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求你回个信息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他的每条信息翻来覆去就是这些内容,一连发了七天。为什么最后三天什么消息都没了?也许他终于死心了吧,叶夏叹息了一声。她把手机扔到一旁,手贴在玻璃窗上,房间里阴冷潮湿,玻璃上很快有了雾气,更加模糊。

手机响了,是舒岩打来的。叶夏把手机扔的更远,可手机仍然响个不停,她只得用枕头将手机捂住,试图消灭这声音。他真固执,还是没有挂断电话,叶夏只得接电话。

“我想和你谈谈。”他开门见山的说。叶夏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答非所问道:“岩,我唱段越剧给你听,好不好?”他有些诧异,却仍然说了句好。

越剧的唱腔温婉清丽,叶夏唱起来,用浙江女孩特有的软软的口音,莺声呖呖、娇柔婉转,她的声音真好听,舒岩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山边枫叶红似染,不堪回首忆旧游。”唱到这一句,她的眼泪潸然而下,再也唱不下去。

“小夏——”舒岩听不到她的声音,叫了她一声,她强忍着心痛关上了电话。她真的不忍心这样放纵自己,继续利用他填补心中的空白,让他伤心。

舒岩坐在出租车上,心痛的无以复加。他考虑了三天,还是决定来找叶夏说清楚。车开到她住的宾馆楼下,他在总台查了她的房间号,直接去了她住的那个楼层。

敲门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两秒钟,决然的敲响了那道门。过了很久,叶夏才来开门。看到舒岩,叶夏呆立片刻,她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舒岩一进门,看到叶夏憔悴的神情,想好的开场白全忘了,紧紧的抱住她。

他的身上还带着雨雾的湿气,却异常温暖,叶夏埋首在他怀里,说不出是内疚还是不安,脑子里更加混乱。天气不好,她也没开灯,室内很黑,舒岩吻着她濡湿的脸颊,只想就这么紧紧拥吻着她。

“你怎么说走就走,这么多天都不和我联系?”舒岩放开叶夏,不问一句,他实在不甘心,哪怕她编造一个牵强的理由,也好过什么都不解释。“我想让你想我。”叶夏撇着嘴角,表情倔强又可爱。

舒岩宠爱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心中却一沉,她始终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不能坦然说出她的心事。也许,她根本不信任他,也或者,她是怕他知道她的过去。

“出来玩的够了,跟我回家吧。”舒岩轻拍着叶夏的背,叶夏仰望着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坚定神情,默默的点点头。面对他,她说不出那个不字。“快收拾东西,我现在就带你走。”舒岩押着叶夏去收拾行李。

“现在?”

“是的,现在!”

“以后不许这样离开我。”去往车站的出租车上,舒岩一语双关的说。叶夏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没有答话。“听到没有?”他的语气温和却坚决。

“哦。”她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不带一点温度。“说你听到了。”舒岩命令道。“听到了。”叶夏轻声道。她的手被他握的紧紧的,想逃也逃不了。

到家后,叶夏放好行李,跟着舒岩出门去吃饭。她像只木偶,随着他摆布。他带她去哪儿,她就乖乖的跟在他身边。吃完饭,两人来到一处广场散步,这里的夜晚很热闹。

有人在广场上跳街舞,还有人在一旁打架子鼓伴奏。舒岩领着叶夏在一旁观看,打架子鼓的女孩很卖力,鼓点恰到好处的配合了舞者的动作。叶夏喜欢摇滚乐,出神的聆听。

打鼓的女孩休息的时候,舒岩走过去,拿起鼓槌敲起鼓来。他打的相当不错,周围的人渐渐聚拢过去,原先打鼓的女孩也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然而最惊讶的还是叶夏,她从不知道舒岩会打架子鼓,而且打的这么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原来他真的那么好看,那专注的神情,令人迷恋。

留心着鼓点和节奏的间隙,舒岩侧目看了叶夏一眼,她正笑着。她终于笑了,他很欣慰。他演奏完了,刚要走,意犹未尽的听众们嚷嚷着让他再演奏一段,他只是笑笑,把鼓槌还给了架子鼓的主人。

