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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辛苦了,送你补品

“文府一向是付清银子的,不过姑娘这么说,各退一步,付个二十两定银吧。”掌柜通情达理。

二十两?她今天带的银子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但离开这里又是迫在眉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掌柜看在眼里,垂眸抿嘴,抬头却正经,“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我们随姑娘亲自送货到府上,这样你也不必付定银了。”

采蘩简直就像抓到救命绳,只要能离开那两个杀手的视线,跟谁一道出这个门都行,因此连忙点头。

“有劳掌柜,小女子先谢过了。”

“姑娘哪里话,你做了我铺子大笔生意,这些实在微不足道。只是外面还有你带来搬货的人,要不要我让人叫进来一起走?”掌柜慢慢走向她,快近她身前时,猿臂一伸,侧身让开,撩起门帘。

采蘩僵笑,“不必,他们不是文府上的人,等他们喝完茶,请掌柜的伙计再帮我说一声就是。”

“既然如此,姑娘请到后院稍候,我吩咐伙计之后就来。”掌柜指着院侧停着的一辆马车,“也正好可以点货。”

采蘩想让他暂别惊动外面,但还来不及找合适的说法,掌柜已经合上了门帘。然后,她也还来不及夺门而出,就有人开始来往于院中装货。等货装得差不多,掌柜又回来了。

“姑娘上车吧。”掌柜将车辕下的马鞭找出来,“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你坐在前头。”车里装满了货。

“掌柜这是要亲自驾车随行?”采蘩难得看到掌柜还当车夫的。

“我也有段时间没给文老爷打招呼了,趁这次上门跟他问声好。而且,我本来就要去大东家那儿一趟。”掌柜待采蘩坐好,拽着马头调转车向,跳上车夫座的另一边,轻挥马鞭,马车便稳稳出了院子。

采蘩这才有空想起这铺子的主人来。短短几日,又让她碰上向氏,再给她解了围,哪怕是无意间,倒挺好用。按前生的性子,她一准要以之前的事和这位掌柜攀攀交情,但今生她一个字都不往外蹦。因为她在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清楚明白,凭借小聪明让他们朝东朝西只会令对方轻视,还自不量力。从头到尾,他们帮的,只是姬钥和雅雅,与她费尽思量没有半点关系。

院外就是一条肠巷。雪积了层白,照得各家门板泛光。大雪已渐,星星点点,但分外寒冷清寂。

采蘩不由张望,很有点怀疑,这么下去会养成习惯,贼头贼脑的。

“姑娘要不要斗篷?”掌柜见她伸脖又缩。

采蘩觉得他不知比他手下的伙计灵活多少,不唱反调,只是好奇,“我知掌柜待客有道,不过这都出了门,我若真要斗篷,掌柜怎么给变出来呢?”

掌柜笑,“姑娘聪敏,看出我这是客气。”也就是说,真要,没有。“我瞧你带来的两位似乎喜欢铺中的点心,就让伙计等他们用完后再好好送走。”

这人无意之间帮了她一个大忙,但采蘩小性自私,暗道侥幸,对他只字不提之前遭遇的险恶。等走出好一段路,街景面善起来,她就盘算着怎么脱身。

“掌柜的,我突然想起老爷让我买些上好的燕窝回去,能麻烦你在前头停一会儿么?”过了那家珍味店,就离姬府隔开两条街,而且她偶然得知店家有侧门。

“可以。”掌柜浑然不觉,“姑娘莫急,慢慢挑。”

“掌柜这话我当真来听,买燕窝可不是买菜,也不一定价钱最贵就是最好的,得仔细看过。”采蘩其实对燕窝的好坏一窍不通。

“姑娘,这话我也是当真来说的。”说话间,车就到了店铺前,掌柜勒马收缰。

采蘩跳下车,心急跑上石阶,又猛地想起好歹要招呼一声,回身福了福,“有劳。”

掌柜坐在车辕上,嘴角弯起,一副你是客人你最大的恭顺模样,“不妨事,我就停在这儿,姑娘一出来便能瞧见了。”

采蘩终于露出见到他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眉梢瞬时春色漾然,道了个好字,转身进去了。

