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姑娘,乖,闭上眼睛。

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一声,两声,三声,伴随着男人的喘息声,她抬起眼帘,一双眼眸空荡荡的,毫无聚焦。

小画眉,看看我。

小画眉求你看看我,只看我就好。

缓缓的,那双眼眸找到声音所在,怎么还是满眼惊恐呢,想起来了,他现在是从第十八层地狱上来的人。

小画眉,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到,我是嘉澍。

“嘉澍。”缓缓的,她合上眼帘。

合上眼帘,从眼角处溢出泪水。

那泪水,一如当年,白雪皑皑,挂在少女眼眶上泪水如晶莹的雪花,把他的一颗心揪得生疼生疼。

小画眉,我现在知道了,那不是从枝头上掉落的雪花,而是写满悲伤的眼泪。

低头,轻轻吻掉她眼角的泪水。

小画眉,别怕,我已经把灵魂交给了魔鬼。

连嘉澍愿意为你成疯成魔。

穿透时空,他站在她面前,目送她缓缓闭上眼睛。

看着她安然入睡。

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小画眉,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这个系列倒数第二章了,感觉身体要被掏空。

人间蒸发

三十二寸夜间屏幕上, 涂满涂鸦的隧道里,林馥蓁闭上眼睛,连嘉澍手贴在屏幕上,用手掌遮挡住林馥蓁的脸。

隔着手掌去亲吻林馥蓁的脸,一如无数个夜晚:小画眉,晚安。

三个白人男人围着林馥蓁, 连嘉澍目光一一落在那三张白人男人的脸上。

他要牢牢记住这三张脸, 他要用自己的手把这三张脸的眼珠子从他们眼眶扣出, 他要毁掉这个区域, 这个让小画眉遭受苦难的区域。

三个白人男人两个站着,一个跨坐在林馥蓁身上,跨坐在林馥蓁身上的男人丢掉外套, 唇落在林馥蓁的颈部上,白人男人嘴唇很厚, 在扣掉这个白人男人的眼睛之前他要先割下他的嘴唇, 那吻过小画眉的嘴唇。

骨节咯咯作响着。

在咯咯作响的骨节声中, 招人魂魄的铃挂在枯枝上, 无一丝的风,但却在叮咚叮咚作响。

铃动,贩卖给魔鬼的灵魂在叫嚣着:快看, 快抬头看,看那个长着长长獠牙的家伙,看看那个家伙一双猩红的眼眸。

快看啊。

终于——

白人男人抬起头来。

白人男人抬起头,目光直直, 几秒之后,浑身抽搐,那是毒瘾发作的征兆。

三十二英寸的显示屏记录着男人抽搐时面部扭曲时的恐怖模样,站在旁边臂膀纹满雅利安文字的男人环顾了四周一圈,再去看看地上的女孩,趴在毒瘾发作的男人耳边耳语一番。

在两个男人耳语时,监控录像画面在不停摇晃着,风灌进隧道,长在隧道墙上的杂草在风中像垂暮老人的手,往前延伸,似乎企图想去抓住什么。

两个白人搀扶着毒瘾发作的男人,从废弃的隧道仓皇而逃。

数分钟后,周遭重新回归安静。

林馥蓁躺在废弃的隧道里,一动也不动着,监控录像上的时间在不停跳动着,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自始至终,林馥蓁都一动不动着,自始至终,连嘉澍眼睛都跟随着监控上角的时间,等待天光亮起。

天一亮,就结束了。

终于,监控画面周遭泛起淡淡的乳白。

在大片的乳白色中,几个黑点朝着隧道而来。

几个黑点逐渐来到靠近监控镜头更近的所在。

那是几只流浪狗。

流浪狗进入到隧道,往躺在地上的人靠近,形成包围圈。

不——

连嘉澍从地上坐了起来。

手朝画面上的狗狠狠拍去:走开,畜生,快走开。

然而,没用。

没用,一点用处也没有。

手拼命拍打着流浪狗,求你了,走开,快走开。

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畜生,快走开,那是小画眉。

她现在已经很累了,她这个晚上受了很多苦。

以为地上的人是美餐,一头流浪狗伸出前足触了触地上的人的头发,不,不,求你了,连嘉澍这一刻连灵魂都没有了。

没有了…

流浪狗们在经过眼神交流后,朝着地上的人再靠近,眼看着——

不,不,不!

仓皇倒退,远离那个画面。

连滚带爬,来到爷爷的面前。

爷爷,那是小画眉。

是小画眉。

迷迷糊糊间,一股力量正拽住他的手,一个声音在哀求着,爷爷,帮帮我。

睁开眼睛,连钊诚就看到嘉澍。

连家最小的孩子嘉澍。

这会儿,嘉澍看起来像回到孩童时代,半夜醒来摸索到他房间,摇着他肩膀,打开灯,那孩子满头大汗。

怎么了?轻轻拍打着嘉澍肩膀。

如遇到天兵天将,嘉澍手指着一个地方,身体在瑟瑟发抖着,声音也在瑟瑟发抖着,瑟瑟发抖的声音在说爷爷,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爷爷,帮帮我,让那些畜生走,快让那些畜生走,爷爷,那些畜生是在要我的命。

顺着那孩子的手,连钊诚看到迷迷糊糊的电视画面,迷迷糊糊中几只流浪狗正企图拉走躺在地上的人,那躺在地上的人也不知道是死人还是活人。

这个画面让嘉澍吓坏了。

嘉澍一个劲儿:爷爷,快让它走,求你让它快走,爷爷,那是小画眉。

那孩子声音带着孩童时代的恐惧。

那恐惧让连钊诚心里听着心酸。

抬起手,冲着那几只畜生。

用让他的敌人们听了不敢直视他眼睛的声音:“滚,快滚。”

