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帅,身家也可观。”霍远望着资料上的那些数字,淡然开口。

“原来是他,”知返再看了一眼那人的名字,“在英国的时候在报纸上见过他几次,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新项目和他有关?”

“标准18洞高尔夫,上万亩的超级大盘,大手笔吧。”

“是他也就不奇怪了,不过还没听到什么风声啊。”知返纳闷地看着他。

“等着看吧,小丫头,”霍远从容一笑,拿起桌上此时正响起的电话,“喂?”

“穆宁?”他轻唤,瞥了一眼闻声低头的知返。

“等一下我给你打回去。”他挂断电话,看向身旁忽然沉默的小女人,静静开口:“穆宁约我出去。”

“哦,”知返轻轻一笑,“好啊,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你不介意?”他托起她的脸,深邃的黑眸望进她的眼底,仿佛要窥探她的真实想法。

知返撇开视线,不自在地笑道:“不介意。”

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心底有种感觉,好酸好酸,一点点地发酵,蔓延,让简单的微笑都变得好辛苦。

“真的不介意?”他的笑声,低沉而悦耳。

可她却有些生气了。

他要去便去,干嘛这么假惺惺地问她的意见?

“真的不介意。”她重复,心里恨恨地,笑容仍是无懈可击。

“嗯,那我回复她。”霍远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周围很静,电话那头的铃声听起来越发得清晰,只不过几秒,却像几世纪那样漫长,知返低着头,沮丧的感觉一点点地爬上心头,这一刻,她又后悔起来——她干嘛要装清高?明明就是在意死了。

“穆宁,”他的声音极其低柔,“我还有事了,今天就不去了。”

知返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他放下电话望着她,目光中满是促狭:“小笨蛋,连个谎也说不好。”

这个人,这个人简直恶劣到极点——知返气结,嘴边的笑意却渐渐地舒展开来。

二十二、意不尽

“喏,奖励你的夜宵。”霍远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知返打开来,是一个爱马仕的橘色笔记本:“免费夜宵换几千块的礼物,霍总亏了吧。”

“千金酬一笑嘛,”霍远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由微笑:“之前有个客户送的,我正好自己也有一本一样的,这本就送你了。”

知返翻开本子,指着扉页的空白:“既然送给我,那就写点什么吧。”

霍远凝思片刻,才拿起钢笔写下几个字。

“给知返——”知返郁闷地瞥一眼他龙飞凤舞的字迹:“这个时候不应该写点什么甜言蜜语么,怎么感觉像小时候老师的题字,只差没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没劲。”

“现在看出来了吧,我就是这么没劲,”霍远好笑地瞅着她撅起的小嘴,“孟知返同学,请你乖乖地去隔壁房间等我半小时,霍老师面对着你无法正常工作。”

知返哼了一声,仰起头鼻子冲天地从他眼前离开。

“两个人都有车也不好,”霍远微微皱眉,“送你回去都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

霍远笑看着她:“你是要我们一前一后边开车打电话呢,还是干脆飚车比赛?”

“那以前你和苏瑾怎么办的?”知返坏笑。

“试探我?”霍远瞥了她一眼,笑得莫测高深,“就不告诉你。”

知返正要抗议,他伸出手:“钥匙拿来。”

知返把钥匙递给他,自己坐到副驾驶座:“又开我车?”

“我当你司机上瘾好了哇?”

知返这才发现他有时候说问句时后面会有个“哇”字,软糯的水乡口音,由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地低柔动听。

“又偷乐什么呢,笑得贼兮兮的。”他疑惑地看了一下她,发动车子。

她不说,就不说。

“我相信 满树的花朵

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

我相信 三百篇诗

反复述说着的 也就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收音机里,柔和的女声正轻轻地吟诵。

“什么诗?写得真好。”知返不由慨叹。

“席慕蓉你不知道?”霍远微笑,“我大学的时候她的诗集可是人手一本。”

知返讷讷地:“我们那时候看安妮宝贝。”

“所以才把你们一个个养得这么小资,哪像我们那时候心思单纯。”

“呵,你还心思单纯,”知返斜眼睥睨他,“看不出你还有捧诗而读的浪漫岁月,怎么样,背首来听听?”

霍远淡淡一笑:“你真要听?”

