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珍妮吓了一跳,“是有谁出事了吗?”

“不是,”莉莉安的声音几乎是破碎的,“哦,上帝啊,不是,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切萨说,天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开车吗?”珍妮已经很警觉了,她冲拿着手包和另一只耳环出来的克劳迪娅摆了摆手,“莉莉安,你在哭吗?如果你在哭,找个地方靠边停车。”

“我没在开车。”莉莉安啜泣了起来,“噢,珍妮,我没在开车,我在出租车里。我……我……”

她醒了醒鼻子,这才勉强正常地说,“我打来是想问你,你能给我买张机票吗?我身上只有一些零钱——我好像把钱包落在医院了。”

“没问题,那你有钱付车费吗?我让玛丽现在开车去机场找你好吗?”珍妮问,“莉儿,别那么激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是切萨,”莉莉安又哭了起来,“我早上发现……我早上发现他今晚要向我求婚。”

第97章高成长性

当珍妮离开派对场地的时候,她放松地发现并没有多少狗仔队跟上来——虽然因为《恋恋笔记本》的热映,跟着她的狗仔队数量有了暂时性的冲高,但这一行的从业者大多数都是已经熟悉了珍妮弗.杰弗森的风格,虽然她关注度高,但这女孩过的是一种很沉闷的生活,她晚上几乎都不出门,和她男朋友一样,都是好莱坞罕见的居家型。如果现在是白天,那么会有几个狗仔队留下来等她,指望着能跟她到附近拍点她逛街、进出商场、喝咖啡的街拍,但现在是晚上,大部分人都知道她会直接回家,而那里除了车屁股以外什么都拍不到,所以狗仔队们多数都是等着瑞恩.高斯林和他的女友桑德拉.布洛克,这样他们拍到什么的机会更大。

“别回家,玛丽。”她对玛丽说,“我们去莉儿的医院,然后你把她的车开回我们家,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玛丽是先去机场送钱,然后再回来接她的,所以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大概也是心里有数,她点了点头,“莉莉安没事吧?——我挺喜欢她的。”

“应该没太大问题,”珍妮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你完全不担心切萨吗?”

“在她和维杰里先生之间?”玛丽扮了个鬼脸,“我觉得应该担心的是莉莉安有没有被维杰里先生吃掉,而不是别的什么——他们没事吧?问题很严重吗?”

“别八卦了。”珍妮好气又好笑地说,她瞪了玛丽一眼——对方乘着红灯,正回过头来对她露出关切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一副纯洁的关心样子。“好好开车吧。”

在医院和玛丽分别上了两辆车,珍妮冲对方挥手道了再见,便把车子开向了莉莉安和切萨雷的社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城里不再堵车,她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看到房子里还亮着灯,她也是松了口气。

“我可以进来吗?切萨?”她在莉莉安让她带回来的一些杂物里找了找,拿出钥匙把门给打开了。“切萨,你在家吗?”

让人尴尬的事实是,起居室里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完的遗迹,两排蜡烛从门口一路排到了餐厅,还有一根没被吹灭。珍妮小心地把它拿起来吹了一口气,“切萨?”

她在二楼的主人卧室里找到了切萨雷,屋里只亮着一盏小灯,配合装潢,光影效果非常温馨,只是气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个人影正忙碌地在步入式衣柜和主卧室之间来往,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床上摊开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已经装了半满。

“啊,是你。”切萨雷看起来还是非常镇定,好像珍妮出现在这里丝毫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有事吗?”

“莉莉安让我把一些东西送回来,”珍妮尴尬地说,“呃,她还需要我把她的护照寄过去纽约。”

“噢。”切萨雷指了指床头柜,“她需要的东西应该都在那里,你可以把整个盒子拿走。”

“嗯。”珍妮简短地说,她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切萨雷身边挤了过去,“麻烦让一让……”

她打开床头柜的盒子看了下,里面真的装的都是莉莉安会需要的东西,她的护照、支票簿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件、证书都在里头。珍妮干脆就和切萨雷说的一样,把整个盒子都拿了出来,“借过,借过。”

切萨雷让开通道,又把床头柜上的一个相片框放到了盒盖上,“这是她很珍视的照片,我想你应该一起寄去给她。”

这是一张莉莉和父母的合影,照片里的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切萨雷的眼神在照片上顿了一下,才把它递给珍妮。

“好。”珍妮今晚惜语如金。

切萨雷又背过身去收拾行李,“她现在到纽约了吗?工作怎么办?”

莉莉安应该没有联系切萨雷,珍妮感觉她就是逃回纽约的,她甚至不敢让珍妮到机场去送她,就怕她引起狗仔队的注意,让她被拍到,这样切萨雷就知道她要飞回纽约了。——虽然她觉得这个逻辑很神经,但也说明了莉莉安现在压根都不敢面对切萨雷,而事实也证明切萨雷并不需要太多证据,就能猜到她现在肯定是飞回家去躲起来了。

“应该还有几小时的航程,工作她今天已经请了长假——她本来想辞职的,但院长没有允许。”珍妮说,她干脆免去了切萨雷猜测的过程。“所以——是的,她今早发现了你的戒指盒,是的,她崩溃了,她觉得她不可能答应你的求婚,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但我猜她是下午做的决定,傍晚我出发去派对的时候刚好接到了她的电话。”

切萨雷抱着手听完了她的话,然后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开始打包他的衬衣。

“你打算住到哪里去?”珍妮问,“莉莉安说你可以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她看了看切萨雷的脸色,明智地吞掉了接下来的话,“不过,咳嗯,你知道,如果你需要去处的话,我那里有好几个空房间。”

“我已经在四季酒店定了房间。”切萨雷说,“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那华盛顿怎么办?酒店总是不方便养狗狗的。”珍妮问。

切萨雷动作一顿,珍妮补充说,“莉莉安没和我说起狗狗,我猜你们可以商量决定——在此期间,你可以把它寄养在我家,我们家有钟点工能照顾它。”

“那就谢谢你了。”切萨雷把一叠白衬衫放进行李箱,“我想她这几天不会接我的电话,所以只能托你转达:我这几天内会找到房子,把我的东西都搬过去,然后我会把钥匙寄还给她,就是曼哈顿那个地址。”

“呃,好。”珍妮说。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切萨雷弯下腰打开了一个大抽屉,金发滑落下来,在月色中闪着微光。

“你想谈谈吗?”珍妮问。

切萨雷顿了一下,他没有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闷。“谈什么?”

“我不知道,之后的选片,PR策略,莉莉安,你想谈什么?”珍妮走到小书房,倒了两杯威士忌,又走回来,“你想谈什么我们就谈什么。”

切萨雷拿过酒杯,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扬起脖子一口全闷了进去,珍妮无言地递上另一杯酒。

他们最终转移到小书房,那是属于切萨雷的地方,一整间屋子都是他的痕迹——他的书籍,他的电脑,他的雪茄设施和他的藏酒,在这里切萨雷似乎获得了少许放松,在一根雪茄和小半瓶威士忌以后,他的肩膀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松弛了一些。

“你想谈什么?”他第二次问,但没等珍妮回话,就命令道,“说说话。”

在酒后,通常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但这句‘Speak’却显得很尖利,珍妮转着酒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一直很介意去年的谈话。”

她没有说是哪一场,这一点两个人都心中有数。现在她和切萨雷略显尴尬、疏远的关系,正是那一场谈话的结果。

“介意什么?”切萨雷反问,也许是有些醉意,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你已经证明了你的眼光,还是你想和我谈谈《范海辛》的失败?”

