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吩咐了一声下人,让乔慈回来到自己那里通报一声,回去了。

天渐渐暗了,小乔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仆妇将走道上的灯笼一盏盏地渐次点亮,看的入神,听到对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脸望去。乔慈来了。

乔慈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汗,衣裳上也沾了些干燥的黄泥尘土。连声嚷饿。小乔带他去洗脸洗手,乔慈擦了把汗,洗了洗手,跟着小乔去吃饭。等他狼吞虎咽吃的半饱时,小乔问声他今天的去向。

乔慈说,早上随杨奉从衙署里出来,他要回魏府时,魏表哥派人找他去校场。他去了才知道,原来渔阳城外有一个鹿骊台,专为举办军中演武所筑,每年一次,名鹿骊大会,不论军阶,有能力者人人可参加。内容分骑射搏击两项。骑射胜者可获鹿,搏击胜者可获骊。最终获得鹿骊的二人,不但享有极大荣耀,为众人所佩服,而且能一跃进入魏家亲军虎贲军里担任要职。据说,如今魏劭帐下的大将军李典,二十年前就是以马弓手的身份一战成名,得到了魏劭父亲魏梁的重用,渐渐成为如今威震一方的大将军。

“阿姐,鹿骊大会再过些天就到了。魏表哥叫我再多留几日,到时见识一下大比武的场面。他看了我的骑射,很是夸赞。让我到时候上场去露一手。阿姐,我想上!”

乔慈的表情里,满是跃跃欲试。

乔家如今虽然式微,但好歹曾是一方之主,乔慈出身于世家,身上自然也带了世家子弟的傲气。这才会在阵前受不住别人嘲笑他貌若女子而冲出去拼杀恶战。可惜乔家家主伯父乔越不思进取,对着魏劭一味的卑躬屈膝,昨晚的接风宴上,乔慈就感到了莫大羞辱,早上在衙署的会晤,这羞辱感更进一步。心里原本闷闷不乐。忽然得知有这样可以展露本事的机会,以他少年志气,怎肯错过?回来立刻就告诉了小乔。

小乔迟疑了下。

“阿姐!求你了,别拦我!我只参加骑射!不会出事的!你也知道,以前我在家中,骑射一向就出众,连父亲都夸过我的!”

乔家有马场,乔平从前特意聘请名师教授乔慈和当时还寄居在乔家的刘琰骑射功夫。小乔知道阿弟骑射确实出众。见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终于还是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更不能为了逞强硬出头。就当参与其中,赢不赢倒在其次。”

“多谢阿姐!”

乔慈眉开眼笑。

……

魏劭第二天没回来。

乔慈白天也不见人,晚上天黑才回,一身的臭汗,说去校场练了一天的骑射。吃了饭躺下去早早睡了。再次日,一大早爬起来,又急匆匆地去了校场。

小乔知道阿弟一心准备着过些天的那场鹿骊大会,也没怎么过问了。

到了魏劭走了后的第三天晚上,天黑了。平常这时间,乔慈应该已经回了,此刻却不见他人。

小乔有些不放心,到西屋外等着。翘首之时,看到乔慈身边的跟班儿,名叫鱼卢的独自回来了,背负着乔慈的弓箭,却不见乔慈与他同行。

鱼卢看到小乔,急忙跑过来躬身。小乔问他乔慈去了哪里。鱼卢道:“魏使君见公子这几日苦练骑射辛苦,带他松散筋骨去了。公子说很快就回。怕女君担忧,差奴先回来告一声。”

这鱼卢是小童开始在乔家养大的,因貌丑,双目鼓瞪如鱼而得名。乔平见他秉性忠诚,将他派给儿子做随身使唤。这趟乔慈出门,他也跟到了渔阳。

小乔见鱼卢说话时,脑袋垂着,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心里起了疑窦,问道:“魏使君带公子去了什么地方松散筋骨?”

