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日周绯雪没有恰巧经过妙音戏班,听了苏君一出蝶梦缘;若是那日胡元生不惧杜氏权威拒绝迎娶杜冰冰,或许现在他二人便能终成眷属、花好月圆了。

奈何天意弄人啊!

我暗自哀叹不已,心下酸楚难当。鼻腔之中渐渐泛起苦涩的气息,眼眶湿了几回。希音抱着我,轻柔地抚摸我的肩头,温声道:“别难过。”

周绯雪的贴身丫鬟跪倒在地嘤嘤哭泣,四周下人都偷偷地抹泪,没人再敢上前打扰他们。

良久之后,那丫鬟擦去眼泪,抽泣道:“少爷,奴婢有话要说…”

胡元生恍若未闻,自顾自与周绯雪轻声耳语。没有他的应允,那丫鬟不敢妄言,静静地伏在地上,瘦弱地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希音道:“有话你便直说吧。”

那丫鬟抬起头,道:“早先,小姐为了给苏公子顶罪,便用墨染在脸上画下那块狰狞的蝴蝶黑斑,好教世人都以为她应了传说,因不贞而遭受天谴变作阴阳脸。其实在此之前,小姐已然寻得洗去墨染的药方。她醒来后,得知苏公子已不在人世,便洗去脸上的墨染,让奴婢将她打扮成他二人初见那日的模样。奴婢原以为小姐只是太过思念苏公子,没想到、没想到…”

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周绯雪一手策划!她将一切矛头指向自己,为的只是让旁人不去怀疑苏君!

原来,自始至终,杜冰冰都没有害过周绯雪分毫。那日她说是她派人毁了周绯雪的容貌,不过只是一句气话。

原来,这个故事里最可怜的人是她。

胡元生温柔地替周绯雪拢了拢耳鬓的碎发,道:“绯雪,我们回家。”语毕,抱起她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胡元生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抽搐不已,形容比那日裴览受伤时还要骇人,连希音也说不出为何像胡元生这般青年男子,竟会平白无故地出现油尽灯枯之象。

午后的天气格外闷热,铅色层云阴沉沉地逼着屋檐,平添了几压抑之感,迫得人几欲窒息。

我好不容易甩掉安安,正欲去找希音说话。途径花园时,遥遥望见裴览着一袭白玉坐于凉亭之中,于彬与几名随从静立在他身旁,似是对他诉说着什么。他执了一沓宣纸,手畔停着几只信鸽,仿佛正在阅读信件。

我还没来的及纠结要不要绕道而行,那厢裴览便警觉抬起头望了我一眼,迅速将信件收于衣袖之中,唇畔绽开一抹温润清浅的笑意。

那么我就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和善地与他道:“裴览,你的伤好些了吗?”

裴览挥了挥手,那几人便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他示意我在他身旁坐下,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场子就冷了下来。

裴览一眼不发地凝视我,眉宇温润如玉,深沉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我被他盯得甚是不自在,只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打定主意视若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梅儿,跟我回去吧。”

我干干一笑,说:“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的眸光迅速黯淡下来,紧握的右手骨节泛出清白色,黯然神伤道:“为什么?是因为九叔吗?”

我绞着衣裳,咬了咬唇,道:“是。”

裴览急切道:“梅儿,你不要被他骗了,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瞪他。

“事到如今,我不该再隐瞒于你。那日九叔在青城山底将你救起是经过精心谋划的,绝非巧合。你可知那座山寺本叫兰若寺,已然于十多年前废弃,你所见到的和尚都是九叔的随从。后来我带人上山找你,他故意将你藏起来,不让我找到你。非但如此,他还找来一具假尸体放在我下山必经之路上,好教我以为你已不在人世!”

他说得情真意切,我听来却觉得甚是滑稽可笑,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值得他这般机关算尽吗?”

“梅儿,你相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定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裴览信誓旦旦,道:“你嫁给我之前,九叔便对你存了心思。后来你我成婚,他依旧对你念念不忘…”

“裴览,裴览。”我淡定地打断他,说:“首先,我受伤并非因他,他救我,便是于我有大恩德。其次,处心积虑也好命中注定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路他无微不至地保护我照顾我,是真心是假意,我能感受到。至于从前的事…嗳,往事如烟,就让它过去吧。”

裴览看着我,面色骤然变得煞白。“梅儿,九叔接近你还有其他原因。”

我好整以暇地回望他:“什么原因?”