“喔噢,”珍妮举起手,试图开个玩笑,“我想即使是我也不会这么雪上加霜的,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这几个月已经过得很悲惨了——《范海辛》失败了,莉莉安离开了你,我证明了我是对的——”

“——还有卡梅隆把她的电影事务转到伊诺手里。”切萨雷接上了她的话,他抬起头,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是啊,最近几周是我的低潮时分。”

“卡梅隆?”珍妮皱起眉,“迪亚兹?她为什么要踹掉你——”

在切萨雷的眼神中,她恍然大悟地把手指指向了自己。“因为我?”

“因为你。”切萨雷点了点头,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你知道CAA现在有多少女明星正在恨你吗?杰弗森,你知道城里有多少女孩想成为你?成千上万!你应该去和她们分享你的成功,而不是把时间花在这里和一个失败者一起喝酒。”

“谁说你是Loser。”珍妮嗤笑了一声,“别告诉我这么点挫折就把你给打倒了——知道吗,当你说自己是Loser的这一刻,你就真的成为Loser了。我想把那句话送给你——今晚我对你很失望,维杰里。”

切萨雷没有生气,反而欣然一笑,他贪婪地吸了一口烟,喃喃地说,“谁不是呢?”

珍妮为他满上了酒,“别这样,我们都有让自己失望的时候——我也有,去年那场谈话就让我对自己很失望。”

“为什么?”切萨雷总算有点配合的意思了。

“我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差,”珍妮说,“完全没掌握住节奏,被你看穿了我的心虚,突然间一下翻上底牌,想要用女性魅力来遮掩,但做得也不好……我几乎把能犯的错都犯了。”

“但结果很好。”切萨雷说,“你还想要我夸你多少次,指出多少遍?你现在正在引领一场夏日的票房小奇迹,你是对的,《恋恋笔记本》是天才的决定。”

“哦,看来莉莉安转达了我的那些说法。”珍妮想到那个激动的下午,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我想她肯定没有转达全部——那天我们说的话有很多都是关于你的。”

切萨雷没有说话,但挪动了一下,把正面冲着珍妮。

“我们认为你要为我当天的糟糕表现负上一定的责任。”珍妮说,“事实上,你要负上绝大多数的责任。”

“Hmm。”切萨雷说。

“你知道当我发现你对《笔记本》和《Prada》不感兴趣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珍妮自问自答,“绝望,我认为我要失去这两个项目了,然后我决定我一定要演,不但要演,我还要投资制作——然后袭来的并不是高兴和快乐,而是恐惧……我不恐惧票房和风险,我恐惧面对你,我恐惧和你谈判的过程,我甚至恐惧和你交流,如果我知道我的主意你不会赞同。有时候你是个很可怕的人,切萨,我认为你一直在用你能用上的所有因素来营造一个坚不可摧的暴君形象,当人们服从你的时候,他们得到甜美的糖果和款待,而当他们想要反抗的时候——你用了你所有的能力让这个选择变得非常可怕,暗示着一个不测的、不祥的结局,在我决定和你谈判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你一直致力于在精神上阉.割我,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演技高超的傀儡,而不是珍妮弗.杰弗森。”

“这份恐惧一直贯穿了我们通电话的全过程,在我和你见面前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决定终止合作怎么办?如果失去你我会怎么样?然后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结果吗?”珍妮耸了耸肩,“我是和CAA签的合约,我已经可以炒掉你了,我可以换个经纪人,然后接到我想要接的影片,我可以有我的自由意志——在那一刻,这个想法变得很有吸引力。在我们谈判的全过程我都在想着这个念头:最差最差,我也只是和你‘分手’而已,甚至于在当时,我已经有了主动炒掉你的念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去演《笔记本》和《Prada》的……我知道你不会容许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逼着我自己和你谈判呢?你太可怕了,我宁可直接炒掉你也不愿意继续绞尽脑汁地去抗衡你、战胜你。”

她喝了一口酒,“所以我想你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所有了解你的人都不会指望你通过对话、交流改变主意,你是如此的坚若盘石,任何一个想要改变你的人都会变得很绝望,最终,她们也许都会选择放弃。”

“你是在意图暗示我莉莉安逃回纽约的原因吗?”切萨雷问,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反应倒是意外的敏捷。

“我只是告诉你,那天我险些炒掉你的心态。”珍妮耸了耸肩,“当然,也许还有贝尔一定要接下《珍珠港》时的心情。你要联想到莉儿……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切萨雷把酒杯放回书桌上,他用手指慢慢地推着它打圈儿,“那你介意告诉我吗?——是什么让你在那天没有直接把我炒掉?”

“我不知道……”珍妮说,她也有些迷惘,只能一边说一边追寻着真正的原因,“你是挖掘我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没有选择,我不想和你分手。离开你,我也有些舍不得,你的驯养卓有成效,我已经习惯了你无微不至的服务……”

她想到了自己大半年来的隐隐心结,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对你承认,在我心里,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尽管我知道我只是你通往梦想的工具,一个不听话的工具——但我的确把你看作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钦佩你的冷静、理智和自信,似乎任何问题在你这里都会有个答案,如果离开了你,我该和谁倾诉我的烦恼?”

“所以最终着眼点还是你的需求。”切萨雷说,语调有些嘲讽,但并不含恶意。

“所以最终着眼点还是我的需求。”珍妮理直气壮地承认,“这有什么不对吗?”

切萨雷发出几声轻笑,屋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知道吗?”这一回,主动打破沉默的人是他。“我最近也在反省自己。”

“真的吗?”珍妮讶异非常。“你,反省自己?”

“我一直在想莉莉安转述的那一番话,”切萨雷把雪茄放到桌上,深深地长出一口气,像是要把酒气都呼尽,“当然也在反省你和贝尔都不能和我愉快合作的事实,当案例只有贝尔一个的时候,那是她的问题,如果你也有意见,那么就是我的问题。跳过复杂的逻辑分析,我得到的结论是,如果我继续这样的工作方式,那么也许我会一直重复找到有潜质的新人——把我的理想寄托在她或他身上——然后在他有一定成就的时候失去他/她的过程,能找到一个一直都没有任何意见,又有潜质的艺术家,几率几乎是接近于零,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那个冷静又理智的切萨雷又回来了,他继续往下说,“但如果我像是对待一般客户一样对待你们这样的梦想种子,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成长为我现在客户那样的人——没有人能一直做出天才的选择,我可以保证大部分时间都做出好的选择,但我的客户有很大的几率做出平常的选择甚至是坏选择,如果我时而对他们的坚持让步,那么他们可能会在沉沉浮浮中成为名利双收的大人物,但和我的目标还有很远的距离。看起来,不论我怎么选,实现梦想的几率都接近于零。”

“但这本来就不是个很容易实现的目标。”珍妮插嘴说,“就像你和我说过一样,即使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成功的几率依然低得可怕。”

“是啊。”切萨雷的唇角弯了起来,“你永远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像是《范海辛》。”

“就像是《范海辛》。”珍妮同意道,“那是部不错的电影——是个好选择,只是碰上了坏运气。”

“所以你的确不会为《范海辛》而嘲笑我。”切萨雷说。

“我想我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嘲笑你,”珍妮回答,“事实上,过去的一年里我越是接触制片这个行当,就越是敬佩你。我想如果是你来打我手里的这副牌的话,表现一定会比我好上不少。”

她苦闷地叹了口气,就像是个不满的小孩一样自怨自艾,“我觉得我是个很平庸的人,几乎什么都干不好,谈判表现得像是一滩狗.屎,和温迪的拉锯战里总是束手束脚找不到步调——当你走进屋子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玩家,可我呢,我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气质,我不但不擅长这些,而且还不喜欢——这些事对我来说就像是注定失败的游戏,但我还要一次次地强迫自己去玩,那感觉真的糟透了。”

“但你会演戏呀。”切萨雷说,“你会这个就够了,其余的事都可以交给我——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合作关系还会继续存在下去的话。”

“你觉得我们还会继续合作吗?”珍妮问。

“我看不出为什么不。”切萨雷沉吟着说,“但也许方式要做些改变。”

“比如说?”

