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同欧阳相处,他不是难相与的人。”她浅笑,忆及少时,他是个任性却又开朗的人,班中无人不喜欢他。内向如她,也时时以目光追逐着他阳光爽朗的身影。是羡慕罢,可以活得那么自在恣意。

“宁,你同他,似是旧识。”史威格看出甄蓝的眼神中有对往日的缅怀。

“不,他不认识我。”甄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欧阳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一身残疾的陌生人,根本算不上一个故人。既然他不记得,她也永远不会向他提起往事,就让她带着秘密直至死亡来临罢。

“好啦,不要这样严肃,明天开开心心去约书亚,我可不想见你们一个个都蹙着眉。”她换了一个轻快的语气:“我和约书亚联系过了,请他将浮云间留给我们,还替我留了最好的酒。”

“宁,吃饭罢,我们知道了,不会教你为难。”罗宾承诺。她的意愿,他虽然不赞同,却不会令她难为。

“谢谢你们。”甄蓝微笑,然后埋首在她点的芝士焗鸡铁盘照烧饭上,在允许的范围内,她对美食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傍晚下班的时候,甄蓝交代了一些公事给助理后,下楼到车库,用遥控器开启车锁,伸手拉开车门;伸臂撑在座椅上,支撑自己的体重,挪进车内;然后将特制的轻型轮椅收起,放进后座,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驶离地下车库。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坐在停在暗处车内的欧阳真澄看得一清二楚。

真澄不知如何形容是时是刻的心情,看着甄蓝那样艰难地上车,无端地,他的眼与心都象是被无形的利器刺痛。他记得父亲同甄蓝的谈话,她就这样独居了六、七年,难怪父亲要担心她。换做他是父亲,连让她独自居住,都是不肯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驱车跟上她,看她的车驾轻就熟地在车阵中穿梭前进,不得不为她的坚强与镇定所折服。这样一个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女子,唯独缺少一副不被束缚的健康的躯壳,不可不谓遗憾。但是,她却如鱼得水地自在,优雅、悠然、淡定、自如,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哀怨自怜。

真澄知道,这样的蓝,绝不会是父亲的情人。

情人这样的字眼,冠在甄蓝身上,简直是对她的亵渎。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人呢?何以父亲对她,小心关爱到了一种非常的程度。

正寻思着,真澄发现,甄蓝的车驶进了欧阳老宅,忍不住唇边泛出俊朗笑容,终于终于,她肯私下和他相见了。加快速度,他赶上去,在她推开车门的同时,他也下了车。

在花园里正在翻土的花匠和出来迎接的管家错愕的注视中,弯腰探身抱起甄蓝,大步走进屋里,一边不忘向老管家交代:

“何叔,帮我把蓝的轮椅推进来。”

老管家完全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老早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欧阳,放下我。”甄蓝的惊讶不下于一旁呆愣的何管家。她不是没有被异性抱过,路易士、罗宾都抱过她,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一次的尴尬与无措。太太太突然了,让她无所适从。

“不要乱动,当心我抱不牢,摔伤了你。”真澄暗暗压下笑意,低头凝视。怀中人眼神四处瞟,就是不敢抬头看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渐渐泛开淡淡粉红色。原来,她也只是个平常女子。染上羞色时,也会似一个邻家女孩,娇羞而可爱。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真澄,你做什么?快把蓝放下来。”

父亲的声音将他的乱想打断,他不得不有些许遗憾、不舍地将面孔飞红的甄蓝放在客厅的沙发里,然后坐在她身侧。回味适才抱着她时,那种轻盈的感觉,还有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气。

“蓝,你还好罢?”欧阳遥生怕儿子唐突了她,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伯伯,请何叔把我的轮椅推过来好吗?”甄蓝喜欢掌握自己的行动,而不喜欢眼前这种无措的情形。

全然无法掌控自己的绝望感觉,她尝得够多了。

“好,老何——”欧阳遥欲召管家。

“父亲,”真澄适时截断父亲,“不用麻烦何叔,我抱蓝去餐厅就好。”

欧阳遥睨了儿子一眼,不确定他在搞什么鬼把戏。然后,他摆摆手:“你想卖苦力我自然不反对,只要你抱得动。”然后又转向甄蓝:“蓝,由他去罢,他从小娇生惯养,抱一会抱不动了,就会还你轮椅了。”

“伯伯!”甄蓝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荒谬的境况?“欧阳,不要闹了,快让我回到轮椅上,我要去洗手间。”

“没关系。”他向她眨眼,完全视她的挣扎于不顾,复又抱着她走向洗手间,“洗手罢。”

