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我想操心?”秋氏终于放下茶杯,都摸冷了,“这府里真正管事的是老夫人,我们听话做事,轮不到费神。偏偏这采蘩姑娘却不是个听话的,今夜里的事让老夫人知道了,恐怕老夫人不会喜欢。留,还是不留,等着看吧。”

三人说完话,马氏欧阳氏各自回自己的地方,秋氏带了使女则往澄明园去。

澄明园里老夫人还没歇,秋氏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又道,“就是几份来历不明的点心,她自己吃的,我也不好强自扣下,就让她带走了。”

老夫人双眼一眯,收紧精光,“她用客来压你这个主人,你也不能不让她。这丫头面上冷冷淡淡,心里却极争强好胜,很难对付。”

秋氏一怔,“一个孤女而已,婆婆不必与她较真。等四弟他们的丧事一过,给点银两打发走就是。”

“打发?”老夫人冷哼,“没那么容易。钥儿和雅雅依赖她颇深,加之四房没了长辈,她凭两件信物就当得了那个家。你可知那枚宝石花在童芷的那十间嫁妆铺子里见物如见人,能说一不二?”

秋氏还真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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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刚发现是冬至,虽然我觉得冬天早至了,祝亲们快乐。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46章 有钱媳妇腰杆硬

童芷,也就是姬钥之母,娘家是名震江南的童氏。

童氏靠商起家,后来捐官,渐渐出了理财重臣,为皇帝所重用,地位一日千里。童芷之父童度是嫡幼子,成家后分出去单开一支,专和朝廷做生意,皇帝钦定大官商,主涉盐矿二业。童芷自小聪慧,喜读书写字,心慈孝顺,深得父母宠爱。出嫁时,嫁妆丰厚,至今还没有人真正知道她手中到底有多少产业,但四房用度都从她那儿出,从不问本家要银子,还每年贴补公中。在都城中,光是本家看在眼里的就有十间铺子,以做米盐和丝绸茶叶为主,由她娘家供货,生意兴旺。

当初童芷和姬明的亲事,老夫人打心眼里是不满意的。童氏虽然富裕,但商为贱,要追上三代的话,根本配不上姬家。然而,世道如此,皇帝重用浊官寒门已非一两日,且有越来越盛之势,以至姬氏无论权力还是财富大不如前,因此不得不妥协。所幸童芷是个好儿媳,进门没多久又一举得男,四房更打理得井井有条,久而久之老夫人的心也就顺畅了,聪明漂亮的钥儿雅雅甚至成了她最喜爱的孙子孙女。如果明儿和童芷没出事,她的心会继续顺畅下去,但如今有了变数。

“四媳妇每年贴补公中五千两,平时大小事若我开口,她也是二话不说帮着支撑这个家的。她如今不在了,今后怎么办?”老夫人问大儿媳妇。

秋氏答得理所当然,“她的嫁妆自然是要给十郎和雅雅的,这反而归了家里,不是挺好的吗?”

老夫人长呼一口气,“错了。给钥儿和雅雅,却还属四房所有,跟公中仍无干系。公中银两和不开,但我还不至于贪自己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东西,只想能帮衬着些,毕竟都是一家人。”

秋氏点头,“老夫人用心良苦,媳妇是知道的。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租息也上不去,那么点银两要支撑这么大家子,不管帐的哪里能明白您掌家的辛苦。只不过媳妇觉得,钥儿和雅雅还小,那些铺子产业两个孩子也没法管,您帮看着就不会让下面的掌事掌柜们乱来,将来把好好的营生都糟蹋掉。今后自然要还给四房的,但现在必须由公中一块管了。您好好跟十郎说说,那孩子小大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理。”

