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是人都会变的。我可以冷漠,商汤也可以变心。

说要等我?呵呵,那不过也是一时冲动的承诺罢了。

我在风中转身,微笑着,优雅地离去。

[38] 时光如水流逝,一学年就这么过去了。

阿极正式步入了高三,他时常打电话向我抱怨:“高三好辛苦呀!简直是地狱!”

我在电话另一端发笑:“你这呆子,休要在那里吓我!不然我得了高三恐惧症就要找你!”

他嘿嘿傻笑。

提到阿极,我总是会觉得很温暖,不光因为他人好,而且,他也是唯一能让我轻松面对,毫无顾忌的人。偶尔,我也从他嘴里套套消息,看看扬的近况如何。

因为扬他,从来不给我写信。

他总是在给阿极的信里,问我好不好?顺不顺利?我知道他还关心着我,可是,有几多关心?有几多在意?

有时候,我会在梦里梦见他。他依旧俊美潇洒,在阳光下对我微微扬起漂亮的嘴角。

“扬!”我叫着他,像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欢快地跑过去。

可是,无论我跑得多努力,多用劲,始终都抓不住他。

他就这么一直暖暖笑着,然后面孔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悄悄隐去。

每每此时,我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扬,我好害怕!怕有一天再也也记不得你的长相;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再也认不出你。

因为,我连一张你的照片也没有,如果多年后,我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初恋是一个优秀的男孩,而他们问我:“证据呢?他到底长的什么样?”我该怎么回答?

关于你一切一切,都只是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啊!

而人,都是最最不可靠的东西!

周末在家吃饭,父母又聊起高考来。

“鲁家小孩今年高三了吧?”母亲问我。

我点点头:“他大我一岁。”

“怪不得!”母亲轻笑,“鲁家和史家都吵翻天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吃惊极了:“是鲁阿极家和史云家吗?”

母亲颔首:“不然还有哪个史家?他们为了孩子早恋的事情,都翻脸了!”

“早…早恋?”我忽然紧张地结巴起来:“…谁和谁?”

“你不知道?”母亲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就是鲁阿极和史云呀!他们在你高一的时候就搅在一起啦,不清不楚的!现在鲁阿极上了高三,他家大人肯定不愿意啦!”

“啊…有什么…证据吗?”我艰难地问。

“就是两个人的情书啊!阿极爸爸都搜出来了!”母亲笑起来:“你还和他们是好朋友呢!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他们很会保密嘛!”

我没有跟着笑,只是呆呆应了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家都在变化。甚至,变的比我更陌生,更虚伪,更无情。

如今的我,真的只剩下了自己。

商汤和他的校花女友也都升上高三了。按理说,他们应该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校园里还是随处可见两人卿卿我我的甜蜜身影,都不知道惹得多少女孩子在背后暗自伤心。

唉,太过招摇的恋情,简直就像作戏!

我对他们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这样而已。

之后的某一天,母亲通知我,舅舅因心脏病去世了。

我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但是那时都还很小,根本都不懂得伤心,只知道跟着大人呜咽哭泣就对了。

这次不同,离开的,是小时侯疼我抱我的舅舅。我还记得五岁那年,我蜷着身子缩在他心爱的藤椅上摇晃着,一时得意,就“啪”的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我当下号啕大哭,舅舅却哈哈大笑,一个箭步迈过来将我高高举起。

“我来看看,忧忧有没有划伤小脸蛋呀?”他声音洪亮,还伸出手在我脸上狠狠刮了一下:

“哈哈,还是个小美女嘛!”

我止住泪水,瞪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于是他爱怜地拍拍我的头,回头对母亲说:“妹妹呀,你这个娃娃带得太娇气了,以后是要吃苦头的呀!”

