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是自嘲的,像是在对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回顾,珍妮依然在笑——她觉得这时候,笑是较为得体的表情。

“但我记得你之后去了寄宿学校,”她说,”你在那里住了很久——”

他和珍妮一起靠在流理台边上,交叠起长腿,以有些怀念的语气说道,“这样的生活持续到我三年级,那之后,因为我祖母得了癌症,而他们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法履行好监护职能',所以我母亲不得不接手了我的监护权——这件事有些复杂,刚离婚的时候她的确拿到了监护权,但很快又发现自己无法履行,所以把我留给了祖父母,每月支付我的生活费,不过,'为了让自己花的每一分钱都值得',她一直在更改我的姓,在她遇到维杰里先生之前,我换过大概4个姓——所以你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她结了几次婚。”

“然后你就去到你母亲那边,离开了纽约?但还是会偶尔回去度假,我猜——否则你很难继续和莉莉安保持联系。”珍妮试着勾勒出那幅画面:一个小男孩自然地在豪宅中独来独往,和所有人保持着职业上的联系,而丝毫意识不到这其中的不正常,甚至不知道自己缺失了什么——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才继续说,“感觉上你们从小到大都相当熟悉。”

“嗯,童年大概到这时候就结束了,不过你说的对,我还是回去过寒暑假,基本上我和我父母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我到了维吉利亚那里后不久,她认为房子里的孩子太多了,因为我的继父也有自己的儿女,这样就让房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因为我们彼此并不熟悉。”切萨雷笑了一下,“虽然威尔很反对,但她还是很快就把我送到寄宿学校,我在学校的第一学期没有过完,我的祖母就去世了,我的祖父意识到他需要孙辈的陪伴,所以我决定总是回纽约过寒暑假,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到洛杉矶呆几天——所以,如果你以为我有一个非常不愉快,对亲情充满了渴望,但又屡屡失望的童年的话,那的确没有,因为你需要被培养出渴望,你需要认识到这种东西是必要的存在才能渴望它。”

他耸了耸肩,“我意识到对于一般人来说,家庭代表了温暖、包容和关心的时候,那时候是一段比较难熬的日子,你必须学会去处理这个事实,和一般人比,你的成长过程中好像似乎是少了些什么——对我来说,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我读寄宿学校的时期,你长大了,认识了更多的人,眼界也开阔了,你开始看到世界,一直要到那时候你才会明白,原来你得到的一切是有缺失的,但因为之前你还算过得不错,因为在物质上——”

“当然非常充裕,”珍妮点了点头,同意地说,“所以你虽然会因此失落,但不会有非常激烈的情绪,甚至对于你的父母,因为没有过期望,所以也没有强烈的恨意,是吗?”

“差不多如此,”切萨雷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拿起一个苹果,在半空中上上下下地抛接着,“其实就这点来说,我还是赞成你的看法的——维吉利亚可能主观上并没有太强烈的恶意,她并不想要伤害我,否则她有太多别的办法,她只是——“

他耸了耸肩,“她只是不是那么的在乎,这就是她生来的样子,你不能因为她做了母亲就希望她忽然变了个人,对吗?对她来说,她已经在做一个很不错的母亲了,她为我提供了生活费,定期检查我的课业成绩,关心我的事业规划,以她自己的认识来说她已经尽了本分——至于在她生下艾登以后发生的改变,那多数是威尔的功劳,对她来说她没有故意苛待我……而我今天也不应该表现得太过失礼。”

他走向厨房边上的可视对讲机,按下了查阅键——当看到那辆白色宝马还在那里以后,珍妮都小小地吃了一惊:已经几乎都过了一个半小时,天都要黑了,她没想到维吉利亚居然还在那里。

“你应该回家了,维吉利亚。“切萨雷按下了对讲键,“如果你想要问我有没有对鲍勃说什么: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说。你不需要担心这之后会有什么报复——”

他询问地看了珍妮一眼,珍妮点了点头,切萨雷继续说,“这次较量已经结束了,也许下次会有合作的机会,现在回家吧,见面已经没有必要了。”

珍妮轻声说,“如果你不介意——她保证会表现良好的话,她也可以来参加招待会。”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来参加招待会。“切萨雷补充说,“当然,前提是你的表现足够友好。”

在有些模糊的小屏幕上,维吉利亚对着镜头做了个无奈的摊手姿势,似乎是在对切萨雷表示不满,而切萨雷不为所动地松开了对讲按钮,但并没有结束查阅,依然在观察着正门。

维吉利亚显然有些烦躁,她下了车走向铁门,在画面中无声地拍打和摇动着它,不过,这座庄园的保安措施相当完善,除了铁门以外,周围的栏杆上都有高压电网,所以看起来她突入的可能也并不大。

——留守的保全始终保持着沉默,维吉利亚在寂静的暮色中孤独地尝试了五分钟,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她上了车以后,又坐了一会,低下头重新使用了一番手机,但最终还是发动了那辆少了一个后视镜的汽车,转过弯,飞快地消失在了监控摄像头的视野中。

“whatashow。”切萨雷松开了按键,干巴巴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她也达到目的了,在招待会上她依然是维杰里家庭的一员——起码也维护了自己的面子。”珍妮从务实的角度评论道——至于事业,如果维吉利亚还想再进一步的话,那应该会动念转到电视部门,这一块大梦暂时还没有涉足,这也是她尝试搬走切萨雷未果后的最好选择。

“是啊,问题解决了,基本上你也已经知道了我那贫乏童年的一切,”切萨雷说,他把苹果放回果篮,率先走向门口,以闲聊的口吻说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说说你的童年和你的家庭——这之类的话题?”

珍妮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切萨雷这么问,当然在他说了这些以后,这么问很自然——而当时他的口吻,那种丝毫不以为奇,仿佛早有预料的感觉——

“我也是玛姬的客户,”切萨雷说,今晚第一次,他的蓝眼睛里闪过了那熟悉的愉快光芒,“仔细想想,这不是一个很难的数学题,不是吗?最近你在为萨尔维的新电影犹豫,你去了玛姬那里,忽然间你开始对我的童年感到好奇——有时候你经常这样,在你被迫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你喜欢让自己的行为别那么,我该怎么形容——”

“……吃亏。”珍妮郁闷地说,“好吧,你现在让我显得很愚蠢了——但玛姬并没和我说过你也是她的客户,所以这不能算是我迟钝。”

“如果我没有在她那里做过咨询,我怎么能放心把她推荐给你?”切萨雷反问,“当然,如果你介意这点——”

“逻辑上说我也不能做什么了,”珍妮摇了摇头,“当然我也不介意,玛姬已经证明了自己,而且又不是说她知道的会比你更多——我之前就猜你可能不是第一次聊到童年,思考、回忆的时间太少了,是和玛姬吗?”

“玛姬很喜欢把感情上的困扰和原生家庭的元素联系在一起,”切萨雷也没有否认,“所以我们有段时间的确在回溯这一点,不过她的理论的确有道理,如果你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建立起这种对爱的感受-回馈机制,那么在你长大以后,不管再怎么努力,你依然不能和别人一样自如地进入一段亲密关系,这是很典型的经典心理学理论。”

他们边说边走,切萨雷把珍妮领到了阳光室里,当然,这里现在能看到的仅仅是一片夜空——这是珍妮最喜欢的休闲处所,可以享受海景,但没有讨人厌的海风。

“但你还是可以从这些经历中找到你的问题所在,即使不能治愈,你也依然会输得明白一些——输得比较甘心,”珍妮说,和切萨雷对视一笑——这是玛姬的原话,“这就是我喜欢她的一点,她不会告诉你你可以被治愈,但你会相信按照她的话去做,事情确实会有改善。”

她没有问切萨雷为什么肯定她不会直接告诉玛姬她的童年,又为什么会知道玛姬鼓励客户向朋友倾诉、交流——这会让她开始思考,切萨雷当时表示抗拒(这很正常,虽然刚才他并不是第一次讲述,所以在情绪上也许做了必要的伪装,但珍妮依然有所感觉,切萨雷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而在玛姬给出选项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玛姬倾诉,这是否意味着当时的切萨雷——和莉莉安分手后的切萨雷也和她一样,找不到一个能完全打开心扉的人。

不,珍妮没有问,她只是深深地呼吸,为自己做着准备,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回顾往事了,提起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跨出一步,这的确并不容易,即使身边坐着的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也依然如此。

“好吧,”在一段沉默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对,今晚是分享时间,既然我已经听过了你的悲伤故事,那我也应该讲一个故事给予回报——相信我,这的确是回报,因为在听完这个……假设的故事之后,你会发现你其实已经足够幸运了,真的,比起……故事里的女孩,你简直应该感到幸福。”

切萨雷的手指又开始在下巴上滑来滑去,就像是每次被珍妮撼动世界观的时候一样,他的态度有些不确定,也会因此更为沉默——对于没什么把握的事他一贯喜欢多听少说,这次也是一样,他点了点头,有些不置可否地说道,“而我在听。”

珍妮吸了一口气,尽量把信息压缩得简洁,“和你一样,故事里的这女孩,当然和父母的关系也不是太好,事实上,你和她的母亲的确都比较偏爱小儿子,不过,当然因为背景的不同,故事的展开也有所不同,首先你要知道,她的父母都是传统的东亚农民家庭出身,所以,他们一直非常想要个儿子……”

第335章一千零一夜(下)

“你的意思是,传统的东亚农民对于儿子往往都有一种狂热?所以他们并不喜欢女儿?”

“呃,对,你知道,因为对于东亚人来说……那个怎么说来着?不孝的事有三种,而以无法传承血脉为大,而和欧洲的中世纪一样,女儿并不能起到传承血脉的作用——我知道你的表情在说什么,是的,在这方面可能东亚在二十年前的观念依然和欧洲中世纪时差不多——而那是因为我……因为他们进入现代社会时间较晚!”

“ok,ok,我并没有在评判什么……”切萨雷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了真诚的困惑感,而这对于他来说也的确相当少见——要知道,在自己理应在行的领域,他一向是非常淡然自若,即使有不擅长的时刻,也会妥善隐藏起来,不可能会这么老实地表现出来,不过,起码在这点上,珍妮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权威身份,所以他并没有掩藏自己的求知欲,而是好奇地发问,“这是东亚地区的共性,还是中国特有的特点?”

这种以局外人的身份来谈论往事的做法,对珍妮来说也很特别——一方面她的情绪似乎在发酵,但另一方面,她又还在和切萨雷以就事论事的客观口吻讨论东亚文化圈重男轻女的特色,弥补着文化鸿沟——这简直可以直接上一个实验性话剧了。

“应该是共性,”她很庆幸他们只开了小灯照明,这样她可以不必再修饰自己的表情,反正切萨雷应该也看不清楚。“但是在中国,这个现象更加明显,因为中国的贫困人口并不少,一般来说,资源宽裕的情况下,矛盾不会太尖锐,但如果资源只能供给一个孩子的话,父母必须面临选择,这也就延伸出了非常多的矛盾。”

“符合逻辑。”切萨雷点了点头,“这么假设的话,因为贫穷,农业机械化水平较低,所以农民相对于工人更加重视男孩,这也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选择——这也和欧洲中世纪溺婴现象的原理不谋而合。”

“对,而且在中国,现代化的时间较晚,工人的出现不会超过一百年,起码大规模出现不会超过一百年……我认为……”珍妮越说越心虚,她有种罪恶感:当年真的应该好好学习的,现在连自己国家的历史都搞不清。“总之,在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重男轻女是一种社会常识,尤其如果你的上一代来自农村的话,你不重视男丁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而当时的社会环境让这个矛盾更加激烈,因为中国从那个时代开始执行计划生育制度……不要露出这个表情,并不是你再怀上一个孩子就会被执行死刑那么恐怖,在大部分地区,只要你愿意放弃公职和缴纳罚款,你还是可以继续生育的。”

这个制度对于一直鼓励生育的西方国家来说,一直是中国主要的黑点之一,切萨雷也的确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虽然他没有反感、嫌恶的表示,起码表面没有,但珍妮也不禁深切地感到了这种跨文化交流的困难,她甚至怀疑切萨雷能否理解这一整个故事,因为它实在是太有中国特色了。