鱼卢依旧垂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快说!”小乔喝道。

鱼卢终于结结巴巴地道:“去城中什么叫‘罗钟坊’的乐坊松散筋骨去了。”说完眨巴着眼睛,担心地看着面露不快的小乔。

小乔来渔阳这么久,自然也听说过罗钟坊,其实就是个供有钱男人逍遥作乐的高级会所。一听魏俨竟带自己的弟弟去了那种地方,心里立刻恼火了,回房换了身衣服,带上春娘、林媪和另个孔武仆妇,立刻出门坐上马车,直接找去了罗钟坊。

罗钟坊位于城西的繁华地段,附近都是酒楼妓馆。比起一般妓馆,这家可谓销金窟,出入其中的客人非富即贵,所谓千金买个一醉,卧于酥脯不归,自然,这里面的女子也比别家要多才多艺,艳帜更盛。

小乔赶到了罗钟坊,正是一天中这里最热闹的时候,楼下大堂里灯火辉煌,有乐妓分坐两侧,丝竹之声,绵绵入耳。浓妆艳抹的美姬身上裹着来自江南的美丽绫罗,面带迷人笑容,迎送着着往来不绝的寻欢之客。

小乔的马车停在了坊前大门之侧,自己并没下车,让春娘和林媪进去叫人出来。

门人见门外停下了一辆马车,下来两个看似出自大户的仆妇,待要问询,早被林媪一掌给推开去。门人见这两个仆妇气势汹汹,仿佛来者不善,也不敢再阻拦,急忙问寻何人。听春娘报了魏俨,更不敢怠慢了,急忙指点方向。

小乔坐在马车里,透过望窗,目送春娘身影入内。等了片刻,便看到乔慈匆匆从里面赶了出来,跑到了自己的马车前,低头一语不发。

小乔盯着乔慈,见他面颊通红,仿佛喝了不少的酒了,脖子上似乎还留有一团可疑的口脂痕迹,心里生气,正要开口,忽然大门里面又飞快追出来一个人,抬眼望去,见是魏俨追了出来。

魏俨跑到了小乔的马车前,看了眼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乔慈,安慰般地拍了拍他肩膀,随即转身,对着望窗里露出了半张脸的小乔道:“弟妹勿责备乔公子。实在是我的不是。见他这几日在校场里苦练,便强行叫他到了这里喝酒,松散松散筋骨,并无别的意思。陪坐的几个女孩儿也都是干净的。弟妹勿担心。”

小乔心里实在生气,虽然极力忍着了,神色里还是透出了些恼意,冷冷地道:“我知道阿弟来了后,这些天大伯费心,多方照顾。原本我该向大伯致谢才对。今晚我也知大伯是出于好意,更不该来这里败坏兴致。只是我家阿弟还未成年,从前在东郡时,我父亲也严加管教弟弟,未成年前不许他出入风月场所。方才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伯海涵。大伯请自便。我先带我阿弟回去了。”

她说完,朝魏俨略略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还垂着头的乔慈,皱眉道:“还不去把马牵来,跟我回去?”

乔慈哎了一声,匆忙牵来马,翻身爬了上去。

小乔放下望窗帘子,马车跟了上去。

魏俨目送小乔的马车渐渐远去,神色怔忪,一个人在原地,立了许久。

……

小乔看着乔慈在前骑马,一路无话地回了魏府。一进门,立刻将他带进自己屋里,叫春娘和林媪等人都出去。

乔慈的脸被夜风一路吹下来,这会儿酒色已经散了不少,但依旧红红的。他偷偷看了眼双眉蹙着的阿姐,心里不禁惊慌起来,求救般地看向春娘。

春娘劝道:“女君,公子这也是初犯,再说……”

“春娘你出去。”

春娘摇了摇头,只好出去了。

“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门一关,小乔便责备,“从前在家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才多大?十六岁都不到,你竟然就敢去那种地方!”

