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眸。

滑落至脸上的头发被他一一拨开到背后,整理完头发手并没有从她脸上离开,手指来到她唇瓣处轻轻擦过,移至嘴角时他吻住了她,而她的手则以一种极度乖巧的模样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打开牙齿,让他的舌尖顺势滑进去,手伴随着他的力道逐渐收紧,努力去奉献自己。

在两人气息逐渐转灼时,他单手从她睡衣衣摆下穿过,捏住她的腰力道逐渐加大,轻轻挣了挣,他手解脱出来隔着睡衣搁在她腰侧,头搁在她肩窝处,哑声“几天前,我同事向我推荐他觉得用起来很棒的避孕套,他问我想不想试看看,我说不用,辛亏当时没和他拿。”

“为什么不拿?”轻声问到。

“当时我拿了,你十一点就不能准时睡觉了。”他回。

“十一点不能准时睡觉又有什么关系?”说话语气听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真没关系。”

“当然。”

“那…”拉长着声音,“我明天早上和我同事提一下。”

那句“好”就差点溜出口,反过来一想,板着脸,说:“不行,柯鈤,你以后得远离你这位同事。”

这回轮到他问她为什么。

“不怎么熟悉,就贸然推荐起避孕套来,肯定不是正经的人,我建议你远离他,免得他把你带坏。”

“我还需要别人带坏吗?”

“当然,只有我知道柯老师有多单纯。”洋洋自得的语气。

说着“只有我知道柯老师有多单纯”时的语气很像一回事,说起甜言蜜语来更是很像一回事,从语气到表情。

柯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林馥蓁狡猾得就像一只泥鳅,大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了。

距离她上床睡觉还有一点时间,他也许可以利用这点时间逗逗她。

压低声音,意有所指:“你就不想吗?嗯?”

“想什么?”

“刚刚你说我像一只雄性斑马,不要忘了,你现在也穿着斑马条纹衬衫,如果说我像一只雄性斑马,那你就是一只雌性斑马,你就不想雄性斑马对雌性斑马做点什么吗?这样的晚上,很适合做点什么不是吗?嗯?”

低低的,娇羞的:“现在不是没有套吗?我可是刚要了六十天的婚假,要完婚假再去要产假,铁定被裁。”

“有道理。”呼应着。

可在他看她时她不敢看他。

最初,遇到此类事情时,他以为那是她还没准备好,逐渐地,柯鈤内心隐隐约约知道,也许没有准备好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爱一个人,首当其冲地是尊重,从想法到意愿,甚至于某种隐藏于潜意识的抗拒。

他等着,她真正对他敞开心扉的时刻。

柯鈤坚信,是你的终将是你的。

于是,他把她带到这里,带到连嘉澍面前,他得让她好好看清楚,忘却了没有?真正做到去拥抱新的生活了吗?

柯鈤知道,时间所累积而成的情感有多么可怕,他能不能冲破时间设下的障碍,让她的心完完全全属于他。

十九岁时的林馥蓁肆意而张扬,柯鈤总是记得。

这世界,有一类人,天生属于天空,一旦在固定的框架里待久了就失去真我。

二十五岁,是好时光,好时光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他不想她变成在没人时间里变成对着天空发呆,眉角带有淡淡忧愁的妇人。

门铃声响起。

摄制组一个个都是夜猫子,喝酒看球打牌样样精通。

唇在他唇上触了触,朝他眨眼:“我去开门,别担心,我不会让你的同事们看到你穿着斑马睡衣的样子,信不信,我一秒钟就可以想出十个打发走他们的理由。”

这个柯鈤信,林馥蓁总是有用不完的机灵劲。

林馥蓁还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又黑又直又浓密,那一头长发配上斑马条纹睡衣,伴随走路动作居然硬生生生出了几分娇憨。

眼睛移不开,追寻那抹身影。

但愿不要是男同事来串门。

她打开门。

来访者似乎让人出乎意料。

一秒钟过去了,林馥蓁表现得很安静,十个打发人的理由一个也没想出来?