然而,叙述已经开始了,仅仅是因为怀疑切萨雷能否理解便因此半途而废的话,这对于他的智商和理解能力可能也是一种羞辱,珍妮吸了一口气,“总之,这个政策是有很强大的积极意义的,否则现在让你们感到恐惧的13亿人口这个数字会变成23亿、33亿,天知道在和平状态下中国该怎么养活这些人,到时候核.战.争的阴影将会更重,即使是对大部分女孩来说,这也是个利好消息,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当然,在资源本就有限的情况下,如果女孩幸运地成为了这个家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那么她就会得到家庭的所有资源,她的命运有可能发生极大的改变。”切萨雷点了点头,他的反应当然一直是很快的,“不过这样做也会带来非常严重的性别筛选现象吧,民众必定会对国家法规产生反弹——中国必须禁止b超,考虑到庞大的农业人口对男丁的渴求,一旦保留他们筛选性别的途径,几十年后,整个国家会有极为严重的性别失衡。”

“你说得非常对——中国后来的确禁止了b超,不过即使如此,性别失衡现象应该也是全球第一。”珍妮不禁苦涩地笑了笑,这些陌生的单词和熟悉的含义,让她有种疑真疑幻的感觉,多少冲淡了往事的沉重感,但那些梦魇般的记忆依然让她的心被沉重的情绪塞满,“不过,在故事发生的年代——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才刚刚打开国门,很多人根本没有进行b超的习惯,因为这个政策也才刚刚开始推行,而大多数人也都相当无知,起码这个女孩的父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在怀孕时进行筛选,这样,宝贵的生育名额就浪费在了女儿身上。而很快,在这个女孩6个月的时候,当地的政策力度加强,作为公职人员,如果想要保住工作,他们就绝对不能违反政策了,而在此之前,情况并不是这样。”

她顿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这对夫妻都是农民家庭出身,他们幸运地双双成为了政府工作人员,但对男丁的渴求依然写在血脉里,他们非常责怪自己——草率地用掉了第一个名额,也非常责怪自己的大女儿,如果不是她,他们本可以有一个儿子的。当然,基本的人性让他们没有下手处理掉这条小生命——这也是这女孩应该感到感激的地方,起码很多人是这么说的,因为,你也许很难想象,但在中国的有些家庭里,为了想要一个儿子,家长是真的可以虐待和杀死女婴的。”

“这并不奇怪,”似乎是感觉到了珍妮的顾虑,切萨雷以学术的口吻评论道,“一样是资源有限情况下的应激反应,人们经常高估了社会的道德性,但实际上,纵观人类历史,你会发现道德和人性、秩序实际上都是一种奢侈品。尤其在13亿的基数下,当国家政策和传统文化发生冲突的时候,极端事件的出现几乎是一种必然。”

“是的,就像是在民众可以自由持枪的美国,和枪支有关的极端案件几乎也是一种必然一样。”珍妮说,她对切萨雷的语气感到轻微的不悦——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她矫情了,估计如果切萨雷对于中国的蒙昧和落后表现得不可置信,她也会有辩驳的冲动,但现在他开始冷静地分析原因了,她也不由得感到一阵不舒服,“但这不能让枪击案的受害人更好受一些,不是吗?对这女孩来说,全国有多少人和她处境相似,甚至更悲惨,这一点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无法改变她在一个非常不友好的环境里长大的事实。她和你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就像是你说的,其实你的父母对你没有主观恶意,他们只是不在乎,但她……但那女孩的父母则不同,他们确实对自己的孩子怀抱恶意,因为她夺走了他们拥有儿子的机会。”

越是忙碌的人当然越容易忘事,尤其是对珍妮这样忙得疯狂的人来说,甚至仅仅是2001年她刚刚穿越过来时的生活——她在表演《芝加哥》舞台剧时的生活,都渐渐已经有些模糊,但随着话题的渐渐深入,更多似乎早已被遗忘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了眼前,珍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抑制着声音里的哽塞,“更糟的一点是,这女孩的父母是公职人员,她生活在城镇而不是农村——不像是你,她没有和同类生活在一起,她不是生活在一个女孩天生低人一等的地方:没有继承权、没有宅基地,当然也没有任何男性村民能享受的权益,如果她生活在农村,她不会有这么深的不幸感,因为所有女孩,几乎所有姐姐都要为弟弟让道,而且根据当时的政策,农村居民可以生两个孩子,所以她的父母也应该不会把憎恨全集中在她身上,毕竟他们还有一次机会。但她偏偏生活在城市,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大多数公职人员都受过教育,他们对男孩还是女孩并不是那么的执着,如果可以选,也许也会要男孩,但既然只能生一个女孩,那女孩当然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我猜想那女孩肯定承受了一些精神虐待。”切萨雷说,他的语气有些沉重,过了一会,他又加上了一句,“如果没有生理虐待的话。”

“如果你承受的忽视是一种精神虐待的话,”珍妮说,“那么她承受的虐待程度会更深一些,没有那种夸张的殴打,但……就只是……其实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你会很明显地发觉不对,尤其是当你的小伙伴都明显被宠爱的时候,你就会本能地渴望一样的待遇,从这点来说,你的看法非常正确,你需要懂得,需要明白你本可以拥有,需要渴望你才会受伤,而对她来说,随着她的不断成长,她也不断地意识到她的索取不会有回应——她不能得到别的孩子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东西,一个微笑,一道爱吃的菜肴,一件新衣,一把伞甚至是一句叮咛,这种忽视和厌恶是全方位的,他们没有虐待你,你能吃饱、穿暖,如果你不讲究质量的话,但你会感到你的任何一种需求对父母来说都是负担,他们有太多的借口来对抗你的要求,最常用的大概是描述家庭经济有多么的艰难,工作有多么的疲惫,生活是多么的绝望,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的出生。”

“这样的生活经过了8年,在这女孩开始记事,开始明白除了她以外,其余的家庭并不是这样生活——也开始接受她的生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她的生活也出现了变化,通过行贿,她在法律上成为了一个……智障。”珍妮说,“这样她的父母就因此可以生育第二个孩子——”

“等等,这样做是……”切萨雷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睛第一次瞪大了,“我想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先不谈论为什么你描述中这对生活在社会低层的家庭有能力通过行贿完成这样的……壮举,但在这一点上全世界应该都一样吧,如果你的智力有障碍的话,你应该上特别的学校,或根本就不能上学——”

“是的,当然通过一些社会关系,她还是留在城里念完了小学,但几年后她还是被送回了乡下老家,因为她的存在对于父母的公职的确会是影响,而且,当然喽,父母也没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她。她和她的弟弟仅仅是一起生活了4年的时间,而这4年并没有培养出太多的感情,当时这个女孩以为她是个恶毒的人,因为全世界——你可以想象她父母双方的亲戚都因为这个男孩而欣喜若狂——都在强调这个男孩是家庭的希望,她作为姐姐必须疼爱她的弟弟,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对这个婴儿的憎恨,对将来的恐惧和不安,不止一次,她希望他会在一次意外中死亡,而这种想法让她背负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有时候她觉得反而是自己不配活在世上……和你的童年不同,她的童年感情是极为激烈的,是充满憎恨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戏剧性的,她的心情总是大起大落,她不止一次想到去死,不止一次怀疑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否她本人不值得被爱……”

珍妮闭上眼,又深又长地把气吐出来——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20年来第一次谈论自己的童年,在此之前,这一段记忆真的已经成为了她的禁忌,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曾这样地生活过,“讽刺的是,当弟弟出生以后,她的日子反而比以前要好了一些,父母有了儿子,心满意足,对她的憎恨正在消融,甚至有时还会有歉疚的表示,她开始有新衣,甚至偶尔也能和弟弟一起吃到冰淇淋,在她童年时,这是绝对奢华的款待,起码对她来说是如此,在她有记忆以来,每个夏天都是尴尬的时间,因为……”

奇怪的是,尽管现在她几乎可以买下全世界一天的冰淇淋产量,而且她现在再也不吃这种会导致发胖的垃圾食品,但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依然感到深深的委屈,她甚至必须咬住嘴唇,才能抑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继续讲述下去——在所有那些心酸而坎坷的往事之中,最能击中她的反而是一支冰棍。“因为每到夏天,就会有人推着自行车过来叫卖冰棍,而所有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都会过去购买,对他们的家庭来说,这是隔三差五可以负担得起的开支,而她每到这时候就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希望自己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不要被任何人询问……她的父母从来不给她零花钱,因为‘家里负担不起’,但当多了弟弟以后,当她母亲因为几次流产和照顾弟弟的需要长期在家,家庭收入缩减,开支增加的时候,他们有了给弟弟买冰棍的钱,家里负担得起了,时不时的,她居然也能得到这样的犒赏……”

切萨雷挪动了一下,但珍妮不再去注意他,她闭上眼,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让我告诉你一件事,长大后那个女孩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冰淇淋,她不但讨厌冰淇淋,而且也非常讨厌当年为这种赏赐高兴的自己。”

“这就是她的童年,当她读完六年级——顺便一提,中国的小学只有六年级,之后则是初中,东亚地区多数都是这样——当她独自一人离开家的时候,她明白了这点:她的生命,对于她父母来说——让她存活下去的意义是这样她可以为家庭做出贡献……她可以让弟弟的生活变得更轻松,更好,在弟弟出身以后,他们对她好了一些,因为她不再是阻碍了,恰恰相反,她会是将来照顾弟弟的人选,所以他们应该对她好一些,他们甚至准备让她上完高中,尽管这对家庭经济来说会是个负担——每年上百元的学费足够为弟弟买一辆小自行车了。不过,上完高中的女孩更吃香,而且她还长得很漂亮,这足够换来更多的聘礼——她的父母是很深谋远虑的,他们也把这些考虑表达得非常清楚,她一个人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本来预定要陪同的母亲没有去,因为弟弟忽然感冒,需要人的照顾,而她就把这些话浓缩在了上车前的五分钟,所有的强调都只有一个意思:家庭为你付出非常多,你需要回报家庭,你需要承担你的责任,照顾弟弟,为弟弟的将来积攒财富,而这是你能继续接受教育的代价。而当我……当她坐上那辆车,看到母亲的面孔从车窗中远去的时候,她哭了起来,那是她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不是因为她离开家了,不,完全不是,而是她意识到自己虽然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但完全没有离开自己的生活,她永远也没有希望逃离这样的生活……她愿意付出一切,她甚至希望在这辆车上有人能把她带走,希望到了目的地以后没有人前来接待,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回到老家,读完高中,然后在父母的安排下找一份工作,嫁一个人,用聘礼为弟弟的将来添砖加瓦,这就是她的未来,她找不到任何一种办法逃脱,她甚至无法参加高考,因为她在法律上是个残疾人,有这张一级残疾证,她不可能被大学录取……那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你能想象吗?一个女人最低潮的时刻出现在她的12岁,听起来这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珍妮笑了起来,她摊了摊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也许你从来没有想过世上有很多人是这样生活的——不过,总之,这就是她的童年,一个悲剧、沉闷而绝望的故事,能让你的烦恼相形失色许多,是吗?——的确,仅仅是这么回顾一次,你都能发现这对于她的感情生活确实会有影响……”

她不想说自己是个很愚笨的人,或是太高估玛姬,不过珍妮不得不承认,起码对她来说,心理咨询相当奏效,在玛姬布置作业之前,她还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她早就把往事甩在身后了,然而这一番诉说之后,她真的感觉自己又轻松了许多——可能这就是玛姬一直在强调的,能说出来也是治疗的一步。而听过了切萨雷的故事,她也忍不住反观自己:这一切是否并没有真的过去?童年的一切是不是还在影响着她,她是不是和切萨雷一样,从来没有成功地建筑起感受-回馈爱的机制,就像是切萨雷和莉莉安的关系最终走入歧途一样,她和克里斯之间是不是从来没有过正常的互动?她的残缺是不是在无意间伤害到了无辜的克里斯?

在自己的思绪中沉浸了好一会,她才留意到切萨雷并没有挪动,而且显然依然在盯着她看,仿佛对话并没有结束,这让她有些发窘,但也忍不住有些好笑,“what?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直接开口。”

“故事说完了?”切萨雷并没有对整个故事做任何评价,而是有些不满地问——看过那么多剧本,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投入地进入了故事中。

“起码童年已经说完了——不要用这个表情看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嗯……这女孩最后真的根据父母的安排嫁人了吗——这一点显然相当重要。”

“为什么?”