老夫人摩挲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要是没那个采蘩还好说。她是明儿夫妇认下的女儿,模样虽然轻佻,却不是应别人声气的性子。前些日子上来就给阿雯一个下马威,今日你跟她说规矩又居了下风,再者她还拿着宝石花,等钥儿告诉它能派的用场,只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秋氏始终不像婆婆那样高看采蘩,只道,“老夫人暂且宽心,她今日让人送来点心的铺子是芝麻绿豆大,却当了宝似的,想来没见多世面,而且连姓氏都没有,就算留下来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不得仰仗我们姬氏?到时候给点好处,什么事都会答应的。更何况,钥儿兄妹俩是姬家嫡子孙,不会胳膊肘外拐。”

“等葬礼过了再说吧。”老夫人觉着累了,让秋氏先回去,“莲园和四房那边你让人盯瞧着些,我也不防别的,就怕钥儿他们年纪小,分不清好坏,错把贼人当恩人。如今外头有多少冒充士族之后的骗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秋氏起身微福,“媳妇谨记。”

一出门,看到姬钥站在门边上,就笑,“十郎还没睡呢?”

姬钥乖巧作揖,“大伯母好,钥儿刚读完四书,来跟祖母道个安就睡了。”

秋氏摸摸姬钥的头,“十郎真有出息,你几个哥哥里除了三郎,就没人能比得上你。好好用功,将来四房就靠你挑大梁了。”

姬钥嗯了一声,“大伯母,钥儿送你出园子。”

秋氏忙道,“不用。寒夜刺骨,地又冻,万一受凉,老夫人心疼。你赶紧进去请安吧,也好早点休息。”说罢,带着一干使女小丫头走了。

姬钥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两圈,露出个狡猾的笑来,转身进了祖母屋子。

第二天一早,姬钥就和雅雅到莲园找采蘩一起用膳。

“姐姐买的水晶糕呢?怎么没见着?我听说你买了好几份,应该是想着给雅雅的吧?”他明知故问。

采蘩哪能不明白,挑高漂亮的黛眉,“一晚上全吃了,撑得我睡不着,半夜里翻来覆去,想起床又找不到事做,一不会写二不会画的,天亮才睡,结果你又赶早来吵我。我可不敢给雅雅吃,万一吃出什么不妥来,我就成谋财害命的了。”

“雪清雨清。”姬钥听了一耳朵冷嘲热讽,面皮却也变厚实了,“今后谁请我姐姐去哪里,或者谁到莲园来对姐姐说话,立刻找人来报我知道。”

两人称是,退了下去。

“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规矩。”姬钥耍滑。

“是啊是啊,不是嫌我穷酸,找了家小点心铺当宝一样往回搬。”采蘩让雅雅在一旁玩,却不打算在这种事上纠缠,“我昨日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直跟着我们的人。他们问我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回府了,还想抓走我。虽说最后我逃了,但恐怕他们不会罢休。”

姬钥大吃一惊,怪她,“我让你别出门,你就是不听。看,遇上了吧。一回运气好,两回运气好,第三回还能凭运气吗?”

“我觉得——奇怪。”采蘩道。

“什么奇怪?”姬钥聪明,但年纪终是小了点,历练还不够。

“如果说是你爹娘得罪了人而遭杀身之祸,为什么非要你和雅雅的性命?杀人灭口也该挑金铃谷。两个小孩子当时逃脱了,以他们的身手还不容易找到你们么?况且,姬府的护院武士未必是这些杀人利器的对手。其中好像还有别的缘故。”采蘩在和杀手的近身交锋中感觉到对方的隐忍。后面是有向家挡煞,前面两人包抄她的时候呢?