他静默一瞬,薄唇翕阖,吐出两个字——名册。

胡元生的病情迅速恶化,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尽管身周堆满冰块,他的身子却依然滚烫如火。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他的形容迅速憔悴枯槁,两鬓已生华发,大有古稀耄耋之相。

管家端来药汁,急切地问道:“圣僧,我家少爷的病怎么样了?”

希音摇头道:“大约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管家两手一抖,那药碗险些打翻在地。“怎、怎么会这样?”

希音轻拧眉尖,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现在他的五脏六腑迅速衰老,心跳一日慢过一日,呈现油尽灯枯之势。”

管家叹息,抹着泪离开了。

我说:“哀莫大于心死。周绯雪已死,他大概也不愿再苟活于人世了吧。他是那么爱她。”

希音缄默不语,深深地望着胡元生,眸中依稀有几分怜悯之色。

“圣僧…”一声轻若烟云的呼喊声自床帏之中飘出来。胡元生侧卧在榻上,面色青白,眼窝深深凹陷,宛如一节枯朽的古木。

“胡兄,你觉得怎么样了?”希音一撩衣摆坐于床边,伸手探他额间,问道:“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胡元生勉力睁着浑浊的双目将我们望着,笑得苍白,“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圣僧,绯雪呢?绯雪在哪里?”

希音容色淡淡,道:“周姑娘的遗体暂时安放在灵堂之内,近来天气湿热多雨,如若长期搁置恐怕会致使遗体腐朽。管家已然着手为她准备身后事,胡兄不必担心,好好养病。”

胡元生的手蓦然颤了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目光空洞而呆滞,愈加面如死灰。

我不动声色地捅了希音一记,压低声音对他道:“圣僧啊圣僧,你说得如此直白他肯定承受不了的。本来就病得不轻,被你这么一刺激不就雪上加霜了吗?你怎么不知道婉约一些,婉约!”

希音道:“你太小看胡元生了。”

我一愣,那厢胡元生又缓缓转过头,道:“圣僧,我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胡兄但说无妨。”

“我想在临死之前娶绯雪为妻。”他眼中泛起暗淡不明的水色,似是竭尽力气,道:“她此生颠沛流离,从未过过安定的生活。后来又无端遭人诟病,平白无辜地背上不贞的骂名。都怪我没能好好保护她照顾她。我…咳咳,我想给她一个名分,让她百年之后能有一处安置立牌位的地方。”

胡元生这番话的意思大抵是他想举行一场冥婚,以正妻之礼迎娶周绯雪过门。纵然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希音将此事转达给管家,管家丝毫不敢迟疑,立马请来兰陵城中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待选定良辰吉时之后,便往命馆合婚,取得龙凤贴。

胡家乃是江南首富、名门望族,此事又事关红白二事,因此消息一经传出便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成为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人们对周绯雪的咒骂变作了艳羡,纷纷羡慕她能得此情深不寿、不离不弃的良人。

周绯雪下葬十日之后,胡府一改凄寂素白之象,张灯结彩,里里外外皆布置得红红火火,一派欢喜热闹。一大清早,胡府门外便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管家派人外出分发糖果、炒货、蜜饯、糕点之类的吃食,见者有份,并四处发放请柬,邀请大家晚上过府喝一杯喜酒。

希音原本料定胡元生活不过六月十八,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能撑至今时今日。

我望着身穿一袭火红喜服却白发苍苍的胡元生,心下酸涩难当,全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不久之前还是个风华正茂、英俊儒雅的大好青年。

“这是墨染。”希音将一罐黑黢黢的汁液放在梳妆台前,笑对胡元生道:“胡兄,稍后我便用它帮你染发,保证谁都看不出你有白发。”

胡元生对镜淡然一笑,道:“横竖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还在乎皮相做什么?我现在只求及早与绯雪团聚,漫漫黄泉路,我要陪她一起走。我听说若是投胎时能一起喝下孟婆汤,来世便能继续在一起。”他的声音沙哑黯淡,仿若枯叶摩挲之声。

四周的下人忍不住抹眼泪,却还拼命维持笑容。大喜的日子,谁都不愿将它弄得悲戚戚的。

他掩口咳了咳,目光忽然变得深沉悠远,“也不知奈何桥上,她会不会等我一等,还是迫不及待地追着苏君而去…我不想生前输给他,死后还是输给他。来生我一定要比苏君更早认识绯雪,然后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说完这番话,他的气力好像悉数用尽,眼皮无力地阖了下来。管家将他扶到贵妃榻上,他便彻底闭上了双眼。

我张望胡元生的脸色,担忧道:“他…还有没有气?”

希音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宽慰道:“我了解胡元生,婚礼未完,他舍不得离去。”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的功夫,胡元生慢慢睁开眼睛,说:“方才说到哪儿了?”