掌柜怔了怔,客气的笑脸随着垂下的眼睑收紧而去,往车棚架子一靠,在三九严寒的雪天闭目养神起来。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他陡然睁开刃眼,不多会儿门口就出来一个伙计,拎着包大红礼盒,脸上有他见惯的客套笑意,双手将盒子递给他。

“给我的?”伙计身后无妖娆容貌的女子,掌柜连张望都没有。

“是,上好的鹿茸,补气养身。快过年了,本店所有珍品正有优惠,客人你可来得巧,这等鹿茸就剩最后一份。”小伙计殷勤,天冷,搓手站在一边。

“她还说了些什么?”掌柜接过礼盒,问道。

“她?啊,那姑娘啊。”伙计反应过来,“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白拿的好事,心中有愧…也得无愧什么的。她一个人嘀嘀咕咕,我不太能听清。”

掌柜面上显得糊里糊涂,干笑一声,“那位姑娘人呢?”

“走了。她让我把鹿茸交给你,就说还有急事,从侧门走了。”伙计笑眼一弯。

“走了?”掌柜突然大声,“怎么走了呢?”

店伙计吓一跳,不知道他为何吼嗓子,但有些结巴,“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你们不是一道的吗?”

掌柜管不上伙计说什么,举鞭子要走。

“喂,等等啊,等等。”伙计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你要走可以,把银子付了。原价二十两,如今十二两。”

掌柜眸子定望着他,“她没付银子就走了?”

“啊,她说帮你买的,当然是你付银子。”伙计觉得也没错,看穿着,眼前这位比那位姑娘富裕。

“…”掌柜目光由瞪到眯,然后呵呵笑了起来。

伙计想,什么毛病,生气也是你,笑也是你。

“请你家掌柜出来一下。”纸铺掌柜道。

伙计见他气势不弱,不敢不从,进去把掌柜请出来。

“啊,棠老弟。”珍味铺的掌柜原来认识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进来坐坐。话说四公子回来,你交帐了没有?”

“刚去过。”棠掌柜笑了笑,拎起手上的礼包,“我出来得匆忙,也没带多少银子,你记个帐,我回头给你送来。”

珍味铺掌柜不明所以,但有一点很清楚,都是自家人。

“这是当然。你要鹿茸不早说,派个伙计来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还下着雪?”

棠掌柜耸耸肩,锋眉微拢,望向雪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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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最怕什么,走了半天路,脚都要断了,结果什么都没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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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姬府里当家的女人们

一脚踏进姬府的小门,采蘩才觉着活过来了。她一路小跑回到莲园,在廊下顺风拍雪。

“小姐,你这大半日去哪儿了?”雨清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她立刻抬声叫雪清,一脸松口气的表情。

“去菩心寺了。”采蘩抿抿唇,算笑过,“不用担心,我答应要为义父义母披麻戴孝,不会这时候就走的。”

雨清尴尬,脸儿红扑扑,“不…不是怕小姐不辞而别。”

“那是为何?你紧张成这样?”采蘩进书房。住入莲园,最爱这间,连自己都出乎意料。

“雨清是怕小姐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个闪失。”雪清进来正好搭茬,“小姐以后出门,带上我俩至少可以领路。”

采蘩心道,还好是自己出去的,要是真带上她们,绑手束脚的,肯定别想逃了刚刚那劫。她打定主意今后仍要我行我素,所以敷衍得随意,淡着点点头。

“小姐换衣服吧,等会儿钥少爷和雅小姐说不定还要过来。”这一身那么寒碜,雨清看着扎眼。

“我自己换,你们忙去。”采蘩腰里还有刀子,不可能让她们看见。

雨清雪清已经知道她不爱让人伺候,只拿了衣服来便退出去,却是不走远,就在屋外等。

采蘩利索换了衣服,一拿起那把乌沉匕首,就好像罪孽加身。它很重,重得她心痛魂不定,但她必须带着它,才能时刻提醒自己过去的蒙昧愚蠢。长年的苦役,沉淀了她的思绪。沈珍珍和东葛青云固然不怎么地,归根究底却是她自找的。从一开始想借美色攀贵,这路就已经走错了。正出神,突听桃枝的声音。

“两位姐姐,大夫人那边来人了,请小姐过去一趟。”

门外静了一会儿,好似都没想到这事。

然后雪清便道,“小姐——”

“我听见了。”采蘩将匕首插回腰间又遮好,打开门走出去,“大夫人找我何事?”