甄蓝有生以来头一次有恨得牙痒痒的感觉。十七年过去了,他没有改变,而且,除了任性之外,还多出霸道。

“为什么这样看我?”真澄笑咪咪地问,不难发现她并不习惯同异性的肢体接触。因为她极不自在,甚至不会调整身体,从他的怀里找一个较舒适的位置。她是僵直的,然不知为什么,这项认知令他十分愉悦。

甄蓝别开眼,敛去适才无意之中迸现的激动,自嘲地挑眉,不过是他的一个搂抱罢了,而她,却失态了。

想毕,她放松肌肉,倚向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然后从容地拧开水龙头洗手。既然他不介意,她又何必惊慌?只怕太多女人想要靠上他的胸膛,却不得其法。如此说来,倒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真澄迅速觉察到了甄蓝的转变,觉得有趣。同她交手,逗她,惹她,似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呢!不做声,他等她洗净了手,擦干上面的水,复又抱她进了餐厅。

佣人们纷纷以怪异眼光打量他们。

什么时候,一贯独立的蓝姑娘,竟然肯安静地被初回国的少爷抱着一路走过来?不过,高大英俊的少爷,抱着纤细柔美的蓝姑娘,倒也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饭厅里,欧阳遥与管家显得心事重重。他们都了解真澄的风流,原以为他不会把脑筋动到甄蓝身上,可是,看他今日的所为,他们实在担心在感情上一片空白的蓝,不会是身经百战的真澄的对手。

小绵羊哪里斗得过大灰狼?

真澄回来,他们是再开心也没有的了,但唯独这件事,不得不担心啊。

“真澄,你要抱着蓝吃饭吗?还不放开她?”欧阳遥出声打断有些抱上瘾的真澄的思绪。

“是,遵旨。”真澄听话的将甄蓝安置在椅子上。却不是她平日惯常坐的位置,而是他身边。

吃饭时,真澄不时地替甄蓝布菜,甚至为她将明虾除了壳后搁在她手边的碟子里。

甄蓝自始至终默默吃饭,脸上一片淡然颜色,既无困窘不安,亦无感动开心。

欧阳遥与管家两老放了心,他们怎么会忘了呢?练就一身不动明王功夫的蓝,哪里会这样简单为了一个男人心动?对视一眼,他们安心吃饭。

真澄有些无趣地环顾用心吃饭的人几眼,本以为,他这样殷殷地对待被家人过度保护的蓝,老父与管家会跳起来阻止他,或者拼着命地隔离他们。又或者,立时三刻要他对她负责,娶她过门。

但——全然没有反应,没人嫌他无事献殷勤,没人指责他行为不当,没有人。连被他这个大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当事人也毫无谢意,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形?难不成她每顿饭都有人这样服务周到,以至于大家早已经见惯不怪?

想到这里,真澄停下手里的动作,心头无由怒火狂烧。到底,多少人曾经这样照拂过她?她在外独居时,是不是也有人每日里这样小心仔细地打理她的饮食起居?更有甚者,似他稍早时一样,抱着她出入洗手间浴室,甚或她的香闺?

“儿子,怎么不吃了?”欧阳遥发现儿子深深地注视着甄蓝,连饭都不记得吃,忍不住出声唤他。不对劲,不对劲得很,他从没见过儿子这种表情,有点咬牙切齿、似乎要扑杀猎物的血腥神色。

“我吃饱了。”真澄省过神,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告罪,“刚进公司,还没有上轨道,容我先回房看文件去了。你们慢用。”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上楼去了。

望着真澄的背影,欧阳遥与何管家互相递了个眼神。这一顿饭,这孩子的表情与心境变换的次数甚是可观,他从未在女士面前如此的失态过。他们,是否可以期待呢?

甄蓝不是没有看见两老互换的眼神,她甚至可以十分准确地猜中他们现在心中所想。可是,她不能,唯独这件事,她不能遂了他们的愿。她可以为了他们,进入一个束手束脚的公司,朝九晚五;可以为了他们,一直抑下去国远游的冲动,然而,惟有这件事,她办不到。

所以,她只是敛眉收声,静静地吃饭,完全视两老的眉来眼去为无物。

“蓝,今晚就住下来,别回去了。你的房间一直都替你留着,每天叫佣人开窗通新鲜空气。”

听着欧阳遥期待的口气,甄蓝没有拒绝。他,对她,象是她因故早逝的父亲,对于一个父亲的殷殷渴盼,她无法说不。

半夜的时候,真澄觉得饿,晚饭时他只顾着注意甄蓝了,所以吃的不多。真澄悄悄起身下楼到厨房的冰箱里找吃的,却在客厅的门边隐约听到讲话声,是宁甄蓝。

“…是的,他回来了。我们已经见过面…不,他不知道,没人告诉他,我自然更是不会。…没有,路易士说我的身体可以支撑到环球旅行结束。你别乱想,我当然会好好珍惜自己。…同学会?我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他去,那么我肯定不会出席。你们最好都守口如瓶。我不要挟恩以报。对于我来说,事情早在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晚安,书亚。”

