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有自残的行为。”

“是怎么样的自残?”

聂之文笑了笑,有点为难的样子:“白警官,这重要吗?”

“非常重要,请您如实交待。”白桃加重了语气。

聂之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她和我说过,外界的评论有时候会让她感觉到无法呼吸,她只能暂时封闭自己,不去看那些评价,可是过不了多久又忍不住想知道是否有转机,可通常都是变本加厉,所以她有时候会希望能够一了百了,彻底结束算了。”

“您的意思是…”

聂之文叹了口气:“她曾经尝试过自缢。”

自缢?吴凡看见的高银月脖子上的痕迹是她自己造成的??和最后死亡原因雷同只是纯属巧合???

白桃满头问号,可脸上还要若无其事:“原来是这样,那除此之外,她还和你说起过其他事吗?比如,那段时间她除了工作之外的其他压力?”

聂之文这次想了好久才说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她似乎对自己的情感问题有所困扰。”

“什么意思?”

聂之文笑了笑:“白警官不应该对此感到奇怪才是…高小姐是被自己的男友所杀,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出现了问题。”

白桃先稍稍示了个弱:“这也是让我们困扰的问题,高银月鲜少和身边人谈起她的感情状况,现有的证据表明她的男友周孟言就是杀害她的凶手,可他的动机…”

“原来是这样。”聂之文沉吟道,“高小姐曾经提起过,似乎她的男友对她的工作颇有微词,两人因此起过争执。”

白桃若有所思:“演员的工作是比较…”

“你看过玛丽莲吗?”聂之文提示她,“白警官应该去看一下。”

白桃记下了这件事:“另外,聂医生能不能把你开给高银月的药给我看一下?”

“白警官误会了,我们这里没有处方权,高小姐如果服药了,应该是在医院里拿到的,和我们没有关系。”聂之文解释道。

白桃恍然:“噢,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聂之文看了一眼腕表,歉然道,“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我下一个客人就要到了,如果白警官还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白桃就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8月6号晚上,聂先生在哪儿?”

聂之文挑了挑眉梢:“我这是被怀疑了吗?”

“只是例行询问。”白桃才不怵,“聂先生难道不方便回答吗?”

聂之文淡淡道:“当然不,那天,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噢,现在该说是前女友了。”

“方便给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吗?”

聂之文很痛快地报了一个号码。

白桃十分满意,终于告辞,聂之文很有风度地把她送到楼下才转身回去。

白桃离开了咨询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电影院看了《拯救玛丽莲》,看到快一半的时候,她终于知道聂之文为什么委婉地提示她这件事了。

里面有一段激情戏,火花四射,虽然在镜头里看不见不和谐的部位,全都被景物微妙地挡住了,可拍的时候恐怕就一览无余了。

第42章 主动

白桃等不到电影结束就给周孟言的手机发了条短信:[看见速度回电, 有事问你]

可一直到她看完电影,周孟言都没有回复她, 白桃打了个电话过去,提示关机,她心里暗骂狡猾, 周孟言肯定是为了防止她追踪信号,一般不轻易开机,对此, 她也毫无办法, 两个人本来就是临时合作关系, 互不信任,只能等。

幸亏也没等太久,吃过午饭, 她就接到了周孟言的电话, 为了不被发现自己正在和犯罪嫌疑人联络, 白桃躲进厕所里, 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白警官, 你是吃错药了吗?我当然有事瞒着你, 难道我们还能亲密无间共享秘密?”

白桃:“…我是说案子, 你和高银月有没有吵过架,为了什么吵架?”

周孟言还挺奇怪:“有过啊, 她精神状况不好的那段时间,我就劝过她放弃,她不同意, 为什么这么问?”

白桃不答反问:“你对玛丽莲里的激情戏怎么看?”

周孟言明白过来了:“是谁和你说的这个?你去见了谁?”

白桃拧起眉,对他这样不肯直接回答问题的态度起了疑心:“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口吻一变,周孟言自然也听了出来,与她争执并无意义,他便缓和了口吻,解释道:“白警官,演戏是银月的梦想,床戏也好,打戏也罢,我只是觉得她太辛苦,可从来都尊重她的选择,我不会因为这些对她有任何不满。”

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相信,不如去翻翻我们的聊天记录,又或者去问问她的助理,但要我说,这件事毫无意义。”

白桃见他说得诚恳,倒是去了几分怀疑:“除了这个,你们还吵过架吗?”

“哪有情侣不吵架的?我和银月就算有争执,也绝不可能动手伤害她,你明白吗?”周孟言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讽刺了一句,“脑子正常的人遇见矛盾会解决,不正常的人才会想着杀人。”

白桃总算满意了,投桃报李道:“我今天去见了高银月的心理医生,他和我说,你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高银月对此很是困扰,以及,她尝试过自缢。”

“自缢?”周孟言也大为讶异。

“对,吴凡也说过怀疑是她想自杀,恐怕你是误会了。”白桃说着也深感惋惜,又一条线索走进了死胡同。

周孟言却没有立即答复,白桃很快反应过来了:“你还有别的线索?”