那女孩笑道:“你打的真好,我们每周五在这里活动,要是你有兴趣,一起过来玩。”舒岩未置可否,看向之前叶夏站着的方向。她却不见了,他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又来了,忽然就消失,总是这样怎么行?舒岩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像只没头苍蝇。叶夏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向她走过去。刚想开口询问,叶夏把手里的冰激凌递给他,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他怎么还能对她有脾气,这样一个精灵般的女孩子。

“我以为你不见了。”舒岩展颜一笑。“我看你打鼓打的卖力,去买个冰激凌慰劳你一下。你这水平啊,快赶上专业的了。”叶夏和舒岩一同坐到路边的长椅上。

“我本来就是专业的,中学到大学都是学校乐队的成员,接受过系统化的训练。”舒岩不无得意的说。叶夏嘿嘿一笑,大口的吃着冰激凌。

“那你们一定去酒吧演出过了,怎么上回你跟我去酒吧,被我认识的那几个女孩子灌的差点醉了?”叶夏好笑的问。

“我对酒精过敏,平时滴酒不沾。酒吧里那些女孩子,一看就经常流连夜店,简直是狼女。脸上不干净,除了欲望就是欲望。”舒岩不屑的说,他没告诉叶夏,其中有个女孩子一直挑逗的用脚蹭他的腿。“切,假正经。”叶夏笑着戳了一下舒岩的脑袋。

侧目看到舒岩的嘴角沾了冰激凌的奶油,叶夏取出纸巾递给舒岩:“擦擦,快滴到衣服上了。”舒岩随意的拿纸巾一抹,向着叶夏一笑。“还有!”叶夏刚想拿纸巾替他擦干净,心中忽然一动,凑过去吻了他一下。

舒岩感觉到她柔软的舌尖在自己嘴角一舔,舔掉了沾在嘴角的冰激凌,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甜甜的,比冰激凌还要甜。这不是初恋,怎么比初恋还要让他心神不定?

他看了叶夏一眼,叶夏若无其事的吃着手里冰激凌。她常常这样旁若无人的样子,他忽然很喜欢她这性格。

这女孩真真令人着迷。虽然她有很多心事,她眼中时常会有忧郁的迷惘,可在他看来,那只是增加了她的神秘感。她的心事其实很简单,只是她自己弄的复杂了。遇到她不想面对的事,她就选择用消失来逃避。可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再让她消失。

“我有两张舞台剧的票,是明天的,我们一起去看吧?”舒岩问叶夏。

“什么剧目?”叶夏啃着冰激凌,凉冰冰的东西吃起来真是不错。

“《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挪威的一个剧团首次来华演出,剧院送了我们几张赠票。”当文化版的编辑就是这点好,常有些免费的演出可以观看。

“哈,这戏我喜欢,小时候就在剧场看过。一直记得杜比亚爷爷和苏菲姑姑,对啦,苏菲姑姑最后嫁给谁了?”叶夏饶有兴趣问舒岩。

“三个强盗里那个当了消防员的贾士佩。”舒岩不及思索的说。

“答对了!”叶夏爽朗的一笑。

“有奖吗?”

“没有。”

“那我再也不答题了。”

“你要什么奖?”她故意问他。他不怀好意的笑。

她戳了下他的脸,调侃道:“笑得像个淫贼一样。”“淫贼什么样子?”他坏笑着问。“你照照镜子。”和他在一起,常让她的心情不知不觉好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唱越剧吗?”她忽然问。

舒岩思忖片刻道:“你不是浙江人吗,越剧是浙江的地方戏,你父母肯定爱听,你从小耳濡目染呗。”“聪明!真是个天才儿童。”她枕在他肩上,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他搂着她的胳膊。

“小蓝认识了一个开药厂的家伙,跟他打得火热,整天不归家。”叶夏有点酸酸的说。“这不是很好,她也该找个人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叶夏常提起叶蓝,于是舒岩也知道叶蓝有很多男朋友。

“哪儿啊,那人有老婆,整个儿一西门庆。”叶夏补充了一句。舒岩没有再答话,毕竟这是叶蓝的私事,叶夏都不便多管,何况是他。

“你看呢?”叶夏仰脸问舒岩。舒岩道:“我看不怎么样,抛开舆论压力不说,感情上受到的伤害才是最伤人的。”

“我也这么说,可是她不听。她才真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只要爱情不要婚姻。”叶夏不无惋惜道。