姬钥耸耸肩,“多半任务没完成,无法回去交差,所以还想伺机而动。总之你最近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的好。”

“你最好也把这些告诉你祖父,要想办法摆脱飞雪楼的杀手,不然今后真要一辈子躲在家里了。”这件事,采蘩一点没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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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大家的打赏,陡然惊觉圣诞节快到了,聆子的假期也还剩一天。

纸贵新书上传,得到亲们各种支持,非常感谢。

祝你们周末愉快啦。

第47章 外面好年景

很快到了小年夜这日,姬府因为有丧事,不能像往年那样大操大办,白灯笼没取下来,外面街坊的喜喧声也传不进,哪儿哪儿都是冷清。而本来在年前要办好的葬礼,却由皇帝下旨延到二月初,等接姬明夫妇的遗体回来。

采蘩对逢年过节不太上心,出了被杀手半道截人的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出门,在莲园里静静待了些日子,脚趾头都不踏到园外。至于大夫人提的,让她往各房小姐那儿走动走动,她当客气话来听,听过就算。

雨清进书房,“小姐,林管事来了,要见您。”

“请他进来吧。”采蘩把书放回架子上,坐姿端正着。林川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为何。

林川进来低头行了礼,“澄明堂那边传来了话,今年过年一切从简,除了老爷夫人们之外,其他人都在自己院里过,所以明日四房里自摆了两桌,公子让我请小姐过去吃顿年夜饭。”

“他和雅雅不在澄明堂过年么?”两个孩子自从回府,一直住在老夫人的院里。

“公子跟老太爷说了想搬回四房,老太爷没舍得,但年夜饭还是允雅小姐回来,因为不能喧哗,各房小姐都不去。”林川回道。

雅雅在,她当然不好摆谱不去,于是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但林川并不退,接着说道,“小姐新到都城,但小公子一直在老夫人那儿,出入不方便,不能带您四处逛逛去。这几日小姐不出莲园半步,所以就怕您闷了,嘱咐小的安排车马随行,不知小姐想不想到外头看个年景?”

姬钥这小子八成怕自己闷过头了就跑,对她招呼些小恩小惠的,不过既然送上门来,她没道理往外推,而且这回干脆善解人意一些。

“我能带上雨清雪清么?”采蘩问。

“小姐想带谁就带谁,不必如此客气问小的。”林川恭敬回道,“您是主子,我们是仆人。您一句话,小的们赴汤蹈火。今后,小姐只管说话硬气些,整个四房都给您撑着。”

采蘩目光一敛,这话里有话为得是哪桩?想了片刻没明白,干脆不想了。在姬府里,她几乎是个陌生人,根本不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人说傻人傻福,她就当自己傻享享福得了。

还是从偏门出去,漆墨车四驹行,另有骑士四名,前后护驾,腰间长剑,威赫凛凛。

采蘩僵住表情,想要说受不起这么大的架势,但之前的遭遇让她忍了下来,只道,“林管事你可想得真周到。”

林川亲手为她撩起厚棉帘,“小的照公子吩咐,不敢有半点马虎。这四位是童家新送来的剑客,因为公子和小小姐还没住回四房,所以这几日正嫌无事可做。一听说小的要找护院为小姐开道,便自告奋勇来了。”

童家是姬钥外公家,采蘩便看了两眼,但发现四人压根不瞧自己,目光虽不停扫,却都看得是四周,一手紧拉缰,一手松搭在剑柄,好似随时就要拔出利刃来。

“小姐别怪他们无礼,自打入了姬府就不搭理人,想干嘛干嘛,不听小的指派。”林川压低了声说。他以为够小声,剑客们听不到。

“我们拿童府的银子只听钥公子和小小姐吩咐行事。”为首的剑客回头,三十上下的年纪,剑眉黑须,目中精光闪闪,太阳穴高鼓。

女大虫说,只有真正的内家高手才如此。采蘩没见过,也不懂,大致揣测这人功夫不错。

“林管事,你说错了,他们不是自告奋勇,而是姬钥让他们来的。”否则就算没事,也不可能跑来保护她这个和童家没关系的人。

中年剑客目光移到她腰间,再与她正视,“姑娘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们兄弟能来鞍前马后,总不会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

采蘩本来没有结识之心,见他对自己不轻慢,眸中起笑,规矩福身,“壮士姓甚名谁,小女子采蘩有礼。”