这次周孟言也不好再隐瞒,把照片的事告诉了她:“他似乎刻意在误导你,你要动机,他就给你动机。”

“你是在怀疑聂之文?”白桃摸了摸下巴,“我一开始也怀疑他,但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咨询室里是不能开药的,那高银月究竟是什么时候服下spring的呢?”

周孟言完全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容,他难得不确定地问:“银月的心理医生叫什么?”

“聂之文啊,双耳聂,之乎者也的之,文武的文。”白桃挺奇怪,“怎么,你认得他?还是有印象?”

周孟言立即道:“不,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而已。对了,我已经把两个时间段都对比过了,银月除了见过聂之文,还见过那个叫戴维的设计师。”

“我去查查吧。”白桃叹了口气。

周孟言又道:“还有一件事,日程本里的怎么就到4号为止?后面的呢?”

“我也问了,那个小助理说那几天高银月推了所有的安排,说要在家里熟悉剧本。”

“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能知道银月那天到底去了哪里是吗?”周孟言问,“她和聂之文是怎么联系的?”

白桃道:“通过助理啊,这些人都是和助理约的时间,高银月从不亲自联系。”

“除了电话微信之外,其他查过吗?”

白桃很不高兴:“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高银月的通讯记录、微信聊天、QQ、电子邮件乃至微博私信我全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那么,她当天的穿衣打扮和带着的东西呢?”周孟言问,“我能看看吗?”

白桃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有照片。”

周孟言其实没抱太大希望:“照片也行。”

白桃很快就把照片发了过来,周孟言把照片上传到新注册的云盘里,赶紧把手机关机。

随后,他在网上搜了一下聂之文的名字,加上了心理咨询的关键词,很快就找到了天空咨询室。

他特地去那里看了一眼,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他看到聂之文出来了。

看来,真的是他,而不是同名同姓。

这就有点难办了。

推理小说里凶手就在身边的梗,怎么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又或者,是因为本来这就是一篇小说,所以才这样富有戏剧性?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钟采蓝呢?

钟采蓝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回家的时候,周孟言既不在查线索,也不在思考,而是用她的电脑打游戏。

就算是在扫雷,那也是在打游戏,不正常啊。

她十二万分小心:“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换换脑子。”周孟言神色平静,“而且现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嫌疑人白桃去查了。”

钟采蓝将信将疑:“有什么进展吗?”

“没那么快,对了,我问她要到了银月死亡时的照片,你替我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周孟言把ipad递给她。

钟采蓝拿了发夹把头发盘起来,捧着平板观察。

前面几张都是现场的照片,高银月的尸身还维持着死前的状态,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黑色腰带系出细腰,戴着一串大耳环,一串锁骨链,妆容虽然因为落水被洗去了一些,但现在的化妆品防水性都不错,高银月用的又是高档货,还残留着大半妆容,眼影、眼线、口红、高光、腮红都不缺,脚趾上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钟采蓝尝试着分析:“她这身打扮,不是去见情人就是去见女性朋友,而且关系不是特别亲密的那种。”

她说归说,但觉得所见之人是女性的可能性很小,下一张照片也证实了她的猜想:“噢,不是去见女朋友的,这种内衣。”

高银月里面穿了一套黑色蕾丝内衣,十分性感,钟采蓝搜了搜几个大牌,很快找到了这件,标价五千多,名叫“暗夜杀手”:“应该是去见一个和她有肉体关系的男人,但是…如果是她是被迫的,说不通啊?”

迄今为止的一个悖论就是,高银月没有反抗伤,没有告诉任何人,可又没有情人,像是被强迫的,这两者完全说不通。

“我之前也是那么想的,直到我那天…看见了她放在抽屉里的数据线。”周孟言缓缓道,“我对她是有点了解的,平时别人送来的礼物,她有的时候拆都不拆就丢在那里,助理喜欢就拿去,压根不会在意。”

钟采蓝听着,微微凝起了眉:“你的意思是…”

“告白口红是什么时候面世的?”

钟采蓝低头搜了一下官博的账号:“8月7号出的广告,8月8日首发。”

“也就是说,6号,绝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个口红是有录音效果的,对吧?”周孟言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一开始想要用这个录音的,就是银月本人呢?”

尤其是下一次预约的时间是8月10日,到时候,这口红可就不灵了。

钟采蓝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高银月打扮成这样,又没有反抗,其实是因为这件事…是她主动的?所以也查不到当天有谁和她联系了,她不是被叫出去的,她是主动出去的?”

周孟言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很难说高银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很脆弱,因为孔原粉丝的谩骂,她会得抑郁症,会情绪崩溃,可她也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不坚强,就不会在家人反对的情况下毅然报考了电影学院,不会吃足了苦头也想继续当个演员。

她骨子里,有极其坚韧的一面。或许那个人趁她精神状况不加时趁虚而入控制了她,可8月份的时候,她已经逐渐恢复,会想要反抗并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录下什么,以至于要这样冒险,还因此…送了命。

钟采蓝注意到了他黯然的表情,不想他在那种低落的情绪中沉浸太久,便道:“这样看起来,那个心理医生的嫌疑很大啊。”

周孟言没有接茬。

钟采蓝已经无法忽视心中的怪异:“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交给白桃去查自己不管了?”