“你呢?”舒岩问叶夏。叶夏想了想才道:“我不会跟有老婆的男人交往,脚踏两只船的也不行,太复杂了。”舒岩嗯了一声。

第9章 升级版西门庆

叶蓝的男朋友请叶蓝和叶夏吃饭,在城中有名的那家私家菜馆,叶夏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升级版西门庆正是自己公司的大客户卫熙华。之前只在公寓楼下看过他的车,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等巧事。

卫熙华三十多岁,英俊多金、风度翩翩,是很多女性眼中的理想情人。难怪叶蓝被他迷住了,大多数女人对这样的男人几乎没有免疫力。

叶夏听公司里其他女职员议论过,卫熙华的太太是一个富商的女儿,这个女人非常强势,因此卫熙华不可能和妻子离婚。可这并不妨碍他风流成性,沾花惹草名声在外。

席间,叶夏默然不语的低头吃菜。叶蓝有些好奇,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叶夏摇摇头,当着卫熙华的面,她又能说什么。

卫熙华显然猜到叶夏心里所想,直言道:“叶小姐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没有。”叶夏礼貌的说,看到卫熙华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令人不敢逼视。叶夏知道,卫熙华是在暗示她,不要轻易说些道听途说的猜测。

叶夏从洗手间出来,无意中看到卫熙华正在和餐馆女老板说话。那女人年过四十,风韵犹存,一看就是那种精明厉害的女子。她看着卫熙华的眼神中带着媚态,卫熙华对她的态度也暧昧,谈笑间轻轻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叶夏心里一惊,只得装作没看见。

回到家里,叶夏忍了半天,还是问叶蓝:“你怎么会和卫熙华在一起?他那人是出了名的情场老手。”叶蓝懒散的点了根烟,淡然道:“那又怎样?我也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那你图什么呢?爱情?”叶夏很不能理解的说。

“被爱的感觉!和你跟舒岩在一起的理由相同。”叶蓝吐了个烟圈,声音听起来颓废而苍凉。“舒岩和他怎么一样,至少舒岩没老婆。”叶夏不明白叶蓝的逻辑。

叶蓝没有答话。叶夏知道她对卫熙华痴心的很,可是又不得不说出她知道的一切:“小蓝,你是我堂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提醒你,卫熙华的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听公司的同事说,卫熙华之前和一个当模特的女孩在一起,那女孩很快就被他老婆派人打断了腿。卫熙华只给了那女孩一百万,就了结了此事。”

叶夏很替叶蓝担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们是最关心对方的人。叶蓝无所谓的笑笑:“我才不怕!我叶蓝也不是好惹的。”

她看着叶夏的眼睛,道:“小夏,你还是个孩子呢。单纯的恋爱只适合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对于我来说,我想要的更多。快乐、金钱、享受,极致的挥霍青春,我喜欢淋漓尽致。”

“那个花花公子能带给你这些?”叶夏仍是不甘心。“能,他对我很好。我俩彼此需要,各取所需,这就够了。我享受的只是过程。”叶蓝的视线落在远方,幽幽道。叶夏知道劝不了她,也就不再说话。

叶夏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刚上班,卫熙华就打电话给她约她吃饭。叶夏明白他的用意,一口答应了。

这次是一家装潢豪华的法国餐厅,等叶夏到那里时,卫熙华已经坐在那里等她。见她走过来,他礼貌的站起来,殷勤的替她拉开椅子,等她坐下才坐回自己的位子。

服务生过来送上菜单,叶夏只瞄了一眼,那贵得令人咋舌的菜价令她很不自在,只得把菜单推给卫熙华。卫熙华脸上有些笑意,向服务生说了几句,服务生点点头退了下去。

头盘上的是水果沙拉,叶夏很喜欢吃水果,可是面对美食,还是得保持淑女风度,尤其是在卫熙华这样的人面前。

菜一道一道的上,卫熙华始终不说出他的真实目的,叶夏有点坐不住,主动开口道:“卫先生,你约我出来的目的我知道。你和叶蓝的事,是你们的私事。”

“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爱叶蓝。”大概是觉得叶夏还算上道,卫熙华道。“我相不相信无所谓,关键是小蓝相信你就行了。”叶夏对他刚才的话很有些不屑,明明出来玩,还说什么爱与不爱的话,谁也不是傻子。