“我想……”切萨雷似乎也有些拿不准,他语气生涩地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在这个沉重的夜晚,珍妮第一次绽开了舒心的笑容——在今晚之前,她从来也没想到自己能从切萨雷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第98章双重挑战

在导演正式喊‘Action’以前,核心创作小组往往会举行多次读剧本会,当然也还有试妆、布景、道具、服装等多线筹备运作,温迪.芬纳曼和大卫.弗兰克在这时候就发挥出了自己的优势,Prada、Channel、LV、Gucci,当然还有YSL、Ferragamo等等衣帽鞋包的大牌,都是承诺了会给予赞助。虽然安娜.温图尔本人对于这部影片态度冷淡,更是传出了其警告时尚圈不要参与制作的消息。但她毕竟不是整个时尚王国的世纪主宰,不可能真的封杀赞助本片的大牌,这份威胁顶多也就是个形式,再加上大卫是《欲望都市》的导演,本身就和许多时尚大牌关系良好,还有珍妮这个对品牌单品销量拉动明显的人气小天后在,寻觅赞助并不是电影筹备过程的难点,最大的难点,还是对于剧本中人物的把握和探讨,在艺术性较重的电影中,这也是前期创作最重要的核心,演员、导演甚至是制作人对于角色的认识和塑造,必须达成一致。

在《Prada》这部影片中,由于原著的存在,这个过程要更复杂一些,梅丽尔.斯特里普是在阅读完原著后决定接下这部影片,她能否接受大量改编后的剧本还是个未知数,而像她这样演技高超的女演员,也许因为商业价值不高,拿不到很高的片酬,但对于影片本身却拥有独特的影响力,也就是说,她对于剧本甚至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珍妮倒不担心剧本是否能获得梅丽尔的认可,但她对于和梅丽尔见面有些心存畏惧,这份畏惧甚至还延展到了艾米丽.布朗特身上。——这两个女人都是天赋超凡的戏骨级人物,梅丽尔就不多说了,艾米丽.布朗特也是凭借自己的演技在好莱坞打下了一片天,以她不算出众的外形以及英国演员的身份,能拿到许多有发挥余地的角色,只说明一点:她的演技的确好到了那份上。虽然她还不如梅丽尔演什么像什么的出神入化,但艾米丽的表演有一种独特而迷人的个人风采,珍妮前世就很喜欢她,基本把她的片子都追着看了一遍,在确定改编《Prada》以后,她试着运用共情的手法模拟了艾米丽出演的一些角色,这其中就有《Prada》和《环形使者》,对比播放的结果是:珍妮承认,即使她经过共情,演出效果也没有艾米丽好。这说明艾米丽的表演就是别人模仿不来,有浓厚个人特色的那种天才型表演,如果说角色本身是100分,珍妮共情可以达到100分的效果,那么艾米丽就通过自己的独特气质,为角色注入了120分的魅力。

虽然珍妮也因为《恋恋笔记本》中的表现得到了大众‘演技派’的赞誉,但在这两个妖孽级别的女演员跟前,她还是很有几分紧张,即使她能够运用共情,这份紧张可能都不容易消褪,更不说她之所以希望能沿用原有版本思路改编《Prada》,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发现现版本的安迪是一个无法用共情的角色,换句话说,那就是她无法作弊了……

在大量改编剧本以后,现在的《Prada》和原版本相比已经根本是两个故事了,虽然大致脉络相同,但很多主要人物的性格都变了样,而且一些冲突场景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改编,原电影共情出来的安迪,和现在的安迪完全是两个人物。——现在的安迪有了一个参照劳伦.维斯伯格的个人性格而来,又经过许多修饰和改编的全新性格,而对于这种定制性很强的角色来说,在别的影片中找到性格接近的角色几乎是难比登天,可能性接近于零。她之前用梦露来共情华妮塔,那是因为华妮塔的性格设定非常简单,她只需要借助梦露的风韵和气场,而且梦露是有很多传记影片可以借鉴的,珍妮猜想传记片的共情投射应该是对应历史真人,但是安迪这个纯粹虚构的角色那就并非如此了,她的原型维斯伯格也没有人给拍传记片,就连想要共情她进行参考都不行。

所以,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来揣摩这个角色了:大量的练习、观察、研究和分析。

“我想安迪的心路基调应该是非常分明的,”在第一次主创剧本碰头会上,珍妮说着自己的看法,“一开始她很自信,她是个在校期间就能为《纽约客》供稿的才女,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安迪对于社会还很懵懂,她认为自己能玩转职场——她还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但开场时的自信在她踏入《天桥》大厦的那一刻就开始遭受摧毁,从这里一直到剧本的第五页,米兰达出场为止,都是安迪的自信在不断被摧毁的过程。艾米丽则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她是那个直接摧残安迪的人,米兰达则是在安迪的信心跌到谷底时出现,所以安迪对米兰达的风采目眩神迷,但她基于本能的自保心理,又否认了她对米兰达的倾慕,因为承认她倾慕米兰达意味着承认她在现在是时尚上的失败者和门外汉,这是自信的安迪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而艾米丽在这里是沾沾自喜的心态。”艾米丽.布朗特说着,翻开了剧本中她出场的那一页。“她刚获得升职,实际上很兴奋,很想要炫耀,但在《天桥》她又得表现得满不在乎,对于安迪她又有对潜在竞争对手的不屑,又有对于一个自己的确需要的助手的考虑,当然还有对米兰达的畏惧、崇拜和对完美的神经质追求,安迪是个安全的垃圾桶,因为她几乎什么都不懂,艾米丽从一开始就又防范她,又想要在她跟前炫耀,但又被安迪的不懂行激怒惹恼,不过归根到底她并不讨厌安迪,这些只是职场的惯用手段,我认为艾米丽是个典型的职场精英反派形象,又有些丑角色彩,她的语速应该很快,妆要浓,但有一些俗气,她是个夸张的、惹人发笑的小反派。”

不论是大卫还是温迪都直点头,对于演员的理解并没有异议,不过大卫并没有评论什么,而是清了清嗓子,转向梅丽尔.斯特里普,尊重地问,“梅丽尔,你对两个女孩的观点怎么看?”

梅丽尔.斯特里普也坐直了身子——虽然剧本出来的时间不长,但她已经把手里的版本看得卷了边,“这和我的理解一致,这一段面试的戏码是很典型的女人戏,米兰达在这里的心态最单一,也很好掌握,米兰达是个大人物,她认为她的智慧决定了这本杂志在世界范围内的热销,《天桥》是世界上最好的时装杂志,而《天桥》美国版是所有《天桥》中最好的一本,米兰达认定自己正在影响成千上万的人,她是整个行业的上游,而她的所有同事——美国版的这些同事都只是她的工具,她是一个非常真诚的自私者,但米兰达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她的脑子在私人生活以外的时刻中都想着太多重要的事,以至于她对于同事和属下的容忍度极低。”

梅丽尔顿了一下,“我看了原著,米兰达不喜欢她的属下在电梯里聊天,劳伦管这叫做‘电梯禁口令’,认为她阻碍了同事之间的正常社交。但按照我的理解,米兰达希望隔绝社交的原因并不是她顾忌属下说她的不是,她只是——控制欲强烈,她不需要同事私下谈论工作,把别人的观点带到工作中去。当她指定谁负责哪一块,她就是需要谁的审美,而非他人的评判。米兰达在工作中毫无人性可言,她是一台专业的机器。”

不止大卫,温迪和剧本作家艾丽、迈克尔.金(大卫的黄金拍档,在剧情改编复杂化后被拉进了项目里),都是坐直了身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珍妮可以看得出来,梅丽尔对角色的体验和分析已经反过来对他们有了一些启发,尤其是‘在工作中毫无人性’这个解读,说不定连导演、编剧都没有想到。

“回到面试这场戏,”梅丽尔翻了翻剧本,“米兰达全程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是艾米丽还是安迪,在她眼中都没有人性化,只是她实现工作目标的工具,她几乎是惯性地打压艾米丽的信心,表达自己的不满,米兰达的人格魅力在于她的极端专业化,当然她的缺陷也在于她的极端自我……这是个很有趣人物。”

对于这样精确的解读,大卫和艾丽、迈克尔都是点头赞同,温迪笑着问,“梅丽尔,你认为米兰达该采用和温图尔一样的金发造型吗?”

