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一行四人来到学校的灯光操场上,我开始害怕起来:“会不会得跌很多交啊?”阿极见我畏畏缩缩,骂道:“摔不死你!”扬则鼓励我说:“有我们在旁边呢,不要怕!”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穿上冰鞋,然而独自捣腾许久,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时,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阿极,立刻委屈抱怨:“阿极,我站不起来!”他这次倒积了口德,没有嘲笑我,只是说,“我拉你起来罢。”于是我在他帮助下终于能够直立。

正大大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扬默默站在一旁,也不玩耍。我没好气地叫他:“干什么呢!还不快来教我!”他倒是听话,立刻笑着滑过来,速度飞快。

我正怀疑这人是不是有自虐倾向,他已经来到我身边,轻轻说:“把手给我。”我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有点窘,解释道:“这样我才可以带你啊!”我恍然大悟,就乖乖将伸出手去。

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当时只觉得扬的手指纤长,掌心温暖。我被他拉着在操场上慢慢滑行,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映得一会儿交叠,一会儿分离。风轻轻拂过我的面颊,隐约带来少年的气息。我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像是穿梭在一个甜美的梦境里。

“哎,你的手怎么那么大啊?”我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和他相比,不知道小了多少号,就傻傻问。他回头低低一笑:“谁叫你比我矮!”柔和的灯光映着他的侧面,俊美好似希腊雕像。我看得直发怔,一时没注意脚下地面有突起,“啪”的绊倒在地上。等我摔醒了,才发现自己连累扬也跌了一交。我俩傻傻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相对无言。

“你干吗不先放手?”我瞪他一眼。他笑了:“为什么要放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气呼呼别开脸。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划破寂静的长空,给寒冷的冬夜平添了几分温暖。

扬,那时我们真的玩的很开心,对不对?可是,你跟我都没有留意到,那天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扬,冬天好冷啊!我害怕寒冷.

我再也不要回到,十四岁的冬天!

[9] 母亲总是对的,那天过后,果然下雪了。

因为大雪在这里不是太多见,好心的语文老师就放了我们一节课假:要我们先去操场上赏雪,然后回来补交一篇作文。

大家欢呼着冲出教室.来到户外, 都先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就各自打闹起来。

雪景实在太漂亮,我东看看,西瞅瞅,一会儿拨弄树枝上的残雪,一会儿跳起来敲打屋檐下的冰柱。老师见我不安分的模样,就笑着问:“卓忧,你知道雪花是什么形状的吗?”我眨眨眼:“不是六角形的么?”

“不对,是八角的!”祁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这下可炸开了锅,周围的同学都开始叽叽喳喳争论起来:“六角!”“四角!”“八角!”老师温和地笑,也不急着评判。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又下起来了,大家自己看看罢!”

果然,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起了小小的绒雪。好些人用慌忙手去接,可还没来得及等大家看清楚,雪花就迅速融化了。大伙儿正懊恼着,老师却笑嘻嘻地说:“来看看卓忧头上,好多雪花呢!”于是同伴们都跑过来将我紧紧围住,气氛再度热闹起来:“六角的嘛!”“就是八角!”“我说是四角”…

我屏息站在人群中,生怕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头上的雪花融化了。安安静静的看着同学们,我忽然觉得只要被大家的气息包围住,冬天可以也很温暖。

“哎,你们看!卓忧的头上像不像撒满了白糖?”苏婧突然叫了一声,大伙儿都笑起来:“卓忧是偷白糖的小偷!”。我抬起头看向苏婧,她的小脸冻的通红,笑脸娇媚动人,窈窕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楚楚可怜。

我任他们开玩笑,还随着一起傻笑。这时,我忽然眼尖地发现前面教学楼上的窗户里,也挂着一张笑脸。定睛一看,原来是扬,他似乎根本没有在听课,一直托着下巴,望着我们这边笑,满脸阳光灿烂。

扬,那真是极漂亮的笑容!可是,我想知道:

那个时候的你,究竟是在凝望着人群里的谁呢?