“是啊。”周孟言笑了笑,“这是交易啊,我安分守己,她才会尽心尽力去查案,何况白桃能力是有的,毕竟家学渊源,汪令飞虽然在医院里躺着,可毕竟是他外甥女,他还能坐视不理?”

这下轮到钟采蓝不吭声了。

周孟言点到为止,既是害怕多说多错被她发现端倪,又认为这几句话已经足够,她太知道分寸,太小心翼翼,所以绝对不会问下去了。

她也果然没有再纠缠,脸上一派平静:“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去洗澡了。”

周孟言心里不是个滋味,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让她难过,可是现在这情形那么诡异,他不想她参与进来,用白桃做借口最好用,她也最不会怀疑。

接下去的几个小时,房间里陷入了怪异的沉默。

钟采蓝不说话,戴着耳机做题背书,从神情上看,已经不见半分端倪,等到了快睡觉的时候,她好像完全恢复过来了,还和他说了两句话:“明天我要去超市,要给你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周孟言说完怕她觉得自己客套,又改口,“不过,如果你看见的,能不能买个剃须膏。”

钟采蓝咦了一声,还真没想到:“你们要用这个,我忘了…那你之前用的什么?”

周孟言道:“小超市里随便买的刀片,用香皂凑合。”

钟采蓝凑近他看稀奇:“你的技术比我好,我修眉毛还会划破呢。”

周孟言有心讨好,使劲夸她:“你本来就挺好看的,不修也不要紧。”

“是吗?谢谢。”钟采蓝笑意不深不浅,“有点晚了,我睡了,晚安。”

周孟言盯着她看了半天,虽然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但第六感告诉他:坏事儿了!

第43章 难道

犹豫再三,周孟言还是觉得对钟采蓝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然她能一直闷在心里闷出病来。

“采蓝, 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他尽量平静地说, “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钟采蓝不想承认:“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困了,想睡觉了还不行?”

“你有,不要耍赖。”周孟言把她拉到身边,和自己并肩坐在地板上, 背靠着床, “有不开心的就说出来,闷着难道会变开心吗?”

这次, 钟采蓝没有再否认,可也没开口, 低着头坐在地毯上,头发落了一肩, 瞧着怪可怜的。

周孟言把她当小孩子, 耐心哄劝:“告诉我吧, 好不好?”

钟采蓝别过头, 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觉得被排除在外了不高兴,是因为他和白桃合作愉快不高兴,这要是说了…呵呵。

所以她想了想,很狡猾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参与了?”

“是。”周孟言似乎抓到了症结,忙不迭解释道,“越往里查, 离凶手越近,我不想你有危险。”

钟采蓝不太相信:“你这话有点奇怪,我距离凶手怎么会近呢?”周孟言行动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就算有风险也不要她帮忙,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有点想要逃避,从不强求。

可就这样躲在房间里聊两句,能有什么危险?

“你不要告诉我,嫌疑人是我身边的人所以…”钟采蓝本想说一句“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是柯南吗”,可话到嘴边却浑身一个激灵。

为什么不呢?

周孟言怎么都想不到连一晚上都瞒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她艰难地吐出了答案:“聂、之、文?”

“他是银月的心理医生,但不一定是凶手。”周孟言眼看瞒不过去,立刻坦白从宽,“我不想你胡思乱想。”

钟采蓝一时心乱如麻:“聂之文怎么会是凶手呢?他比你还早在我身边出现。”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银月比我早出现,很早就有高素娥了,不是吗?”周孟言有不同的观点。

钟采蓝道:“不对,我对高素娥的印象是很模糊的,最清晰的是小晗失踪时她去看了《拯救玛丽莲》,可那个时候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话音刚落,她就想起来了,她遇见聂之文,可不也就是在周孟言出现之后么,这么说来,也不是说不通。

可如果是聂之文,岂不是说他救了她,她却安排他成为了杀人犯?

周孟言多多少少猜得到她的心情,劝解道:“现在想这个没有意义,聂之文只是有嫌疑而已,说不定不是呢。”

“那如果是,”钟采蓝看着他,秀眉微蹙,“怎么办?”

周孟言想了想,很不负责任地说:“那就等确定了再说。”

钟采蓝:“…”

“不然怎么办呢?你现在把头发都愁白了也没用,不如暂时放到一边。”周孟言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必要现在就杞人忧天。”

钟采蓝觉得有道理:“你说得对,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聂之文有不在场证明,白桃现在去查戴维了。”和白桃打了几次交道,周孟言对她的行事作风也算了解,“约莫明天就会有结果。”

钟采蓝道:“那你知道了就和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