“这我没有太大意见。”梅丽尔又回到了剧本里,“一切以剧本效果为主——既然温图尔已经认为我们之间结下了梁子,那么我想就算采用她的经典金色碎发造型,也不可能得罪她更多了,不是吗?”

虽然她名满天下,已经手持两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提名更是数不胜数,但梅丽尔的性格和优雅、从容并不沾边,珍妮在几次会议中发现她在工作中认真到几乎偏执,甚至可以说有些急性子,攻击性很强,比如现在,珍妮看得出来,她对于自己得罪了温图尔的事一点也不在乎,梅丽尔在乎的只是自己接到的到底是不是有意思的角色。

由于是和大牌合作,珍妮又很重视,茱蒂等人也说了一些梅丽尔在片场批评对戏者表演、和导演冲突的事情,为珍妮和她的相处做些准备功课。——这位现实生活中无比低调,几乎只通过角色和观众对话的女演员是个不折不扣的表演狂人,为了投入角色,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表演一场冻僵的戏码,她不惜把自己埋入冰袋长达半小时,为了《苏菲的抉择》,她找家庭教师学了波兰语和德语,梅丽尔对于自己的角色有非常强烈的主见,甚至包括造型都要一一过问,而大卫显然还不具备让梅丽尔让步的底气,甚至是温迪都不行,凡是关于米兰达的一切,都要先问过梅丽尔的意思。

“很好,那么也许在第一场戏我们可以让米兰达完美无缺的金色短发和安迪的脏金色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大卫赞同地说着。“这样的话,艾米丽可以用黑发,或者还是红发?红发显得更有侵略性一些。一会剧本朗读会结束以后我们就让造型师过来——现在我们先来读一读面试这一段。从安迪开始,珍妮,Go。”

“嗨,我和艾米丽.查尔顿有个预约。”珍妮念道,这是一段她准备了很多次的对白,在演艺空间里也和艾米丽对过戏,所以她念得很有信心。

“安德里亚.塞克斯?”艾米丽快速地接了上来,虽然是念剧本,但她脸上也还是出现了提防、错愕和愤怒的表情,语气中的不屑更是一清二楚,仅仅是这两个单词,艾米丽的形象就完全树立了起来。

“Yes?”珍妮念道,她僵直了脊背,投入到了安迪的情绪里去,现在的安迪是戒备的,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和环境格格不入,以及来自艾米丽的不屑。

“太好了。”艾米丽也越来越入戏了,她腔调矫揉做作地说道,“人事部看来还真是毫无幽默感。”

接下来一段几乎都是艾米丽的独白,她快速介绍着《天桥》的基本情况,虽然面无表情,但艾米丽的声音已经非常入戏了,之前没有看过她试镜的梅丽尔吃惊地放下了剧本,用崭新的眼神打量着这个英国新人,大卫、温迪也交换着眼神,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珍妮看着素颜平凡的艾米丽,忽然也是感受到了黛德丽、安等人看着自己的心情。——在非常看重天赋的演员这个行业里,有些人你真的是羡慕不来的。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工作,我很荣幸我进入了面试。”安迪在这一段中台词很少,出戏的主要是艾米丽。她紧接着珍妮的话往下说,咬着嘴唇闷笑了几声,“安德里亚,《天桥》是本时尚杂志……”

这两人的对戏在剧本朗读中就已经火花四射,可以充分地看出,不论是珍妮还是艾米丽,都已经事先在家中熟读剧本,并且做过练习,而不是在朗读会召开前才匆匆忙忙地略读上几遍。不仅仅是大卫和温迪,就连梅丽尔现在也在点头了,作为一个不可能在专业上掉链子的大拿,她最怕的就是珍妮这样年轻气盛的小天后轻忽地对待角色,拉低了整部电影的质量。

“和《恋恋笔记本》、《加勒比海盗》完全不同的念白方式,清晰有力,美东口音而不是英国口音,和艾米丽对比着一听就听出来了,这也许是参考了劳伦自己的出身。”这个细节让梅丽尔对珍妮的评价又上调了一点,“不过这一段最出彩的还是艾米丽,她的表演甚至让我都感觉到了一些压力……”

在大卫客串了奈吉尔的对白以后,梅丽尔不易察觉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念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确认一个预约是如此的,难。”在Difficlut这个词上,梅丽尔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一下轻柔了起来,和刚才那正常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后又抢断了艾米丽的对白,“你无能的细节并不能引起我的兴趣。”

珍妮注意到大卫在剧本上做了个记号——这说明艾米丽的台词在这里要做出改动了,原本她会完整地说完这段话,但梅丽尔的演绎显然更有说服力。

“告诉西蒙我不要他为巴西版选择的女孩。”梅丽尔没有停顿地继续往下念,她的表情非常平静,语调也没有太多起伏,但略带厌烦和疲倦的语调,却已经让一个日理万机的女强人形象跃然而出。不论是珍妮还是艾米丽的念白都很精彩,但在梅丽尔的念白跟前,她们的表演似乎都有些矫揉造作了。

珍妮不知不觉地和艾米丽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一刻,她们似乎是角色附体,都燃起了不服输的心情:在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三个女性角色中,梅丽尔似乎已经领跑在了第一,而不论是珍妮还是艾米丽,都不愿当跑在最后的那一个。

大卫则和温迪相视一笑:还没有正式开演呢,这三个出色的女演员就已经开始飙戏了,这对片方来说,当然是再好也不过的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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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剧本朗读会举行得相当顺利,梅丽尔对两个共演者并没有批评意见,当然,她也没有轻率地立刻开口夸奖谁,只是若有所思地轮流观察着两个合作对象,仿佛在钻研着他们各自的演技,不过这也就是一小会功夫,在结束剧本朗读会后不一会儿,梅丽尔就又恢复了她的专业形象,开朗而合作地同工作人员说着家常,好像刚才那个米兰达只是一个幻影,连一点情绪都没有残留。

也许是第一次全靠自己揣摩角色的关系,珍妮读完剧本以后还有点走不出来,一直在思考着安迪的角色定位,以及改编剧本和原著、原始版本剧本之间的区别,整个试妆过程她都比较沉默寡言,包括艾米丽也有点情绪没消褪干净的样子,虽然两人都只是简单的保持沉默,但从眼神、表情上都看得出来,她们还在调整情绪回到现实,而与此同时,梅丽尔早已经和化妆师闲聊了起来,米兰达这种角色的入戏、出戏对她这样层次的女演员来说,早已经不是问题。

“脏金色的长发,我想要很自然的效果。”大卫扶着下巴,以商量的口吻和化妆顾问讨论着珍妮的造型,“有一些蓬松、杂毛,但也不要太杂乱,太杂乱会让一切像个闹剧,最好的效果莫过于一个原始的,未经修饰的大学女生,可能双眉之间还有一些杂毛,天然金发,发根发棕,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让她显得很不起眼,对,不需要太修容的粉底,如果能给她一些雀斑就再好也不过了。”