卫熙华当然知道叶夏为什么对他不满,也不辩解,转移话题道:“我和你的主管Dike很熟,以后我们公司的case,我会跟他指定交给你做。”这人说话很直接,听起来像是在讨好,其实是恩威并施。他是在暗示,假如她乱说话,他可以让她失业。

“你不用贿赂我,只要你对小蓝好一点就行。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脆弱。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叶夏望着卫熙华的眼睛。卫熙华做了个承诺的表情:“当然。”叶夏不想再和他多说,站起来要走。

卫熙华忙道:“用不用我送你一程?”叶夏耸耸肩,笑道:“不用了。你也知道,我可不想被别人误会。”卫熙华笑了一笑。这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可是不知为什么,叶夏总觉得不安。他的目光里潜藏着令人恐惧的东西。

不知道卫熙华是不是真的和Dike说了什么,原本在公司一向不受重视的叶夏忽然被委以重任,负责公司一个大客户最新一季的广告策划。叶夏并不领情,她觉得这不过是卫熙华在想办法让自己闭上嘴。

然而,叶夏更加清楚的知道,叶蓝已经沉迷在和这个男人的感情纠缠中无法自拔。卫熙华周旋在老婆和情人间游刃有余,可叶蓝没有这么洒脱。她说自己除了爱情别无所求,可是叶夏看得明白,她越陷越深。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叶蓝和卫熙华去听维也纳爱乐乐团访问这个城市的首场音乐会。人一旦有了钱,就喜欢附庸风雅。叶蓝一向缺少音乐细胞,每次听音乐会都要睡上一觉,可只要是跟卫熙华在一起,她乐此不疲。

叶夏不舒服,躺在床上休息。每个月,她总有几天身体状况很差,吃也吃不下,情绪也不怎么好。舒岩打电话给她,让她去他家,她推辞了。

“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听她说不舒服,舒岩关切的问。“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叶夏有点疲倦,身上发冷。“那好,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去看你。”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叶夏闭上眼睛,眼前出几年前的某个场景。那是个雨天,她刚进大学不久,季节交替的时天气忽冷忽热,她穿的少,得了重感冒,好几天没有去上课。

家明溜进女生宿舍去看她。“我听百合子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自从在新生报到时认识她,他一直追着她不放。

叶夏坐起来,有点无精打采。“你怎么进来的?”她不相信他能躲得过舍监的法眼,入女生宿舍如入无人之境。

“我说来查卫生,别忘了我是学生会的。”家明狡狯的笑,把背包放来来,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壶放到桌上,见叶夏脸色苍白,满是倦容,凝望着她。叶夏淡淡一笑,喉咙痛的不得了,咳嗽了几声。

大概她的病容让家明很是怜惜,他情不自禁的碰了碰她的头发,叶夏惊愕的抬头看他。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家明也认识到自己的唐突,脸上一红,把手缩了回去,语无伦次的向叶夏道歉。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不敢看叶夏的眼睛。两人都有点尴尬,叶夏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保温壶,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哦,我差点忘了,这是我让我妈熬的鱼汤,还是热的呢。”家明搔了搔头发,傻呵呵的笑了一声。

“给我的?”叶夏有点疑惑,家明的家离学校很远,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她没想到他会专程从家里煲汤带过来。

“是啊,给你喝。”家明倒了一碗,端给叶夏,看着她喝。鱼汤很鲜,叶夏喝了几口,眼泪忽然涌出来。父母离婚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尤其孤零零的在异地求学,生了病只能独自躺在宿舍里。

“好喝吗?”他看着她的表情,怕鱼汤不合她的胃口。“好喝呀。”她道,其实她嘴里没什么味道。可是她知道,那一刻他已经得到了她的心。

“好喝你怎么哭了?”他看到了她的眼泪,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我没哭!”她倔强的抹去眼泪。“明明是哭了。”“我说我没哭就是没哭。”“好好,你没哭,是我看错了。”她病了,他自然得让着她,看到她把鱼汤喝完,很高兴。

“等你病好了,我们去爬山吧,爬玉皇山。”他经常约她,可十次至少有八次约不到她。这回,她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他很兴奋,又磨蹭了半天才走。走时还不忘叮嘱叶夏一句:“别忘了答应我的话。”叶夏又点点头,他才满意。