希音微笑道:“周姑娘有一封遗书,是留给你的。”

遗书?我吃了一惊,向希音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却只是勾起唇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厢胡元生眼中骤然一亮,仿佛蒙尘的珠宝恢复了光泽。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欣喜的笑意,道:“是吗?可我已经看不动了,不如劳烦圣僧兄读给我听吧。”

希音的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一张梨花笺,朗声念道:“字请元生表兄亲鉴。小妹绯雪福小祚薄,年幼家贫,双慈见背,而后亲夫暴毙,为马家所不容。承蒙表兄不弃,收留于府中,悉心照料无微不至。此大恩大德,小妹铭感于心,未尝有片刻遗忘。奈何此生已矣,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答表兄恩情,无复二心。绯雪绝笔。”

希音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答表兄恩情,无复二心”,胡元生听完后,眼眶微微泛红,哽咽道:“好,好…绯雪说她来生会一心一意待我,她会一心一意待我的…有她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吉时一到,胡元生便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朝外厅走去。我与希音跟他在身后,我说:“圣僧啊圣僧,方才那封遗书是你伪造的吧?”

他挑了剑眉,似笑非笑道:“胡元生已是将死之人,只要能了却他心中所愿,让他走得安心,遗书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外厅中,媒婆捧着周绯雪的灵位,一步步走向胡元生。他屏退众人,强撑着站稳身子。笑容清淡幸福而满足,仿佛连眉目都恢复了神采,温柔如水的目光片刻都不曾离开她的灵位。

周家高堂都已不在,而胡元生只有一个年老体弱的母亲在临安疗养。怕老人家承受不住,是以胡元生病重之事还不曾派人告知她。

今日这场婚礼,拜过天地,夫妻对拜之后,便算礼成。

“礼成——”

随着礼官一声唱喏,胡元生将周绯雪的灵位紧紧贴在心窝上,轰然倒地,终究不带一丝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他死后,与周绯雪合葬在胡家祖陵,终得以一起长埋地下。

第三十九章

梅雨季过去后,盛夏终于来临。这日天气晴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透过树缝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夏蝉唧唧而鸣。

胡元生一死,偌大的胡家家业便落到了他年仅八岁的幼弟胡元才的肩头。世人皆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身于富绅之家却也未必是幸运,有时被剥夺的甚至更多。明明是正当言笑晏晏的年纪,他却不得不板着脸强装深沉事故。

待胡元生头七一过,我与希音遂准备启程回青城山。他说回家办事至多两个月的光景,两个月之后他一定来大雷音寺接我。粗粗算来,我与希音相识相处也不过才短短三月,其中还有一个月我是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如今却要一下分别两个月,我这心里啊…就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顿时就有些明媚忧伤了。

希音笑意盈盈地问我:“小梅是舍不得我吗?”

“谁说我舍不得你!我…”我清了清嗓子,正色与他道:“咳,我只不过觉得,要我对着你的那群脑袋徒弟们两个月,委实太过无聊了些。”

他双手环胸,偏头将我望着,唇畔的笑意再深几分,道:“是吗?不是舍不得我?”

我心虚地躲开他的注视,努力摆出理直气壮的模样,道:“是、是的…唔!”话未说完,口中的气息便尽数被他夺去。温软的唇畔霸道地厮磨,灵巧的舌尖绕过牙关,肆意地拨弄着我笨拙的舌头,仿佛是对我方才的谎话略施惩罚。我本想逃离,奈何他将我紧紧禁锢在胸前,不给我半分可趁之机。我终是渐渐地瘫软在他的怀中,任他肆意轻薄…

我恨!

半晌,他意犹未尽地将我放开,眸光潋滟仿若春水,笑道:“是舍不得我吗?”

“不是…唔,是是…”本想坚决否认以挫他嚣张的气焰,可话未出口便再次被他吞入口中,想要开口却已然来不及了。

我愤恨地想,下次我定要要狠狠地将他轻薄回来!妖僧!

早饭过后,我正在房中埋头收拾行装,希音提着食盒推门而入,笑道:“小梅,来喝了这碗绿豆百合汤消消暑。”

虽然将将用过一顿颇为丰盛的早饭,然,对于甜食毫无抵抗力的我还是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欢欢喜喜地接过食盒举匙品尝。冰凉清甜的汤汁顺着喉头滑入府中,真真教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方才的燥热烦闷一扫而空。

希音环视房间,略有些吃惊道:“你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要收拾?”