刚想站起来,柯鈤就听到来自于门外的那声“林馥蓁。”

现在不需要他去看,就知道来访者是谁。

这真是一个不速之客。

柯鈤坐了回去,他有点好奇林馥蓁会以什么样的借口打发她的前未婚夫。

“林馥蓁,我来还你包。”

站在门口处的人一动也不动。

门外,声音轻轻浅浅。

“林馥蓁,除了还包,我来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二十五岁的林馥蓁比二十岁的林馥蓁更不可爱。”

站在门里的人还是一动也不动。

“林馥蓁,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包不要了吗?对了,我喝了点酒,不…不对,我喝了不少的酒,我今晚得住在你这里,”打着酒嗝,酒嗝过后是笑声,“林馥蓁,你穿的是什么,丑…丑死了,你要和那些街上的蠢货们一样,穿…穿了个斑马条纹衣服,举着牌子,呼吁要热爱动物吗?”

柯鈤单手托着下巴,少年时代,他好像当过几回街上的蠢货。

“林馥蓁,你怎么还傻站着。”很是不耐烦的声音。

林馥蓁侧过脸来,说:“柯鈤,你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儿子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柯鈤站了起来。

空间小,也就数十步他就和林馥蓁肩并肩站在一起。

门外站着两个人,连嘉澍和他的司机。

连嘉澍从警署出来时穿的外套被他司机拿在手上,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

连嘉澍是柯鈤见过把白色衬衫穿得这般好看的人,柯鈤心里不得不感叹,林馥蓁有骄傲的资本,这样的男人她说甩就甩。

在柯鈤看连嘉澍时,连嘉澍也在看着他。

也许,应该叫他“小叔叔”的人真是喝了不少酒。

门外,连嘉澍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林馥蓁身上,又从林馥蓁身上移到他身上,来回几次后,掉过头去问他的司机:“现在几点?”

“先生,现在是十一点。”

“晚上十一点?”声音骤然提高数倍。

“是的,先生。”

连嘉澍做出抚额动作,语气带着满满的警告,目光紧紧锁定在林馥蓁脸上:“林馥蓁,过来。”

“连…”

话被连嘉澍快速打断:“林馥蓁,你也听到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不是白天十一点,这是你正常的睡觉时间,这么晚了,你还和男人鬼混,还有,你们这是在开睡衣派对吗?林馥蓁,你不是一向不参加睡衣派对吗?”

连嘉澍可不光是说,在他说完那番话时,林馥蓁已经从站在门里变成站在门外。

号称喝了不少酒的人动作还算利索,一眨眼功夫,林馥蓁就像特属于他的私有物,被他强行捂在他背后。

即使把私有物捂得紧紧的了,但连嘉澍似乎还觉得不放心,表情写满了:她是我的,你连看的份都没有。

再去强行被连嘉澍按在背后的女人,她正探出头来朝他眨眼,一副很乐意看着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的样子。

这次,轮到柯鈤抚额了。

在遇到林馥蓁之前,柯鈤一直各种各样的动物谈恋爱。

也许,人类二十五岁时的爱情应该是门外那对男女的模样,但是呢,他表达爱情的方式也很不错。

天空固然是可以翱翔的好场所,但森林也是绝佳的栖息地。

狠狠瞪了林馥蓁一眼,说:

“你们都进来吧。”

两小无猜

连嘉澍的司机回去了, 连嘉澍住了下来。

问怎么做到让前未婚夫和现任未婚夫共处一室的,林馥蓁也不知道,当连嘉澍路也走不好时她不由自主伸出了手, 至此, 她再也没能摆脱他的手。

欧洲年轻的企业家们自成一派, 就为了那半个小时的牢狱生活, 连嘉澍的朋友们本着恶搞的心态给他弄了一个去霉运酒会, 酒会上连嘉澍来者不拒,酒会过了一半连嘉澍想起小画眉的包, 于是他偷偷从酒会溜了出来,这是送连嘉澍来到这里的司机给出的解释。

现在,酒精让他忘却这个世界还有柯鈤这号人物, 忘却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五年, 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他在世界各地, 她在苏黎世,从未曾有过交集。

偶尔, 午夜梦醒,她也曾经找寻过他, 叫着嘉澍醒来, 眼睛在周遭搜索着, 回过神来, 发呆, 住了一年的房间没任何归属感;第二年那个房间还是没给予她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甚至于呆了五年的那座城市给她的感觉还像是初来乍到, 因为伴随着她成长的人都不在她身边, 妈妈不在,黛西阿姨也不在,还有…还有嘉澍更不在身边。

