“让他们十分钟后来接我。”和索菲亚说。

林馥蓁回到婚礼现场。

这会儿,她的朋友们可真耐心,除了安德鲁之外,没人离场,他们依然保持着身为前来婚礼嘉宾应有的姿态,也没对只有新娘回到现场感到讶异。

牧师的目光盯着她的脚看了数秒。

朝牧师笑了笑。

取代牧师,林馥蓁站上正中央位置。

垂头,她需要用三秒的时间来让心情平和下来。

索菲亚告诉她,收看薇安婚礼直播的人已经突破三千万,新郎新娘忽然消失在直播镜头后,短短的五分钟时间里,收看人数已经突破两千万,最新刷新时,人数已往四千万大关逼近。

现场嘉宾应该猜到发生了什么,可那将近四千万人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一分钟后,将有四千万以上的人知道,她和连嘉澍分手的消息,五分钟后,更多的人会知道。

自然,连嘉澍也会知道的,只是具体什么时间点获知,无从得知。

嘉澍,你那口气要喘多久都没关系。

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二、三!

抬头,微笑。

说:“婚礼取消了。”

这话语气轻松得像聚会结束,漫不经心摆手:晚安,我的朋友们。

天知道她为了能以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练得嘴皮子都破了,对着镜子,第一次尝试去开口,没开口泪水都已经掉落了下来,第十次,泪水还是遏制不住,当她成功的让这一句云淡风轻得就像是问候语时,一颗心如遭遇了下雨天,屋檐下雨水一直滴答滴答着。

滴答,滴答…

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那阵风吹过。

垂下眼眸。

再次抬眼时,泪光已经消失不见。

清清嗓音,林馥蓁说起了连嘉澍前女友们会说的话。

“我和连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围下协商分手。”

一切都按照对林馥蓁所说的那样,离开那片海滩,拦下一辆计程车,稍微思考一下,给了计程车司机精确的地址,方绿乔打工的中餐厅连嘉澍去过一次,那是在他和林馥蓁玩的那场游戏中发生的。

五英里的车程也就眨眼的功夫,通往方绿乔打工的中餐馆是步行街。

计程车在步行街入口处停顿了下来,让连嘉澍觉得比较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皮夹没在身上。

现在,他的情况一目了然,新郎们不可能把皮夹放在礼服兜里。

计程车司机是一名中年男人,这位中年男人倒也通情达理,朝他笑着说没关系。

“谢谢。”连嘉澍刚想打开车门。

“我女儿房间贴满你的海报。”计程车司机说,并且递给他一支笔。

看来这位老兄从他一上车就认出了他。

接过笔,连嘉澍在计程车司机的背心夹克上签下自己名字。

下车前,计程车司机还如是说“新婚快乐,你的新娘很漂亮。”

“她现在还不是我的新娘。”连嘉澍解释到。

计程车司机笑着说很快就是了。

看来,这位老兄还不知道那场婚礼灰了。

下车,沿着步行街方向,中餐馆通往海滩,五米宽的木栈道是快速通往中餐馆的便捷之路,连嘉澍以为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自己急着抵达现场,可踩在木栈道的脚步和在沙滩上散步的人一般无异,不怎么快甚至于有点慢…

这个念头一出,迅速加快脚步。

越过那个半圆建筑,连嘉澍就看到那家中餐馆,较为诡异的是,连嘉澍没看到堪比好莱坞动作片的特效场面。

人间蒸发

越过那个半圆建筑, 连嘉澍就看到那家中餐馆,较为诡异的是连嘉澍没看到堪比好莱坞动作片的特效场景。

中餐馆门口是有停着警车,也有防爆警察的身影,也有围观的人,只是,围观的人正在陆陆续续散去。

整个情况更像是一场演出的应有气氛, 演出结束, 观众散场了。

继续往中餐馆门口走, 这一次, 脚步更快了。

在逐渐加快的步伐中,那种被当成是提线木偶的糟糕感觉又来了,在这种糟糕感觉中脚步越来越快, 沿途中他似乎听到有人抱怨,抛下手头上的工作匆匆忙忙赶来就为了看一场演习。

演习?迎面匆匆而来的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现在连嘉澍没时间去和一名冒失鬼理论, 一把推开那位。

“Yann”声音很是熟悉。

艹, 心里骂一句, 停下脚步。

回头。

为了追到方绿乔安德鲁可是策划出了一出蹩脚的英雄救美,那家中餐厅发生的,凭着安德鲁家的影响力要实现一场英雄救美还是有极大可能的。

但是, 安德鲁脸上无丝毫收获一场英雄救美的愉悦表情,而是一副恨不得逮到个人大吐苦水的样子。

似乎,现在他成为安德鲁家大倒苦水的对象。

“我没让她发现我,不然, 在她心里肯定会想,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又干了一件蠢事。”安德鲁半举双手,“你也先别忙嘲笑我了,这全是法国警方的错,我待会要去投诉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知道这群家伙是怎么和大家道歉的吗?‘很抱歉,我们只是想来一场比较逼真的演习,没想到会导致出这样的结果,我为我们的愚蠢行为向广大法国民众表达歉意,我们会以此为戒。’我一到现场就听到警方这样的声明。”

“愚蠢行为?”手叉腰,呼气,“的确,有够愚蠢的,还有把那些传到网上的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

日光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状态,南法的日光虽然刺眼,但一向很干爽。

这个时间点已经来到下午的尾声,但连嘉澍却感觉自己宛如处于亚马逊流域的酷暑之下,来自于脊梁处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高气压。

一抹,后背湿漉漉的,从衬衫渗透出的汗水也波及到了礼服。

天气太热了,连嘉澍脱下礼服,脱下礼服还不够,干脆把领结也摘下。

摘完领结,连嘉澍就听到安德鲁问他这样一个问题:Yann,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缓缓抬头,日头呈现出一种穷凶极恶的姿态。