雪一连下了好几天,我都没有什么事可做,就在自家的花盆里堆了个小雪人。刚完成了就跑到祁维家向他献宝:“我有个小雪人呢!”

他看了看我的作品,诧异地说:“怎么有这空啊?你不是天天和史云他们混在一起吗?”“哎?”我一楞,“他们这几天都没有约我啊!可能是因为下雪吧,大家都没有心思出门。”

“屁!” 祁维一边摆弄我的雪人,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我这几天每天都看到他们在公园里玩的高兴,就差没发疯了。”

“你刚刚说,‘他们’ ?”我呆住,小心翼翼地问,“‘他们’都有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以前每天都和你一起玩的那三个?”他一边拔着雪人的鼻子,一边不耐烦地回答,“啊,对了,好象还有个女生。个子很高,一付很拽的样子,叫…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婷。”我看着雪人的鼻子被他拔出,很冷静地说。“哎,就是她就是她!” 祁维叫着,又开始动手拆起雪人的眼睛。我一把夺过花盆,转身就想走。仔细思量了一下,还是对他口气慎重的说:“祁维同学,今天你骂了脏话。作为一个班干部,我有必要在你的操行簿上扣一分!” 说完扭头扬长而去 ,留下在还原地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回到家,我只觉得背脊发冷,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被忽略了。“不怕不怕。他们可能只是觉得你身子弱,怕在雪地里呆久了会感冒,所以才不叫上你的。”我这么为他们找了个借口,拼命给自己打气。可是,心里某个角落,却愈发不安起来,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简单呢?

正巧,母亲下班回来了.她见我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不出去玩?我见着史云他们都在公园里呢!”

我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人重重一击,立刻楸起来,便小小声说:“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玩呀!”母亲奇怪地瞅我一眼:“你现在不是知道了?自己出去找他们罢,做人要主动一点!”

我穿上棉衣,慢吞吞走出了门,一路上只觉得腿有如灌铅:要怎么和他们打招呼呢?是若无其事装做偶遇,还是直接冲上前去质问:“哎,你们怎么不叫上我?”正思量着,远远已经听到云的笑声。她正和阿极顾婷打着雪仗。大家都一付兴高采烈的模样,惟独扬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云立刻发现了我。可我见她装着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反而转了一个方向继续玩。顾婷察觉到了,目光立刻向我投来。我看到她先是瞟了云一眼,然后朝着我古怪地笑。我顿时觉得全身发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阿极也看到了我。

“哎呀,忧忧!”他先是一怔,然后又热情地招呼起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一起玩!”云这时好像才回神过来,也转身向我盈盈的笑。我檫檫自己的眼睛,看到面前三人都是一付“你怎么才来” 的嗔怪表情。

“啊,我路过,所以…”我有些发窘,阿极已经连跑过来把我拉到大家身边去。“我们怕你的手受不了冻,所以就没有叫你。”他边走边低低地解释着,“你可千万不要多心!”我见他这么一嘱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慌忙回答:“不会不会!”他听了,吐了一口气,又再度笑起来。

大家玩了一会儿,就打算各自回家吃饭,顾婷和我成了同路。我怎么也想不透刚才发生的事,就一直皱着眉头。忽然,她极神秘的对我说:

“陆西扬今天有篮球队训练,所以没来。”我见她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就诧异地盯住她看。她轻笑:“哎呀,你刚刚不是正为这个发愁吗!”我呆了一下,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今天气氛怪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婷笑得更诡异了:“你想知道原因?”“当然啊!”我望着她。

她盯住我的眼睛,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问过你,陆西扬和史云分手的原因?”

“记得,不是因为个性不合吗?”我迷迷糊糊的问。的她冷冷扬起嘴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装什么装!罪魁祸首,还不就是你!”