中年剑客看她片刻,下马来一抱拳,“采蘩姑娘,在下梓峰,幸会。”没见过千金小姐还跟他们武人这般客气的,他心中诧异。

“梓壮士幸会,一路有劳。”采蘩说罢才上了车。

雪清雨清跟上来,各坐两边,不贪外头的热闹,很安静。

林川要放帘子。

“林管事,这是去哪儿?”她要出门的时候,防着她跑;如今主动请她出门,她突又多疑。

林川不爱摆油滑笑脸,正正经经答道,“先去绸缎庄给小姐选些过年衣裳。本来应该让人进府为您量身定做,结果时间仓促赶不及了。”

采蘩的衣箱里除了向琚送的那套衣裙,只有原来捡起的丫头装。姬钥是少年,虽然已经够聪明的了,却也没及时想到这些。至于姬府其他人,更不用提。倒是雪清雨清两人,赶了三两日,为她做了一套出来,虽说不上有多好看多高贵,但也算符合她没落名门的身份。

“林管事您想得真周到,我们正愁呢。府里今年过年再怎么沉寂,各房之间总会走动。小姐远道而来,替换的衣物实在不多,我俩针线活儿做得又慢又粗,想跟你说,小姐又不让,这回可好了。”听到买新衣服,雨清比采蘩还高兴。

林川刹那有点僵面,让采蘩看出来了。帘子放下之后她就在那儿想,直到车子停在一家绸缎铺门口,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再次发觉自己真不够聪明,这回八成又得事情到跟前才开窍。下了车,她对自己说,以后少提前动脑子。

脚还没踏进铺子,从里头出来三个人,都穿挺不错的绸袍子。

“林管事,我可候你多时了。”为首的福胖胖,大油鼻蒲扇手,小眼挤成缝,神情急切,面带忧心。

采蘩脑袋没转过来,眼珠子转过来了,看到他腰上挂着一块铜牌,和姬钥硬栽在她身上宝石花的样子完全相同。

“冯大掌事,有阵子不见,你瘦了一圈。”

林管事这话,在采蘩看来难辨真心假意,因为眼前就是一个胖子,怎么看怎么胖的胖子,不知道瘦掉的那圈上哪儿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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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争取双更的,但明天要上飞机了,实在没时间码出两章来,对不起亲们。

假期结束,平安夜在飞机上过,圣诞日一早着陆,有些不舍父母,但这样奔波辛苦的生活也是自己当初的选择,现在必须努力走下去。

明天希望能在等机的时候上传一章,不行的话就只能25日双更补上,请亲们不要等太晚,如果下午没见新章,那就说明上网不方便。

提前祝亲们平安夜喜乐。

第48章 想铺出一条路来

“能不瘦吗?你家四爷和我家小姐身遭不测,简直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到今天我还缓不过来,心中难受得吃不下饭。”冯大掌事哀长叹短,紧紧握住林川的手,“别的不说,少爷小小姐年纪还小,如今谁能代替小姐帮两位小主人管起里里外外的事情来,我就担心得很。”

林川突然瞥一眼采蘩,又迅速移开,“冯大掌事,外头有你,少爷很放心。”

冯大掌事正注意着林川脸上的表情,一丝不漏看在眼里,暗自打量站在林川身旁的采蘩,嘴上说道,“我做了几十年的绸缎买卖,别的一窍不通,可当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林管事,这位姑娘面生,是姬府里的人?”