乔慈脸庞因为羞愧变得再次通红,嗫嚅地道:“阿姐,我错了……我原本也不去的,只是魏表哥叫时,边上都是在校场里处了几日的弟兄们,一个个全都看着我,我……”

他停了下来,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小乔。

……

其实目下世家大族里的少年,像乔慈这样十六未到的年纪,娶妻虽还有一两年,但私底下早就和家中侍女私通的并不在少数。像乔慈这样的反而是异数。只因乔慈秉性单纯,人也懵懵懂懂,从前于这方面一直不大上心。小乔来了之后,把乔慈边上那些看着不老实的侍女都给赶走,平日也有意识地给弟弟灌输一生一世一双人,婚前不得和别的女子亲近的观念。

她倒并不是非要把乔慈培养成能以二十一世纪标准去衡量的好男人。毕竟,大环境就摆在这里。但现在,自己能教导几分,还是要教导几分的。至于以后,等弟弟成年了,娶妻立业之后,他要如何,她也管不到那么远了。

但是现在,她是绝不允许他出入像罗钟坊这样的风月场所的。

……

小乔听了乔慈的解释,忽然仿佛有些明白了。

阿弟自己应该也是不想去的。只是魏俨叫了,边上又那么多的人,他大约怕拒绝会被人嘲笑。

小乔对上弟弟那双生的很是好看的眼睛,刚才生出的闷气,渐渐地有些消了下去。

“阿姐!你别生我气了。我保证,下次我再也不敢去了——”

乔慈可怜巴巴地恳求着。

“其实阿姐也是为你的身体考虑,你如今十六岁还没到——”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何至于这么大的动静?”

小乔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接着,门被“啪”的推开。

小乔转头,见前天去了范阳的魏劭抬脚跨了进来,大步往里,一边走,用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如此说道。

乔慈见姐夫突然回来了,听他语气,似乎在为自己说话。有些惊讶,微微张着嘴。

小乔一愣,随即微微蹙眉,冷冷道:“我在管教我的阿弟,君侯这也要插手?”

魏劭仿佛没有听到,径直走到乔慈面前,道:“你回去吧。小事一桩罢了。下回若回来晚,记得早些带口信回来就是了。”

乔慈看了眼自己的姐夫,再偷偷看一眼边上沉着脸的阿姐,忽然感到后颈似有一阵凉风吹过,缩了缩脖子,急忙低头溜了出去。

第55章 30

乔慈出去了,小乔却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抬着眼睛瞅着魏劭,神色淡淡的。

魏劭摸了摸下巴,朝她走近道:“春娘都与我说了,不过是表兄见他这几日在校场里摸爬滚打辛苦,叫他过去略微散松散筋骨,吃了两杯酒吗?你至于大动肝火亲自过去叫人,回来了还发这么大的火?”

小乔注视了魏劭半晌,方冷笑一声:“原来君侯素日乏了松散筋骨也是去的那种地方?同道中人,难怪开口维护,还不让我教我自己的阿弟学好!”

魏劭不以为然地道:“我是不大去的。只是你阿弟也不小了,日后这种场合应酬也是难免。偶尔为之,怎就不学好了?且这也不算大不了的事,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他似乎终于留意到小乔盯着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大好,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小乔淡淡地道:“你道我小题大做也是无妨。我不管别人如何,别人如何我也管不了。我自己的阿弟,如今他还未成年,我是不喜他出入那种场所的。下回若再有这种事情,望夫君莫再插手。”

她说到“别人”、“我自己的阿弟”时,一字一字,语气微微加重。

魏劭看了她半晌,忽然朝她凑过去脸些,平白似地道了一句:“和你处了有些时日了,我还一直道你性子温柔,头回见你发如此的火……”

“夫君忘了我的乳名为何?父母取名,总是有它缘由的。”

小乔淡淡一声,躲开他靠过来的那张脸。

“我不晓得夫君今晚回,夫君也没派人传个话先。晚饭我自己已用过了。夫君饭吃了没?若没吃,我叫人再预备。”

“预备下去吧。还没吃。”

魏劭仿佛没趣了,站直身说道,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小乔便从他身边走过,打开门吩咐了下去。

