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经费有限,凯瑟琳没能申请到帮手,于是,林馥蓁就跟着凯瑟琳来到塞拉利昂。

一个礼拜前,凯瑟琳在一次意外中受伤,因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凯瑟琳被送回美国治疗,统计伤残人数的任务就落在林馥蓁身上。

塞拉利昂政府给她安排的翻译今天正好有事,林馥蓁只能暂时搁下手头上的工作,她刚刚从一位失去双臂的年轻女孩家中回来,途经集市。

中午没什么生意,天气炎热,集市也没多少人走动。

坐着坐着,林馥蓁的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坐着坐着,似乎,她瞧到一处可以倚靠的方向,身体往着那个方向倒。

嗯,真舒服。

舒服得让她想去瞧个究竟,但无奈眼皮太重,她最近太累了。

那阵风吹过,风像经过火炙烤般,汗水渗透进她的颈部,林馥蓁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是白色衬衫和那双手。

一双和这个国家如此格格不入的手,而且那双手正在握着她的手,而她的头搁在手主人肩膀上。

看清楚坐在身边的人时,睡意全无。

眼前的这张面孔让林馥蓁皱起了眉头。

她在皱眉,他也在皱眉。

甚至于,是他开的口。

他说:“林馥蓁,把你房间钥匙给我。”

她看着他。

“这个鬼地方就像烤炉,林馥蓁不要告诉我,你房间没有淋浴设备。”他说。

怎么回事?连嘉澍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说出这样的话。天气太热,她的思维迟钝。

“林馥蓁,你房间到底有没有淋浴设备?”他提高声音。

下意识间。

“有。”

他朝她伸出手:“那还等什么,把钥匙给我,我得先去洗个澡。”

那一口气缓过来。

艹!

“连嘉澍!”

他瞅着她:“老实说,我也很想用漂亮语和你搭讪,甚至于要怎么开场我在飞机上也想好了,帅气的把手伸到你面前,用漂亮的语气说出‘我叫连嘉澍,我很高兴认识你’。”

“连嘉澍。”

“林馥蓁,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明白我来这里的目的,以及那句‘我叫连嘉澍,很高兴认识你’这话背后的意思。”

大大皱起眉头,一拨又一拨的汗水沿着额头,她是他也是。

“这鬼天气。”连嘉澍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片刻,他语气无奈。

“好吧,林馥蓁,如果你还不清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不需要!”林馥蓁急急说出。

“那意思就是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了?”

“是的。”

“那告诉我。”

“你来这里是为了和我要房间钥匙,天气热,你需要我房间的淋浴设备好好洗个澡。”

“艹!”大声咒骂出,连嘉澍一把她推开。

他从和她肩并肩坐在板凳上变成了站在她的对立面。

他看着她,眼睛似乎都要冒出火来了。

天气热,人们总是很容易动怒,一动怒就会惹出事情来。

异国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林馥蓁低声说出:“我房间钥匙可不能那么容易交出。”

小会时间过去。

“林馥蓁,那你说,你要怎么才肯把房间钥匙给我。”他坐回板凳上,低声问到。

头顶着一大盆甘蔗的小男孩从凉棚前走过。

那个小男孩林馥蓁认识,家里有很多甘蔗都卖不出去,一家十几口人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那根本不叫做饭,是用棕榈叶子和面粉再加上水搅拌而成的泥浆。

指着那个孩子:“你去把他的甘蔗全部买过来。”

连嘉澍一动也不动。

“连嘉澍!”顿脚。

“我是租飞机来到这里,钱包忘在飞机上。”连嘉澍语气懊恼。

“那你想办法,反正我要你把他的甘蔗都买回来,不然房间钥匙的事情提都不许提。”她大声嚷嚷着。

片刻,连嘉澍走出凉棚站在卖甘蔗的孩子面前。

不一会时间,小男孩的甘蔗盆摆在林馥蓁面前,连嘉澍的太阳镜没有了,孩子戴着外国人的名牌太阳眼镜欢天喜地离开,把太阳镜拿去典当,可以让他们家半年不需要担心粮食了。

林馥蓁在吃甘蔗,连嘉澍坐在一边干等。

她和他说了,她吃甘蔗时讨厌被打扰。

凉棚里来了一名穿着七彩拖鞋的少年,少年一个劲儿瞅着连嘉澍的皮鞋。

那少年林馥蓁也认识,他有一位在念大学的哥哥,爸爸妈妈加上两个姐姐再加上他,全家人赚的钱都用在供哥哥上大学上了。

少年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林馥蓁,可以摸一下这位先生的皮鞋吗?怕她不答应,少年说念大学的哥哥有一次带回一本杂志,他在杂志上看到这种款式的皮鞋。

“它漂亮得让我想如果能用手摸一下,那该多好。”少年说着。

这个国家人均寿命为四十六岁,不计其数的孩子在五、六岁死于饥饿,不计其数个家庭每天只能做一顿饭。

“连嘉澍,把鞋给他。”说。

“我不是不想把鞋给他,林馥蓁,这里地面太脏了,你要让我赤着脚走路吗?”

听,这语气是不愿意的。

林馥蓁继续吃甘蔗。

在低低的咒骂声中,连嘉澍脱掉鞋。

那双鞋就像是稀世珍宝被少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走了几步,折回,少年的七彩拖鞋被摆在连嘉澍面前。

林馥蓁继续吃甘蔗,连嘉澍穿着七彩拖鞋坐在她身边。

独腿的年轻女孩一脸沮丧从凉棚面前经过。

独腿女孩林馥蓁也认识,家里穷得叮当响,和眼睛失明的妈妈相依为命,唯一的生活来源是街口的那家辫子店,独腿女孩靠为女人们编辫子糊口,一旦没客人上门,她和妈妈就得饿肚子。

指着独腿女孩,林馥蓁对连嘉澍说:“你跟她走,让她给你编辫子,等她给你编完辫子,把你的手表给她。”

“林馥蓁!”连嘉澍一下子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恼怒说着,“我头发这么短,怎么编辫子?”