知返点头,无限期待。

“总有一天 你会在灯下

翻阅我的心 而窗外

夜已很深 很静

好像是 一切都已过去了

年少时光的熙熙攘攘

尘埃与流浪 山风与海涛

都已止息 你也终于老去

窗外 夜雾漫漫

所有的悲欢都已如彩蝶般

飞散 岁月不再复返

无论我曾经怎样固执地

等待过你 也只能

给你留下一本

薄薄的 薄薄的 诗集——”  

夜色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编织出一个瑰丽的梦境,让知返不由听得痴了。

“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半晌,她才幽幽叹息。

“嗯?”霍远看向她。

“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知返重复,看着他轻轻一笑。

不去想从前,也不去管以后,就让时间凝结在在这样的夜里,这一刻,晚风徐徐,灯火与星辉交映,她坐在他身边,听他轻声吟诵。

“不行,我不同意,”霍远微笑,“若时间停止不前,我怎么能知道明天,后天,将来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我已经打算等你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触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你连这等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知返局促地开口,脸涨红起来,直到瞥见他嘴边隐忍的笑意,才知道又被他捉弄了。

“不理你了。”她气愤地转过头,不去看他碍眼的笑容。

不知不觉车就到了她家楼下,知返打开车门,连句告别都不说,就面无表情地离开。

“知返,”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又带了点无可奈何,“真的不理我了?”

她继续走,不回头。

“那车钥匙总要拿回去吧?”这个小女人,脾气还真不小。

知返顿住,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向他。

一步、两步…她在他面前站定。

霍远淡淡一笑,把钥匙放在她手里:“早点睡,乖。”

知返抬头望着他,路灯下,隐隐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心口忽然就疼了起来。

“你也是。”她低低开口。

“嗯,”他应了一声,揉揉她的头发,“车过来了,我走了——”

话音止于颊上的轻轻一吻,像蝶扑一样,温柔得不可思议。

霍远整个人都呆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等他回过神,她却已慌张地跑远,他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边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

夜风微凉,可颊边那一吻的温暖,却如此的清晰。

这样的夜里,他的心醉了。

二十三、念奴娇

心跳像激烈的鼓点失了节奏,密密麻麻地敲打在胸口,知返抚着自己发烫的双颊,一头埋在被中不想起来。

她逃得这样慌张,根本来不及去注意霍远的反应,他会不会被她吓到?又会怎样想她?

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着魔似的想要去亲近他,窘迫是有的,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后悔,反而觉得心头有一点甜蜜,也有点释然。

打开一旁的包,他已经替她把那本笔记本放了进去。下意识地翻动,视线却一下凝结在扉页上。

给知返——我的宝贝。

他他他什么时候写的?

知返一下子傻掉,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字,仿佛那是她根本就不认识的火星文字。

——现在看出来了吧,我就是这么没劲。

明明记得他那么说完,无视她的抗议合上本子把她赶进房间,难道他就是那个时候补上的那四个字?

忍不住叹息一声,知返闭上眼把本子盖在脸上轻轻地笑出声——这个男人啊,叫她如何不心动?

电话铃响。

知返跑到走廊接通:“喂?”

“你在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传来,“我刚才路过设计部,没有看见你。”

路过?不是专门探望?

知返狡黠一笑:“我在约会。”

“男的女的?”霍远故意用严肃的口气命令,“马上让他走,我要见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利用上班时间约会,上司有权过问。”

知返抬手看表,刚过整点,于是得意地笑起来:“不好意思霍总,已经下班了。”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语气里已带上威胁的意味:“你车上有份重要的文件,赶快拿来见我,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知返愣住:“什么文件?”

“你去看就知道了。”她几乎能感觉到他阴谋得逞的得意。

一咬牙,知返愤愤地跑到地下停车场,居然真的在后座发现一个文件夹。

正要打电话过去,他却先打了过来:“我在“远山”等你。”

短短一句他就挂断,只剩知返难以置信地瞪着电话。

“为什么这文件夹会在我车里?”一坐下,她就炮轰。

“我昨天忘掉了。”霍远瞅着她气红的艳丽笑脸,无比享受。

他也会忘?知返不语地瞥了他一眼,摆明了不信他的鬼话。

“我只是给你个机会来找我。”他轻描淡写地。

“我为什么要找你?”

“你为什么不想找我?”

“我才没有——”

“需要我提醒吗,”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打断了她的狡辩,“是我的题字,还是你的——”

“霍远!”知返连名带姓地叫他,切齿威胁。

他凝视她,如沐春风地微笑。

其实他并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却总是贪看她为他不知所措的样子。

知返换完衣服到走廊,看见霍远也从男更衣室出来,一身白色的击剑服,抱着头盔,昂首走来时,说不出的帅气。

大概是换了隐形眼镜还没适应,他看见知返时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弧度也那么好看:“好了?”

知返抬头埋怨道:“不是说陪你锻炼身体么,还搞得这么复杂,光是这身行头就折腾死我了。”

霍远打量着她,像是很满意地点头微笑:“很漂亮。”

浅棕的长发柔柔地披在白色的击剑服上,衬着她精致的五官,英姿逼人,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妩媚。

“那我可不可以站在墙角当摆设?”他直接的表扬让知返脸上一烫。

那一抹绯红落入霍远眼中,他的呼吸不由一窒:“把头发挽起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