想到这里,叶夏叹了口气。只要一想起家明,心中的痛楚就会如黑夜一样无边无际的蔓延。他的影子总是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怎么想忘记都忘不了,挥之不散。

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和死人去争。也许他是用死亡来向她证明,她一辈子都得活在他的阴影里。思念和内疚的痛啃噬着叶夏的心,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只能缓慢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客厅里传来敲门的声音。难道是叶蓝回来了?不会呀,她有钥匙的嘛,而且她今晚想必也不会回来。叶夏疑惑的走到客厅去开门,透过猫眼,看到舒岩站在门外。

“这么早就睡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给你买了一盒草莓。”舒岩进屋后,见客厅的灯没开,叶夏穿着睡衣,有些好奇的问。

“我有点困,所以早早上床躺着。”叶夏打开客厅的灯。舒岩忙道:“你去躺着吧,我去洗草莓。”他往厨房走去。叶夏身上乏力,只得又躺下。

等她再次睁开眼,舒岩已经把草莓放在玻璃碗里,端到她面前。她勉强拿起一颗塞到嘴里,草莓很好吃,可是她吃不下。

“每个月都这么不舒服吗?”看来他已经猜到她不舒服的原因,其实他只要算算日子就会知道。叶夏嗯了一声。“要好好调理一下,不要再减肥了。”舒岩劝道。叶夏叹了口气,她不是刻意要减肥,她天生饭量小,他却总以为她是为了减肥才不肯多吃。

“好好地叹什么气?谁惹到你了?”舒岩的观察力很敏锐。叶夏侧过脸,望着他道:“叹气就是叹气,没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总是问长问短的。”她忽然冲他发脾气,完全是借题发挥。

对于叶夏的古怪脾气,舒岩见惯不怪,只笑了一笑,拿起一颗草莓吃。叶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谁会喜欢被人呼喝?要是换成家明,早已对她大喊大叫,骂她蛮不讲理了。

他的态度让叶夏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讪讪推了他胳膊一下,他靠过来问她有什么事。她这才幽幽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舒岩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她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叶夏往嘴里塞了颗草莓。舒岩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宁愿后悔对你太好,也不愿后悔对你不好而失去你。”

如果当年家明说这话,叶夏会兴奋的去搂他的脖子。换成舒岩,她心里只有一种绵长的内疚感。

十点多的时候,叶夏打了个呵欠。舒岩以为她在暗示他请他回家,站起来道:“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叶夏从床上站起来,抱住他的肩,道:“明天是周末,叶蓝今晚不会来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有点怕,你陪着我吧。”他的身上有她渐渐熟悉的薰衣草味道,她很喜欢他的味道。

舒岩有些意外,此前叶夏从未曾留他在她家过夜,但既然她开口挽留,他当然不会就此离去。尤其是她身体不舒服,他更要陪陪她。

夜里,叶夏一觉醒来,舒岩仍在熟睡,手臂揽着她的腰。叶夏靠在他怀里,思考着和他的关系。她和家明相处了一年多以后,才被他软磨硬泡的哄上床;和舒岩,却是相识几个月就睡在一张床上。

对这一点,她对家明丝毫没有罪恶感,谁叫他扔下她一个人去死呢。而对舒岩,她却有种犯罪感和负疚感,觉得是在向他补偿什么。相反他真正想要的,她却吝啬不肯给。

第10章 忘了时间的钟

清晨的一缕阳光射到叶夏脸上,叶夏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身旁空空的。穿好睡衣,走到客厅里,却看见舒岩正在厨房里做早点。

“睡醒啦!”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叶夏嗯了一声,问他怎么不叫醒她。舒岩看了她一眼,见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笑道:“星期六嘛,让你多睡一会儿。叶蓝回来过了,我说你还在睡,她叫我告诉你,中午她不回来吃饭了。”

“叶蓝看见你了?”叶夏脸上一红,没想到会被叶蓝撞个正着。她们曾经相约,谁也不带男人回来过夜。这个家,是她和她的,决不允许外来者入侵。

舒岩莞尔一笑,像是在笑叶夏的窘样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叶夏向他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锅铲,道:“剩下的我来做吧。”