“有一部分是从锦城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沿途买的。”稍顿,我指了指桌上的几套衣衫和蝶梦梳篦,道:“大部分都是你要买的。”

他拿起蝶梦梳篦放在手中把玩,笑睨我道:“难道你不想要?”

我:“…”

半晌,他叹道:“蝶梦蝶梦,终究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我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但它有个美好的结局。”

我思忖一瞬,道:“苏君以死谢罪,终究打开心结,算得上是解脱。周绯雪追随他而去,但愿他二人能在地下重逢。地府没有世俗的眼光,再也没人能将他们拆散。胡元生能在临终之前一了多年夙愿,不管死后如何,来生如何,至少不带遗憾地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最可怜的还是杜冰冰,也不知她会如何。作为本故事唯一的幸存者,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可最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那一个。”他意味深长地说。

待喝完百合汤,我与他商量道:“圣僧啊圣僧,我听说今日乃是兰陵城两月一度的庙会,不若我们看完热闹再走吧?”

希音望了望窗外毒辣辣的日头,道:“日落之后,日落之后我带你去。”

申时一过,我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希音去逛庙会。将将前脚踏出胡府大门,听得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身子一顿,头皮一麻,恨不能遁地而走。

“夫人,夫人!”安安大声地呼唤我。

我在心中哀叹一声,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果不其然,那厢安安正笑意如花地将我望着,裴览负手立于她身侧,眸色深深沉沉,不辨喜怒。裴览自幼习武,身体底子本就很好,加之希音悉心医治调养,伤势早已痊愈。

他缓步走来,视线扫过我与希音,问:“九叔这是要带小梅去哪儿?”

“无须贤侄操心。”希音淡淡道:“贤侄大伤初愈,理当卧床休息,怎可随意走动?”

裴览不咸不淡道:“有劳九叔挂心,我没有那么娇弱。”

希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贤侄的命金贵得很,自然应当小心一些才是。”

裴览冷笑,“九叔这话什么意思?”

希音轻抚衣袖,风轻云淡道:“三哥等你回去。”

裴览一言不发地盯着希音,目光越发深不见底,清俊的面上似有几分恼意。

二人就这般对峙,目光之中依稀有刀光剑影、风雨飘摇。连带四周的空气都有几分凝滞。

我望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针尖对麦芒,深深怀疑这叔侄俩是如何相安无事地长到这么大的。

安安走到我身旁,热切地问道:“夫人,您是不是要去庙会?”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

“夫人从前也喜欢热闹,每次京城有灯会庙会,您都会带着奴婢偷偷溜出去游玩。”她回忆从前,说到末处竟带了几分哭腔。

裴览忽然道:“正巧,我们也要去逛庙会,不如同行吧。”

不待我开口,希音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了,你们玩你们的,我带着小梅就行了。”语毕,冷艳高贵地甩袖,拉起我转身而去。

裴览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带人紧紧跟在我与希音身后,于是这场庙会便从我与希音的二人私会变作了五人游。除了裴览和安安,还有对裴览忠心不二的于彬。

身后,三道目光如影随形,堪堪教我感觉有芒刺在背,如何都不舒坦。希音却一副怡然自得地模样,牵着我动作东走西顾,完全将身后三人视作空气。

兰陵城中有一座举国闻名的寺庙,唤作天宁寺。这座寺庙始建于姜国嘉靖年间,据闻乃是由孝贞公主与驸马亲自督建,历来香火鼎盛,号称江南第一丛林。今日这庙会便是由天宁寺主办,原本是为举行佛像出行大会,后来渐渐加入一些民俗活动,诸如舞狮杂耍、木偶戏、扇子舞等。

今日是庙会第一天,听说入夜之后将有花灯表演、舞狮杂耍等游艺项目,百姓纷纷出来凑热闹。街上行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裴览三人不知何时已与我们并肩而行,那于彬一手执剑,面色紧绷,似是随时准备拔剑出鞘。希音紧紧牵着我,叮嘱道:“小梅,此处人多,待会儿表演开始之后一定要仔细跟着我。”

我点头,道:“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不会走散的。”

酉时一到,街边便亮起了各式花灯,大多是走马灯,灯上所画之物有嫦娥奔月、昭君折梅等,无论神态容貌皆是惟妙惟肖,不由教人叹为观止。除此之外,还有莲花灯、玉兔灯、游龙灯等。

我说:“看来看去,都不如你在锦城替我赢下的那盏莲花暖灯漂亮。芙蓉帐暖度春宵为温宿,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道谜底的?你去过燕国吗?”

希音笑得得意,“我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真是个给了梯子就往上爬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