说也奇怪。

那几只畜生似乎被他声音吓到,放开躺在地上的人,慢悠悠往着隧道亮光走。

隧道处的光越来越亮时,电视画面消失不见。

嘉澍,爷爷把那些畜生们赶跑了,嘉澍,吓人的画面没有了。

可嘉澍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他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画面中,脸埋在他膝盖上,喃喃说个不停着。

说完了,就发呆,发呆完了,又开始说。

窗外,天色一点点透出淡淡的白光,那个孩子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了,他趴在他膝盖上,一动也不动,很可怜很孤独的样子。

连钊诚心里叹了一口气,手即将触到那个孩子肩膀——

那个孩子低低说出:说爷爷,我想她。

“爷爷,现在,我特别想她,爷爷,从来就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样的想她,爷爷,我想吻她想亲她,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想和她说出很多很多求饶的话,小画眉,我再也不敢了,不敢把你丢在婚礼上,我再也不敢和你大声说话,也舍不得了,舍不得把她一个人丢在婚礼上,舍不得和她大声说话,更舍不得不看她。”

“爷爷,我想她想得快疯了。”

看来,嘉澍已经长大了。

大到懂得想念一个姑娘的滋味,当一个男孩懂得了锥心的想念,那就是爱情了。

“可是,爷爷,她躲起来了,我不知道怎么找到她,我不知道如何找到她。”

手落在那个孩子的头顶上。

会找到的,当一个人总是想念着另外一个人时,这就是一种牵绊,总有一天,顺着那条牵绊,就能寻找到。

不要怕,嘉澍,接下来就交给时间。

喃喃的,那个孩子开始说,说小画眉的一些特征,比如睡觉时没有睡相,比如说头发总是好几天没戏,林馥蓁快洗头发,你头发臭死了,明天洗,林馥蓁,已经是明天了还不洗头,明天,我发誓明天一定洗…

说着说着,那个孩子身体忽然间颤抖得厉害。

“嘉澍,怎么了?”连钊诚问道。

那个孩子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的,说:“爷爷,我发型,我居然在脑海里想不出她的样子来,眼睛笑起来时是什么样子的;开口说话是什么样子的;生气愤怒时是什么样子的;和我发誓说明天洗头时是什么样子的;爷爷,这些我统统想不起来。”

嘉澍在摇着头,额头被汗水浸透,更多汗水还在继续从他额头处冒出,垂落,往下掉。

“爷爷。”嘉澍摇着头。

摇头,眼神骇然。

“爷爷,我答应过她,即使五十年后我在街上遇到她,也能第一时间把她认出来,可是,我现在已经记不住她的样子,我凭什么五十年后第一眼就能把她认出,爷爷,她!林馥蓁…”似乎,那个孩子胸口被一堵闷气所堵住,怎么也出不来,手掌握成拳头状,“爷爷,你一定想不到兰朵拉的外孙女有多傻。”

“爷爷,兰朵拉的外孙女是不折不扣的傻姑娘,她就为了一个很可笑的约定,从邮轮上跳下来,她把自己当成是鱼儿了,要游着去见嘉澍,十级风,十级风,而我…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嘉澍哭了。

哭得就像孩童时代。

“我还指责她,林馥蓁,你没来,爷爷,你说,当时那个傻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握成拳头状手松开,松开的手掌抱住头。

“可是我,才几个月,我就想不起她的样子来,爷爷,她陪了我十年,爷爷,这十年来,我从来就没好好去看过她,好好去看林馥蓁长什么样子,爷爷,现在,我受到惩罚了,所以,我想不起她的脸来,不管怎么努力我都想不起她的脸来。”

“爷爷,我得见她一面,我只需要看她一眼,只需要再看她一眼,以后,我就能永远记住她。”

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离开。

年轻时,连钊诚也尝过爱恋一个人的滋味,说什么只需要见上一眼,见上一眼就记住,陪伴了十年的人哪能那么轻易的忘记,这些说辞无非是…

无非是,相思入骨。

跌跌撞撞,连嘉澍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时间找出手机登录他和林馥蓁的共同邮箱。

来自于北纬三十度独一无二的声音响起。

林馥蓁,我邀请你。

林馥蓁,在天亮之前,我等你。

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公园一角,相视一笑。

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小段时间,在等待小画眉来的这一段时间他要做点什么呢?

背靠墙,坐在地板上,连嘉澍缓缓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上,起风了,海港的船扬起风帆,风铃声响起。

在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中,已经有些年头的木门“吱哑”一声,玛莎家的门还紧闭着,脚步落在青石板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步伐可真悠闲。

下了台阶,迎着清晨海港的风,长长的发在蒙蒙亮的天光像油彩大师们随性的一笔,仿佛下一秒就延伸至眼前,悠闲的脚步踩在沙滩上,途经向日葵花田,穿过只容纳一个人的红土小巷。

谁家窗台上的海棠花开得那般的耀眼,想了想,停下脚步,踮起脚尖,瞬间花香满溢,深深陶醉在花香里头,闻着花香眼睛又忍不住被蹲在一边打瞌睡的小猫儿所吸引,刚想伸手去逗弄——

耳边:小画眉,不要贪玩,天快亮了。

看了一眼天色,还真是,天快亮了。

嘉澍在等着她呢,她得在天亮前赶到嘉澍面前。

提起裙摆,跑开,长长的发在晨光中飞舞着,有特属于某个人独一无二的神采。

那神采把他看得神魂颠倒。

“可真好看。”闭着眼睛,扬起嘴角,赞美。

一路奔跑,在笔直的公路上,一路奔跑着,在天亮之前来到那扇房间前。

在打开那扇房间门前,得先检查一下,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乱七八糟?嘴唇有没有足够红艳。

一切妥当,呼出一口气,悄悄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