她知道他喜欢吃煎荷包蛋,而煎蛋正是她的强项,从初中到高中的早餐都是她自己做的,父母早早就要起床为生计忙碌,没有时间管她。

叶夏煎蛋的时候,舒岩在她身后从腰间抱住她,吻她的后颈,低声道:“你真可爱,像只小猫咪一样。我真想把你变成小猫,这样就可以整天把你揣在怀里,带你去任何地方。”他是这么喜欢她。

“我要是猫,和你就不是同类了。”叶夏故意道。舒岩笑了笑,脸上洋溢着幸福。叶夏不知道自己哪里像猫,但他总喜欢这么叫她。

以前,家明高兴的时候,总是亲昵的叫她宝贝,更肉麻一点的则是乖乖,叶夏常常受不了他的酸劲儿。也许男人都有嘴甜的时候,只要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孩。

“家里有生姜吗?”舒岩问。叶夏边把煎蛋盛出来边想:“没有吧。”她很少做饭,都是叶蓝做。舒岩打开冰箱看了看,笑道:“果然空了,待会儿我去超市买红枣和红糖,还得买点姜。”

“买这些做什么?”叶夏好奇的问。“熬红枣姜汤给你喝呀。”舒岩解释道。“喝这个有用吗?能治痛经?”“有没有用试试看啊,这是我在网上查的偏方儿。”他真细心,叶夏有点感动,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个蟑螂,惹得叶夏恶向胆边生,抓起苍蝇拍一通猛打,直打得那可怜东西稀巴烂。她还不解恨,一边叫着“打死你打死你”,一边拍打着苍蝇拍。

“它已经死了,你还那么用力打它干什么?”舒岩被叶夏穷凶极恶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满的阻止。叶夏嘿嘿一笑,对他挥舞着苍蝇拍:“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绝不允许它死而复生,祸害我们这么干净的厨房。我拍我拍我拍拍拍!”

舒岩摇摇头,笑她的孩子气。叶夏忽然想到,要是在家明面前,她看见蟑螂时一定会假装害怕,躲到他身后,然后带着嘲笑的心情看他摆出武松打虎的架势去消灭蟑螂,听他说:“乖乖,有我在这里,别怕!”

而在舒岩面前,她会摇身一变成为无坚不摧的女金刚,亲自把蟑螂打个稀烂送上西天。为什么不愿在他面前撒娇却非要逞强呢?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一日,和客户谈妥了广告策划案,叶夏心情愉快的从写字楼出来。迎面遇上一个非常眼熟的人。那人打量了她一眼,惊喜道:“叶夏,是你啊?”叶夏看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家明当年的的室友张巍。

“毕业这几年,一直不知道你的近况。怎么样,过得好吗?”张巍和家明是死党,那时和叶夏也非常熟。叶夏勉强点点头。忽然遇到他,她有些猝不及防。他曾亲眼目睹家明溺水身亡,打电话给叶夏告诉她家明死讯的,也是他。

“来办事?”

“嗯。”

“难得遇到老同学,择日不如撞日,走,咱们聊聊去。”

张巍还和当年一样,对人非常热情。叶夏跟着他走,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两人随意交谈了一些生活近况,得知叶夏生活的很安定,张巍很欣慰。

“上个月是家明的三周年祭,我们宿舍的哥几个都去看了他。”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叶夏心口一痛,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浮上来。

“我也去过了。”叶夏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张巍看了她一眼,见她的情绪在瞬间低落,沉着声道:“叶夏,你该再找一个男朋友。”叶夏没有说话,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她才抬头问张巍:“那时候你们一直也不告诉我,他溺水的原因。三年过去了,能告诉我吗?”

张巍沉默片刻,才道:“本来我们已经打算要走,家明忽然说,你送给他的项链不见了,坚持要回去捞上来。潮水涌的很快,他没有赶得及。”叶夏静静地听着,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咖啡馆出来后,叶夏混混沌沌,心里沉重的不是滋味。果然是她害死了家明,她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走进了附近的酒吧。这一晚,她喝了很多酒,回家时已是午夜。

带着几分醉意,好不容易才走到家门口,正要伸手到包里找钥匙,才看见舒岩站在不远处。叶夏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自开门进了屋。“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还喝成这样?”舒岩强压着不满,上前扶着她。

叶夏甩开他的手,眼睛斜望着他:“不要你管!”舒岩倒抽一口冷气,脸色严峻:“你又去泡吧了吧?我说过多少回,酒吧里什么人都有,让你不要再去,你总是不听。”他等了一晚上,终于将忍了很久的不满全部爆发出来。