“因为感觉上她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受过大学教育,而且她也不像是一直停留在原生的市民阶级中的……呃,命运。她的命运也不像是会一直停留在原生阶级中……”

看到切萨雷难得一见的窘迫表情,和他挑选词句的小心谨慎,珍妮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吧,”她耸了耸肩,“这个故事的确有个twist——当然你也能猜得出来,毕竟我之前也说了,那是那女孩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光。如果她真的顺从安排,高中结婚后就找了零工做,然后凭借漂亮的外表找了一个以她和她父母的阶层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丈夫——按照父母的安排,最好是一位官员的公子,这会给弟弟以后在本地的发展带来极大的便利——”

“但故事的确出现了转折,事实上,回到老家以后,女孩的日子反而快乐了许多,她寄宿在自己的舅舅家,在东亚,舅舅比较容易疼爱外甥女,会比父亲这边的亲戚更不偏心一些,因为姓氏不一样,对舅舅来说,外甥和外甥女传承的姓氏都和他无关。再加上她的表兄和表姐都已经外出工作,她是唯一一个生活在家里的小孩,所以那六年对她来说是一种治愈,她得以不在偏激的路上越走越远,当然了,压力依然在,命运依然在尽头等待着她,但她可以暂时享有一点点宽松和幸福——那时候她最怕的就是寒暑假,因为那也意味着她要回家了。”

“也是在这六年间,她坚定了改变命运的决心,她不知道怎么做,但她知道她要这么做,她甚至想过,高中毕业以后就离家出走,到沿海地区去,进歌厅唱歌——对东亚来说,这大概相当于美国这里去做脱.衣.舞女,不过在道德上受到的非议更重一些,但她并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摆脱那种生活——那时候她就像是着了魔。”

想到当时那幼稚却坚定的决心,珍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女孩有时候真的可以非常单纯,她从来也没想过如果当不成歌手,如果就那样进入复杂的社会,她会变成什么样,只是日复一日地练习歌喉——而这件事也的确改变了她的世界,她的表姐回家探亲时发现了她的爱好,和她开起了玩笑,‘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去考艺术院校’,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艺术院校,第一次意识到,她还能去考艺术院校——她真的有一条更安全的办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摆在她跟前的还有重重阻碍,她的一级残疾证,参加考试需要的花费,考中艺术院校的难度,以及家人必要的支持,她知道她必须说服父母才能得到支持,可她该怎么办呢?”珍妮的唇角翘了起来,她敲了敲太阳穴,“想,她只能想,她的父母容易被怎么说服,她必须使用自己全部的智慧,从她所知道的那些有限的信息里寻找线索,想想看,她父母最重视的是什么——”

她轻快地说,“她制定了一个计划,在每年夏天回家的探亲中,她请父母让她去试试看,告诉他们读艺术院校的女孩很容易认识有钱人,想想看,如果她找到了一个富豪,这会让弟弟的未来变得多光明,多容易,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变化……”

“当然,这个计划不是一帆风顺,父母毕竟有基本的阅历,他们怀疑她能那么简单地找到一个未婚的,愿意结婚的有钱人,但这并不是问题,她让表姐告诉他们,艺术院校的女孩要交到有钱的朋友们是多么的容易——在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异想天开,而是真真切切,就在北京发生的现实时,她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父母真的心动了……阻碍他们的只是对金钱本能的吝啬,他们家的确一直都不富裕,上京的路费也是一笔让人思量再三的数字。”

“暑假结束了,父母那面依然没有回音,她知道自己必须另想办法——她转而央求表姐借给她钱,请表姐说服舅舅,默许她偷偷上京参加艺考……而表姐居然真的答应了下来。”珍妮笑了笑,“其实后来她也明白,表姐更多的还是出于同情,对于她的困境,舅舅一家其实心知肚明,他们并没有认为她真的能考上,只是不忍心打碎她最后的希望,破坏她最后的挣扎。舅舅真的为她请了假,瞒住了家里——这并不困难——她穿上表姐送给她的一身新衣服,走进了艺考的课堂……”

“艺考感觉是在幻梦中完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的梦想在现实面前显得极为荒唐,她会演戏吗?她的歌声和别的考生比也没那么好听,当考官把她叫到办公室里,明示她将被录取时,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有大悲大喜,因为她根本还没从考试中的恍惚回过神来,她真的被录取了——虽然这是她日思夜想的期盼,但当它成真的时候,她根本无法相信——她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舅舅一家都为她高兴,然而,整件事还是有一个阻碍:父母因为她自作主张,极为恼怒,扬言绝不支持她前往就读,即使舅舅多次说服,甚至许诺为她出这笔撤销一级残疾证的‘关系费’,父母也一口咬定,不肯继续为她的学业出钱。‘好不容易支持她高中毕业,应该到回报家庭的时候了,联系了一个商店,下个月就去上班,要再出四年钱,家里哪里供得起’。”

“几经劝说,舅舅已经疲倦了,弟弟在客厅的角落里玩电脑游戏,轰轰隆隆的声音好吵,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也许这个机会将会再度溜走,她会坠落回眼下的生活,再也没有机会逃离——就像是着了魔,被什么鬼魂附了体,那一刻她一点都不慌张,她跪下来,给父母磕了头,她说自己真的非常感恩,她知道家里供养她不容易,她想要为家庭担负责任,‘我就是想要多给家里一些钱,所以才想去北京,爸爸,妈妈,你们不知道,我在学校门口看到那么多好车,车里坐的都是一些很年轻的男孩子,当时我就想,等到弟弟长大的时候,我也想给他一部车开,我这个姐姐才算没有白当……’”

珍妮几乎是本能地回忆着自己当时柔顺的声调,她翘起唇角,微微地冷笑了起来,“她以前从没有觉得自己有演戏方面的才能,甚至不知道她怎么会被戏剧学院录取,也许是因为她很漂亮,而且没整过容——不管怎么说,在那天,她意识到自己的确有演戏的天赋,在需要的时候,她真的可以表演得非常自然……”

“她的话奏效了,她知道原来语言和表演真的能改变人心,父母让了步,为她出了学费,同时也下了死命令:必须在这四年里找到一个富有的配偶,对得起这四年的花费,最好是能有百倍、千倍的报偿,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上的是艺术院校,在那个小城一般人群的认知里,上艺术院校的女生不是一般人可以娶的,她们总是和许多大老板暧.昧不清,所以父母对她的未来感到担忧,迫切地提醒她,她只有四年时间为自己找到一个金主。而她呢,她答应了下来,她知道她的人生从此发生了改变——她当然会找到一个配偶,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而她对此很有信心,她知道自己的运气转了,她已经抓住了机会,逃出了那种绝望的生活。”

在切萨雷难得略微瞪大眼的表情中,她双掌一合,绽开了笑容,“就像是她想的那样,她在大学里当然遇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对象——虽然她知道肯定会有人前来追逐,这是每一个同学都要面临的诱.惑,但这个男人的条件比她想过最好的都要好很多,她已经有了不计较婚姻状况和年龄、长相、性格的准备——对于一个足够绝望的女孩,这些都是奢侈的考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拥有正常的身份和生活,这一切对她来说只是太过美好,太过遥远,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去期待,可是当这个机会降临到她跟前的时候……”

想到那之后的故事,想到在那一次相遇时候,她的人生发生的改变,珍妮的笑容慢慢地淡去了,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惆怅:是啊,在那个时候,在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那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灰姑娘终于遇到了拯救一切的王子,当时她是多么的满足,多么的知足,多么的,多么的幸福……

“大学毕业以后,她要结婚了,她真的做到了——软化未来公婆的态度,抓牢未婚夫的心,千辛万苦,不敢有一点懈怠,她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她就要嫁入豪门了……而她和父母的故事也来到了终点:她告诉父母,在聘金上不要太贪心,一切还看以后——还看她生了儿子以后,这一点智慧要有,女人的地位还是要生了儿子才稳固。当然啦,父母对于她的逻辑也深以为然,他们只拿了10万人民币——她心里一直有一笔帐,家里每个月寄给舅舅的生活费,大学四年寄来的花销,再加上通货膨胀,在她12岁的10年,这是父母在她身上花过的所有钱。”

“她没有邀请父母参加婚礼,舅舅是女方家庭的代表,然后她坐下来给父母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抚养费已经还清,以后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等到他们老得没有供养自己的能力时,可以去法院起诉,否则她不会再给一分钱,她改了姓,情愿在姓前加上夫姓,她在北京的住所也不是他们可以靠近的,在那之后他们和她的其余亲戚多次尝试进入她的生活,但从来没有获得成功。她和原生家庭唯一的联系就是和表姐一家,她倾全力帮助他们,她终于明白,她并不恶毒,只是她的心胸很狭小,谁对她好,她百倍报偿,谁伤害了她,她也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而这就是她和父母的故事。”

看到切萨雷似乎有说话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抢先地说道,“至于她的婚姻生活,那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了——这故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说。”

切萨雷难得地有些讪然,合上嘴不再试图说话,而珍妮坐直了身子,强迫自己对他的态度感到好笑——确实,当你用一种较抽离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甚至是laughitoff的时候,事情本身也会变得比较轻松,“好啦,连后传都说完了——你有什么感想吗?”

切萨雷依然像是在北京奥运开幕式的那个晚上一样,维持着冷静面具出现些微裂痕的表情,听到珍妮的问话,他顿了顿——又顿了顿。

“那我想……”他慢慢地说,“那我想,如果她连这样的命运都能改变,如果她真的能从那个蒙昧的——我知道这会招致你的抗议,不过我还是要说——那个蒙昧的,我不知道——可怕的环境里走到……mmm,走到,嗯,走到一个国际化的舞台……”

他罕见的语无伦次真的很有娱乐性,珍妮咬住嘴唇,期待地看着他搜索枯肠的样子——也许单单是这一幕就足以值回票价——

然后切萨雷再次停顿了一下,他注视着珍妮——在昏黄色的灯光中,他的蓝眼睛又亮又温柔,他浅浅地笑了起来。

“那她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幸运……她确实无愧于她的外号,'奇迹女孩'……”

珍妮愣住了——真真切切的,她愣住了,这是她没有期待到的回应,这是她不熟悉的模式,她的过去,她的童年,她的家庭,这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失败、愤怒、不甘,意味着滔天的恨意和不解,意味着——意味着那些浓黑色的东西,她从没有想过——

瞪着切萨雷微弯的唇角,有些眯起的蓝眼,注视着这个浅淡而真诚的笑容,珍妮慢慢地,不由自主地,生涩地,扬起了唇角——

“是的,”她扬起头,倒在沙发背上开始笑,“确实——你说得对——她真的是——她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幸运的女孩——”

她的话忽然顿住了,因为切萨雷探过身,削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手握住了珍妮的肩膀,带向了他怀里,和上回一样,他的动作有些生涩,有些僵硬,但……

熟悉的海水咸扑面而来,微温的体热靠在肩侧,这的确是个拥抱。

“而,不知为什么,我想要送给这女孩一个拥抱,”切萨雷说,他的声音透着不自然的轻松,就像是他居然想要主动调节气氛——像是他居然在主动放弃了冷酷——主动流露了情感,主动表达支持,“我想这是她和我……这是我们童年时期普遍都缺乏的一种元素。”

和他相比,珍妮对拥抱并不是那么的陌生,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手滑上了他的肩胛骨,将自己的眼睛埋入了切萨雷的polo衫里——

多奇怪,这分明是个非常动人的温馨时刻,可不知为什么,她却实在忍不住想哭……

第336章阴魂不散

“大婚之日临近,豪宅已被布置一新,这对未婚夫妇结婚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奉子成婚?珍妮弗还能拍摄《代号shero》吗?乔斯.韦登对此不予置评。”

“《九》亮相戛纳主单元获赞誉,但风头被《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盖过,戛纳影评人:女主角争奇斗艳,画面动人,但故事似无明确核心”

“《阿凡达》日前进行第二次观众试映会,福克斯对票房充满信心,今年最大宣传计划即将开启”

“暑期档气息临近,《变形金刚2》或许是今年全球关注度最高的电影”

“《速度与激情4》即将上映,第一部家庭重逢,再铸经典,环球对其信心十足,疑因本片获珍妮弗.杰弗森青睐和加持”

“豪宅卫星照片曝光,googleearth照出珍妮弗和未婚夫在家中的活动照,这是否是对明星隐私的侵犯?”