雨清看桃枝。

桃枝一脸不知道的表情。

“可能是大夫人想见见小姐,毕竟您是四老爷四夫人的义女,也是救了钥少爷和小小姐的恩人。况且,这都快吃晚膳的时候,请小姐过去当然是要备席的。”雪清猜测。

采蘩觉得有道理,“对了,我今日在外头订了点心,送进来没有?”

雪清和雨清交换眼神,挺疑惑,同时摇头又同声道,“没有。”

采蘩嗯了一声,看看天色已晚,有点奇怪,“那老板不像骗银子的人,再说开着铺子,总不见得为了我这一两银子换地方。”

“也许是店家忘了?”雨清老实心肠好。

“府里太大,也许门房小厮送错了园子。”雪清考虑更多些。

“罢了。”采蘩没放在心上,“大夫人那边我能不去么?”她没打算认识这府里的一大家子人。

雨清一听有些着急,“小姐还是去吧。”

采蘩一身叛骨,哪里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原本只是随便问问,看雨清急气反而认了真,“既然是邀请,当然也能不接受邀请。”

“小姐这话不错,但大夫人之请多半是好意,不接受似乎说不过去。再者——”雪清话说一半,看看采蘩。

采蘩也曾是聪明伶俐的丫头,知道她这套故意让自己接话的噱头,但顺着她问,“什么?”听听也好。

“这几年老夫人把府里大小事多交给了大房,大夫人形同姬府主母。如今我们四房只有少主子,小姐是唯一能跟大房那边说正事的人,第一回请就不去,实在不太好。”雪清把话说完了。

“给我戴那么大顶帽子。”唯一能跟大房打交道的人?姬钥该不会给四房每个人都敲点过了吧?采蘩突然发现,这小子前途无量。“那我就去吧。免得今后你们少主子受了什么委屈,都怨到我头上来。”

“不敢。”雪清连忙低头福身。

采蘩朝园门走了两步又回转,“要带着你们么?”

“小姐们若过去长辈那儿,一般身边带两人,我和桃枝跟着您去吧。”雪清细秀的眼中一丝赏意,但觉采蘩领会得快。

“好。”采蘩不多说,点头再走。

大房的地方叫青柏堂。从这名字就知道嫡长子的重要地位,和大门口那幅联中的柏字相合,而且园中真有不少柏树,虽然新栽的。当雪清告诉采蘩大夫人娘家是南陈另一个大族秋氏时,采蘩眼前浮现出五彩袈裟的花和尚来,好奇即将见面的姬秋氏是怎样一位女子,是否跟花和尚似的别具一格。

这想法有多荒谬,就在采蘩看到秋氏第一眼时,心里便一清二楚了。

正厅正座,一身深姜紫的云锦,尽管因为家中有哀,衣素无花,发间无亮,但腕上翠绿流动的玉镯,手上绿得吸光的宝石戒子,足以将秋氏的端庄贵气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年约五十,保养得宜,看得出年轻时的银盘美人脸,但眉头眼角唇线有深浅细纹,显然是操心很多的主。据雪清说,大夫人一连三子,不用娘家撑腰,也稳坐正室之位,将大老爷三位姬妾管得服服帖帖的。

采蘩倒也没因自身遭遇对所有正室夫人恨之入骨,或对所有姬妾抱以同情,不过一笑了之,做好自己。她站在堂中,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各种目光接受得淡定闲然。当一个人已经在烂泥臭水里爬过,当一个人活生生饿死累死折磨死,说实话,除了这条命她怕再弄丢之外,还真没什么能让她怕的。

有婆子在采蘩前面放了软垫子,惹得她挑挑眉。这是要她磕头?为什么?