母亲在一旁微笑不语。

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啊!然后,它就成为发黄了的历史,被我静静封存起来,直到得知噩耗的那一天为止。

母亲和父亲告假,远赴老家处理舅舅的丧事。我因为还要上学,就乖乖呆在了家里。

我还是没有掉眼泪,我只是一直觉得全身发软,胸口郁闷结集,整天都恍恍惚惚的。

紧接着,学校一年一度的合唱比赛就开始了。

由于以前表现出色,我这次依旧还是被委任做司仪。而商汤也将最后一次出任钢琴伴奏者的角色,学校里许多人都期盼着他能为自己这一路的辉煌,最终划上完美的句点。

周末的时候,学校安排我们大家在琴房彩排。我依旧还保留着不迟到的习惯,所以提早来到那栋洁白的欧式小楼边。

是的,那栋充满浪漫,优雅风味的漂亮建筑,就是我和商汤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那时,是一个气质冰冷,神情倨傲的美少年,而我则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傻丫头。可是现在,一切都倒转了:我成了冷漠的人,而他,却正和女友热情似火。

也许我骨子里流的,就是冰冷的血液罢。只是因为以前有人温暖我,我才可以那么无忧无虑。可是现在,那个人走了,我为了保护自己,就重新换上了漠然的外衣。

而我所日夜祈祷着的,那一分小小的温暖,也许早已经将我遗忘,微笑着融于彼岸少女的怀里了罢…

想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踏上阶梯向琴房走去。

是谁说过的?命运它最爱的,就是玩作弄人的游戏。

你越不想看见的,它就拼命让你看见。

琴房里那一对缠绵拥吻的璧人,成功阻隔了我前进的脚步。

不是没有见过别人接吻,但是,如果当其中一个,正好是当年口口声声说要等你的男孩时,你又会作何感想?

商汤正和林觉吻得起劲,根本没有发觉窗外有人站着在静静地观看。他的面孔,依旧俊美的惊人,而微微凌乱的黑发更是给他平添几分神秘的魅力。林觉则闭上了双眼享受着,娇丽的脸庞散发出动人的晶莹光泽。

啊,荷而蒙它真是个好东西!

那时我心里,忽然就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然后,我转身,轻轻靠在雕花栏杆上,看着远方碧绿的花架发呆。

别人的隐私,要尊重,这是妈妈从小就灌输给我的道理。

我怔怔望着那片醉人的绿色,眼睛突然间就觉得刺痛起来。

原来,即使是失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也还是会伤心难过。

也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忧忧!忧忧!”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把我唤醒。

我回头一看,是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欧也欣,她和林觉一样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骨干,似乎还是商汤的好朋友。

“学姐好。”我微笑着打招呼。

她点点头,诧异地问:“怎么不进去?”

“啊…”我回过头看去,琴房里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在琴边危襟正座,认真研究起曲谱来。

“没什么,我以为里面没人呢!”我轻描淡写地找了个借口,就和学姐一起踏入了课室。

“你们还真早呀!” 欧也欣大着嗓门向钢琴边的两人打起招呼来。

“林学姐好!商学长好!”我也跟在她身后,露出甜甜的招牌笑脸。

林觉微笑点头,算是回礼,商汤则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之尖锐犀利,简直令我心惊胆寒:莫非他知道刚才我在外面偷看?

不过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懒洋洋的,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想搭理我的意思。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林觉连忙柔和地朝我解释:“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千万不要怪他!”

我听着这似成相识的安慰话语,忽然间就有了想大笑的冲动。

曾经,也有人这样维护过商汤,只不过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而听这句话的人,是苏婧。

只不过短短一年间啊,全部的一切,都物似人非矣!

“没关系,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保持着脸上标准的微笑,轻轻摇头,语气天真无比。

接下来的彩排,很不顺利。商汤的少爷脾气发作,几次都对我们大呼小叫:

“你们有没有脑子?!这段话怎么能配这首曲子?”

“你们是什么烂水平啊?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你是呆子吗?不知道起头的时候要请示我,给你们一个降调?”

林觉无奈,一直在旁边好言好语抚慰,可怎么也无济于事。我看了直翻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耍什么威风呀?”