虽然很多明星选择了对外隐瞒婚讯,或是秘密举行婚礼,但对于关注度奇高无比的珍妮弗夫妇来说,不论他们公布不公布具体计划,媒体也都会捕风捉影——他们为婚礼之后的招待会约定了餐饮公司的第二天,这条新闻就堂而皇之地上了首页,也许是因为这一点,珍妮弗夫妇的公关直接就选择了通报电影的官方消息:5月的第二个周末,这对新人将在本宅内举办一个极为私密的婚礼,见证人和参加人都是多年的亲友,不会超过五位,而在那之后豪宅将会举行一个规模巨大的招待会,出席人数预计将破百,而大家关心的许多敏感人物也都会出席参加,比如说珍妮弗的几任前男友,以及切萨雷.维杰里曾经的多年女友,现在已经结婚的莉莉安.斯文森,除了《梦露》导演萨尔维.图齐身在英国也许不会出席以外,和珍妮弗有过合作的大咖几乎都受到了邀请,名单列表更是被笑称为‘好莱坞年会’——除了这些大明星以外,更难得的是好莱坞六大片厂的ceo,乃至母公司的ceo都会赏脸出席,而迪斯尼集团ceo罗伯特.艾格更是会参加之前举行的私人婚礼,这也显示了之前一段时间,大梦和迪斯尼关系不佳这道流言的可笑之处。

除了这些娱乐圈名流以外,阿布扎比王室的王子、国会山的政客,甚至是罗恩.佩雷曼这样福布斯排行榜上有名的超级富翁也都是传言中的座上宾,对外一向低调,除了商业活动以外,晚上几乎从不出门玩乐的珍妮弗,显示出了她强大的人脉底蕴。

“这几乎是一场政治大秀,”在skype上,琼恩和查尔斯运指如飞地点评着网络上来源复杂的八卦,“感觉每个细节都有自己的含义,真是耐人寻味极了:你看,乔治.克鲁尼宣称自己受到邀请,但当时人在国外无法出席。这完全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他的忧郁症肯定是假的,和珍妮弗的关系应该不是那么的好。”

“如果这都算是耐人寻味的话,让罗伯特一个人参与婚礼又该怎么算呢?”查尔斯反问地说道,“你相信她和罗伯特的关系真有这么密切吗?”

“这种时刻就是你觉得当好莱坞明星也没有那么好的时刻,不是吗?”琼恩哧哧地笑了起来,“你的阿拉伯王子态度如何?他能把你,或者我们一起带进去吗?我是说,近距离参观珍妮弗的房子,甚至还能和她本人说几句话——就是做梦都无法想象这样的美事。”

“nah,没戏,他只能带一个人出席,所以,除非你指望他被所有人当成同性恋,否则我们都只能看看新闻报道,听听他的一手转述了。”查尔斯发了个悲伤的表情,还有一个截图,“你也可以看看这张图,想象一下到时候的盛况——不得不说,现代科技真是让地球变小,不是吗?连家门都不必出,你就能把珍妮弗的居住环境尽收眼底,甚至可能看得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琼恩对着这张图片皱了皱眉,忍不住摇头地叹了口气:这正是新闻上曝光的谷歌地球截图,神通广大的媒体弄到了这座房子具体的门牌号和经纬度以后,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任何人都可以在谷歌地球上定位这栋房子,仔细地查看它的布局,以及它在马里布的所处位置,这也使得珍妮弗的豪宅几无隐私可言,更让八卦民众们兴奋不已——尤其是这张图上还显示了珍妮弗和切萨雷一前一后地从房子里走向网球场的镜头,更是让人们对他们的生活充满了遐想。虽然谷歌公司之后很快就更新了地图,把人物从画面上抹去,但这张截图还是上了新闻,而且这栋房子也成为了民众们的查看热点,甚至是用谷歌地图都可以看得出来,只通往豪宅的山路原本应该是人迹罕至,但现在地图上经常能看到游客、好奇的粉丝在门前转悠,最离谱的是有些旅行社已经做起了类似的生意,他们在网上提供了马里布一日游活动,其中一个重点项目就是带人来在门外参观珍妮弗的豪宅。——这让一部分粉丝非常愤怒,在论坛里攻击这种恶意消费明星的举动,但与此同时,一日游活动却发展得如火如荼,旅行社的预约页面都显示,现在要参加一日游的话,必须提前两周预约,否则根本就安排不过来。

“只希望庄园的安保工作足够的好了。”琼恩就属于对此十分愤慨的粉丝,她主要担心的是珍妮弗的stalker,“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很多大明星都住在国外,洛杉矶对他们来说真的不够安全。”

“珍妮弗的这栋房子还是相当隐私的,除非有人能从悬崖上攀缘上来,否则高压电网足够拦住一切了。”查尔斯改变了话题,“你看到了《阿凡达》的最新版预告片了吗?这一次让我对这部电影更加期待了,cgi技术简直神乎其神,完全是上了一个台阶,重新定义了动画电影——我只能希望这不是虚假广告,否则我会相当失望的,即使是j.j的电影,可能也会去打一个愤怒的0分……”

“是的、是的,我明白,潘多拉上的景色简直是——”琼恩也兴奋了起来,打字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我不觉得这是动画电影,但不管怎么说,它绝对是重新定义了特效,你以为《钢铁侠》就很酷了吗?看过《阿凡达》预告片你就会闭嘴了,是不是?尤其是那座悬浮的山峰,实在是酷到了极点。”

“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们还没看到珍妮弗的人类形态。”

“也许就不会有人类形态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预告片里闪现过这个画面。”

“这可能吗?不太可能吧,如果连脸都没露的话,这部电影也不太可能请到她出演啊——”

“半年以后就应该明白了——如果你能搞到试映会的门票的话,那么——”

“我们必须签保密协议的,而且这可能性看来也不大。”查尔斯继续发送着悲伤的表情,“赛义德因为珍妮弗真正要结婚的消息伤心欲绝,我想这可能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某个人的青睐,但却一直无法如愿——有很大可能他连婚礼都不会有勇气出席。”

“好吧,那做回一次普通的观众也不错。”琼恩打开facebook的页面看了几眼,又兴奋了起来,“我发的那个预告片已经转发上万了,看起来人们对《阿凡达》还是很期待的,那些愚蠢的影评人应该闭嘴了吧?什么叫做下一个《贝奥武夫》,真是愚蠢,如果《贝奥武夫》有这么好看的话,票房也压根不会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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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的景色,真是期待!”在facebook上,琼恩转发的预告片的确很快获得了不少的赞数,很多她的朋友留言表示,“这是珍妮弗的新作吗?”

“这是一部奇幻电影吧?珍妮弗在里面的造型会是之前那个时代电影的样子吗?还是这两个根本是一个电影。”

“那个蓝人是珍妮弗吧?她们有些像——这就是《阿凡达》吗?男主演是谁?天啊,那个悬浮的山真漂亮,它是12月哪天上映?为什么预告片里没说清楚?”

“真是太漂亮了,目前为止就出了这款预告片吗?到时候上映了一定要提醒我去看……”

可能对于琼恩这样的粉丝来说,《阿凡达》从投拍开始就是新闻连连,只要你有正常的新闻嗅觉,就该听过它的名字,知道它的上映日期。但对于她的同学、朋友们来说,不是影迷,甚至也不关心时尚和八卦的他们,和电影界的联系则是时有时无,充满了随机性。他们很可能盯着一段预告片,但却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东西,看完以后对影片本身毫无印象,也可能会因为某个点对电影充满了兴趣,查询基本资料和上映日期,迫不及待地等着上映。而由于他们和电影市场的重合可以说是较为偶然,联系也仅限于一部电影,观看完毕后很可能就再也不会走进电影院,也不会接受片厂的市场调查——这样的人群对于问卷调查赠送的海报和礼品非常的不敏感,很难吸引他们花费时间,所以,这部分人群就属于市场的随机因素,难以预测和研究,而他们正是发行公司投放广告、海报等宣传物料的攻关对象,因为‘后续票房看口碑,首日票房看宣传’,一部电影的首日票房基本盘由题材、导演、演员等决定,都是可以通过统计资料预测出来的,而怎么扩大基本盘以外的增量呢?那就要通过铺天盖地的宣传、轰炸和病毒营销来提升这部分低敏感人群的兴趣了。这亦是为什么好莱坞大片往往投放极多版本的预告片,以及对于预告片的制作极为重视的原因,可能对于粉丝来说,这些多版本的预告片会让他们有重复和过度宣传的感觉,但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去电影院观看的,那么在前置宣传里,他们的感受就会被忽视,这种撒网式的宣传正是要确保尽量多的低敏感人群观看过预告片,提升他们走进电影院的概率。

而在互联网社交兴起以前,这种宣传是比较低效的,甚至可以说是类似于玄学——你铺天盖地的宣传到底能带来多少观众,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谜,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有效地获取低敏感人群对预告片的反应,一切只能由负责人的经验和判断力决定,更像是一盘赌博。但在短短的几年内,一切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今年好莱坞最热的概念正是‘社交媒体大数据’,不少公司内部都在联系硅谷,想要寻找甚至是定制这样的软件,这甚至让硅谷有些又惊又疑,这种需求虽然开拓了他们的视野,但技术上的难度也让人望而却步,最重要的是,他们早已习惯了发掘蓝海——把蓝海变红的开发模式,忽然有大批客户上门提出了明确的开发需求,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的确尚属少见。

当然了,对硅谷来说,用户能明确发声是个很好的消息,这让他们省去了市场调查,或是自己埋头开发的忐忑期,而好莱坞这一次异口同声的要求,也让软件公司心中大定,不愁软件将来的销路,他们并不需要知道这种需求为何会忽然产生,而好莱坞有一间公司甚至号称自己在开发类似的版本——虽然福克斯等公司不约而同地都提出了类似的定制需求,但他们也不至于好事到四处传扬此事的地步,毕竟这完全是节外生枝,有很大的可能会惹怒和他们正在合作蜜月期的大梦,这种事可说是隔行如隔山,硅谷那边的动静再大,在保密协议之下,软件开发成功以前也传不到好莱坞来。

而在软件开发成功,或是大梦共享技术之前,六大也不会干坐着傻等,工作人员也在通过最蠢笨的手工搜索办法,查看着facebook、twitter上的人群反应,区分开粉丝和低敏感人群,从感想中确定他们对电影宣传的看法——只要打开了他们的思路,这些大公司自然能找到种种办法来克服困难,想要把一个绝招保密很久,在一个成熟的行业里确实是不那么现实的。

“《阿凡达》的网络调查回馈结果让福克斯相当开心,”在回家的保姆车里,珍妮一边翻看着自己的未读邮件,一边和切萨雷、玛丽闲聊地说道,“虽然影评人的评价依然一般,但和我当时预测的一样,观众群——尤其是低敏人群对这部电影的反响很热情,他们对电影特效的接触更少,更容易被感动,而且越是对导演和主演漠不关心,无所期待的人,越能把握到营销的核心要点:潘多拉星球美轮美奂的景色。随着宣传进一步铺开,被景色吸引的po文越来越多,这也说明现在的宣传策略相当有效,确实找准了观众的痛点。”

“难怪福克斯又开始宣传《阿凡达》的高成本了。”切萨雷和珍妮今天还是一样分头办公,然后在大梦会合,对公司现阶段的项目做个跟进总结,之后一起驱车回家吃晚饭,“这也让《阿凡达》被票房分析机构预测为今年最有可能亏损的大片——看到新闻了吗?对于这个项目的盈利前景,几乎所有的数据分析专家都很不乐观,很多人甚至认为福克斯和大梦都已经发疯了。”

“和《九》一同兴起的质疑浪潮是吗?”珍妮探头过去,看着切萨雷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后者扶住她的肩膀,帮助她保持平衡。——她感觉到玛丽看了他们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但并没过多地在意,阅读了几行以后,便感慨地说道,“啧,这些人到底是多恨我?他们是因为没有被邀请往招待会而愤怒吗——字里行间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简直已经迫不及待地盼着我和大梦的失败了。”

“可以理解,对于数据统计专家来说,你的存在是个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所有的公式和模型在你身上都会失效,他们当然会盼着你回归正常领域,”切萨雷随意地说道,“《九》也的确是第一部没能激起水花的电影,再加上《阿凡达》盛大的投资和宣传,对于你的投资回报比产生怀疑是正常的反应。”

对于外界的唱衰声浪,珍妮也是颇为无奈——她和这些专业媒体的关系一直不能说是非常良好,主要就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地涉足冷门区域,一次又一次地被质疑,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拿成绩打了脸。从《加勒比海盗》开始,她就完全没演过票房大热预期,评论一片唱好的电影,中间的那些尝试就不说了,只说去年的《梦露》,影评人的好评声浪是很高,但因为题材关系,票房预测机构给出的前瞻都非常保守,最后《梦露》的成绩则让这些人完全沦为笑柄,而这也使得这些机构现在都是纷纷地调高了对她的期待值,甚至都是有点蛮不讲理的感觉了,只要是有她参与的影片,不论是主演还是配角,不论戏份多少,文艺片在影评人和电影节那里评价不是爆表高的话,那就是失败,就是她神话的终结。