她那儿不动,秋氏立刻就道,“谁让你们放垫子的?采蘩姑娘是姬府的贵客,我们又不是她的嫡亲长辈,没有这个规矩。拿走。”

垫子哆哆嗦嗦不见了。

采蘩大方一福身,“跪礼虽然不合,夫人毕竟是长辈,采蘩有礼。”

秋氏下了座亲自来扶,“采蘩姑娘是十郎和雅雅的恩人,也是我姬氏的恩人,我该向你道谢才对。我一直想见见你,只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手忙脚乱的。来,坐到我身边,给你介绍二夫人三夫人。”

府里当着家的女人,都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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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双更,下午1点左右,晚上7点左右。

亲们注意保暖。

第44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二夫人马氏,父亲是南安大将军,一门从武从军。三夫人欧阳氏,御书房大学士之女。欧阳姓为另一士族大姓。南陈最贵的四姓,姬府里就有了三姓,越显得他们和向氏的疏远。

采蘩一一见礼,才在秋氏身边坐下。

“只听老夫人说采蘩姑娘水灵,亲眼瞧见了,不止水灵,还真是标致呢。”欧阳氏比秋氏年轻些,约莫四十二三,出生书香门弟,眉目不见得多美,但气质娴雅。同样说采蘩长得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半分轻视或别的意味,微微笑着,似乎真心诚意夸人。

“好看是好看——”马氏是将门之后,双眉如两柄巧剑,眼势颇凌厉,说话也不怕得罪人,正要冲口而出。

“是好看。说北方姑娘肤白眼大,身段就跟水仙花似的,看了采蘩姑娘,我才相信这说法挺真的。”秋氏好像知道马氏后面的话不好听,不但开口截断,且皱眉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轻挑眉,喝茶把到嘴边的字吞回去。

马氏没说出口,但采蘩却清楚得很,尤其欧阳氏第一句话就不对,姬家的老夫人根本不可能夸自己水灵。不过这时候断定这三位夫人有恶意为时过早,她沉下心来,面上微微笑着,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不知采蘩姑娘原来是北周哪里人?”秋氏问道。

不同雯婆子的故意试探,秋氏问得直接又是长辈,采蘩必须作答,“…泸州人氏。”

秋氏遂笑,“我们和采蘩姑娘住在同一条大江边上,还挺近的。”

采蘩仔细一想,泸州和康都相隔何止千里,却真是沿着一条江,早知如此,应该说个更偏远的地方才对。她是瞎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实话,万一姬家人查过去,别的无所谓,让那边的人知道她的下落就惨了。如今话已出口,后悔无用,她再想自己很快会离开,便不太当回事,反正应付了这会儿就行。

“听钥儿说采蘩姑娘是名门之后,父亲是——”秋氏却刚刚开始问。

这话还不能随便掰,采蘩垂眸思量后答道,“家道已没,父亲从不提以前的事,连姓氏都抹去了。”

秋氏讶然,“采蘩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么?”

“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无姓氏了。父亲道姓为一族之始,族不存,则姓氏负累,舍了它才能过穷苦日子。”

采蘩说罢,三夫人欧阳氏就道声好,“在困境之中还能有如此深悟,不以己错,蒙祖上辉,采蘩姑娘的父亲想必了不起。”

采蘩一怔。她刚才所说并非自己造的。在沈家为奴仆的人中,没有姓氏的却只有她父亲和她。无姓,就是无根。无姓,就是为奴。再能干,也没有出头之日。她小时候受了别的孩子欺负,骂她没有祖宗的杂种,她就找爹哭,爹便会说这番话。略懂事之后,她就不哭了。没有姓,她便为自己和父亲找一个姓。嫁得好,仗有权有势的夫婿,重得一个大族的姓还不是信手拈来。

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找不到自己为何非要当贵妾的根源,死而复生之后,只觉得自己犯傻。却不料今日,经姬家夫人们一唠,她想起来了。最早,最早,都因为一个姓。