扬,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全心全意去信赖一个人。或许,只是为了那时,受过伤的原因。

[10]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冻得我手脚麻痹。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我终于知道了,当云得知分手的消息时,要有多努力,才能在我面前做到波澜不惊。

“你说什么?”我看着她,安安静静地问。

“你还不明白?”她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反应,加重了语气:“就是说,你是第三者!正是因为喜欢上你,陆西扬才会提出分手的!”末了,她又喃喃自语道:“我说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分了,原来是有个小妖女…”

“你听谁说的?”我直直盯住她,悄悄捏紧了拳头。“谁?”她回过神来,笑得更欢:“还能有谁?不就是你的好朋友史云?她可是逢人就说呢!”

我再一次呆住:“你…你骗人!”云是不会那样误会我的,我们是十四年的朋友,彼此的脾性还会不清楚?“哼!”顾婷轻蔑地看我一眼:“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去问问鲁阿极!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

对了,阿极,还有阿极啊!他可以为我作证!我立刻转身向阿极家跑去。阿极,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扬,要是换作其他人,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听到顾婷的话吧!能得到你的肯定,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我那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要,千万不要是真的!”

原谅我吧,扬。爱情,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顾婷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用发抖的声音,询问着阿极。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史云也是气糊涂了,乱讲的,你不要在意。”

“这么说,顾婷没有骗我?”我只觉得泪水就要涌出眼眶,视野里一片模糊。

“不是不是!”阿极见我这样子,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史云也只是怀疑,她还没有向西扬求证。哎呀,你也知道,她刚失恋了没面子,当然要找个借口对不对?大家都是朋友,你就忍让她一下嘛…”

“刚失恋?”我气得全身发抖,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反驳道:“他们早分手了!凭什么现在跑来怪我?空口无凭,你们也由着她伤害人!鲁阿极,我虽然平时迷糊,但也不是傻子!你们就都袒护她吧,我也不稀罕!”

我冲出阿极家,脸上早已是泪水满面。虽然平日里我胆小怕事,但骨子里还是极要强的人,加上一向是老师的宠儿,父母的宝贝,哪由得别人这么阴着联合起来对付?我越想越气,调转头就匆匆往学校跑去。

学校操场上,篮球队还在加紧训练。扬正和一群队员打着练习赛:防守,进攻,转身,投篮,动作漂亮潇洒,配合完美无缺。若是平时。我早要鼓掌呐喊起来,可惜那时早已气的牙痒痒,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些?

“忧忧?”扬转身看到我,有些惊喜。他朝同伴打了个招呼,立刻向我走过来。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人练球?他们不是说你忙着演讲比赛么?”他本来一脸笑意盈盈,很是温柔,待走近了才发觉我的不对劲.“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他慌忙问我,语气显得十分紧张。

我抬眼打量他:身材挺拔,骨架匀称,浅麦色肌肤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可恶,这家伙即使在运动的时候也这么好看,怪不得别人说“红颜祸水”,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做了那亡国的皇帝!我越想越委屈,终于一下子哭出声来。

“都是你都是你!”我像小孩子一样撒起泼来,泪珠大颗大颗往外滚。“都是你害的!”扬见我哭得凄惨,很是惶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瞪大眼睛,恨恨地说,“你说,到底为什么和史云分手?”

他没料到我会提这个问题,一下子怔住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毛巾。

“你也合着他们欺负我!”我见他迟迟不做声,刚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

“没有没有,”他慌了起来,盯着地面,轻轻说:“我…我…我不喜欢她的性格。”

我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就抽泣着说:“你倒是要向所有人解释清楚啊!他们全都以为是因为我你们才分手的!”扬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写满震惊:“他们…他们是这样跟你说的?”我赶紧点点头:“不然我干吗来找你!”

“那,你也是为了这件事哭的罗?”他别过头,望着篮球场,声音小得几乎不能分辨。

“当然呀!”我一想就来气,凶巴巴地威胁他:“你赶快去跟所有的人说,你没有喜欢上我!”