《九》本来是有望成为一部这样无争议的影片,豪华阵容使得它未映先热,关注度不低,然而它的运气却说不上太好,在戛纳被《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完全盖过风头,而发行公司韦恩斯坦又太过大意,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部电影横空杀出——以《九》的阵容来说,它几乎肯定是聚光灯下的宠儿,而韦恩斯坦也对它的质量深有信心,相信其能在戛纳走出口碑路线,起码拿到一两个安慰奖项。所以他们事先并没有千辛万苦地辗转公关,而是悠然地等着它的好消息。

……然后,就等来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这部电影几乎吸引了所有影评人的讨论热情,使得《九》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在韦恩斯坦的疏忽之下,亦没有重量级的影评人或电影大咖为它摇旗呐喊,甚至是指点其余人的观影思路,这就使得这部有些深奥和内秀的电影彻底失去了脱颖而出的机会,口碑路线的第一部就给走砸了,这也算是和一部现象级电影同时期的不幸吧……

到目前为止,韦恩斯坦还没放弃,依然在举办试映会,不过今年奥奖大热毫无疑问已被《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夺走,没有戛纳奖项的话题性,要从后赶超那就比较艰难了,最主要的是,影评人的观影心态也发生了变化,这部电影在戛纳毕竟没有奖,也没什么人讨论,其必定存在问题——用这个心态,看什么电影都不会出彩,更别说《九》的确是一部需要精心观看的意识流影片……

在这部高期待值的影片毫无预警地‘摔跤’之后,大众那面虽然还是维持着对她票房奇迹、好莱坞救世主的印象,但在业内这些专业的媒体上,《九》和《阿凡达》却有不一样的含义,被视为可能是珍妮弗.杰弗森开始走下坡路的重要象征——在此之前,珍妮弗演什么商业电影,什么商业电影大爆,演什么文艺电影,什么文艺电影就能拿奖,《九》很有可能是第一部终结这种规律的电影:它不算太失手,不算烂片,但从戛纳的表现以及国内影评人的口吻来看,这部电影入围最佳电影的可能性甚至都不太大,更别说最佳女配角、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导演了,以它极其豪华的奥奖阵容来说,这样的表现就是失败,就是证明了珍妮弗的选片眼光已经不如从前那么敏锐,也为她之后诸多的大胆计划增添了风险,甚至《阿凡达》都因此更加前途未卜——以它的投资,全球票房10亿都是失败,如果说之前有珍妮弗.杰弗森的加持,使得这微小的几率更加可信的话,那么现在,对于这部影片,即使有新兴的网络回馈统计做后盾,业界的态度依然是暧昧不清,丝毫没有期待和乐观。

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在《加勒比海盗2》之后对珍妮的批评声浪并没有再现,好歹也是拿过两届影后的人,她的演技完全是无可置疑的了,业界也习惯了她商业文艺一把抓的路线,甚至就是她在制片人路线上的成就,也足够她承受几次夸张的失败,而《九》相对冷淡的市场反应,也并没有动摇六大对大梦的决心,这一次她自己亦是学会了不去在意媒体上的纷纷扰扰,真正地有了笑看风云的心情——今时今日,她和大梦的地位,也的确不是一两篇新闻稿能够动摇的了。

“需不需要做一些舆论控制的工作?”玛丽一直等到珍妮看完新闻,继续坐直了才发问道,“这部电影你只是为了挺罗伯友情出演,并没有寄予厚望——这本来也是实话,不是吗?”

注意到珍妮表情的变化,她添上了一句,“我们可以安排第三方以分析的口吻说出来,不会给你造成临阵脱逃的感觉。”

“……还是算了。”珍妮摇了摇头,“就让媒体唱衰好了,反正接下来的《阿凡达》宣传也不是以我为核心,不需要担心对后续的电影宣传造成影响。”

玛丽看了切萨雷一眼,见到他没有反对,这才点头地记了下来,珍妮忍不住摇了摇头——玛丽对切萨雷的高服从一直让她有些恼火,但在她本人一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无数公事都需要另一个人来帮她做决定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了。

“我们为什么拐弯了?”注意到窗外景色的变化,她不由好奇地问道,“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从地下通道进去了——别告诉我现在正门那里还云集了大量的游客和粉丝,天都要黑了。”

对于谷歌地图的泄密事件,整个团队又恼火,又有些已经习以为常的无奈,实际上这对于居住在比弗利山庄的明星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只能说是买在马里布,依然无法完全避开这种事件。

对这样的事,团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买下整条山路不许通行(不但昂贵,而且推进必然非常缓慢)之外,只能是不做任何回应,等随着奥斯卡和订婚消息而来的热潮自然褪去,毕竟,这里距离洛杉矶市区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马里布的海滩也很少对游客开放,驱车一个小时过来看一扇铁门终究没有太多乐趣,相信在这一阵跟风之后,粉丝和好奇游客也会渐渐稀少,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个白天人群都络绎不绝,一旦看到有车出入就立刻尖叫连连,试图互动。

“不要冒这个风险总是好事,”从另一条较为隐蔽的山路接近了豪宅的地下车道,切萨雷一边滑动鼠标,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如果我们被堵在路上的话,你总不能每一次都用撞过去来解决问题。”

珍妮忍不住笑了起来,玛丽也露出笑意,她挪到窗边,对珍妮说道,“今晚也许海边会下雨——啊!”

虽然很短促,但这声惊呼依然吸引了珍妮的注意力,她顺着玛丽的方向看出了车窗,也吃了一惊:在山道的转角处,一个男人静静地站立着,手里抱着一个珍妮的人形海报牌,上头用红笔醒目地写了几个字,珍妮没有看清楚,车就已经开了过去,但这一幕依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这是——”她转过身子,趴在椅背上注视着那个男人:虽然因为保姆车的全黑贴膜,他不可能知道车里坐了谁,他们又在干什么,但他依然是转过身,仿佛在履行什么仪式似的,庄严地对着车屁股举起了立牌……“whatthefuck?这人到底是——”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切萨雷也就算了,玛丽怎么毫无诧异的表示?对于这样的突然袭击,不说尖叫,她怎么也应该给出一些咒骂和感叹,就像是她刚才的反应一样——

眯起眼,在切萨雷和玛丽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珍妮直接爆了粗口,“holyshit,你们早就知道了?——之前不走正门是因为他吗?他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去报警吗?”

现在,就连切萨雷的表情都不是那么自然了,玛丽更是在珍妮的怒火中更加局促,她求助地盯着切萨雷,而珍妮则索性放弃了审讯自己的前经纪人,盘着手阴沉地望着玛丽:这么做有些捏软柿子的嫌疑,不过,和切萨雷相比,她的确更容易突破一些。

“好吧,”在几秒的沉默后,玛丽终于抵抗不住了,她叫了起来,“我们的确报了警,但理论上来说,他并没有违法,也没有侵入私人领地,在你看到他之前也不能说是对你造成了打扰——和别的stalker比——”

“玛丽!”切萨雷突然语气很重地插话。

“别的stalker?”珍妮提高了声音。

“噢!噢哦——”玛丽戏剧性地一把捂住了嘴,左右地看着后排的两人,过了一会,她缓缓挤出了一个夸张的微笑。“呃,j.j,放过我一次?——你能不能当作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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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珍妮从电梯里走出来,快步走出和车库相连的裙楼,大声地抱怨道,“这一切只是难以置信,你们简直让我开始怀疑我的整个人生,我是说,我还以为我对自己的全部生活了如指掌,一切全在控制之中,而现在你们忽然告诉我,你们一直瞒住了如此重要的事没和我汇报?为什么,玛丽,为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脆弱得无法承受有一些变态对我有所迷恋的事实吗?”

在这件事上,切萨雷和玛丽难得地处于完全理亏的态度,毕竟在珍妮的认知里,此事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团队四个人要一同面对,如果说这件事只是之前有一些小打小闹的骚扰邮件被拦截下来,而玛丽没有告诉她的话,也许她还不会这么生气,但问题在于,现在事态明显不是这么的简单,那个stalker手上甚至拿出了人形立板——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珍妮还是认出来了:这就是当年那个闯入者使用的海报,最起码,他们用的都是她在《加勒比海盗》里的造型。正是这一点让她寒毛发炸,脾气几乎是瞬间就走向失控——这么重要的事,团队为什么会选择瞒着她?这和她本身息息相关,她有权知道!

“现在是坦白时间,”把沙发上所有的抱枕都扫到了地上,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怒火,珍妮使劲地把自己摔到了座垫上,盘起手,沉着脸望向了玛丽,捎带着也瞪了切萨雷一眼,“所有一切,全都告诉我,一个细节也不要漏掉。”

说实话,她虽然是团队的核心,但在团队中却的确不是那么的有威慑力,玛丽虽然也表现出了被震慑住的表情,快速地眨动起了双眼,但依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暗自瞟着切萨雷,等着她的指示,而这也让珍妮不能再避开切萨雷了——之前她一直在玛丽身上集火,但现在如果继续保持这个策略,那么玛丽就会对她不敢/不能/不愿/或者也许仅仅是做不到对切萨雷发火的事实了然于胸。

“看起来你像是主谋。”她抬起下巴,提醒自己,不管切萨雷有多好的理由,她都应该要继续保持怒火,因为他隐瞒了这件事,这就是不对——

仿佛女王一般地,她下了命令,“speak!”

“copycat。”切萨雷说,他的表情依然很沉静,显然没受珍妮的怒火影响,不过珍妮依然可以从他刚才追着自己走出车库,以及在车上的沉默中发觉(或脑补)出他的心虚,“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而这也是我决定把你和这件事隔绝开来的原因——自从1月我们传出绯闻开始,你的stalker群体就似乎受到了刺激,我们收到的骚扰信件直线上升,而在我们的住宅地址曝光之后,开始有人来门口守候,或者留下恐吓包裹,这张海报——把你吓住的主要原因——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看起来stalker的思考模式似乎都很像,他们都在不自觉地模仿着这条路上的先行者,想要给你留下更深的印象。”

珍妮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原理,之前的闯入案中,警方再三强调要媒体克制报道,就是因为这种铺天盖地的报道是一种另类的宣传,会激发潜在人群的效仿心理,甚至可能会刺激到一些stalker的心理,让他们的骚扰行动升级,甚至是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伤害到珍妮的人身安全。不过,即使如此,听到切萨雷告诉她,这张海报已经不是第一次再度现身,她依然有种想吐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格外冰冷,令人呼吸困难。

“但媒体并没有曝光现场照片,”她强忍着恶心,迫使自己回忆着那段糟糕混乱的日子,“狗仔也没有拍到,他们不该知道这张海报的存在——”

“这也是我们没有采取进一步应对措施的原因。”切萨雷说,他密切地注视着珍妮,仿佛在评估着她现在的情绪,“我们希望这会是一条线索,带领我们找到当年的闯入者……”

血腥味、凌乱的字体、了无生气的冰冷躯体——无数凌乱的意象瞬间来袭,珍妮吞咽了一下,努力抑制住耳边的嗡鸣,她讷讷地说,“但,但我以为他已经——你们不是说,在伦敦,那些侦探开了一枪——”

“我们找上的侦探的确盯住了一个重返现场的嫌疑人,也的确对他开了一枪,把他击落河中,确认他生还的可能性极低。”这还是切萨雷第一次对珍妮谈到当时的细节,在此之前,他只是含糊地对珍妮说过‘也许你以后不需要担心他了’,而这些话让珍妮更加坐立不安——虽然切萨雷和玛丽对此没有任何点评,但她已经意识到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这件事当然非常可怕,作为她的朋友和伙伴,玛丽和切萨雷也会受到影响,但没有任何人会比她受到的影响更大,毕竟,那个不知名的stalker瞄准的人是她。“但那毕竟是夜晚,他们也无法给出百分百的保证,而在那之后的数年内,事态的发展则多少证实了他们的观点:那个人没有再出现,没有报复,他应该是已经死了。”

抬起的肩膀落了下来,珍妮抿了抿唇,不再维持着盛怒的架势,而切萨雷似乎把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珍妮一眼,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并没有死,还设法和他的同类保持了联系……”

不顾玛丽瞪大的眼睛,珍妮情不自禁地反握住了切萨雷的手掌,并有再次依偎过去的冲动——在一段时间之前,她对于和切萨雷的肢体接触是有些排斥的,但现在——尤其是现在,事态显然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次机会,”强忍着哆嗦的冲动,她努力镇定地说,感觉到切萨雷的手指有力地钳住了她的虎口,源源不绝地传达着体温和他无言的支持,“我们可以利用他因为婚讯而重新浮水的机会,彻底地解决这个麻烦……”

转过头打量着似乎重新变得空荡、陌生的起居室,她在心底默念着‘恐慌就是输了’,喃喃地说道,“而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特别、特别的小心……”

也许是切萨雷做了什么动作,或者是用眼神表达了什么,玛丽忽然跳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去接个电话’,几乎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起居室,而当门被合拢的下一秒,切萨雷就握住了珍妮的肩膀,将她拢在了怀里。

“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他似乎对珍妮现在需要的东西心知肚明,并且毫不吝啬给予——珍妮忽然想到了她第一次遭受恐吓时他的安慰,她模糊地想:也许当时他也会给我一个拥抱,如果有人教会他的话。“ok?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你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而我们肯定会解决这件事的,明白吗?”