没想到,这极轻极轻的一句,立刻就被他听到了。

“你说什么?”他直直盯着我,神色阴狠,简直咬牙切齿。

“没…我什么也没说…”开什么玩笑,现在保命要紧,我决定打死都不承认自己有说过话。

“哼!你威风,你厉害,那你找人来弹琴好了!”他凝视着我,微微冷笑。

然后,转身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恨恨地踹了大门一脚。

“完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顿时有了大祸临头的预感。

“卓忧,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觉气愤的谴责声传来,跟着就是她跑步追出去的脚步声。

唉,果然有人发飙了。

“对不起…”我看着周围的同学,怯生生地开口。

意外地,大家都没有责怪我,只是苦笑。欧也欣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这家伙,今天过分了点呢。”

隔了好一会儿,林觉终于回来了。她带来了商汤的口信:要继续弹琴,可以。但必须要卓忧当众亲自向他道歉。

欧学姐为难地看向我,我淡淡一笑:“好啊,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我当着大家的面,给商汤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大声说:“学长,对不起!”

抬起头,迎上的,是商汤惊诧地难以置信的双眼。

呵呵,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要强的少女,现在只怕要掩面而去了罢?只可惜,现在的卓忧已经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还有,学会了伪装的不在意。

我嫣然浅笑,对着还在发呆的众人,轻声说:“哎呀,大家还不开始么?”

那个时候,我心里忽然淌过一句很美很美的话:

我站在紫荆树下,看满树花开,灿烂无比.

风一吹,紫荆花缤纷飞扬,落英满地.

[39] 路上回家,意外碰到祁维。他长高了许多,成了外表纤弱文雅的美少年。

“啧啧,你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我围着他直打转:“小样儿你骗了不少纯情少女吧?”

他无奈瞪我:“哪有什么少女看上我?”

“难道是壮男?OH MY GOD!”我张大嘴巴,呈现完美“O”型。

“神经!”他笑起来:“你呢?你那群狐朋狗友走的走,散的散,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呆了呆,勉强笑着说:“还不是那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换了个话题:“以后打算报考哪里的大学?”

“S市吧!妈妈在那里工作过,她说那里比较有发展前途。”我轻轻回答。

“唉。我可能也要报那里的学校呢!你忘了我妈和你妈以前是在一起工作的吗?她也挺喜欢那个城市呢!”他笑着感叹。

“好呀!”我望着他,笑得极开心:“到时候上学放假都有免费苦力了!”

“你呀,自私鬼!”他狠狠瞪我一眼。

我大笑,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

“哎,听说你舅舅去世了?”他探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恩。”我收敛起笑容,语气闷闷的。“爸爸妈妈都奔丧去了。”

“那你周末住哪里啊?一个人在家吗?”他关心地问。

我点点头,奶奶又不喜欢我,何必呆在她家受气?

“这样啊…”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忽然说:

“来我家住吧!反正我爸妈都在家,他们也挺久没见你呢,老是问起你呢!”

“那怎么行!”我慌忙摆手,“怎么好意思打搅?”

“有什么不行?”他满不在乎的瘪瘪嘴:“你家和我家什么关系啊,干吗那么客气?”

我看着他诚恳热情的眼睛,忽然间觉得温暖传遍了全身。

“好啊!”我笑着回答:“就是呢,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说定了?周末放学我来接你!”他露出一口白牙,向我摊开手心。

“啪!”我轻轻在他手心里拍了一下:

“一言为定!”

祁维还有急事,就先匆忙告辞了。我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得想起当年幼稚园里蹬着小单车的拉风男孩,还有那一场经典的事故。哑然失笑间,我轻轻转身,准备离去。

然后,我看到,不远处站着商汤。他正静静凝望着我,当然,身边还陪伴着那位校花美女。

风吹起,扬起一地落叶。

我拨开轻盈飞舞的长发,娴静地冲他们微笑。

然后迈开步子,从容地,和他们檫肩而去。

这世界,谁又永远是谁的宝?爱与恨的距离,不过就在一线之间而已。

又是周三了,我如约来到汤家大宅吃饭。

客厅里的茶几上,赫然摆着几份《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原来填报志愿的关键时刻又到了。

我闲的无事,就随便拿了一本来翻着看。

“你想考S市的大学?”老先生的问话冷不丁从后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