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蒸发?

和国际刑警玩人间蒸发可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慢条斯理,连嘉澍捡起小盒子。

小盒子采用深色塑料制作,晃了晃,侧耳细听,盒子里有物件跟随着他的手腕晃动咯咯作响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让林馥蓁哭着让爷爷记住:一定要记得给嘉澍。

林馥蓁,是你自己选择离开的。

打开盒子。

U盘?

这玩意第一时间让连嘉澍想到类似于写真这样的东西,林馥蓁该不会在里面放了她的性感写真吧?这不能怪他往那个方面想,这已经不是连嘉澍从林馥蓁手上收到这玩意了。

她从前就和他玩过这个,让人半夜三更送到他手上,在电话里神秘兮兮的,当时他都差点以为林馥蓁拍到什么不起的真相了,类似于总统级别的大人物和情人幽会的证据。

结果,是她脱衣服的过程,半夜把他看得不得不往洗手间跑,导致于他一夜没睡,其结果是他次日演出状况百出,而她就坐在台下看着他出丑。

又是U盘?

笑。

这次,林馥蓁是想用性感写真唤起他们之间的往日情,性感写真背景留下关于她的一些线索,让他沿着线索找到她,然后扭扭捏捏提出她需要帮助。

林馥蓁现在日子不好过是光用脚趾头就可以猜出的事情。

说好听一点兰秀锦被冻结资产限制出境,说难听一点是兰秀锦现在失去人身自由,冲着兰秀锦在国外的人脉,想必一日三餐都是有人“代劳”。

现在,林馥蓁还是刺伤外交官的重要嫌疑犯。

日子应该很难过吧,所以呢,她就想到了她的前未婚夫。

瞬间,直升飞机轰隆隆的声音一消而散。

他到底要不要看呢?换言之,他到底要不要伸出援手呢,如果林馥蓁表现足够可爱的话…应该会,毕竟林馥蓁身材不错。

连嘉澍笑开。

接上U盘,第一时间,大片黑沉沉的海映在三十二寸液晶显示屏上,海滩半月牙形状,不断涌向沙滩上的海浪昭示着海风很大,海风至少在十极以上。

画面质量差,镜头不时间摇晃着,这应该是一段从监控录像剪辑下来的镜头。

月牙形状的海滩空无一人,静止的镜头达到将近三分钟时间,这就是林馥蓁想给他看的?

潮涨,风越来越大,画面晃动也越来越厉害,这让连嘉澍觉得头疼,他办公了将近一百五十分钟。

但这林馥蓁哭哭啼啼让爷爷记得给他的,只能强打精神。

监控录像上周遭若干建筑看着有点眼熟,经过辨认,连嘉澍认出这片海滩为摩纳哥皇室私人码头附近。

逐渐,连嘉澍被远处海岸线一个白点所吸引,那个白点从画面一打开就有了,初看还以为是死鱼尸体,在前四分钟里一直直挺挺躺着。

第五分钟,它开始动了。

第八分钟,它甚至于站了起来。

不,不,已经不是“它”了,该用她/他来形容,分明,那是一个人。

这样黑沉沉的夜,出现在海岸线的有百分之八十为偷渡客,每年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更为美好的生活,仗着有极好的水性不惜以身犯险。

真傻,也不挑个日子,十极海风,稍一不留神就葬身海底成为鱼群的美食。

看着那小白点在海滩上跌跌撞撞走着,连嘉澍横抱胳膊,耸肩。

小白点往着摄像镜头靠近,十极海风让他/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那阵风吹来监控录像在剧烈摇晃着,比监控录像摇晃得更为厉害的是那小白点。

在风里,那一抹小白点在艰难往着海岸靠近着,靠近,逐渐靠近。

逐渐地,那抹小白点变得清晰了起来,身影单薄,再往前靠近一点,垂落在胸前处一缕长发露了出来。

偷渡客为长发的年轻女人。

长发年轻女人即使走路摇摇晃晃,但有几个特征让连嘉澍觉得眼熟,十分的眼熟,眼熟到足以让他心惊肉跳,背部离开办公桌,身体往前倾斜——

“咚!”的一声,心上某个方位忽然间似乎被狠踩一脚。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是林馥蓁。

林馥蓁是谁,林馥蓁是小公主般的人物。

不,不对,林馥蓁现在不是小公主了,林馥蓁现在比较倒霉。

也许…

也许林馥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然后把朵拉日记连同U盘送到爷爷的手里。

眼睛直勾勾看着画面。

目光往着左上角。

切——

左上角显示的监控日期时间让连嘉澍心里大大松下一口气,这是发生在去年十二月的事情。

去年十二月林馥蓁还是小公主。

那只是身形有点像林馥蓁的偷渡客而已。

心头一片坦荡,眉头松开,目光恢复到之前的漫不经心。

那个单薄身影又靠近了一点点,穿着连帽外套,外套帽子被拉到头上,她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因为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导致于监控画面一直没能捕捉到她的脸。

终于,她走上了提岸。

站停在堤岸上,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当那抹身影站停在堤岸上时,连嘉澍目光又往着监控上角移动,左上角标注的日期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到什么程度呢?触目惊心到连嘉澍不敢再去多看一样,就怕着多看一眼,心里那忽然间冒出来的想法就会变成现实。

这世界,没人有任何能力穿越到过去,去阻止一件事情的发生。

“薇安在巴塞罗那医院食物中毒。”在脑海中隐隐约约,连嘉澍想起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