她淡淡的口气,听不出情绪起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壁角的真澄却分明听出了惊心动魄的气势。

真澄自嘲地扯动唇角。他不过同她相识了一日,可是却仿佛认识了许久,连她平淡表相下的波澜起伏也听得出来。

不知何时,甄蓝已挂上电话,电动轮椅的声音离连接客厅与厨房的门越来越近。真澄正犹豫要不要回避时,门内的轮椅竟也在距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顿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休道梦,觉来空,当时亦梦中。”

甄蓝的低喃,幽还低回,在空气中飘散成魔咒。

然后,真澄听见她的轮椅渐行渐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进厨房,近乎机械地拉开冰箱,脑海里却萦绕着她似是酸楚的轻语。他不十分懂得诗词,但,甄蓝的心中,是有秘密的罢?是以,暗夜里,她剥下淡定如水的伪装,把她的不快乐那么脆弱地曝露在人前。

仿佛暗夜里的昙花,美丽,脆弱,转瞬即逝。

第四章 心.意

第四章 心?意

“欧阳,你的访客。”优那律笑咪咪地知会他。

真澄自设计图纸里抬起头,问:“谁?”

“德士集团雷小姐。”优那律挤了挤眼,本埠最有身价的单身女子呢,这么快已经拜倒在欧阳真澄的西装裤之下,不晓得是他魅力太大还是女人单身久了太过饥渴。总之,欧阳大少爷回国伊始,已经有为数不少的职场菁英女性向他抛出了爱的橄榄枝。外头这位德士集团的小公主,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对欧阳的争夺更是渐趋白热化的程度。

“我知道了。谢谢你,优。”真澄不得不先将手边的工作放一放。

那夜之后,他参加了设计部替他办的欢迎派对,几个初进公司的女职员十分豪放地表露出对他的倾慕,而一直负手旁观的甄蓝只是抿嘴浅笑。

“如果你是宁小姐的男朋友,我们就大方地祝福你们,但如果你不是,那我们就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真澄记得他当时微笑着用惯有的性感眼神端详几个女孩子,然后耸肩:“若蓝不反对,我没意见。”

“宁小姐?”几个年轻女子齐齐看向甄蓝,等待她表态。

甄蓝清澈的眼流光溢彩,闪过俏皮和狡黠。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

“欧阳至今仍单身,所有未婚适龄女性全都有机会,公平竞争,一贯是我所乐见的。”

顿时,所有到场的单身女职员的眼全都亮了起来。

“好了,我这个无趣的老女人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们了,容我先行告退了。”甄蓝极优雅地操控轮椅离场,动作纯熟得仿佛行云流水。然后,门口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与她吻别,送她出门。

“哇,宁小姐身边的桃花真不少呢!以前我曾经不小心看到有一个异国美男来公司接她,现在又有一个。”接待小姐安妮艳羡地说。

“小声一点儿,万一被罗宾他们听到,你就惨了,他们平时都很好说话,可事涉宁小姐,他们会狠毒无比。”有人捅了捅她,示意她注意言辞。

真澄不置一辞地听她们议论。自从他回国,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只要是谈论关于蓝的话题,他总是会认真地听,即便是听壁角也无所谓。

欢迎派对之后,成间公司的女性职员,都知道他不是甄蓝的男朋友,马上有大胆的女子奋起直追,只是欧阳真澄对自家公司的女性员工都保持礼貌但生疏的距离,一概谢绝。

然,真澄却并无开心感觉。因为,甄蓝始终对他冷淡疏离。她——全然不当他是伙伴,而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使他分外挫折。就算他的工作能力已经得到认可,但是,她却只是客气地笑,客气地交谈,一贯地客气。

吸了一口气,真澄起身走出自己的工作室,走过深长的走廊,推开黑色的木门,步进接待室。

“雷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他伸出右手与德士的美女副总握手。

“没关系。”雷净闻赞叹地看着欧阳真澄,当他第一次代表欧阳建筑与德士接触,商讨室内设计的相关细则时,她就被他深深的吸引了。那么英俊,却又那么温柔,并且,在不经意间流露些许的狂野。是以,她独排众议,在最后的重要时刻,将关键的投票投给了他。

“还有,叫我Tina。雷小姐,听上去老气十足。”雷净闻笑言。

“恭敬不如从命。”真澄坐进她对面的沙发里。“不知道今天来访,有什么事?”