“要是我不说呢?”他语气似乎有些古怪,转头向我,目光炯炯地问。

“那我就恨死你!”我开始哭着咒骂他。他又慌了,连忙哄我:“好,好!别哭,我马上去说。”

“那我可等着!”我也哭累了,就起身往回走.

“对了,”我忽然定住,因为想起自己还有一句话要对他说:

“陆西扬,管好你自己的女朋友和拥护者!”

回家的路上,虽然得到了承诺,可我并不觉得开心,反而心乱如麻,为什么呢?答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时雪已经开始融化了,路边还有人在哼歌:“又是一年春来到…”我茫然地看着天空,阳光明晃晃的,真是刺眼。

我在想,卓忧,你是不是,已经与春天檫肩而过了呢?

[11] 我不知道后来扬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但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主动和云说过话。我和她的气氛尴尬,连大人都有所察觉。阿极倒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力图劝我消气。我的回答是:可以,但一定要史云当面向我道歉。

阿极很是为难,他支吾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对我嚷嚷:“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儿么?好歹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

我静静挂上了电话。是的,阿极,你也会说,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关系,可当初她在背后诋毁我的时候,又有谁为我考虑过呢?

阿极,我不怪你和她一起冷落我,真的。因为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你还喜欢着她而已。

开春了,各种活动比赛也随之兴起,学校又热闹起来。有一天,校长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去。

“卓忧,你怕不怕挑战?”校长是很文雅的女性,但问话简单迅速,很有一股坚强的味道,。

直觉告诉我,前面有个机遇,而哲人说过,“千万不要让机会等你。”于是我看着校长的眼睛回答:“不怕。”

她满意地笑了,“学校这次有个名额去参加省里的演讲比赛,但是要从区里开始挑选,所以会有很多场复赛。你可能会遇到很多水平很高的选手,他们也许会挫伤你的自尊心!那你还愿意试一下吗?”

“愿意!”我响亮地回答,其实心里在默默盘算着:这样以后就有借口晚回家,不用去面对那一群抛下我的臭家伙们了!

我要去参加演讲比赛的消息传开来,大家的反应不一: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人私下底等着看我笑话。不过表面上都说一些支持我,鼓励我的话语,我听了也一笑置之:毕竟比赛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别人说了都不算的。

老师的特训开始了,我再度忙得天昏地暗:写稿子,改稿子,纠正发音…每天都在学校留到很晚。有一天放学后,我口干舌躁地从语文教研室出来,意外地看到,史云一个人,静静站在拐角处里。

我想她应该不是在等我,就打算装做没看到,尽快离开。

等我匆匆经过她时,史云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为什么总是你?”

我惊异得抬起头来望着她,实在不明白这句话到底用意何在?

“跳舞,演讲,成绩…为什么你每一项都要和我争?为什么我总是被你压着?父母宠你,老师喜欢你也就罢了,为什么连陆西扬都要护着你?”她眼含热泪,神情十分凄楚,一连串“为什么”像刀子一样捅进我的心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失控的史云,她一向是那么开朗,自信,脸上永远带着阳光的笑容,用清脆的嗓子地叫着:“忧忧!”“阿极!”…我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原来还藏有这样的想法!不,或许我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

“我…我没有想过和你争。”我一时被她样子吓住,只得怯怯回答,“我…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讨厌你!”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人简直有点歇斯底里,“你根本就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为什么机会还是眷顾你?老天太不公平!”

她哭着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发呆。

扬,她说的没错,一切对于我而言,太顺利。我根本不懂得珍惜眼前,不懂得顾虑别人的感情。而那时的你,是不是也拿着这样的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晚上回到家,我泱泱不乐,就把刚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母亲。母亲听了只是笑,对着父亲说:“哎呀,你看!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父亲也一个劲地微笑不语。我委屈极了,带着哭腔说:“你们也不关心我一下!好歹也慰问几句嘛,这是多大的打击啊!”一时哭得起性,我索性连饭碗也放下,赌气地嚷嚷:“不吃了!”