淡淡的海水咸浸润着她的发丝,隐隐约约地,珍妮意识到了一丝危险,似乎有些不该发生的——他们一直在回避的事,出现了一丝端倪,一座坚固的堤防出现了裂缝——

但她现在无法去考虑这些,她需要的并不是这些,珍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切萨雷的古龙水味道更深地吸进了肺里。

“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她重复地说,“是的,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

第337章《新世代:代号Shero》

2009年5月似乎是珍妮弗.杰弗森的月,本月她用各式各样的花式新闻填满了人们的视野:她和未婚夫切萨雷.维杰里之间堪称神速的婚礼,以及之后的招待会,她的新电影《新世代:代号shero》(《advancedgeion:codenameshero》)正式定名,女主角凯莉.约翰逊定妆照放出,电影日前在环球影城正式开机,但不日将移至新西兰拍摄,由维塔工作室提供技术支持和特效制作。本片也于日前正式定档2010年7月,预计将用2个月时间完成拍摄,1年时间完成特效制作,1年2个月的时间制作一部大片,珍妮弗是否太过大胆?当我和珍妮弗的pr以及发言人茱蒂.阿克曼讨论时,对方笑称:“这就是我们的一贯风格,大梦永远不走正常人的路。”

是的,茱蒂此言不差,这正是大梦的一贯风格,当我前往位于新西兰的摄影棚时,尚未见到珍妮弗本人之前,我遇到了她的另一个不走寻常路的选择——扎克瑞.昆图,这位以电视剧《英雄》出名的演员获得了人们翘首以盼的机会,加盟电影出演反派,而这个机会也让日前正式出柜的他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要说的话,当我正式出柜以后,我的职业生涯只有比以前要更顺。”

在等待珍妮弗结束她的制作人会议之前,刚以《星际迷航》中的斯波克获得大众好评的昆图和我聊了几句,他亲切地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他能接下这个角色,靠的是希斯.莱杰的推荐,希斯原本是这个角色的首选,而昆图根本没想到自己能通过甄选。但希斯在决定出演萨尔维.图齐的未定名新片之后,为了专注角色,便推掉了汤姆.威灵顿的角色,转而推荐扎克瑞。出演这个角色,扎克瑞有何感想?

“收到面试邀请的时候我都快疯了,我是说,和珍妮弗.杰弗森对戏?guys,在我的梦里都不会出现这件事。”扎克瑞答道,“我当时就告诉我的经纪人,哪怕一分钱不收我也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说真的,他们让我在片场端茶倒水都行,让我兼职做场记我都毫无意见,这就是我的决心。”

当然,一向慷慨的片酬给了扎克瑞“让人满意的报酬”,而珍妮弗也对两人间的化学反应非常满意,扎克瑞迅速地和她成为了朋友,“是的,她非常平易近人,我受邀参加了她的婚礼招待会,你知道,就在她们私人婚礼后的几个小时,我听说他们本来准备在自己的房子里举办,但最后来宾太多,不得不包下了一整座度假村。当我的车开到门口时,我是说,看到那些豪车群,一般人完全就开始吓尿了,不是吗?而我恰好只是个开着大众的一般人,当我走进会场,在一堆王子、总裁和影帝、影后、名导之中感觉到格格不入的时候,珍妮弗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在此之前我们只因为电影见了两面,但她特地离开一个阿拉伯王子走来和我打招呼。而这就是珍妮弗给我的印象,一个非常专业、认真和友善的好人,我肯定我们会在接下来的合作中成为好朋友。”

是的,珍妮弗.杰弗森一直以来都给人们完美女孩的印象,保持着事业上的高调和社交上的低调,日前举办的盛大婚礼——虽然仅有极少数的亲友获邀参加婚礼,甚至连男方父母都没有列席,但之后的招待会可谓将好莱坞的名流一网打尽——让我们首次见识到了这对夫妇的人脉圈,婚礼当天,丽丝卡尔顿幻象山庄的停车场内停满了豪车,附近的私人停机坪也空前繁忙,我见到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不夸张地说,他们任何一人都可以单独撑起一个社交场合,并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但在幻象山庄,唯一的焦点只有珍妮弗.杰弗森。我亲眼看到这些倨傲的成功人士们对她露出亲切、钦慕的笑容,而他们彼此也放下了傲气亲切交谈——罗恩.佩雷曼和卡尔.伊坎甚至并肩对新人进行祝酒,这幅奇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在别处见识过。在我看来,这是比任何豪奢的装修都更能彰显身份的画面。

然而,珍妮弗并未沉溺在好莱坞的奢华之中,婚礼结束第三天,她就离开好莱坞,前往新西兰惠灵顿的摄影棚,再度进入了她平时的生活节奏中:低调地制作出一部又一部的好电影,把人们对电影的理解带入下一个世代。

“嘿,抱歉让你久等。”这位新婚妻子出现在我跟前,用亲切的语调说道,她精神奕奕,随意地穿着白衬衫和牛仔短裤,绑着法式发辫,“我们上周见过面,是吗?在我的招待会上,我还记得你,你当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鸡尾酒裙,是吗?”

她出众的记忆令我非常吃惊,我的确曾带领《名利场》的摄影团队前往招待会,为与会的宾客留下纪念照片,但以当天出席的宾客数来说,我从未想过珍妮弗会记得一个素未谋面的记者,也许这正是她能在过去八年间取得非凡成功的理由之一。“是的,我们见过面,你当天真是美极了。——不论是那件华伦天奴的婚纱,还是eliesaab的小礼服,都是一时之选,我们给你抓拍了很多照片,每一张都难以取舍。”

“是的,我的经纪人给我看过你们的候选照片,谢谢你们,你们把我拍得很美。”她开朗地笑了起来,我注意到她没戴钻戒——和一般的女明星不同,她在婚礼结束过后就取下了华丽的订婚戒指,改戴素面白金的婚戒。

“它太大了,可能会勾破戏服。”对我的评论,珍妮弗给了一个非常务实的答案,“而且也太贵重,这使得保管它变得比较麻烦,所以我在工作时的确不愿意佩戴订婚戒指,但他们一直说服我,让我不要取下它,否则这等于给媒体制造新闻。”

我开始同意扎克瑞了,和珍妮弗.杰弗森共事一定是一桩美差,见识过了所有的大牌明星之后,珍妮弗的平易近人宛如春风拂面,她好得简直让人欠缺真实感,她的成就,她的亲和,还有她的长相都过分美好,以至令人很难相信这是真实——成名八年以后,珍妮弗的外表依然没有丝毫改变,时间雕琢了她的气质,但没有在她的眼角制造出鱼尾纹,我们也没有留心到肉毒杆菌的痕迹,这在好莱坞几乎是又一个奇迹,当我们听说她扮演的凯莉可能会有少女时期以后,没有忧虑——我们并不担心她出演少女的效果,即使不需要cgi的帮忙,她依然可以令人信服地演出一名少女。

我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了珍妮弗,珍妮弗大笑起来,“谢谢你的夸奖,我想秘诀其实非常简单,当然,这在好莱坞也许是很难坚持——秘诀就是早睡早起,我和老年人一样,永远在12点以前上.床。”

这也许解释了她在社交上的低调,我们几乎从来也看不到她在比弗利山庄的夜店中出没,但她的丈夫切萨雷和她拥有一样的起居习惯吗?这对新婚夫妇过的又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

“切萨雷对此完全没有意见,我们都不是会去夜店大肆玩乐的类型,这也是我们之所以能最终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珍妮弗自在地说,“虽然我们才恋爱了一年多,但我们已经认识了八年之久,所以在我们真正结婚以前,我已经非常了解对方了。我们彼此的生活都没有任何改变,如果有的话,也是好的改变,我们有了新房子,新的生活,一切都充满了希望,我的生活可能会比过去更好,这也是我现在如此开心的原因。”

听起来这是一对很老派的夫妇,在招待会现场我们也见证到了这一点,当珍妮弗起身致辞时,以希斯.莱杰为首的男宾客团——那些花花公子们——敲着酒杯要求新郎和新娘给我们看到一个吻,但这对新人以拥抱满足了他们的需求,珍妮弗和切萨雷在这方面的作风相当严谨,似乎并不中意‘和世界分享他们的爱’。

“对,事实上这主要是我的要求,曾经我在这一点上是比较随性的,但随着媒体对我的关注逐渐增加,我对于和公众分享私生活也变得越来越谨慎,越来越保守,你甚至可以说有一些抗拒。”珍妮弗说,“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是在有镜头的时候你不想过分真情流露一样,而切萨雷对这点非常能够配合,因为他也是非常严谨而且隐私的人,所以我们可谓是一拍即合。”

在过去多年中,珍妮弗多次被侵犯隐私,如今她的大宅门口也不时挤满了游客,公众对她的兴趣似乎不因她个人的意志而转移,作为这时代最引人注目的女明星,她在这方面的困扰层出不穷,而珍妮弗用令人吃惊的开朗态度对待这个问题。

“这就是名气的副作用,而如果我们想要对抗这一点的话,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尽量发掘名气带给你的好处——名气让你可以帮助更多人,既然人们对你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非常感兴趣,那么不妨利用这种兴趣来回馈社会,这是我看待这件事的办法。你没必要太敌视民众,再怎么呼吁,这种集体意志的大潮也是你无法抗拒的,这也是切萨雷教给我的事:既然事实无法改变,那么不妨把柠檬变成柠檬水,不是吗?”

珍妮弗的确在切身履行着这条箴言,《名利场》是唯一一间获得授权可以对招待会进行拍摄,以及刊登婚纱照的媒体,为了独家报道权,杂志付出了2500万美元的巨额酬金,而所有报酬都将会进入珍妮弗设立的慈善基金会之中,这个基金会并不接受大众捐款,在过去的几年间主要依赖珍妮弗和朋友们的捐献运行,它的运营开支比也因此非常漂亮,和那些知名基金会有时令人诟病的20%、30%,甚至高达50%的运营开支比,珍妮弗.杰弗森基金会的运营开支只占捐款总额的10%,自设立至今,它为上万名出身于贫困家庭的女孩提供着无息学生贷款,它在高中设立的奖学金改变了上千名女孩的命运,现在正在西北大学就读的米歇尔.弗里曼,也是女子篮球界的新秀就是这个项目的受益人,“如果没有拿到珍妮弗.杰弗森奖学金,我也许早就放弃学业了,正是因为去读书拿到的奖学金足以支付我的生活费,甚至还能支持我买一双篮球鞋,我才能拿到西北大学的运动奖学金,甚至向wnba发起冲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现场对她说声谢谢。”

米歇尔被邀请前来招待会,她和珍妮弗的合照被挑选出来放在这期报道中,这是珍妮弗本人的意愿。“如果我在做的事有什么是真正有意义的话,那我认为电影和基金会的排行不相上下,正是米歇尔这样的女孩,她们的笑容支持着我,让我有动力制作下一部电影,而不是放慢脚步享受生活,这也正是我制作《ags》的动力所在,我希望女孩们都能成为英雄,这正是我想要传递的信念,我们女孩需要男人拯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可以自己拯救自己。”

作为这个概念最佳的代言人,珍妮弗将会在未来一年中继续充满活力地向前飞奔,除了她自己的超级英雄电影以外,她还将制作几部预算上亿的大制作,这个数字对于这个28岁的女孩来说已经相当平常,但观众们最关心的还是她的下一部文艺电影,对此珍妮弗也不吝慷慨透露。

“也许时间还没定,但萨尔维已经预定了我接下来的档期,结束《shero》的制作后,我会出演他的下一部电影,和希斯.莱杰合作。”她捋了捋金发,露出了一口白牙,“免得你问,我先主动告诉你——切萨雷完全知情,而且非常支持,而且一句调侃真的不代表什么,即使它被全世界都知道了也是如此。”