采蘩突然一笑,呵呵得,哼哼得,喷出几声气。从现在看起来,打小她就傻,傻得没药救,不死都不行。

她这样,让三位夫人看得奇怪。

“采蘩姑娘笑什么?”听完她的话才笑的,欧阳氏来问。

“三夫人说我父亲了不起,让采蘩茅塞顿开,所以采蘩才笑。我一直以为父亲懦弱无能,因此丢了自己的姓氏,想不到是他保护祖姓之举。谢三夫人告诉了采蘩,请受我一拜。”采蘩站起鞠礼。爹死后,她却好像越来越懂了这位沉默寡言的至亲。姓什么真得不重要,她要找真正值得她付出的东西。父亲找到了,所以他从不抱怨,默默生活。如今轮到她。

欧阳氏连忙扶她起来,“采蘩姑娘客气。”

“大嫂,这算是惺惺相惜吗?”马氏音亮,“看来采蘩姑娘还真是出来的,三弟妹说得那些话我糊里糊涂,她感动成那样。”

秋氏拉采蘩坐回来,“老四夫妇认的义女,难道随随便便哪个姑娘就能行的?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芝兰,这爹啊娘的话今后少提了,免得采蘩伤心。”

“是,大嫂。”欧阳氏笑应了。

“时辰差不多了,让人摆晚膳吧?”秋氏望着两位弟妹似乎征求同意,但底下的婢女婆子已经动了起来。

采蘩看了半天,还真看不出来三人有什么恶意。暗道莫非看多沈家的你争我夺,自己心里多疑,而姬氏到底是名门士族,没有这些歪歪道道?再一想,自己在姬家只是客人身份,她们又有什么理由对付自己呢?于是,心放下大半。

膳是贵膳,丧中从简,但仍是精细十足,美味十足。一张桌子四个人,十来人伺候,还忙得团团转。

吃了七七八八的时候,秋氏说道,“采蘩,你的年纪跟我那几个侄女差不多,你住在莲园里要是闷了,只管到她们那里走动,我和两位夫人都事先知会过了。本来今日也要请过来的,怕人多热闹犯了丧仪,所以就罢了。”

采蘩点头,“好。”

吃完饭,又闲说一阵。采蘩不爱多话的,听得多答得巧,避重就轻,到后来也有点累,想要告辞,但不知还有重头戏正要来。

这时,上了点心。一小碟一小碟装着,各式各样,糯云饼,水晶糕,梅花酥,雪晴卷,看花人眼。采蘩就瞪着她面前的一碟水晶糕,要是她没记错,这是——

“采蘩,这水晶糕瞧着眼熟吧?”秋氏笑道,眉目呈祥,“正是你让人送进来的。”

采蘩心中腾地一把火。对方很亲切很亲切,但她就是来气。什么意思?她花银子买的东西怎么跑到秋氏屋里来了?莲园和青柏堂差了天涯海角远,不说发音,字还少一个,无论如何送错一说没法交待吧?

这顿请来得前后无着落的,果然还是有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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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双更来得晚了,请亲们见谅。

第45章 土包子的点心自己吃

外面起风了,屋里静得能听到它吹过青檐窗镂中的丝丝啸吟。

那啸吟如冰线一般传入采蘩的耳朵,迅速将着火的心包茧,自外往里浇冷。火气因此还没显到眼里面上,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跳灼。不但如此,她原本开始僵硬的神情如春水似的轻柔,一向清冷的眼梢都笑挑了。

“大夫人问得正好,我就是瞧着眼熟,奇怪这城里的水晶糕怎么都长得一个样子。”采蘩眸瞳璀璨,“今一早上我去寺里求福,在一家饭铺子用早饭,老板就送我一块水晶糕。我看样子漂亮味道又好,特别喜欢,所以贪嘴就多买了几份让他送进来。刚才我还问雪清这事,结果她跟我说没有,我便以为是老板忙忘了,打算明天找他要回银子呢。”

雪清被提到名,低福了身恭敬回答,“是的,小姐之前就问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秋氏始终面上亲善,“管事来报知我时,我还以为是有人想混水摸鱼。采蘩啊,你不知道我们府里的规矩,所以也不怪你。府中的吃食府中自做,从来是不能由外头送进来的。姬氏树大招风,难免有些人妒嫉眼红存不好的心思。别的也还好,食物入人口,万一放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吃坏了那就出大事了。”