“我大概了解你要的效果了,但那样的话,珍妮弗的身材就显得太时尚,你需要一个6号女生,但珍妮弗通常穿的是2号。”化妆顾问轻声和大卫商量,“这也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拍摄的片子……”

“有些露身材的戏我们可以用替身完成,那么我们还需要一些填充物让她一开始看起来像是6号。”

“屁股起码要加大一码……还有,对于初期的安迪来说,珍妮弗有些太漂亮了,我希望看到一个惊喜、戏剧化的对比。让她的变身有‘Wow’的效果,如果她一开始就很漂亮,那么这一幕就失去意义了……”

在一系列讨论和尝试以后,珍妮佩戴上了一顶假发,又在腰上绑了一层棉垫,配合上垫肩和巧妙的化妆技术——比肤色黑一号的粉底,淡化轮廓的特殊高光……当她走到休息室里,看到镜中的自己时,珍妮都有点不敢认了。“我用了那么多心思来把自己变得更漂亮一些,但你们用两个小时就摧毁了我所有的努力。”

休息室顿时响起了笑声,一样是刚刚试妆戴上金色假发的梅丽尔从椅子上转过身,打量了她一会,也笑了,“珍妮弗,你该庆幸他们没让你为了角色吃胖再减肥,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你就得花上好几个月来摧毁自己的好身材,再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来把它锻炼回去。”

珍妮也非常庆幸不必这么做,除了减肥的艰苦以外,更大的原因还是这么做对健康和皮肤的摧残都很大,在短时间内速胖速瘦很容易让皮肤松弛,而身为演员,肉毒杆菌打多了等于是自绝前途——如果你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那还怎么演戏?在她看来,任何为了角色大范围、短时间改变体型的行为都是对演员生涯的透支。

“还好,我们的日程表不允许我们按时间顺序拍摄。”她做出如释重负的神态,“天知道大卫一开始的确是希望我能吃胖一些再减肥回去的。”

“是的,关于这一点,我也有些疑虑。”梅丽尔合上了剧本,锐利地盯着珍妮,恍惚间倒是有了些米兰达的风采,“我注意到,你在和艾米丽对戏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说不清问题出在哪里,但我能感觉到你的不自信和紧张。你知道,安迪是个很复杂的角色,而你又采取了和之前几部电影截然不同的演法,我在想,是否按时间顺序拍摄,对于你入戏会有一定的帮助?”

虽然她语气很委婉,但这么讲,等于是对珍妮刚才的表现做出了点评——她认为刚才珍妮的表现不算和艾米丽旗鼓相当,可能还没到压戏的地步,但梅丽尔认为艾米丽已经抢走了安迪的风头。

当然,大家都是为了电影本身好,珍妮也不希望自己演得差劲时,别人还会昧着良心夸好,不过在这一刻,她确实感觉到了勃发的怒意和不甘:难道不用共情金手指,真的就是无法赢过艾米丽,无法和梅丽尔抗衡吗?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的确,我也认为安迪是个复杂、阴暗和矛盾的人物,所以我放弃了之前塑造伊丽莎白和艾丽所用的一些手法。”她笑着说,“事实上,我可以说是昨天才找到的灵感——让我再协调几天看看吧,梅丽尔,相信我,如果开拍后我觉得力不从心,我会对大卫提出来的。”

梅丽尔笑了笑,“放轻松,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什么,事实上我很钦佩你的天分,只是安迪的难度要比艾米丽更大一些,而我以为——你知道,既然是你提出的改编思路,那么你对安迪的演绎应该会更自如一些。”

珍妮的确在梅丽尔的话里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她的笑容黯淡了下来,甚至包括大卫和温迪这时都没有说话——虽然梅丽尔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这话的意思却并不轻松,可以等于是对珍妮能力的怀疑和指责了。

在短暂的诧异过后,珍妮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有和切萨雷相处的经验,正面的怀疑和挑战很少有能让她失态的。

“这毕竟只是剧本朗读会嘛。”她潇洒地说,好像根本没听懂梅丽尔的话,“我到底能不能把安迪演绎好,这个问题还是要等正式开拍后才会有答案,不是吗?”

“当然,亲爱的。”梅丽尔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好像刚才那几句话就不是她说的。“大卫,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我的造型如何。”

在大卫和温迪有反应之前,珍妮也切换了模式,对着她赞美道,“的确非常优雅,但我刚才忽然有个想法——一个建议,为什么我们不试试银发呢……”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以后,珍妮在回程的车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今天的剧本朗读会和试妆在肉体和精神上都给了她很大的运动量,这就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在放工后狂吃冰淇淋的工作。不论是梅丽尔还是艾米丽,都在各种程度上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倒是后来过来的几个男星西蒙.贝克、艾德里安.格兰尼尔、斯坦利.图齐多少活跃了气氛,艾德里安更是用养眼的外表给她回了点血,想到将来几个月里能有几场床戏和他肌肤相亲,珍妮对未来还算是有点盼头。

“你需要一点性生活了,珍妮。”珍妮对自己说,声音大了点,玛丽在车里回过头,“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珍妮摇了摇头,克劳迪娅在车前座上笑了起来,“我听到了——珍,让我猜,是西蒙吗?”

“不——西蒙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珍妮问,“我没看到婚戒,不过你知道——”

因为拍戏的关系,很多好莱坞影星不会把戒指戴到片场,免得不小心弄丢了。

“结婚了,他们澳洲男人结婚都早,而且很少离婚。”克劳迪娅说,“那是艾德里安喽?——求求你告诉我不是斯坦利,千万别是他。”

“当然不是了!”珍妮叫了起来,“而且他也结婚了吧!”

在一车的笑声中,玛丽把车子开进了花园里,“噢,维杰里先生已经到了。”

珍妮也看到了切萨雷的那辆布加迪.威龙,她用力地按了按鼻梁,发出了一长声叹息,“太好了,这正是我需要的——毫无喘息时间的连续高压。”

“我愿意付出一切和你交换。”玛丽扭过头来认真地说,“我所拥有的一切——Hell,我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个观看权,只要能让我在旁边看就好了。”

珍妮忍不住冲她大翻白眼,克劳迪娅低头开始发短信了,“我想乔什应该已经下戏了,他绝对不愿意错过这个的。”

当他们走进客厅时,切萨雷已经逗了华盛顿有一会儿了,见到珍妮等人进来,他这才站起身子,最后拍了拍狗狗的耳朵,“工作还顺利吗,杰弗森?”

“难以想象的不顺利。”珍妮没好气地说,“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先让我带给你个好消息。”切萨雷拿起文件夹对她晃了晃,珍妮眼睛一亮,“啊,我差点忘了——英国的首日票房出来了吗?”