在我们的笑声中,另一个工作人员目的明确地向珍妮弗走来,而她站起身调皮地说,“你想看看凯莉扮装后的样子吗?——当扮装照出现以后,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奇怪的,虽然被戏耍了,但我一点也没有生气,恰恰相反,我对这部电影更加期待了,也许我也是被奇迹诱.惑的一名信徒,不过我想这部电影本身就值得所有人期待——她的每一部电影都是一次新的挑战,都能让人期待结果,而我已经期待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刻了——一如既往,今年的《名利场》超级封面里,当然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这也会是她连续第八次登上超级封面,这对我们来说,同样也是一个小小的记录,这似乎就是她存在的意义:缔造记录,打破记录,保持记录。当我们把a-list的标准定为2到3年出演一部超级大片的时候,珍妮弗已经做到了每年一部大制作电影,今年年底的《阿凡达》,令她和卡梅隆一起,站到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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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名利场》报道的篇幅来看,很明显,这篇报道是为《新世代:代号shero》做的预热,这也尽显了这部影片的亲生地位,毕竟这是以《名利场》对婚礼的独家报道为依托,不论是从杂志本身的格调还是独家婚纱照的珍稀程度来说,都是非常吸睛的一篇报道,而也因为这一次登上封面完全是因为珍妮的个人生活,并非是片方的作用,团队选择了《新世代》而不是《阿凡达》作为电影的宣传主打,也就不是那么令人费解了。——事实上,之所以选《名利场》而不是《人物》,除了《名利场》更高的出价之外,也是因为《名利场》的读者中时尚敏感人群更多,比起《人物》的八卦敏感人群来说,这部分读者比较不会主动去找婚纱照等报道来看,所以放在《名利场》,这篇报道可以二者兼收,宣传效应最大化,而放在《人物》的话,就等于是平白地损失了一部分潜在的受众。

短短的篇幅里,吹嘘人脉,描写招待会的盛大场面,这是杂志本身的要求,也是他们煞费苦心找出的亮点(除此以外,招待会和一场普通的商业派对其实并无不同),而塑造形象,为基金会宣传,提到下一部文艺片,为扎克瑞.昆图的出演找一些存在感,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勾勒人们对新片的期待,这都是珍妮团队的要求,当然了,一张结结实实的婚纱照也是必不可少,这也是《名利场》这一期的封面:身穿华伦天奴设计的露肩鱼尾婚裙,头纱上点缀着朵朵鲜花,金发也被编织成花环式的珍妮弗侧身面对着镜头,睫毛低垂,头也微微低下,露出了恬静的微笑,而在她身边,侧背对着镜头的切萨雷.维杰里只有半边脸露了出来,身穿diorhomme定制西服的他高大英俊,金发浓密。这对新人站在如茵的如草地中,身后则是无垠的碧海蓝天,在强烈的阳光中,整张照片的氛围如梦似幻,浪漫又美观,可以说是近几年结婚的情侣中最好看的一张婚礼照了——从颜值来说,男女双方如此相配的情侣的确非常少见。

实际上,婚纱照的构图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没有采用正面照、亲昵照等风格,也是考虑到切萨雷并不是公众人物,而且他本性喜欢保持低调,再者这样也能尽量规避无意义的表演,婚纱照拍摄工作总计不过耗费半个小时,而在自家后院里拍摄了这张照片后,新郎和新娘又走进大宴会厅,在罗伯特.艾格和玛丽这两人的见证,以及吉姆这个网上注册过的主婚人的陪伴下简单地完成了婚礼——有多简单呢?简单到主婚人完全省略了华而不实的言辞,只是问了一句,“在法律规定的两名见证人的见证之下,你们是否愿意缔结为法律意义上的异性配偶?”

无需对任何人说谎,珍妮都能对这个问题老实地回答出‘是’,而按照规定必须见证仪式的市政厅工作人员,经过一定的活动,也免于前来,珍妮和切萨雷一样不必亲自去市政厅登记,在这方面算是享用了一次明星的特权。——这一切从简的婚礼,完全是为了之后的招待会积蓄体力,而在一场超级疲累的招待会之后,团队在《名利场》上很有先见之明地对几个问题预先做了澄清:新婚就分离会不会影响感情?切萨雷会不会介意她和萨尔维合作?双方什么时候生子?(不会,不会,随缘)

在如此严密的预防,以及婚纱照、招待会现场照片的款待之下,媒体们终于不再兴风作浪,暂时满足于这些丰满多汁的新闻,没有编造谣言、炒作事件,去关心最近重新兴起的stalker骚扰浪潮,以及珍妮和前男友们之间的互动……在关于婚礼的一大波报道之后,珍妮也终于得到了半年来难得的清静,重回惠灵顿,在《阿凡达》曾经的摄影棚里开始了《代号shero》的摄制工作——之所以选择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新西兰有优惠退税政策,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这里有《阿凡达》曾用过的先进摄影棚,为了补拍,摄像机还没拆走,可以直接采用虚拟实境技术,而且也是因为这里狗仔少,人口也少,保全工作相对轻松,而且远离洛杉矶,stalker们很难跟踪到此,这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珍妮的安全。

“扎克瑞,我感觉你对人物的理解有些问题,刚才你对凯莉的语气有些太过温柔了,固然在之前的戏份之后,汤姆对凯莉深有好感,但在工作场合,他并不会给凯莉太多的特殊待遇,汤姆的性格核心就是公事公办,你可以把他当作高功能反社会人格,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很多反派都有自己是反派的自觉,但汤姆没有,但他也并不自我陶醉,不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在每日的读剧本会上,乔斯叫停了扎克瑞的朗读,解释起了自己的看法,“这种类型的反派现在已经稍微有些过时了……我希望能传递给大家的是一种反差的感觉:一个不卑劣也不自我陶醉,完全只是把毁灭世界当作一份日常工作的反派。”

修了浓眉,也在造型师的意见下做了减脂、塑形,剃光了胡子,连胡渣也不留,在短短一个月内减重20磅,形象和《英雄》、《星际迷航》相比有翻天覆地变化,如今外表清瘦、文质彬彬的扎克瑞点了点头,在乔斯的示意下重新朗读起了台词,“约翰逊小姐,你的看法是?”

“我认为和特定基因段进行耦合的技术已经完全成熟,经过适当的编程,k102号药剂完全可以做到对某一段基因进行精确识别,对该段基因表达进行增强。”珍妮毫不费劲地朗诵了起来,她的语速比平时要快了一点,“但问题的症结在于,k102号药剂内蕴含的生物肽链如果未经耦合,会在半小时内和血红蛋白结合,阻碍人体吸取氧气,这使得药剂本身成为危险的医疗用品,缺乏大规模应用的可能性,只能停留在试验阶段,我的建议是将这项研究封存起来,将来的某个年份里,基因快速检测和编程、药剂单产技术均获得突破的时候,也是k102重见天日的时候,到那时,k102也许能在小众病领域大放异彩。”

“而在它的成本下降到可以接受之前,所有那些小众病的患者都只能等死,这是你的意思吗?”出演汤姆心腹的演员马克.斯特朗沉声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是的,先生。”珍妮快速地读着台词,语调平板而自然,“也许听起来这很残忍,但在生物制剂领域这是常识,治愈埃博拉病毒的制剂早已研发完成,而该病毒每年都要带走上千条生命,目前为止无一例通过制剂治愈,因为培养针对不同变种的小数量制剂需要花费天文数字的金钱。科学家不是慈善家,我们要做的只是为未来提供多种可能——为将来技术大跨越之后,我们的同行消灭埃博拉病毒,以及小众基因病节省时间。”

“我赞同约翰逊小姐的看法,k102项目至此封存。”扎克瑞朗读道,他的声音里出现了微不可见的愉悦和欣赏,但波动不大,而这样的改变也让珍妮暗暗点头:也许扎克瑞永远不能成为一个主流英雄,也未必能演绎好一个复杂的人性角色,但他在这种邪气的个性角色上拥有非常出众的天赋,演绎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乔斯刚才指出他的问题,他立刻就能在台词朗读中进行微调,这种可塑性和反应力的确能够带给他更多的机会。

“很好,很好。”乔斯鼓了鼓掌,结束了今天的读剧本会,“明天的拍摄应该相当顺利,我们距离如期完工又早了一天。”

在大家的笑声中,几个演员合上了剧本,扎克瑞、马克等演员道了声再见,直接离开场地去了食堂,而珍妮则留下来和乔斯一起确认明天的拍摄表,并重新审核特效组的进度,以及剧组对特效公司的镜头需求:这也是乔斯压力很大的原因,之前他导演的《萤火虫》因为预算原因,特效镜头相对较少,而《代号shero》不但有大量的特效镜头,而且是3d拍摄,同时工期又十分紧张,所以他会把‘如期完工’挂在嘴边,这是真正的同期制作——只有把每天拍摄出的素材全都挑选出满意的镜头,送往维塔a组进行特效合成,同时让b组专注制作无需合成的cgi镜头,这样才能赶得及在明年2月做完全部的特效镜头,进行最终剪辑,当然,配乐、预告片等工作也是必须同步完成——乔斯只有3个月的时间来调整镜头,制作最终版本,这样影片才能在5月送交mpaa定级,赶上7月的上映。

今年5月就开始做特效,明年2月才能完全做好?是不是给特效制作太长时间了?其实,长达9个月的特效制作周期已经是非常快的了,这还不是钱的问题,设备就这么多,软件绘图效率就是这么低,行业人才就是这么有限,现在有时间给你做特效的也只有这么多人,你只能根据特效公司给你开出的时间表去等,而且还必须维持沟通的顺畅和高效,一旦你开始反复、挑剔,好了,等着吧,完工时间肯定还要再拖——像是《魔戒》、《阿凡达》等大片,后期特效制作都是以年来计算周期的,而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的大片风险越来越大的原因,特效拖慢了整个电影的制作进度,也使得影片上映时的风险增大,回款速度更慢,让更多的小电影公司不敢轻易涉足这个领域——其实就是六大,对于前期成本越来越高的趋势也是叫苦连天。

而这样紧张的特效制作周期,也是对导演提出更大挑战——卡梅隆做《阿凡达》的时候删减了大量已经制作完成的特效镜头,这也是导演们梦寐以求的待遇:对着完全制作好的特效镜头进行剪辑,这样自由度当然更高一些,可现在,大梦浪费不起的不是经费,而是时间,乔斯必须在每一天拍摄之前就非常精确地想好自己要拍什么样的镜头,在这个镜头里需要什么样的特效,在拍摄过程中控制好演员,不要出现突发的加戏、减戏,当然对于故事线的调整更是不可容忍,这部电影最开始想好是什么样的,到最后拍出来就必须是什么样的,如果乔斯的控制力不足,拍得反复、犹豫,那么《代号shero》肯定只能跳票,而跳票对于一部没有品牌积淀的电影,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当年卡梅隆再三跳票《泰坦尼克号》的时候,这部电影遭遇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唱衰,而要说起积淀,现在的乔斯距离当年的卡梅隆可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对于电影这种需要创意的行业来说,宽松的环境几乎是一种必须,整个工期设计得这么紧,也是业界不看好的重要原因之一。但对珍妮来说,这么做也是有战略意义的:她不想把这部电影推到2011年上映,如果那样的话,2010年她就没有商业片了,而且在2009年好不容易塑造起女权i的形势下,他们最该做的是趁热打铁,而不是等到这个概念退烧再去炒作,那样姿态会有些难看。再者,她也经历过一次这种连轴转的制作——《加勒比海盗1》就是这么做出来的,这部电影的特效镜头并不少,但从开拍到上映也就是8个月的时间。

吸取《海盗》剧组的成功经验,珍妮对乔斯的创作采取全盘接受的态度,在剧本阶段,她参与度极高,和乔斯频繁讨论,确定了整个电影的基调,但当开始拍摄以后,她就完全闭上嘴,成为辅助者的角色,任由乔斯去临场发挥,绝不会随意发表意见,干扰他的思路,同时亦保证自己和扎克瑞等主演的表现在水准之上,尽量一个镜头都能一次过——在这点上,扎克瑞的确是个惊喜,只要头一天的读剧本会上找到了状态,第二天他只要稍经排练就能一次通过,这让整个剧组进入了一种良性循环:每天用在拍摄场地的工作时间其实不多,大家有充裕时间和精力开读剧本会,而乔斯也可以仔细地构思、审阅第二天的分镜头剧本和特效制作表格,总之,整座机器就像是上了润滑油一样,运转得极为良好,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这也让剧组成员的干劲更足,大家都有种‘我们正在制作好片’的感觉,而虽然对于大部分工作人员来说,不管拍的是好片或烂片,拿到手的钱其实都差不多,但奇怪的是,即使是一个场务,他在为一部好片打板时,声音也确实都会更洪亮一些。