父亲严厉的目光立刻向我扫来,他重重地说:“卓忧,拿起你的碗!”我嘟着嘴,一脸无动于衷。

“不要耍小孩脾气!”父亲的语气郑重起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史云的反应,是正常人都有的,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你以后出入社会,还会遇到比这残酷得多的事,到时你打算怎么办?绝食自虐吗?”

[12] 我茫然看着父亲,以后的路,真的这么难?如果那时没有父母可以倾诉,我又能投靠谁呢?

乖乖拿起碗,我一边扒着饭粒,一边闷闷地说:“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宁愿,永永远远都不要长大。”

人再忙也是要娱乐的。电影院里最近有贺岁大片上映,母亲的单位还发了票,我也跟着沾光,有免费电影可看。

一进电影院,我就后悔了:相隔不远的一排座位上,赫然坐着我最不愿意碰到的人:云和她的朋友们。

他们一见着我,就很不礼貌的一个劲盯着我看,还相互交换暧昧的目光,就连阿极也坐在里面。不过他看见了我,倒是立刻热情的打招呼。我只得胡乱点了个头以示回应,然后马上找个位置坐下来,心里祈祷着:电影一定要早点开始啊,赶快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不知道当天的放映员是不是摸透我的心思,想故意作弄我,剧场的灯光迟迟没有暗下来。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提前退场,可又实在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心里正矛盾挣扎着,一个身影悄悄走到我的面前。

“过去坐,好不好?”声音极其温和恳切,原来是阿极。

“怎么,又来当和事老?”我冷冷的说,“凭什么要主动我坐过去?”

阿极一脸尴尬,低声下气的说:“小姑奶奶,你就别气了,人家不是主动叫我传话来了吗?”

“…真的是史云叫你过来的?”我很是疑惑。前几天她还在哭哭啼啼的质问我,怎么现在又转变的这么快?

“当然当然!”阿极忙不迭地点着头,“她就坐在那儿,我能骗你吗?”说着还往史云的座位瞟了一眼,以证实自己所说的话绝无虚构。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见我神情有些松动,又立刻加紧了劝说:“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嘛,好不好?”我见着那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起父亲说的话:“卓忧,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朝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卖你一个面子好了。”

阿极满脸微笑着带我走到史云那一排,还特意安排我坐在她的身边。我见大家都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云则有点别扭,心里立刻明白:阿极骗我!肯定也是他自己说服云让我过来坐的。不过既然人都来了,我也就装着很坦然的样子坐下,心里嘀咕着:这个阿极,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说服史云的呢?

电影终于开始,男主角正在银幕上与敌人肉搏,女主角在一边眼泪汪汪地看。大家都觉得实在老土,就有些百无聊赖起来。这时,史云忽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卓忧,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要难过了。

“什么事?”我转头看她,怎么最近她老说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顾婷去问过西扬了,”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缓慢地,清楚地说:

“西扬亲口说,他只不过把你当作妹妹而已。”

[13] “他只不过把你当作妹妹而已!”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这句话,和史云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扬,没关系,我不伤心,真的。以后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残酷的事情,就像父亲所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打击”,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我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悲哀地哭泣?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哦,是吗?”我冷静地看着史云,微笑起来:“为什么这个消息要让我要难过?”

“你不难过吗?”她看着我,似乎略微有些吃惊。“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难过?”我露出一付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我很希望有个哥哥啊!扬这个人选也不错嘛!”我眨眨眼,说:“或者,难过的另有其人?”

她像吃了一记闷棍一样,一下子低头不语。犹豫良久,才开口说:“啊,我以为,我以为你会难过嘛!”

我没有吭声,只是望着她和她的朋友笑,笑的一脸天真甜蜜。

史云啊,你要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更别提你这次欺负的对象,是一个要强的少女!

