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让店家在外包装上写那么大一行字——”

艾寻欢十分欢乐地看着我,说:

“不就是写了个优质男士内裤么。”

“艾寻欢!”

“涂龙斩。”

我站在凳子上,他坐在沙发上,明明是我高人一等,怎么总觉着自己矮人一头?

这样对峙,在这为期半个月同居生活中,几乎天天都在上演。

“不要生气,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用我账户?”

“你说呢?”

“你!”我咬牙切齿,艾寻欢,你再敢侵入我后台调出我密码试试!你以为就你

懂技术么?!

艾寻欢就跟变戏法似,变出一个包裹,劈头盖脸地扔过来,我一接,很是柔软。

粗暴撕开,露出嫩粉色一角,丝绸,滑滑——

睡衣?!

我拎起来一看,上不封顶,是个裹胸,下不收尾,刚过屁股,穿上必然是曲线毕露,当然,要是换成我,有多大点分量,也是立竿见影

“以前叶欢他老念叨着,说你是个女孩子,要怎样怎样?我不说,我就给你买了。”艾寻欢一副理所当然样子,“反正是你钱。”

“我要退货!”

艾寻欢不说话了,只是那眼神凌厉得很,似乎是在说,你试试看?

他在与我同居这段日子里,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冲入我卧室,丝毫不理会男女有别,直接把手伸入我被窝,一把拉着我坐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出门,就在家里绕着圈跑,我戏称此为驴跑。

驴跑过后,他会逼着我下厨炒荷包蛋,并威胁说,破掉那个给我,好上恭给他,直到两只都是好——

可事实上,到了今天为止,两只还都是破。

于是我们天天都只能吃残缺美荷包蛋。

然后我去上班和下班,依旧是乘坐着柴可黑色拉风大摩托来来去去,从六层阳台射来那怨恨目光让我胆战心惊,柴可那童稚无知问题让我心生羞愧。

“姐,我找那个人,你找到了么?”

“姐,没事儿,我们都能找到。”

晚上,是我最难熬时间,两个技术人才,一台上网电脑,血战在所难免。尤其是每次当他进入欢场以经纪人身份迅雷不及掩耳给我接下一堆新通告时候,我心都禁不住地抽抽——

“我都练到顶级了!还用得着天天像驴一样工作么?”

“这是为了保证你每天在线时间,”艾寻欢总是笑嘻嘻,“这是欢场从业人员基本素质。”

欢场从业人员这六个字,总让我不寒而栗。

久而久之,我发现他最爱,便是看着我以倾城那绝美容颜出现在闪光灯下,走红地毯,出席活动,举着红酒杯,摆个姿态。

那时,屏幕中他,会一步步紧跟着我,却总是把自己掩藏在最好角落。

屏幕外他,则会弓着身子,头探在我耳边,时不时还有直接把手放在我手上,一起移动着鼠标。

“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天后,你也要记住,我就在你身边,以某种特别角度看着你呢。”

“你再敢不辞而别,我就,我就,我就——”

“你就嫁给柴可夫斯基?”他笑着说。

“我就终生不嫁!”说出这气话后,我不自觉地开始脸红,他手依旧握着我,我们共同控制鼠标,共同控制人物,共同控制欢场,它正在我们面前烁烁生辉。

“叶欢学长说过,我和你在一起,不会有结果。”

“虽然他一向都只是个理论派,这一次我不得不说,理论还是比实际有前瞻性。”

“什么意思?”我试图扭头,脸颊撞上他嘴唇,划过一瞬,一股燥热。

我们对视着,其实我几乎看不见他五官,因为离得太近,只能看见他鼻子上黑头。

“怎么,你又想啃我?”

他每一个最细小面部表情,都在我面前无限放大。

然后,他慢慢地向后退去,说,“啃我之前,先穿上这个。”

了无生气粉色睡衣躺在沙发上,我皱着眉,“休想。”

其实,我想,我有一天也许会为他穿上那半长不短粉红色丝绸睡衣。

前提是,他先给老娘滚出这房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你这么想我搬走么?”

他玩味地看着我,我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不搬走也行,你要付一半房租!”

“那如果我买下来呢?”

“什么?”

“这小区不错,房子虽然老了,倒也安静。”艾寻欢眨了眨眼睛说,“你得叫我一声,户主大人。”

“户户户主?”我磕巴起来,确,两个月前陆冰对我说过,房东换了,还是那个租金,这种事向来都是陆冰去操办,我也没有多问。

没有想到

怪不得这丫开车到这里轻车熟路!

“租客,您对户主大人小住在此有何异议么?”

“没有,一点也没有,有钱就是爷。”我偃旗息鼓,“爷,您想怎么玩?”

“玩嘛要等船靠岸。”

“船?”

“船。”

艾寻欢说船,是维多利亚女王号。

此船于10月4日始航,为期两个月,12月5日靠岸。

12月5日距今天,尚有半个月。

“我失踪这两个月,总要给那些咬住我不放家伙们个交代。于是,其实,我一直在船上。”

艾寻欢狡黠眼神,熠熠生辉。

“怎么那么凑巧,船正好是10月4日开出去?”