采蘩看一眼雪清,她也正好看过来,目光中有些歉疚。

“大夫人,是雪清不好,没有提醒小姐。”雪清忙揽上身。

“别说四房以前没这样的事,我们整个府里都很久没人送食上门了,怪不得你没说。”秋氏还很体贴下人,“也不是完全不能叫外面的东西来吃,但都是知道底细的,好比梅蜜斋,天鹤楼,百香坊这些数一数二的旺家,老板掌柜的我们熟悉,我们也是他们的常客,无论如何不敢有所闪失,而且味道也是无可挑剔。采蘩你喜欢甜食,那就告诉丫头们一声,让她们帮你去买。”

采蘩面色柔和,不说别的,只说自己思虑不周。但说完了,又慢条斯理拿起一块水晶糕,咬下去一口。她什么性子?我行我素。

看到这个动作,秋氏的笑脸再也扛不住,瞬间敛净。

“大夫人的话很有道理,但采蘩自幼家贫,少有能去镇上铺子的时候。每年过年,我爹娘才肯带我去一次,最喜欢就是各式各样的小点心。”采蘩却神情不变,“这糕我不该买回来,可就此浪费,我也实在不愿意。那店虽小,老板看着人好,我姑且信一回自己的运气。要是吃了之后没痛没病的,还请大夫人允我把那些点心带回莲园,毕竟真金实银买回来的。至于下回,采蘩就知道了,不会再坏姬府的规矩。”

周围一圈人,齐刷刷掉了脸,只有欧阳氏目光中带着兴味。

采蘩最会视而不见,笑容就跟黄花胭脂似得贴着不动,浮于面上,“大夫人,采蘩自知失礼,可就是贪嘴嘛。我借自己是客您是主,就允我这回吧。”

雪清在一旁诧异地张开嘴,这是撒娇了?

秋氏眼皮子跳两跳,顿觉乌云盘顶。她原以为说了规矩之后,采蘩会知难而退,乖乖照她的吩咐做,谁知不但出乎她意料之外,而且反过来了,自己不答应还不行。谁叫对方确实是客呢?

“下不为例。”末了,她也只能说这么四个字。

欧阳氏抿嘴笑过,开口道,“采蘩,我们也不是为难你。你这会儿是客,没准下一会儿就成一家人了,所以这府里的规矩早知道比晚知道好。”

采蘩不以为然,嘴上却道,“三夫人,采蘩懂了。”

片刻,有人将点心放进笼屉里送上来。采蘩让雪清拎了,便跟三位夫人行礼别过,自回莲园去。

秋氏把仆婢们都差出去,手里一杯热茶转到温,对她两个妯娌说道,“你们怎么看?”

马氏终于能畅所欲言,“大嫂,她那模样就摆着呢,定然是个生祸的主,妖里媚气,眼睛勾人。什么没落的名门闺秀?!我从没看过哪家小姐长这么不正经的容貌。八成骗了老好人的四弟和四弟妹,又想到我们府里讨便宜。赶紧跟老夫人说,不能让她留下来。”

“二嫂此言差矣。”欧阳氏说话斯文,“她相貌虽艳,面淡笑冷。四弟夫妇为何认她为义女,我们如今也不清楚,但看十郎和雅雅往莲园跑得忙,想来有除开容貌之外的本事。我们不能以貌取人。”

马氏与欧阳氏一武一文,没有大矛盾,但小冲突常生,瞥她一眼,“三夫人不会以为她跟你一样出自,所以捡好听话来说,想日后她留在四房,你俩就成莫逆了?”

欧阳氏笑开来,以帕掩嘴,“二夫人,她和我女儿一般年纪,我便想和她成莫逆,她还嫌我老呢。我不过觉得她留不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罢了。”

马氏冷笑,“我们说了不算,难道是她一个孤女说了算?”

欧阳氏眼波流转,看向同样有疑问的秋氏,没道实话,“自然是老爷子和老夫人说了算,我们就别瞎操心了。大嫂,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