“一个很不错的数字,我们拿到了榜首。”切萨雷说,“这样《笔记本》的全球票房就已经突破两亿大关了。”

随着北美票房的稳步下降,在上映第五周的现在,《恋恋笔记本》已经开始逐渐收窄院线,大概在之后的一个半月内,最终会完全在正常影院下档,但在边远地区影院以及汽车影院则还会持续放映一段时间,收割一些尾数票房。现在它在北美已经劲收一亿五千万票房,预估最后会在一亿八千万到两亿之间收尾,而从上两周开始,海外也是陆续开画,随着英国的上档,海外票仓国家都已经开始放映《恋恋笔记本》了,还有一个最后的变数就是外国片通常上档很迟,表现也飘忽不定的日本。

去掉日本不说,目前为止《恋恋笔记本》的海外票房也相当亮眼,截止到目前,海外已经拿到了五千万之多,由于英国才刚刚上档,所以海外破亿甚至更多也是很保守的预估。毕竟新线之前对这部影片并不看重,海外甚至没有做多少宣发工作,按照常理估计,少宣发的口碑电影票房应该是走长线,如果出现逆跌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从这一周来看,最终《恋恋笔记本》的全球票房极有可能去到三亿甚至是三点五亿、四亿。这一个亿的量在全球的大市场中,也是个很正常的波动值。

这意味着什么?对于一部爱情片来说,这意味着完完全全的奇迹!毕竟爱情片一直以来都是盘片卖得好,票房表现则平平,个中道理也很容易理解。去看电影毕竟是一件成本较高的娱乐活动,即使票价和零嘴不是问题,观众也得扎扎实实地付出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成本在电影院里。那么人们当然更趋向于看一些在电视机里看不到,或者说看不舒服的视觉娱乐,比如说特效、大场面、爆炸戏码,这些都是小屏幕看不爽的东西。爱情片除非有《泰坦尼克号》那样的大船奇观做背景,否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在哪个屏幕上看不是都一样?甚至于这些容易勾起私人情绪的影片,很多观众还不喜欢在公共场所看呢。所以,爱情片的票房是无法和《加勒比海盗》这样的视觉大片相比的。而《恋恋笔记本》现在拿到的票房,已经是动作大片的级别了,能以这样简朴的阵容和低微的投资,不出名的原著以及资历不算耀眼的导演取得这样的成绩,剧组的每个成员都应该要感到骄傲。

如此出色的成绩,也完全是出乎了珍妮的意料,她猜测这部影片的成绩要比平行世界的那一部好上很多,否则她上辈子不可能没在2004年听说过这个名字,还要等之后才在美剧等媒介中听说。尤其是海外票房,如果是瑞秋来演的话,表现肯定不会这么好。

虽然她拿不到海外部分的分成,但切萨雷和她也是非常看重这一块,因为这个数字能证明她的确具有国际性号召力——这对于一个好莱坞明星是非常重要的,现在世界电影市场都在飞速发展,北美虽然还是不能丢失的大本营,但在全球票房数字里占的比重会越来越小,在2010年以后,陈贞记得的那些全球大片,全球十几亿的票房里,北美大概只占了2亿、3亿,能在职业生涯的早期就建筑起全球影响力,这当然再好不过。

听到这个好消息,一整天的疲惫似乎都是烟消云散,珍妮脸上笑容才露,就又被前院传来的刹车声给打散了,她恼怒地瞪了乔什一眼——这个人甚至连妆都没卸就飞奔了进来,一边进门还一边嚷着,“我没错过什么吧!”就好像在等着观看他最爱的电视直播节目一样。

切萨雷瞥了乔什一眼,又看了看克劳迪娅和玛丽,珍妮不禁也随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她叹了口气,扶住了太阳穴——玛丽甚至连冰淇淋都吃上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难得地,切萨雷的唇边带上了一丝轻微的笑意——不大,但的确很真诚。他在起居室中随意地浏览了一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放到了珍妮跟前。

“今天我要你把这个橘子卖给我。”他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价格不能低于100美金。”

第99章合作邀请

莉莉安宅邸两周以前

“我的意见。”珍妮慢慢地说,她没想到自己和切萨雷的对话会这么顺利——在她看来,今晚能稍微修补一下关系,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你在征求我的意见。”

“对,如果你有重听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切萨雷耐心地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而不是听你简单地重复着我的话。”

“好吧,那第一个意见,你可以改改你的说话方式吗?”珍妮反射性地回击道。切萨雷挑了挑眉毛,她的气势又弱了下来,“我是说真的,有时候你说话的方式让人觉得反应稍慢一点都是一种犯罪。”

“如果我对你有这样的期待,那也只是说明你平时给了我反应敏捷的印象。”切萨雷指出,“还是你更希望我能以对待吉姆的方式对你说话?”

“那还是算了。”珍妮翻了个白眼,不过在这插科打诨之中,她也把自己的思绪多少整理出了个头绪。“好吧,你问我我的意见,那么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切萨雷没有吭声,珍妮知道他在等她的进一步解释,她一边想一边往下说,“其实我认为我们之前的问题,我也负有很大的责任,虽然理论上说,我可以接演任何我想演的角色,我想投资什么电影都是我的事。但不能否认的是,我拿不出理由来说明我为什么会认为《恋恋笔记本》、《恶魔穿着Prada》会获得成功,那种突发的热情和执拗,对于一心为我和你的共同目标忙碌的你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背叛,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这是我的直觉,你希望我能拿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我想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感。”

她挥了挥手,“我肯定会想,这女人看起来思维清楚、意志坚定,她一点也不像是发了疯,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基于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才会这么坚持这两部影片,但她不信任我,她不愿把真正的理由告诉我,而是用荒谬可笑的直觉论来敷衍我,指望我买账,她不但背叛了我们之间的互信关系,而且还藐视了我的智商。如果不是我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下一刻我就要把她给蹬掉……你当时是不是这样想的?”

“你已经描绘得很清楚了。”切萨雷有些圆滑地反问,“还需要我再补充什么吗?”

“想象的天空总是无边无际的。”珍妮说,“如果你不正面回答的话,我恐怕会猜测出更离谱的内容,所以……”

她笑了笑,“不过我不打算寻根究底,你觉得我是在对你认错也未尝不可。我的确对你感到有些歉疚,切萨,这一点绝不是虚言。如果你觉得我不那么看重我们之间的合作,那是错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运气,没有你,我不可能接到《加勒比海盗》,我知道现在你很难相信,但我真的想要让你相信,我其实很忠诚,只要情况允许,我很想要和你一直合作下去——事实上,为了体现我的诚意,我想要做一件事。”

这个想法也是刚刚才浮出水面,但珍妮越想越觉得合理,她之前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不过是因为现在事情的进展已经远超事前她最好的估计了。“——我想把我在《恋恋笔记本》中的收益分割一半给你。”

这句话的价值大概在五六百万上下,但却只换得了切萨雷眉毛上的一挑。“而你想用这份收益换来——”

“换来你的信任。”珍妮说,“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没疯。我可能时而会强烈地希望出演某部电影,又或者在某些电影里注资——当我有这种意愿的时候,我并不是在发疯,只是我无法解释我这么做的理由,只能用直觉来形容。这并不是说我以后就都不打算听你的建议和引导了,我还是很有合作意愿,只是时不时会有些特殊情况。我希望你能信任我的——就让我们管它叫直觉好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的直觉。”

“OK。”切萨雷说,但语气还是很谨慎。“这就是你想要的全部吗?”

“我还想表达我对你的谢意和歉疚。”珍妮真诚地说,“你一直拿着电影经纪人的提成,但你为我做的事已经远超一个电影经纪人的工作范畴,这一点我心里一直清楚,但没有好好地对你道过谢。我想现在也到了让你拿到应有报酬的时候了……在我心里,这一千万本来就有一半应该是属于你的。”

这温情的认错气氛似乎让切萨雷有些不舒服,他又把雪茄拿了起来,用半带着疑问的口吻说,“真的?”