叶夏看着的他的脸,觉得他像个训导主任,烦躁道:“你来就是为了教训我?那以后你不用来了,我没有做学生的瘾。”舒岩不理会她的态度,继续道:“你怎么老是长不大呢,这么堕落下去,你会越陷越深。”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一不是你女儿,有被你骂的义务;二不是你老婆,得为我的贞洁负责。你不过是条丝巾,还不够上丈夫如衣服,除了装点门面,既不能御寒也不能遮羞,你有什么权利总是指责我!”借着酒劲,叶夏针锋相对的说,完全是在发泄。

舒岩气得脸色铁青,把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抓起来,气愤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个地位?你把我当什么呀,活该给你当猴耍的傻瓜?”“你放开我!讨厌,你弄疼我了!”叶夏拼命的挣扎,要咬他的手。

“你真矫情!”舒岩的手被她咬了一下,只得松开手。叶夏哗啦一下倒在茶几旁,后背被茶几撞的生疼,吃痛的抚着背,几乎站不起来。舒岩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她。

这一幕恰好被刚到门口的叶蓝看到,叶蓝误会了,以为舒岩打了叶夏,惊讶的瞠目结舌。叶蓝气得柳眉倒竖,冲过去用力推开舒岩,边扶起叶夏,边向舒岩喊道:“好啊,你敢打人!滚!滚得远远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叶夏被扶起来躺在沙发上,叶蓝拿起皮包就往舒岩身上砸去,赶他走。舒岩无动于衷,他只看着叶夏,叶夏的眼神绝望哀伤,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终于,他转身走了。

“他怎么会打你?”叶蓝拿毛巾给叶夏擦脸,关心的问。“迟早有这么一天,他和我不是一路人,早分开早好。”叶夏的酒醒了,麻木的说。“小夏,你的心真的麻木了?他对你不错呀。”叶蓝心酸不已。

叶夏冷冷不语。叶蓝又道:“我也能猜到他为什么打你,你说话一向刻薄惯了。”叶夏仍是不作声。叶蓝刚才还义正词严的指责舒岩对叶夏动手,现在她倒戈相向,帮起他来。

“你不能把方家明彻底忘掉吗?他已经死了三年了,你何苦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自暴自弃。”叶蓝毕竟是叶蓝,一下子就能看出症结所在,刺中叶夏心中的要害。

方家明,一天之内,这个名字被两次提起。叶夏的眼泪汹涌而下,心痛得揪到一起。“你这么对舒岩是不公平的。”叶蓝递纸巾给叶夏擦眼泪。“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公平的。”叶夏抽泣道。

“为什么不把方家明的事告诉他?”叶蓝凝视着叶夏的眼睛。叶夏颓然道:“告诉他干什么,又不关他的事。这样也好,我不用再觉得愧对他。”“这世界上的男人并不是只有方家明一个!”叶蓝终于忍无可忍,冲着叶夏大喊。

“我跟他在一起觉得很累,他对我越好我越觉得累,像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我怎么还也还不清。我不知道还能给他什么。”叶夏说出了心里话。叶蓝冷笑一声:“你根本就什么都没给他!你以为上了床就算是给了他一切?小夏,你未免把爱你的人看得太浅薄。”

“我想静一静。”叶夏蜷着腿躺在沙发上。叶蓝没有再说话,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啪”的关上门,剩叶夏一个人独自在漆黑的客厅里品味寂寞和痛苦的滋味。

和舒岩争吵过后,两人很多天没有联系。每天独自上班下班,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她的心里空空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什么都填不满。

她开始想念舒岩,他的温情宠爱已经像鸦片让她欲罢不能,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去挽回。她怕面对他,他被她伤害过,也许此刻心仍在流血。

舒岩已经转正成正式的编辑,工作比以前忙得多,让他没有时间想念。可是只要一停下来,叶夏的名字和影子还是不断在他脑海盘旋。

她像个恶毒的小妖精,紧紧的缠着他不放,让他只要一想到她,心就莫名的疼痛。她还爱着以前那个人,他感觉得到,所以她轻易就能说出那番让他痛心的话。

副主编问李柯,舒岩有没有女朋友,他有个待字闺中的侄女,条件非常好,就是眼光太高,二十七岁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