时间总是让人唏嘘不已,曾经伴随着她成长的男孩现在变成了有为青年,而她变成了一个叫做柯鈤的男人的未婚妻。

“林馥蓁,几天不见,你怎么胖了这么多?”他捏着她脸颊。

林馥蓁心里苦笑,时间所留下来的烙印在不恰当时刻时凸显出来地简直是一场灾难。

在他捏她脸颊时她的未婚夫就身边。

庆幸地是,当连嘉澍还是小小的法兰西时吻过柯鈤的绿蜥蜴,所以,他看起来不怎么生气,还让她照顾好他,而他去找他同事要醒酒药。

摄制组分为他们的房子结构为一个房间一个工作室,之前一直是林馥蓁睡房间柯鈤睡工作室。

柯鈤让连嘉澍睡他的工作室他睡沙发。

午夜十二点整。

房间门口,林馥蓁垂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拉着柯鈤的睡衣衣摆,问生我的气了吗?他捏我脸颊我没有恶狠狠拍开他的手你生气了吗?

柯鈤手轻轻触摸着她额头上的刘海。

再扯一下他睡衣下摆,这一次比起之前的力道还要大得多。

“没怎么生气。”很是无奈的语气。

再扯了一下他的睡衣衣摆。

从头顶处传来了淡淡的叹息声:“林馥蓁。”

“嗯。”

“我明白,他除了是你曾经喜欢的人之外,还陪你度过人生阶段最为重要十年。”

“这么说来着,我现在三十五岁,你们刚刚出生时我已经可以轻松背出人之初性本善,十岁,你们本着恶作剧心态用沾满泥浆的脚踩在公园白色长椅上时,我也许正给刚刚上车的老者让座,二十岁,你们因为一丁点的事情闹分手互删对方手机号时,我也许和我的前女友在某个咖啡馆喝咖啡,倾听她现在的情感生活,这就是时间赋予人们的意义,某天,大部分人终将沿着类似的成长轨迹,不过,我得补充一点,”笑,笑得很好听,“三十岁时我没和我前女友在咖啡馆喝咖啡过,但是,如果我有前女友的话,如果我接到我前女友电话的话,我会推开那家咖啡馆的门。”

额头抵在他的胸腔处。

低低说出:“柯鈤是伟大的好人,林馥蓁是自私的坏人。”

晚一个钟头睡觉的弊端就是晚半个小时起床。

海洋生物在清晨最为活跃,为了追求光影效果,日出前半个小时是绝佳拍摄时间点,摄制组在赶在六点出门。

林馥蓁会把闹铃定在五点半,起床后给柯鈤准备早餐,柯鈤准备工作时要带的资料。

距离六点还有三分钟,林馥蓁呐呐看着柯鈤一手提着资料包,一手把从微波炉拿出来的面包塞进嘴里。

门口传来车喇叭声,那是柯鈤的同事在催他。

柯鈤朝她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用手势比出待会我给你打电话。

点头。

六点,柯鈤准时出门。

桌上放着牛奶,那是柯鈤忘带的。

拿起牛奶林馥蓁打开门。

摄制组的车已经开走了。

摄制组租的地方距离天使湾很近,早晨空气很好,周遭十分安静,林馥蓁打开牛奶瓶,背靠在宿舍墙上,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牛奶。

柯鈤青年时代服过兵役,是在生活细节上极度严谨的人,忘带东西这类事情压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可他今天忘带牛奶了。

那个老男人可真会装,不高兴就说出来干嘛要装大方,林馥蓁在心里念叨着。

那瓶牛奶林馥蓁从天蒙蒙亮喝到日出时分。

把牛奶瓶丢到垃圾桶里,慢吞吞回到宿舍。

工作室门还紧闭着,林馥蓁狠狠瞪门板一眼:柯鈤是伟大的好人,林馥蓁是自私的坏人,连嘉澍也是自私的坏人。

所谓的客厅,小得可怜。

这五年,林馥蓁发现一个规律,一旦心情不好,本来就很小的空间就会变得更小,小到让人烦躁,甚至于呼吸困难。

要摆脱这种不大好的感觉就是把家具重新排列,客厅小得可怜家具更是少得可怜,一张折叠沙发配上一只单人沙发外加一个方形茶几,之外再无它物。

拍拍手,看着重新摆放后的几样家具,林馥蓁觉得空间似乎大了不少,伴随着空间变大她的心情也好上很多。

咋听,还以为她心情常常不好似的,其实并不,林馥蓁情绪不好只不过是偶偶,和她比较要好的同事总是说她是那类即使世界末日来临时也懒得跑起来的人。

摆弄完家具,接下来就是日常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