“真的。”珍妮说,“直到我自己参加制片工作,自己和片商谈判,我才发现你为我承担了很多电影经纪人不需要去做的事。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不知感恩的人,而且我也希望之后能得到你的这些服务。我有直觉,我能时不时地做出天才的选择,但这并不是全部,我发现我欠缺执行力——如果你在《Prada》项目里的话,现在我对项目前景也许就会乐观得多……我希望你能继续代理我,这么说吧,我希望你做我的经理人,或者干脆直接加入大梦电影,我有主意,你有执行力,我们会是一对黄金拍档。”

她看着切萨雷,试图在黯淡的灯光中看明白他的情绪,“我们两个都想要登上好莱坞的高峰,达到前人未曾达到的高度,但切萨,我们不可能只光凭着表演登上高峰,否则当时我的目标就会是梅丽尔,而不是奥普拉。我们需要一间公司,一间也许现在很小,但将来会越来越有影响力的公司。我承认我的野心很大,我不但想要奖项,想要票房,想要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我还想要一间赚钱的公司,我的欲.望几乎永无止尽,但我的时间却不是很多,我需要一个有力的合作伙伴,和我瞧准同一个目标,我有演技、金钱和偶发的天才直觉,他有执行力、人脉和高超的选片眼光——三年前的此时此刻,你认为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而在这三年中我也通过我们的相处确认了这一点:你就是我需要的那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这50%就是我的诚意,加入大梦和我合作,50%的股权就是你的了。”

500万以上的现金,以及现在价值五百万的股权,即使是在好莱坞,这也不是一份常见的要约,切萨雷垂下眼把玩着一根长火柴,尽管他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但珍妮认为他的动作多少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让我这么归纳一下。”对话停顿了一会,然后切萨雷说,“你提出的新型合作方式如下:在大部分时间里,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履行职责,也就是在你没有你那……天才般直觉的时候,为你挑出你最适合出演的影片,而你——”

“我保证乖乖从命。”珍妮举手说,“绝对,百分百的合作诚意。”

“而你听从安排。”切萨雷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一点酒意,“当你有直觉的时候,我会为你尽量争取项目,即使你没办法演,我也为你争取投资入局的可能。”

“没错,”珍妮补充说,“而且你会为我对这些项目施加影响力,让项目依照我需要的方向进行。”

“而你提供的报酬会是五百万的现金以及大梦电影50%的股权。”切萨雷总结完毕。

“利润绝对平分。”珍妮补充说,“管理权我也希望由你掌控,基本上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个沉默的天使投资人,只是当我有‘直觉’的时候——”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切萨雷吸了一口气,把雪茄慢慢地放在桌上,“不能不说,站在‘彻底相信你的直觉’这一点上来看,这也不失为一份很有诚意的邀请——”

#

“OK,”珍妮拿起橘子,瞪着这个圆圆的小东西看了一会,禁不住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是个橘子,我要把它卖给你,100美金。”

“你可以开始了。”切萨雷说,“倒数开始,3、2、1,Go。”

“维杰里先生,”珍妮用礼貌的口吻来拖延时间,催促着疲惫的大脑加速转动,她很快有了个主意,“让我把今年秋天的一个好主意介绍给你,这是我们最新想出的橘皮计划。”

她拿起橘子,撕下一小片黄色的柑橘皮,“大量的统计数据表示——”

“大量,有多大量?”切萨雷打断了她。

“非常大量。”珍妮说,她不悦地看了切萨雷一眼,似乎表达着对他缺乏礼仪的不满,“农业部、卫生部,食品与药品管理局在去年的报告中都指出,80%以上的美国民众都缺乏橘黄素,而这正是因为人们广泛食用橘肉制品,长久以来却忽略了橘皮的营养价值。”

橘黄素这个词一吐出来她就觉得自己很蠢,但还是一边说一边往下编,但不让自己的心虚体现在语气上,“我们公司的橘皮计划瞄准的正是眼下的市场空缺,试试看这个概念:可以吃的橘皮,萃取橘皮中的橘黄素,利用明胶制作成非常逼真的橘皮,注入含有丰富果粒的橘子水,你可以先畅饮橘子水,然后大快朵颐橘皮。这个概念橘子作为样品仅售一百元,如果你对我们的计划有兴趣的话,买下它,我们会把详细的盈利模式发送给你。”

观众发出轻微的骚动,明显对珍妮的表现有些诧异,珍妮暗想他们到底是觉得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差,还是惊讶于她进步的神速。

切萨雷的表情依然不变,他拿起橘子端详了一下,“嗯,很好的概念,我真的被打动了。但你能告诉我你的计划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为什么市场会中意你的新概念橘子,而不是传统的橘子与橘黄素……药片的配合服用?我认为我可能得先看到你们的盈利模式,才能放心地支付这一百元。”

珍妮抑制住皱眉的冲动,反而露出了略带不快的笑容,仿佛切萨雷的要求近乎不可思议,“恕我直言,维杰里先生,你并不是市场上唯一一个有兴趣的买家,这个姿态对你和我们的合作前景恐怕没有太大的好处,如果你真的想要合作,我们可以接受分期支付,一张五十元的现钞,和五十元的支票可以让你看到盈利模式,但全数欠账已经说明了你们毫无……Shit。”

她懊恼地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我一开始应该开200的。”

按照现在的讨价还价模式,切萨雷之后可能会转而要求只支付80元,但全是现金,以此来交换这个橘子,这样她把橘子卖上100元的计划就失效了。珍妮叹了口气,把橘子拿起来丢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我又一次失败了,两周内的第三次,祝贺我吧。”

克劳迪娅和乔什都大笑起来,克劳迪娅一边笑一边安慰她,“至少你在说橘黄素的时候不会打磕巴了,亲爱的珍,虽然你在生造这个词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出来……”

倒是玛丽有些若有所思,她往前迈了一步,“能让我试试吗?维杰里先生。”

切萨雷没有说话,珍妮倒是想看看玛丽会是怎么表现的。“试试吧,玛丽。”

玛丽拿起橘子,放到了珍妮手上,“维杰里先生,你认识她吗?珍妮弗.杰弗森,今年最有人气的新面孔。”

“当然。”切萨雷说。“所以?”

“我知道你是个电影经纪人,而我是珍妮弗的助理,我知道她对她的经纪人不太满意,如果你花100美金买下这个橘子,我会告诉你今晚珍妮弗在哪里吃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玛丽说,她甚至还有胆量对切萨雷眨眨眼。

“噢——”乔什和克劳迪娅都发出了赞叹声,即使是珍妮也不得不承认,玛丽的这个主意的确有够机灵。切萨雷从怀里掏出钱包,数出五张钞票,拿过了橘子。“这一百美元是你的了。”

在欢呼声中,几个小伙伴识趣地走开去做自己的事,玛丽和克劳迪娅结伴去遛狗,乔什则打开电视预备玩一局电动游戏,切萨雷同珍妮则来到了‘教室’——楼上的小起居室里,开始了真正的教学工作。

“你今天的表现不错。”切萨雷倒没有吝惜他的赞美,珍妮发觉他在默认她很擅长的领域并不会多做评价,反而很注意扶持她在做这些新尝试时的信心。“犯了个比较低级的错误,但思路挺好。明星、投资商和片商在听到你的计划时,都会期待着听到一些新东西,即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市场上只是几种类型在轮流坐庄,但人们总是希望他们在做的这个项目与众不同。就算你拿着的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橘子,在签下合同以前你也要让它显得标新立异,橘黄素是有点扯,但在这里我们不需要考察你编故事的能力——而且我欣赏你对这个故事的坚定,即使初听再荒谬,只要你多说几遍,又足够自信,谈判对象也可能会被你说服。谈判无非就是两个意志的较量,自信必不可少,在极端情况下不要畏惧撒谎——”

“因为在电影领域的谈判中,很少有人会去核实会议中听到的数据真假,”珍妮复述着上一节课听到的内容,“最重要的是不论何时都显得理直气壮、信心十足。”

“很好。”切萨雷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这是彼得.杰克逊的《金刚》,现在说服我,告诉我为什么接下这份邀约是个坏主意。”

珍妮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我直觉这部片肯定会失败’,她叹了口气,“让我想几分钟?”