电影演完了,人群都向四处散开来。阿极很是体贴地提出要送我回家去,被我婉言谢绝了。一个人慢慢走在路上,我只觉得异常孤寂。

阿极,这世界上还有是什么可靠的呢?她的友情?你的爱情?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多想这样问你。

演讲比赛拉开了帷幕,我不负众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入了市里的决赛。只要再赢得这一场,就可以拿到总决赛的入场券了。

带队的赵老师对我的表现相当满意。她是一个漂亮豪爽的女子,有一次刚等我完成演讲走下讲台,就笑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简直对我信心十足。不过这次对市里的比赛她倒是有些担忧--因为我有一个强敌:市一中的参赛选手。听说对方也是一路以遥遥领先的高分胜出,他的指导老师甚至早已放出风声:最后的胜利者,非他们莫属。

为了保险起见,赵老师特地去观看了对方的表现.回来后,她只是捏着我的脸,轻轻说:“忧忧,你到时候可千万别出错啊!要是以前,你的脸蛋还可以拉点人情分,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不由得好奇起来,对方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物,让一向乐观的赵老师都泄了气?

最后比赛的前一天,老师带我去一中看场地。

一中和我们学校向来是竞争对手,不管是升学率还是各种竞赛,两个重点学校都斗的你死我活,各自的学生也都暗地里相互较劲。我对一中倒是几乎没有什么了解,因为离家太远了,又没有朋友在里面念书。只不过它知道是父亲的母校,历史比较悠久而已。所以那天在一中校园里我显得特别兴奋,巴不得把学校的每个角落都逛个遍,希望找到点儿父亲当年的影子。

赵老师本来在和电视台负责录制这场比赛的人聊天,见我的眼睛滴溜溜到处乱转,就笑着说:“你自己先去玩会儿罢,一会儿到礼堂来找我就行了。”我听了如逢大赦,赶紧向其他人道别说再见,然后立刻转身就跑.

隐隐约约间,身后面传来模糊的谈话声:“多可爱的小姑娘!”“是啊,不过这次一中那个长的也很好,我怕…

当天是周末,校园里没有什么人,十分清净。我一个人四处瞎逛着,倒也乐得悠闲自在。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从一栋白色的欧式小楼里传来阵阵轻灵悦耳的钢琴声.

那温柔的旋律浪漫优美,音符里弥漫出淡淡的哀伤。仔细聆听,原来是“星空的旋律”。这本是自己最喜欢的钢琴曲之一,所以一时兴起,我决定跑上去睹一睹演奏者的庐山真面目。

循着音乐,终于在小楼尽头找到了一间空旷的大课室。我好奇地隔着窗户望去,只发现里面放了一架纯黑色的中型三角钢琴,弹奏者低着头沉醉在乐曲里,脸被琴遮住了,怎么也看不清。

“这学校还真有钱!”我有些咋舌,“居然单独买一架三角钢琴放在这里。”想到我们学校都是使用普通的立式钢琴,我心里不由得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这样一想,我更渴望看到演奏者的脸,就打算悄悄绕到课室门口去,可哪知自己的衣服被窗框挂住了线,刚一转身,就拉开了一扇玻璃,同时发出巨大的的声音。

“砰!”

音乐声嘎然而止,我羞红了脸,笨手笨脚的定在原地,尴尬地看向演奏者。

那时,唯一的感觉是,好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

原来弹琴的,是一个与我年纪相若的少年。他穿着浅驼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手工相当精致。五官俊美,气质冰冷,整个人一付居高临下的模样,正拧起眉头瞪着我看。

“啊,对不起,我,我实在不是故意的!”我给他盯的浑身发毛,语无伦次起来,心里祈祷着:上帝,圣母,如来佛祖啊,这人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高傲的主儿,你们可千万别让他发飙啊!我细皮嫩肉,估计是吃不消的!

那位少爷般的人物还是不发一言,反倒仔仔细细打量起我来。我见着他的目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只觉得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有一种暴风雨就要来临的不详预感。

终于,他看够了。然后,他张开漂亮的嘴唇,对我说了一句我根本没有料到他会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