至于珍妮,她的状态就更不必说了——出演凯莉这个角色,对她来说已经甚至都无需动用金手指了,虽然为了拍摄打戏,她还是得勤快地往健身房跑,每天的行程也都拍得满满,但比起往年在拍摄状态下必然的压力,这一次拍摄对她来说,的确可说得上轻松愉快——毕竟,她的上一部电影可是《梦露》……打戏又算得了什么?在拍过那部电影之后,这种无需‘动脑’的角色,简直都算是福利了。

“对,如果从这边迎面过来的话,应该会是个很酷的镜头,会有些冒险,但我们明天可以拍一遍试试看。”和乔斯一起对着分镜头板指指点点,布置好了机位,还没到下午五点,一天的活就已经结束了。把分镜头板交给摄制组,让道具组去准备明天的布景以后,珍妮和乔斯道了再见,走向了健身房:锻炼两小时以后,再花上两小时跟进洛杉矶的公事,看起来她今晚有望在晚上10点结束工作,做一下较为麻烦的每周保养——

打开手机,珍妮一边走一边刷着未读邮件,拇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之后,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挑了挑眉毛,偏着头沉思了一会,这才打开拨号页面,给切萨雷把电话拨了过去。

“我下工了。”那边一接起来,她就用熟稔的口吻说道,“已经看到邮件了——迪斯尼是真的买了《火星上的约翰.卡特》?他们已经对外公布了吗,还是你拿到了内部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注:1特效制作时间很长是真的,《环太平洋》从拍到上就是差不多2年,其实人类戏份可能几十天就拍完了,剩下全是做特效的时间。

2《名利场》的超级封面是指每年3月的好莱坞特刊,一般封面都会做成大拉页,会汇聚今年最受关注,最有希望上位,最红的明星面孔。另外这本杂志逼格蛮高的,属于时尚和娱乐结合得比较好的那种,封面一般都是特别拍摄的硬照,拿婚纱照做封面应该是比较少见,也算是体现逼格(如果我说错了快纠正我)

第338章金身被破?

“本周三的震撼消息:迪斯尼电影出人意表地宣布ceo迪克.库克将会在月内离职,而接替他的人选暂未指定,这期间迪斯尼电影的具体运营将由集团领导层集体负责,迪斯尼集团将会在本月内任命迪克的继任者。”在洛杉矶本地的财经新闻中,新闻主播态度严肃,语气略带惊讶地说道,“迪克一直被视为是罗伯特.艾格的继任者,迪斯尼人事层这一出乎意料的变化令公司的世代交替计划再度扑朔迷离。但公司发言人表示,公司内部事务将不会受到影响,迪克的离职带来的副作用‘微乎其微’。”

“有消息表明,迪克的离职与珍妮弗.杰弗森不无关系,虽然过去的三个月,她都在新西兰赶拍她的新片《新世代:代号shero》,但她正在飞速发展的电影公司大梦制片和此事关系极为密切,据说在年初,围绕着《饥饿游戏》的版权大战,珍妮弗和迪克之间就发生过严重的不愉快,而《火星上的约翰.卡特》则促使他和自己为之奋斗了半生的事业彻底分道扬镳。正在和大梦共同开发《oz》的迪斯尼无法容忍迪克再三挑衅大梦,而迪克也因此只能黯然离开,他也是从迈克尔.艾斯纳时期坚持到现在的唯一元老,他的离开,宣告了迈克尔时代的彻底结束。”

“《火星上的约翰.卡特》由谁最终投拍将是解谜的关键,内部纷争真正存在吗?股东层的疑问将会得到一个解答吗?迪克的离开对迪斯尼来说到底是凶是吉?抑或这只是更大变革的开端?”

“迪克的离开属于和高层之间的理念不合,迪克坚持手绘动画才是动画的灵魂,然而在罗伯特.艾格明确表示,《公主与青蛙》会是迪斯尼最后一部手绘动画以后,迪克终于决定他也到了告别的时候,在此前的2004年,迪斯尼就曾宣布告别手绘,但正是迪克力排众议,再次投下重金制作了《公主与青蛙》。”

2009年9月,当颁奖季渐渐拉开了帷幕,预告片开始大量投放,好莱坞开始为年底的颁奖车轮战以及圣诞档兴奋起来的时候,迪斯尼方面突然爆出的人事震动也为逐渐火热起来的市场泼上了一桶汽油——从措辞来看,迪斯尼是毫无预警地炒掉了迪克,而不是如同《华尔街消息》中的暗示,这一次的离职是迪克自己的选择,对于重要分公司的ceo来说,这是很难得的严厉处置,双方几乎没有留下多少见面的余地,当然,这也说明迪克的嗅觉不像是迈克尔.艾斯纳那么敏锐——在意识到自己被踢走只是迟早的事之后,迈克尔便潇洒地主动走人,多少挽回了一点面子。而迪克被踢走的突然,说明他之前在内部斗争中已经完全失势,而自己尚且浑然不觉,一直到被一脚踢开,这才恍然大悟,但——当然,这也是为时已晚了。

至于其被踢走的原因,那当然是众说纷纭,业界普遍的看法是,这应该和迪斯尼现在越演越烈的内部斗争有关——这几年欣欣向荣的迪斯尼集团看来也压制着不少内部问题,在年初爆出了《饥饿游戏》的版权纠纷之后,日前迪斯尼又大张旗鼓地宣布《火星上的约翰.卡特》将会在明年年初开拍,成为迪斯尼在2012年的重头戏,在这之后不久,就是迪克离职的消息,而此间并没有更多的新闻事件,可见他突破ceo罗伯特.艾格的忍耐下限,应该就是他拿到了《约翰.卡特》前后。罗伯特在本部和大梦之间倾向于谁,也就是一目了然,不需要任何的质疑了。

“迪克.库克离职的消息一经传出,迪斯尼股价应声下跌了2美元,表明投资者对公司前景并不是那么的乐观。”在他的个人博客里,前任股票分析师丹.莱茵戈尔德颇富趣味性地分析道,“当然,我个人并未持有该公司的股票,但我不巧是个非常热心的电影迷,迪斯尼不是一支上下振荡的股票,它的走势一直是稳健上涨,这证明在完成了对皮克斯的收购之后,迪斯尼的表现令投资者信心上升。迪克.库克的离职本身对于投资者来说并没有这么大的震撼,最主要的是这其中暗示的信息——迪斯尼一直在通过收购来扩张版图,整合自己的资源配置,目前来看,它似乎一直做得不错,但迪克的离职似乎暗示了其内部不稳。而ceo罗伯特.艾格的立场也摇摆、暧昧,如果他支持的是迪克的话,事情也许简单一些,但在迪斯尼未能占据控股权的大梦和迪克之间,罗伯特选择了大梦,这似乎就暗示了董事会的不满和潜在的纷争,迪斯尼真的能安稳地度过这一劫吗?这会否是内部争斗的开始?罗伯特会是迪斯尼在五年内离职的第二个集团ceo吗?要知道,对于这样的传媒集团来说,过分频繁地更换决策头脑并不是一个吉祥的消息。如果罗伯特最终离职,这也意味着和他一起上台,迪斯尼一直行之有效的收购策略也许要告一段落,而这将意味着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低潮期……所以,如果你问我的意见,短线投资者最好是割肉出仓,而长期投资者可以考虑继续持有,毕竟,有《加勒比海盗》在,迪斯尼想不赚钱都难。”

作为上市公司,迪斯尼集团是有义务披露内部的重要人士变动,这也是为了对潜在的股东群体负责,由此引发的股价震荡其实属于正常现象,不过丹的评论文章也的确说穿了一些股东的心理——这些股东怕的不是迪克的走,而是惧怕迪克的走只是开始,这件事最终的结局会以罗伯特的离去,以及收购政策的中断而告终:对于这些以投资为目的的股东来说,他们是看好收购政策,以及希望迪斯尼能吞并大梦,或者维持现在的合作关系,大把挣钱的。然而,董事会却并不能完全地代表这些小股东的利益。

虽然从股东的角度来说,期望公司盈利的心思应该都是不变的,但迪斯尼集团是唯一一间没有易手的集团,这也意味着它的股权结构还保有公司创始时代的浓重痕迹。就像是万达集团在上市之后,王氏家族的股份随着年岁变迁会被稀释着逐渐减少,但这种稀释始终有个极限一样,虽然在迪斯尼那个年代,双重股权还没被发掘出来,但创始人迪斯尼家族依然持有不可小觑的股份,包括当时的高层,只要是在家族内部进行股份继承,没有转手的股东,在感情上应该都会更倾向于本部,而他们联合起来则足以在董事会的投票上取得优势——之前对迈克尔.艾斯纳发出的不信任投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当时投票没有成功,但迈克尔也知道自己今后将不被容许失败,所以在最后的努力之后,他主动宣布辞职,亦是对外界宣布,虽然经过多轮融资,但迪斯尼家族依然是维持着对公司的极大影响力。

然而,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次的情况也是不变,罗伯特的ceo席位岌岌可危呢?在他上台后的五年,迪斯尼收购了皮克斯的现在,情况又有了改变,皮克斯的加入使得迪斯尼多出了一位个人占股达到7%的大股东——斯蒂夫.乔布斯不但成为迪斯尼最大的个人股东(迪斯尼家族的股份由基金会持有),而且也因为他出色的战略眼光和极高的个人成就,被选为董事会的一员,也使得董事会中有了来自被收购公司的重要一票。在这件事上,如果他能和罗伯特.艾格保持一致的话,鲍勃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而在这件事上,他也完全应该和罗伯特站在一起——皮克斯现在已经是迪斯尼的全资子公司了,如果罗伯特离任,公司可能会把皮克斯拆分,吸收进迪斯尼影业的动画部门,同时高价卖掉一些部门资产进行套现,而这将会让乔布斯的心血毁于一旦。

然而,此事依然存有变数——众所周知,乔布斯的身体近年来已经不是太好,他和癌症的奋斗使得他屡次缺席迪斯尼的董事会议,他会在这件事上进行表态吗?还是会在董事会内部的沟通和投票上保持沉默?诸多不确定的因素,也让迪斯尼的股票随之振荡、摇摆,在收购了皮克斯,以及公布了和大梦的长期合作协议之后,罕见地出现了一次长期的下跌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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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已经下了飞机,”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轻松女声,罗伯特的心情仿佛也随之舒缓了一些:虽然对眼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预料,但他显然不属于压力越大越兴奋的类型,当迪克真正跳进了珍妮弗挖下的坑,或者说做出了他自己的表态后,罗伯特心头就一直沉甸甸的。有必须炒掉多年朋友的不舍,有对迪克如此决绝的无奈,甚至也有一丝对珍妮弗的提防之心:如果不是她那挑衅的态度,也许迪克也不会下定决心呢?不过,即使是有这样的心思在,现在听到珍妮弗的声音,还是能让他安心不少,不管怎么说,现在双方都还在一条船上,珍妮弗这柄凶剑暂时也还没有回头噬主的意思。“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鲍勃,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们稍后在公司在谈可以吗?”

“我今早就不过去总部了,”罗伯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焦虑,他放慢了语速,“你还是直接来家里吧,威洛今天做了午饭——要准备切萨雷的份吗?”

“他目前在纽约和《龙虎少年队》的主创开会,”珍妮弗笑着说道,“我们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他通过电脑远程参与——你觉得有必要吗?鲍勃?”

对比她镇定的酷劲儿,罗伯特真有种自己已经上年纪的惭愧感,按说能在职场上一步步厮杀到今天的地位,他的心理素质应该也不能说是太差,可和几年前还是一脸天真的珍妮弗比起来,连他的心脏好像都不那么大了,“那也不需要,只是,你知道,我也有好几个月没和你们这对恩爱的夫妇联络感情了——”

在双方会意的笑声中,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才从新西兰飞回洛杉矶的珍妮弗,几乎是才回她的庄园打了个转,放了一下行李,就来到罗伯特的豪宅之中,和罗伯特以及威洛夫妇打起了招呼。

“鸸鹋蛋做的手包,”她对威洛说道,“这是当地艺术家的设计,镶嵌了绿松石、猫眼石和蜜蜡石,我相当喜欢,一口气把那一批货都买下来了——也许不能拎出去,但做装饰品还是相当不错……”

“重新拍摄动作片的感觉怎么样?听说这一次的打斗场面很多——应该也是你在绿幕环境下第一次大规模拍摄打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