“算是公事罢。”她有一点不确定,“你的设计风格,同蓝极其相似,可是外界一直传闻蓝是贵公司一位上层人士,我们希望可以证实,你和蓝,不是同一个人。”

真澄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眉。事涉甄蓝,总教他洒脱不个起来。

“这很重要吗?我是不是蓝,完全不影响设计的质量同创意。而,我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欧阳,你误会了。只是,本公司的总经理亦即是家兄是蓝的崇拜者,一直希望可以由蓝来为他的新居做设计。若你是,那自然再好不过;若你不是,我希望能经由你,为家兄引荐。”

“令兄是——”回国未久的他对德士集团的高层并不熟悉。

“雷净阎。”她轻声说明。

雷净阎,这个名字,恁地耳熟。真澄眯眼,记忆去得十分久远。

“令兄可是育豪私立小学,飞鹰A班的学生?”

“啊——似乎是的,怎么?”雷净闻疑惑地问。哥哥读小学的时候她才出生没多久,所以对哥哥绝口不提的那段少时光阴,她也不甚了了,只知道当时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真澄亮起明朗的笑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令兄同我,应该是同班同学,他是学习委员,而我是文体委员。不过,令兄或恐早已经忘记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不如,今晚由家兄做东,宴请你这位故人?可否也邀请蓝一同前往?”雷净闻高兴地问。既可以让兄长见到心仪久矣的设计师,又可以同自己心仪的俊朗男子进一步相处,真是太好了。

“我一定赏光,至于蓝——”真澄敛去笑容,“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不过我会向她转达令兄的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他敏锐的知觉让他感到接待处的汤森在他背后,用冷冷的眼神望了他一眼。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下班时我来等你。”雷净闻微笑,与真澄握手,告辞。

真澄在回工作室,经过接待处时,汤森慢悠悠开口:

“欧阳先生,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和宁小姐说,她不会理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真澄点头,他当初来时,汤森和甄蓝曾经联手让他吃了闭门羹。

走进宁甄蓝的工作室,只看见所有人都忙于工作。真澄没有惊动他们,只缓步走到甄蓝的桌边,轻敲了敲桌面,将她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前唤回。

甄蓝侧脸,看见他一身浅浅的灰色衣裤,却系着一方明亮的蓝色领巾,狭长的凤目里映着她的身影,心底里悄悄叹息了一声。

“欧阳,找我有事?”

真澄正要开口邀约,她桌上的电话却先一步响了,她给了他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接听电话。

“亲爱的,今次你一定要救我!”听筒里传来路易士亲热的法语,内容却是数年如一日的求救。只不过,让他动用母语的女子,想必不简单罢?

甄蓝的眼里泛上淡淡笑意,如果不是上班时间,她想她可能会放声而笑。

“当然。”她回以口音纯正的法语,给予肯定的答案。

“那我稍晚来接你。”路易士声音哀怨,“亲爱的,你无论如何要助我脱难。”

“好的。”甄蓝眼底的笑意更浓。

“我爱你,晚上见。”末了,路易士大声用中文结束通话,声音之大,通过听筒,成间工作室的人都听见了。

不晓得路易士是要说给谁听,但显然,不会是她,甄蓝忍不住笑了起来。瞥见仍站在她桌前的真澄,她正了正颜色:

“对不起,请继续。”

“今晚,可否请你吃饭并向你介绍我儿时的朋友?”真澄发出邀请。私心里,他希望可以和甄蓝多多相处。

仰头望着他的眼,甄蓝微微摇了摇头。多认识一些朋友不是坏事,但如果是他儿时的朋友,那她就真的要斟酌一下了。万一遇到她的旧识,恐怕很难脱身。她不想冒险。

“欧阳,我的原则是不做应酬,不见访客。公事上的会面,你和优出面就好。若是私人邀约——总是有先来后到。今日,我已约了朋友,下次罢。”

真澄不是不失望的。他希望能介绍她认识他的朋友,可是,她却轻轻回避了。

甄蓝十分意外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这不似她所了解的欧阳。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是意气风发的,虽然并无恃才傲物,却也霸气天成。可他竟会在她眼前,用这样的表情面对她。她有些不忍心。他是阳光里的人,如果她健康单纯,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他,因为碍于一副病体和往事,才淡然以对。

她是刻意疏远冷落着他的,她心知。

“欧阳,工作可还顺手?”甄蓝关心地问。只有这个话题,才比较安全。

“渐渐变成一种本能反应,签文件到手酸。”真澄有点自嘲地说。谁说老板好当?完全是凭空臆想。老板,根本就是一部万能打杂机。

“那么,我可以放心地将设计公司也移交给你了,欧阳。”甄蓝微笑,她终于可以如愿摆脱这种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了。

真澄瞪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何以这样坚持,一定要离开,而他却全无借口推诿。只能转身离开。

甄蓝苦笑,他不会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下班时间,真澄签完最后几份文件,穿上外套,乘电梯到车库。然后,他坐进自己车里,静静等待。过了几分钟,他看见专用电梯的门左右打开,甄蓝的轮椅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