连嘉澍和安德鲁说,你能不能把你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对于安德鲁那番长篇大论,连嘉澍承认他没集中精神去听。

安德鲁看着他。

“说来听听,法国警方们都干了什么愚蠢事情。”连嘉澍尽量让自己呈现出较为轻松的语气来说这句话。

答非所问:“Yann,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耸肩,礼服往地上一扔,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举动似乎惹怒了这名四肢发达的家伙,他一把揪住他衬衫领口:“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四肢发达的家伙似乎沾染到林馥蓁的那股蛮劲。

这一刻,连嘉澍不想和安德鲁多费口舌。

于是他说你不也是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

一股重力往连嘉澍的下颚处。

从下颚处传来的疼痛感让连嘉澍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安德鲁家的孩子因英雄救美不成把气都发泄在他身上了?

他可一点也不想当沙包,活动手关节,没等连嘉澍做出回应。

安德鲁给了他一个三连击,不是来自于拳头,而是来自于语言上的。

“我有权利出现在这里,但你没权利出现在这里,距离这里的五英里处的那场婚礼不是只属于林馥蓁,它还属于你,前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是为了林馥蓁和连嘉澍这两人而来,你是不是把那个烂摊子留给林馥蓁一个人了?如果是的话你就太可恶了!薇安官网对这场婚礼进行了直播,琳达说有四千万人正在收看你们的婚礼。”

“你让林馥蓁一个人去面对四千万人,解释一场新郎消失不见的婚礼,Yann,这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太残酷了,婚礼对于女孩子们来说代表着即将收获一场美好,可你!让林馥蓁收获了什么?她是小画眉,你是小法兰西。”

这话宛如一记闷拳,想去反击的拳头松开。

安德鲁居然选择维护起林馥蓁来了,这听起来很可笑。

冷冷说着:“我和林馥蓁事情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意思就是说我和林馥蓁的世界你不了解,也不知道这四肢发达的家伙听懂了没有。

安德鲁这回似乎变得极度聪明起来。

他说:“对于你和林馥蓁的世界我也许不大理解,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如果你现在还认为那场婚礼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你就错了,没人会把自己婚礼当成游戏,特别是林馥蓁,林馥蓁有多骄傲你是知道的,就因为我瞒着接触方绿乔她就和我断绝关系。”

“Yann ,我看到林馥蓁和花童说话时的模样,嘴是在笑着,眼睛却在哭。现在我有一点点明白了,当时她大约猜到这是一场无法收到祝福的婚礼。”

第二记闷拳。

拳头落地点无从捕捉,但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其所带来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正在快速变得清晰,越清晰情绪就越为压抑。

为了摆脱那种压抑感。

连嘉澍说:“以后还会有婚礼的。”

是的,会的,以后他和小画眉还会有另外的婚礼。

“不,我觉得不会再有婚礼了。”安德鲁说。

艹!

松开的拳头收紧,狠狠往安德鲁的下颚,自以为是的家伙,这一次,他得把他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家伙说了太多自以为是且莫名其妙的话了。

觉得?这个总是给人感觉班级垫底生的家伙凭什么说他和小画眉不会再有婚礼,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不堪一击的事实。

看看,跌倒在地上的人和一头懒熊没什么两样。

指着跌倒在地上的人,冷冷说着:“给你一个建议,不想再挨揍的话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安德鲁从地上站了起来。

“Yann。”

“闭嘴。”拳头再次收紧。

“在婚礼即将举行的二十四小时内,蒙特卡洛赌场,你吻了全场最辣的妞,在距离婚礼半个小时前,你和两位俄罗斯姑娘和三位澳洲女孩分别要了手机号,Yann,林馥蓁不生气,对于你的这些行为林馥蓁没作出任何反应。”

此时此刻,安德鲁说话内容以及说话语气都显露出一名聪明人该有的条件:睿智,冷静。

但!话太刺耳了。

这次拳头方向往着安德鲁太阳穴——

“不觉得奇怪吗?”

挥向安德鲁的拳头如瞬间遭遇冰封。

片刻,缓缓垂落。

一一回想安德鲁说的话。

“林馥蓁不生气。”如第三记落在他身上的闷拳。

关于这第三记闷拳,现在还没导致身体出现任何不适感,就稍微有点小小的窒息感。

那种窒息感就像一个人被困在一个无风无日的午后。

是的,林馥蓁不生气。

单身派对上,他故意吻了当晚号称全场最辣的姑娘,他知道摄像镜头在哪,次日,媒体纷纷以热吻来诠释那一瞬间,这也是他所乐于看到的;婚礼的半个钟头前,在他们举行婚礼酒店的草坪上,他和两名俄罗斯姑娘频频做出举止暧昧,还和三位美国姑娘要了电话号,他知道林馥蓁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是的,林馥蓁不生气。

之前他是意识到这一点,但他理所当然的把林馥蓁的不生气归结为“孩子很可爱,婚纱很漂亮”所付出的应有代价。

这原本是一场就不应该存在的婚礼。

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那是林馥蓁做贼心虚的表现。

是那样吗?会是那样吗?

缓缓抬头,触到安德鲁的眼睛。

安德鲁家继承人这一刻表现得就像一名冷静的旁观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哲学之一。

无风无雨的午后开始施展威力,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

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

细细想,细细想,林馥蓁真的没生气,林馥蓁真的没生气吗?

再去细细想。

那阵风吹来,蓝天底下,她披着婚纱,她在说话,开始表情平静,逐渐地…

无风无雨的午后,似乎有谁打开一点点窗缝,有空气从那扇窗渗透进来,连嘉澍窥见自己在某个瞬间所产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