……

魏劭先沐浴,换了身衣裳,出来饭也预备好了。

他应该真的饿了,一口气吃下去了三大碗的饭。

小乔坐在边上陪伺,等他吃完放下筷箸,给他递过去用以漱口的温水时,感到小腹处起了一阵胀痛,肩膀微微动了动,抬起的胳膊便在空中滞了一下。

魏劭接过杯子,似乎留意到了她的那点异常,看了她一眼。

小乔很快就恢复了。等他漱完口,放下了杯,起身走了出去,自己双手才扶着那张食案,撑着上身,慢慢地起来。

几年前自己来到这里成为小乔后,她就发现现在这个身子,每逢来了月事就会腰膝酸软,不止这样,月事起头的一两天还会腹痛,最严重的一次,痛的小腹犹如抽筋,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人根本就直不起腰,极折磨人。在家时也断断续续有吃一些调理气血的药,但不见什么大效。直到最近这大半年,疼痛倒有所减缓了,但每次来月事,身子依旧不大爽利。

最近这些时日和魏劭的床事十分频繁。一旦起了个头,以他在床上的那个折腾劲头,她就是想停,也是停不下来。

起先小乔隐隐担心,唯恐自己现在就受了孕。

倒不是她拒绝生孩子。而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现在马上怀孕生孩子,似乎都不是个好时机。别的不论,光从生理角度来说,这身体也没发育完全,并不适合孕育孩子。

古代女人之所以寿命不长,早早就生孩子也是一个原因。而且即便生了下来,孩子也不好养。

她担心了些天,昨天终于见到了月事,才松了口气。

刚才这种名为坐、实际和跪差不多,又要直挺挺地支着腰身伺候别人的身体姿势,平时还行,今天就感觉有点累了。

春娘知道小乔来了月事,方才又出了趟门,身体想必乏软,一直等在外,见魏劭出去了,急忙进来,见她两手扶着食案要起身,忙上去帮扶站了起来。

“女君可好?”

她看了眼小乔的脸色。

小乔点了点头:“我无妨。”

“女君回房早些歇下去。”春娘陪着小乔回了房。

魏劭简单说了声,说自己有事要去衙署,稍晚就回来,

他说完,看了眼小乔。

小乔没说什么,只送他到了门口。

……

小乔等到亥时,魏劭还没回来。感到后腰酸胀,整理了下,和衣先躺靠到了床上。

房里很静。她今天也确实感到有些累了。阖着眼睛,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起来时,春娘推门轻手轻脚进来,叫醒小乔道:“东屋方才打发了个人来,说夫人心口疼痛难耐,问男君回否,婢说男君未回。”

春娘说这话时,眉头是皱着的,表情有点不高兴。

小乔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发了片刻的呆,便穿鞋下地,让春娘给自己换身衣服。

朱氏是婆母,还这样打发人来叫儿子了,亲儿子不在,她这个儿媳妇,便是腿断了一条,跳也是跳过去的。

春娘见她神色平静,也不见丝毫怨色,自己嘀咕了两声,无奈取了衣裳帮她换上。

小乔去东屋前,打发了个人去衙署找魏劭,随后来到东屋朱氏的房。

朱氏看起来倒不是在装病。头发蓬乱,躺那里捂着胸口哼哼唧唧,眼睛闭着,脸色确实有点白。边上是那个姜媪,斜目见小乔来了,凑到朱氏耳畔道了一声。

小乔跪拜下去道:“夫君傍晚回来,用过饭又出去,此刻尚未归。我来的也晚了,心内不安。不知婆母如何了?”

朱氏不吭声,小乔便一直跪着。半晌,才听她冷冷道:“你身子金贵,如何劳动你来服侍我。”

小乔道:“婆母言重。婆母身体不适,我身为下辈,但凡能有事孝之处,只要婆母不嫌弃我笨,必定是不敢怠慢的。”

朱氏道:“我儿呢?去了何处?”