继续吃着甘蔗。

“要不这样,我把手表给她,编辫子这事情就不要了。”连嘉澍一副心惊胆战的语气。

摇头。

独腿姑娘名字叫做哈娜,哈娜可是很有志气的姑娘。

于是,穿着七彩拖鞋的连嘉澍跟在哈娜的背后,从一个个凉棚面前走过,进入哈娜的辫子店。

甘蔗盆里的甘蔗少了三分之一时,头上辫着密密麻麻小辫子的连嘉澍穿着七彩拖鞋,从一个个凉棚面前走过。

集市孩子三三两两跟在他背后,妇女们一个个探出了头,男人们笑得牙齿闪闪发光。

就这样,他来到她面前。

怕她笑话他,用手遮挡住头发,说:“林馥蓁,衬衫也许可以,但裤子绝对不在考虑范围。”

褪去腕表的手腕,那道疤痕被暴露在阳光底下。

那是在林馥蓁不知道的时间里,连嘉澍为她干的傻事所留下来的印记。

那印记让她看得眼眶发热。

慢吞吞从兜里拿出钥匙。

把钥匙交到连嘉澍手上。

冲冲说出:“钥匙要保管好。”

---

夜晚,林馥蓁澡洗了一半,就听到房东的孩子在楼下大声嚷嚷:“林,有人在偷看你洗澡。”

这里大多数民宿浴室都建在阳台尽头。

迅速穿上衣服,毛巾搭在肩膀上,打开浴室门,林馥蓁就看到站在一边的连嘉澍。

狠狠瞪了连嘉澍一眼,快步走向房间方向。

“林馥蓁,你难不成以为我是在偷看你洗澡,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身体。”连嘉澍追着她说。

加快脚步。

“我得确定这里的人把浴室放在阳台上是不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偷窥欲,林馥蓁,我是怕有人偷看你洗澡,所以才出现在那里,你应该谢谢我。”

林馥蓁停下脚步,转过身,问:真的?

“当然。”语气有点飘。

“真的?!”

片刻:“最…最开始,的确是怕有人偷看你洗澡,但…但,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洗澡声吸引住了,然后…然后心里就想着,还不到一百磅的林馥蓁身体我是见过,但一百二十磅的还没看过…于是,我就看了,眼睛刚刚凑上去,那个孩子就喊了,所以,其实我什么也没看着。”

艹!我什么也没看着,听听,这语气分明只要遗憾没半点不好意思,还有,她现在怎么可能达到一百二十磅。

毛巾狠狠朝着他挥去,还没及到他脸上就被拦截住,甚至于,他顺势让她扑向他的怀里。

拼命挣扎着。

耳边“小画眉”。

继续挣扎。

“小画眉,小画眉,小画眉。”

这次连脚也用上了。

耳畔。

“小画眉,和我好吧。”

这位可是在刚刚偷看完她洗澡后说的这番话,她怎么也得用额头招呼他,卯足力气。

下一秒,她被他压在了墙上。

“小画眉,我们重新开始。”

背贴着墙,一动也不动。

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流淌着:“在这里,小法兰西请求小画眉和他谈恋爱,用漫长岁月来谈一场恋爱,这场恋爱是那样的,小画眉生病了小法兰西就把她带到医院,遵从医生的叮嘱提醒她忌口,敦促她按时间吃药直到她身体康复;小画眉要是觉得寂寞了,小法兰西就什么事情也不做,只陪着她和她说法逗乐,陪她听音乐看电影晒太阳直到她不再觉得寂寞;小画眉要和朋友去旅行了,小法兰西就在她的旅行箱里放上一切旅途需要用到的物品,把她送到机场车站港口码头,每天固定时间打电话倾听她在旅途遇到的趣事烦心事直到她回来。”

“小画眉要是想找小法兰西吵架了,那就吵架吧,吵完架小画眉离家出走,小画眉早上离开家,小法兰西晚上就把她找回来,小画眉中午离开家了,小法兰西晚上就把她找回来。不管小画眉何时离家不管是因为何总原因吵的架,小法兰西在夜晚来临前都会把小画眉找回来,因为夜晚人们都要在一起的。”

“小画眉早上离家了小法兰西晚上把她找回来就这样,一天一天爱下去,直到小画眉和小法兰西变成了老的小画眉,老的小法兰西。”

“小画眉,好吗?”

深夜,弗里敦最热闹集市附近一家民宿房间忽然间灯光大亮。

从民宿房间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这对话声一点也不小。

你听:

女声:“连嘉澍,你爬到我床上来做什么?”

男声:“你不是把房间钥匙给我了吗?”

女声:“我是把房间钥匙给你,可我没允许你爬上我的床。”

男声:“林馥蓁,在厕所门口,你答应和我好。”

女声:“我是答应和你好,可我没允许你爬上我的床。”

男声:“我不管,你都答应和我好了。”

女声:“答应和你好是一码事,和你一起睡是一码事。”

小会时间过去。

“嘉澍,我不想这么快就…”低低的女声。

“我懂,我明白。”低低的男声。

“嘉澍…”

“明天晚上。”

“什么明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