木然,目光回到站在堤岸的那抹身影上。

那抹身影正在缓缓抬头着。

连嘉澍站直身体,腰是挺直着的,但脚却开始颤抖,这颤抖瞬间蔓延至心灵,一颗心如毛毛虫呈现出了卷缩状态。

不,不,不要,他不要隐藏在帽子下的那张脸是他脑海中的那张脸。

千万不能是。

这世界,没人有任何能力穿越到过去,去抹平曾经留下的伤害。

曾经,他如是告知她“林馥蓁,我期待过你。”

曾经,他如是指责她“那一晚,你没来。”

如果站在堤岸上的那抹身影有着一张和他脑海中的那张脸相互吻合的话。

那么,他就不可饶恕了,他都不能饶恕自己了,林馥蓁更加不能饶恕他了。

千万不要,林馥蓁,那个时间点,你正乘坐着摩纳哥皇室的豪华游轮前往西班牙的途中了。

林馥蓁,你不是一个会干傻事情的人。

站在堤岸上的人缓缓抬头,外套帽子从她头上掉落下去,那张脸以一种无比清晰的状况映在三十二英寸的液晶屏幕上,清晰得让人绝望。

绝望到:傻姑娘。

目光缓缓往着海面,黑乎乎的,没有提供步行的桥梁,也没有计程车可以叫,唯有茫茫海水,海水衔接着陆地,通往嘉澍的那片陆地。

傻姑娘,十级风啊。

十极风啊,傻姑娘,你就不怕一个浪头下来,你就会消失不见了吗?你忘了,在这片蔚蓝海岸区流传着,有很多人在美丽的夜里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

有很多人在美丽的夜里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

刹那间,十级海风似乎穿过屏幕而来,把他的牙关吹得咯咯作响。

目光木然追寻着那个小小身影,看着她的脸往上,往着半山腰处的灯火,她的目光落在某一处所在,摄像镜头清清楚楚记录着她脸上的恐惧。

那么,她在恐惧着什么呢?

顺着林馥蓁的目光,连嘉澍看到那处区域。

摩纳哥和法国交界区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区域,这个区域充斥着暴力谋杀,还有…强.奸。

结结实实,连嘉澍打了一个冷颤。

那一晚,小画眉没来。

那一晚,直到午夜临近,小画眉都没来。

明明,小画眉来了。

明明,小画眉兑现对小法兰西的承诺来了。

为什么,到最后都没来?

“薇安在巴塞罗那医院食物中毒。”他们说。

第二个冷颤。

第二个冷颤似乎瞬间打开身体二百零六块骨头的关节,每一个骨节都在磕磕碰碰着,上面关节在磕碰着下面关节。

在磕磕碰碰中,艰难往着液晶屏幕移动。

他得去阻止小画眉,他不能让小画眉进入到那个区域。

他要以匍匐的形式,去拥抱去亲吻她,小画眉,我蠢得厉害。

小画眉,为我这样的蠢蛋,不值得。

磕磕碰碰中,连嘉澍来到液晶电视前。

他的脚太慢了。

他没能阻止她。

他眼睁睁看着她钻进铁丝网里,那个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让连嘉澍心里愤怒极了。

林馥蓁,这世界别人比你更蠢。

都和你说了连嘉澍是一个蠢蛋。

连嘉澍的行为不仅蠢,还自私。

就这样,蠢得无可药救的林馥蓁消失在镜头里,消失在黑夜里,那个臭名昭著的区域看着就像是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

带着天色面具的恶魔把小画眉骗了进去。

那一晚,小画眉没出现,直到午夜来临前都没出现。

连嘉澍瘫坐在地板上。

夜风撩动窗外的树枝,爷爷在一边安睡,目光落在爷爷的脸上,发呆,发呆着…

爷爷,这是我二十一年来最害怕的一个时刻。

爷爷,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想知道。

要是,要是那样的话,会要了我的命的。

爷爷,那是小画眉。

是小画眉,陪了我十年的小画眉。

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依稀间——

远远的,有溢满哀愁的声线穿过暗暗沉诚的天际;穿过延绵不绝的河流山川;穿过雾气萦绕的玫瑰花园,来到他的耳畔。

在他耳畔“嘉澍”。

回过头去。

那一眼,足以让他成疯成魔。

三十二寸液晶屏幕记录正在发生的一切足以让连嘉澍心甘情愿,跪倒在魔鬼们的面前,献上自己的灵魂,一一亲吻牠们的脚尖:请允许我成为你们的终身奴隶。

把灵魂交付到魔鬼们的手上,只为了能换来一次机会,一次坠入十八层地狱的机会。

坠落到十八层地狱,穿上黑色长袍,长出长长的獠牙,就为了,就为了能穿过时空,回到那个晚上。

回到那个晚上。

那个有着十级风的晚上,陪伴她一路前行,和她一起翻越浪花不让她的心承受孤独恐惧,在她躺在沙滩上奄奄一息时,亲吻着她额头说小画眉好样的。

在她遇到危险受到欺凌时,拥她入怀。

就那样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轻抚她鬓角,在她耳畔轻唤小画眉。

“小画眉,别怕,他们伤害不了你,我在呢,我在你身边,小画眉,不要害怕,很快就会有一个长着长长獠牙的家伙出现,把坏蛋们吓跑。”

“小画眉,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现在已经很累了,乖,听话,把眼睛闭上,闭上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小法兰西。”

星光下,他们许下诺言,彼此成为莫逆之交。

小画眉,你没有辜负,小画眉是信守承诺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