小乔道:“夫君出门前未曾说与我知道。应当是去了衙署。方才听到婆母身体不适来叫,我便派人去衙署通知了。衙署离家也不远,想必夫君很快就会回了。”

朱氏盯着跪在地上的小乔。半晌,哼道:“你走吧。我这里不用你服侍。”

小乔便朝她行了个辞拜礼,从地上爬了起来,退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房里,也了无睡意,靠坐在床头出起了神。约摸两刻钟后,春娘进来了,说男君已经被叫了回来,方才已经去了东屋那边。

小乔也不再睡了。坐等了没多久,大约也就两盏茶的功夫,听到门外脚步声起,魏劭回来了。

小乔扶着床头下了地,如常那样朝他迎了过去。

魏劭看着似乎不再要出去的样子了,自己解开腰带,随手投掷到了近旁的置衣案上,望着小乔问:“我母亲方才可为难你了?”

小乔到他身前,接过他自己脱下的外衣,眼睛齐平望着他胸膛道:“未曾。方才你不在,婆母那边打发人叫你,说心口疼,你不在,我去了。婆母也未要我服侍,我不过站了一站,就回来了。”

她刚才在朱氏面前的那一番应答,听着简单。其实也是考量过的。知道朱氏不喜欢儿子和自己近亲,就说魏劭出门前没告诉自己去向,只猜想他去了衙署。再提到已经打发人去叫,很快就能回来。

以朱氏的心理,必定不愿儿子回来探望她时,看到儿媳妇也在她跟前“事孝”。果然如她所料,朱氏很快就放了她回来“婆母如何了?”

小乔说完,问了一句。

“老毛病。方才睡下去了。”魏劭简单应了一句,双目一直停在她脸上。

小乔点了点头,避开他双目的注视,拿了衣裳转过身要走,肩膀却稍稍一沉,停下脚步,见他抬起手搭在了上头,人也朝自己迈了一步过来。两人距离一下就贴近了。

“我母亲……”他迟疑了下,“如今性子比从前越发不好相与了。我若不在家,她给了你委屈受,你多担待些。”

小乔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夫君放心,我有数的。”

亥时末,这个一天终于得以结束。小乔熄灯后躺了下去,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没一会儿,魏劭果然就又朝她靠了过来,一只手也探进了她的衣裳里。

小乔闭着眼睛道:“今日别碰我了。我身上不干净。”

……

乔慈被突然而至的小乔这样给叫走,魏俨也无心再留下了,目送那辆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转身进去,和同桌其余人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另有事先行离开,请诸位尽兴,今晚这里由他做东,随后便回了家中。

载着小乔的那辆马车早已经远去。想必此刻已经将她送回了家中。

魏俨手里握着一只酒壶,凭栏吹着夜风,眼前总还不停地浮现出方才她在车中露出脸,和自己说话时的模样。

罗钟坊大门前的那排灯火明亮,照着望窗中她的面庞。不过半张侧脸,她神情中又带着嗔怒,双眉微蹙。但就是这样的一种神情,反令他感到愈发的不可自持。

直到此刻,闭着眼睛还不停地回想。

她对着自己时,除了一开始的厌恶,之后每回遇到,便只剩下了冷淡和客气。

魏俨还是第一回,见到她在自己面前现出她本来的真性情。

即便她的嗔怒,也令他甘之如饴,甚至如同获得意外之喜。

……

她是自己的弟妹,魏俨也记得这一点。外祖母待他恩比山高,魏劭与他一起长大。

魏俨其实亦是自负之人。他的才干,也确实不凡。

他比魏劭年长。魏劭还是个孩童时,成长为少年的他就已经纵马驰骋在魏经之后了。

但是他一直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就是辅助魏家的继承者成就大业。对此他一直没有任何疑虑。

直到有一天,那是三年之前的某一天,一个匈奴人找到了他,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来历。原来他的生身之父,并不是像外祖母告诉他的那样,是个入赘到了魏家,又不幸英年早逝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