“没问题。”切萨雷比了比,“请自便。”

他低头开始径自翻阅案卷,珍妮则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演艺空间——她需要这里的三倍时间以及回放功能帮助她确认自己的表现。

#

两周以前

“这是个很诱人的邀约……”切萨雷说,“但目前我只能很遗憾地予以拒绝。”

珍妮哼了一声——她倒也没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首先,法律规定经纪、制片分离,如果我想要入股大梦电影,那就只能放弃我的经纪人事业。”切萨雷指出。

“——但你可以通过很多办法入股大梦啊,”珍妮说,“这毕竟只是个规定,连我都能随口说出好几个不能追查公司注册人的国家。”

“但这也让我通过电影公司赚得的利润变成了黑钱。”切萨雷说,“当然,这只是增加了一些风险,并不是我拒绝的直接原因。我拒绝的真正原因是我认为这个合作方式中我的付出和得到并不对等。——作为演员来说,你当然非常优秀,杰弗森,但你不能不承认,你是个很差的商业伙伴,基本不具有商业谈判和处理公司日常事务的能力,你能提供的是你的演技和你‘天才的直觉’——如果它不出错的话,即使我相信你的直觉,这对我来说也依然不是划算的协议。”

“但我——”珍妮微弱地说,“我提供你50%的股权……”

“让我们这么说吧,”切萨雷终于划亮了火柴,慢慢地烤起了雪茄,珍妮似乎能看到他唇角浮动的笑意。“你认为你最大的凭仗是,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天才的选择,都能获得奇迹般的收益,这是你在我们的制片领域合作中所依仗的筹码。你有钱,有决策力,而你欠缺执行力。”

“没错。”

“但你遗漏的一点是,我一样有钱。”切萨雷吹灭了火柴,轻松愉快地说,“我一样有决策力,我对自己做出好选择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你也不能不承认我的确很少失手,而我还有你缺少的东西——至关重要的执行力。除了不稳定的天才决策以外,你能提供给我的帮助并不多,如果我想做制片人,我可以轻松地在迪斯尼、环球谋到高级制作人,甚至是制片部门负责人的位置,或者是成立我的制片公司,接受六大电影公司的聘请,这在好莱坞并不罕见。我为什么要放弃另两个选择,冒着违法、洗钱的风险和你合作呢?你现有的筹码并不足以让我下定决心。而我不禁注意到,在我们的需求关系中,你对我的需求似乎要高于我对你的需求,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干好制片人这个活计,但没有我,你显然已经让《Prada》项目失控,以至于失去了对它能否盈利的信心……”

珍妮挫败地吐出一口气,“Damn,今晚你刚失恋——而我是那个来安慰你的好心人!你就不能感性一点儿吗?”

切萨雷唇边的商务笑容足以回答这个问题。“不要说我不讲感情,杰弗森,事实上,你我之间的合作并非是毫无可能。第一,毕竟你和我有同一个目标,这一点你没有说错。第二,你的天才决策力对我来说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直觉’背后的秘密,我也许会重新思考我的决定……你一直让我信任你,而我也需要感到我正被你信任,这一点对我们两人的合作关系来说至关重要。”

“没有第三个选择吗?”珍妮焦虑地问,在提出了这个邀约以后,她已经无法再忍受大梦电影没有切萨雷的预想了,事实是少了切萨雷,她还真的找不到另一个能替代她为她推进项目的合适人选。“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

她叹了口气,“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人生故事吗?你的控制欲为什么会这么浓烈,为什么这么固执——我的‘直觉’大概就和你的这些秘密一样,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只是它太私人化了。”

切萨雷沉默了一会——很有张力的一分钟。

“好吧。”最终他说,“那你只能选择比较艰难的那条路了:我不需要一个离开我什么也做不了的商业伙伴,你可以有弱点,但不能完全瘸腿,当然,你现在几乎什么都不会,谈判表现一团糟,但这很正常,你才23岁,几乎只是略微受过教育,如果你什么都会,那才让人吃惊。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拒绝学习——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每周两次课程,我会对你做一些必要而基础的培训,把你培养成我需要的合作伙伴,什么时候你成功地把一个点子卖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加入大梦。”切萨雷把雪茄放回烟灰缸,坐直身子,微微前倾——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我知道你行程很紧,而这会很累。如果你太累,无法完成课程,协议泡汤,如果你太愚笨,没有天分,协议泡汤,你想要创办一个成功而有影响力的公司——你想要我,那你就要对我证明你的抗压性和可塑性。”

#

切萨雷的课程通常会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把他指定的任何荒谬的对象卖给他,这一部分极大地娱乐了玛丽三人组,主要是因为珍妮在前两次课程完全是张口结舌,用玛丽的话说,“你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蠢相。”

第二部分会包含对于第一部分的点评,切萨雷在第一堂课的第二部分还示范过如何把他指定的一块地毯卖出一千元的高价,终结了珍妮对他的疑问,然后珍妮会在他的指导下总结出一些真知灼见,并现场运用这些道理开始第二次谈判,这一次就会是专业相关——第一堂课里,切萨雷就让珍妮重新说服他《恋恋笔记本》是个非常不错,值得去投资的项目。

这种对症下药式的恶补不能不说很有效果,起码在几堂课以后珍妮也学会了一些很实用的技巧,在切萨雷跟前不至于怯场(这也和她没那么怕他了有关),而这一次她在开口之前,就对自己有了一定的信心。

“《金刚》当然有它的优势,这一点不能否认。”她说,不再学着切萨雷身子前倾,而是回到了‘梦露式’的交叠双腿,一手放在扶手上,仿佛充满自信地侃侃而谈。“但彼得.杰克逊有过同类型的影片吗?他擅长史诗奇幻,没错,擅长惊悚邪典,也没错,但我在他的故事里没有看到过感人至深的爱情和钢铁丛林与怪兽元素的融合,让我们正视现实——切萨雷,让我说完——”

见切萨雷有皱眉开口的意图,珍妮举起一只手,神色微冷,“你要知道,打断别人的对话并不礼貌——让我们正视现实,抛开彼得的名导光环,《金刚》说的是一个巨大的,拟人的野兽,闯入30年代的城市为所欲为,最终被杀死的故事,我的角色在这部影片里是什么?只能是个配角,没有什么发挥余地,我认为她也不太讨喜。如果你站在金刚的角度来看,女主角几乎是个反派,如果你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女主角也还是个反派,她在人类和金刚的阵营间来回摇摆,在哪一方面都不讨喜。”

注意到切萨雷眼神开始游离,她清了清嗓子,责难地瞪了他一眼,“再看看这个故事,这可不是基于托尔金的传世巨著所拍摄的经典,金刚诞生于1933年,满足的是当时刚刚接触到电影的观众对于电影特效的需求以及对于丛林密境的遐思,《金刚》的时代,大猩猩和飞机的对战就相当于现在的追车爆炸戏码,2004年的现在你再回头去看,这整个时代特征浓厚的戏码几乎是一出荒谬剧,有哪个观众会相信如此不现实的剧情?《金刚》会是环球的一个大污点,仅仅是因为彼得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便因此筹拍,这完全是对市场和投资人的不负责。”

她满意地一顿——这已经是她在最短时间内能排练出的最佳讲话了。

“很好。”即使切萨雷都没有挑她的毛病,只是拿起文件夹,再一次递给珍妮,“现在请你继续说服我,金刚会是一个值得投资的项目。”

“呃?”就算学会了不少诀窍,已经意识到了保持一张扑克脸的重要性,珍妮依然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这——”

“这也是很重要的专业素质。”切萨雷说,“甚至比说服别人这是个坏项目更重要,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