“”艾寻欢微微扬起下巴,“那艘船姓廖。法人似乎是,你叶欢学长。”

在艾寻欢失踪第二天,在完全不知道艾寻欢打算和去向时候,叶欢学长就已经为未来铺好了路。

我似乎一直把学长他看太过简单了。

他才是天之骄子,廖家继承人,只是那温润微笑,总是轻而易举地欺骗了很多人。

“既然他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游轮,那我又怎能不领情。”艾寻欢这样说着,仿佛已与叶欢有了多年默契,如何从无到有,甚至是无中生有。“他出游轮,我出照片,简直就是铁证如山。”

“阿斩,有了艾总消息了——”叶欢学长在我面前云淡风轻地撒谎,温润如玉外表下,是深不见底城府,“这家伙原来是跑到游轮去鬼混了,害得我们白白担心一场。”

他明明知道艾寻欢并不在那艘他安排好游轮上。

他也不知道艾寻欢在哪里。

他只是需要,天下人以为他在那里。

看着新鲜出炉八卦杂志,消息来源于一个“恰好”搭乘维多利亚女王号游轮记者,在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下,艾寻欢在游轮上花天酒地奢侈生活被描绘得五彩斑斓。

看着那一张张他在游泳池、豪华酒吧和高尔夫球场照片,我几乎要陷入狂乱。这本尊正在我家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呢——

万恶高科技。

而艾寻欢又是个中好手。

照片被加工,童叟无欺。

翻过这一页,下一页更加劲爆红色大标题跃然纸上。

【钻石王老五游轮寻欢,掩人耳目皆因性向问题】

标题下,是暗黄灯光中,两具纠缠在一起躯体,上面是被撕破了衬衫艾寻欢,下面是——

被打了马赛克一片模糊不清本人。

报道中亲切地称我为“那孱弱病态美少年——”

“这这这——”

我瞠目结舌,很显然,学长他并没有认出照片上人,就是他口口声声“学妹”。

“我只知道寻欢他玩很开,没想到还有这个癖好,学妹,我早说过,你和他不会有结果。”叶欢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一顿摔东西声音,紧接着,艾小萌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也拿着一本同样八卦杂志,狠狠往桌儿上一摔:

“乌龟王八蛋,一通乱写!”

“小萌,你别激动,来,坐下。”叶欢学长虽然这样说着,却一直没有抬眼与她直视,我站起来拉了拉小萌袖子,小萌方才坐了下来,依旧一张火山爆发脸孔。

“他们知不知道我们艾家是什么人家?可以这样乱写么?”

“其实这报道虽然不利于你哥哥形象,却来得很是时候啊,我听说过两天艾家企业董事局会议就要召开了,这下总算对他们有个交代,至少人没事。”

“哼,但凡我哥出事,那些老不死肯定要求修改继承书,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留给我。”艾小萌说到此处,看了我一眼,叶欢学长说:

“阿斩已经都知道了。”

“那她知道,我们?那个?”艾小萌瞪圆了眼睛,叶欢学长点了点头,我亦点了点头,艾小萌又扑上来,一边蹭一边说:“我身虽然不在你身边,我心可是属于你”

说这话时,艾小萌她在偷偷瞟着叶欢学长,眼中狡黠,展露无疑。

“是啊,你们艾家很多人,还有廖家反对派,都不会允许那百分之八股权记在你名下,更不会希望它们最后转入我名下——”

“谁要转入你名下?你个叶呆子!你不是回来寻找你真爱了么?真爱呢?怎么跟别人跑了呀?”

艾小萌一边紧紧地抱着我,一边却向叶欢做鬼脸。叶欢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最后依旧是把目光钉在我身上。

“阿斩,如果寻欢联系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不是在游轮上吗?”我傻呵呵地笑着。

叶欢他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是啊是啊,瞧我这记性。”

“出走这事儿,你都没跟叶欢学长他交代过么?”

我端坐着,艾寻欢他躺平在沙发上,眼角余光流连着我,下巴开始长出细小胡渣。

“当然不能说,说了我还怎么走。”

“叶欢学长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人。”

“我防不是他,”艾寻欢两只手交叉置于头底,打量着我,“阿斩,你觉得,最不希望我出事是谁?”

“当然是我。”

艾寻欢喷笑出来,然后得意说,“然后呢?”

“小萌,还有你亲人。”

“然后呢?”

“还有然后?你以为你人缘多好?”

“和人缘没关系,一切都只在乎于两个字,利益。我这条命,值上百亿美金。”

靠,你还能再说一个大点数来吓唬我么?

艾寻欢他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上衣,抬手去拿咖啡杯,里面照旧是不加奶不加糖咖啡。

“这百分之八股权,就好像一颗炸弹,而我存在,就是它安全阀。只要我没事,艾家就没事,廖东升就没事。所以尽管我没听他们话,偷偷跑了,叶欢他还是得替我擦屁股——出于兄弟情谊?也许。但是这个应急措施,绝对来源于廖东升。”

“还好那个老张没有把你卖出去。”

“十几年了,每周三都见面。我见他次数,比见我父亲还要多。”艾寻欢他说,“他已经把我当成他半个儿子了。”

“那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我等着船靠岸,船一靠岸,我重回人间,然后和这些魑魅魍魉,好好耍耍。”

30妖孽危害人间

近来公司气氛颇有些紧张。

欢场继续以每周一个大区新服速度在膨胀着。

当年我还是九大倾城之一,这才一个秋天过去,如今倾城就成了臭大街头衔,就连推出一个多月“夜王”,都有不下一百号人。

欢场还特别举办了一个活动,把这一百多个夜王称号玩家都邀请过来。

看着他们乌泱乌泱招摇过市样子,我仿佛看到了一百多个迈克尔·杰克逊一起当街跳着机械舞——

经典只有一个,无限重复不过是赝品。

我心目中,很多人心目中,夜王光辉只停留在他内测时宣传画上。

而他生父艾寻欢,无疑才是唯一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