林川就等着他问呢,“这是四老爷和四夫人所收义女采蘩小姐,也是少爷和小小姐极其信任的姐姐。这不是要过年了吗?今日过来购置些衣物。”

他又对采蘩道,“小姐,这位是冯斡,从夫人娘家出来的,一直帮夫人打理所有的绸缎铺子,十分得力。”

冯斡胖大的身体一鞠,拱手作揖,却看到采蘩腰间的宝石花,心中刹那一震,但不禁语气恭敬,“见过小姐。得力一说,冯斡不敢当,不过童氏乃我家主,夫人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做事定要尽力。小姐既为夫人看重,今后还望多多关照我。”

采蘩见对方如此郑重其事,还以为是待客之道,心想这做生意的都七八九面玲珑,她尚未给他买卖做,他一个鞠就把她捧得高高在上,一般人定然受用。

她微福过,“冯大掌事无需多礼,采蘩只是暂居姬府,待义父义母丧仪一过就要离开,实在不敢当关照之事。”

冯斡没想到她说这番话,微愕之余看林川一眼。

林川轻轻摇头。

冯斡不明白也明白,至少什么都别说开,便道,“看我糊涂,外头冷,小姐快往里面请。”说罢,将一干人等迎进铺子。

绸缎铺子很大,主要放着琳琅满目各卷布料子。一角挂成衣,但占地不大,量很少,样式也普通。采蘩看了看,没有中意的。

冯斡好像瞧出她心思,说道,“小姐,外头这些衣服只是卖给急需的客人,而我们铺子里多数客人是需要上门订做的。您请跟我来。”

采蘩跟他再走进一间屋子,就见七八人正忙着裁剪缝衣。

“隔壁还有绣房和量身试衣的花厅。”冯斡又道,“小姐是贵客。今日给您量身,明日就能送到府里去,绝不耽误过年。”

林川抢道,“那就好。冯大掌事,我跟你挑最好的制衣师傅去。”转头对雨清雪清说,“你俩和小姐去花厅稍待片刻。”

冯斡身后一个中年人走到采蘩前头领路,原来是这家铺子的掌事。

其实挑制衣师傅不花工夫,冯斡一点手指头的事。制衣师傅去了之后,冯斡和林川继续往里,走入掌事房。

“林管事,你今日恐怕不是为了陪那位姑娘买衣服来的吧?这么件小事何须你出马。”冯斡终于能一吐为快。

林川熟门熟路倒了两杯茶来,“冯大掌事眼利,既然瞧出来了,又何必多问这一句。”

“宝石花是童老夫人传给我家芷小姐的。芷小姐说过,见花如见人。凡能拿着它又从姬府里出来的人,我们须听其令。”冯斡想起以前那些吩咐。

“正如你所言。”林川点头,“而且,采蘩小姐是由我陪着来的,你就更不必怀疑了。”见花如见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宝石花让人偷了怎么办?

“不错。你对四爷忠心耿耿,鞍前马后,能亲自带这位姑娘前来,多半是小主子吩咐的。我不怀疑他的意思,不过——”冯斡都明白,但心中仍有疑惑。

“冯大掌事可是瞧采蘩小姐年轻不懂?”林川也有数。

“难道不是?我看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芷小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看帐管家,但有几人能像小姐那么聪明的?而且以我看,那位姑娘根本不懂生意上的事。”冯斡是精明老鬼,很多事不用问,一看就通。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林川是理家高手,不是理财高手,“钥少爷吩咐我带她来巡铺,让你们认认脸,这儿是第一处。”

“巡铺认脸?”看到宝石花是一回事,真正听到主子的意思又是另一回事,冯斡面上惊讶,“这就是要让她主事了?”

林川再度点点头,“少爷就是这想法。”

“可是,她万一真是什么都不懂呢?”难道是他看走眼,这位姑娘深藏不露?

“少爷说了,他这位义姐聪明不凡,现在不懂,很快就懂了。当然,要请你们以后提带着。”林川原话转述。

“这…这不是…”胡闹一词说不出口,冯斡摇头叹息,“芷小姐人这么好,怎么遭遇如此不测呢?”

“什么都别说了,人已经不在了。”林川何尝不惋惜,“咱们如今就得向着少主人,凡事要替他们着想。”

“正是替少爷小小姐着想,我才觉着心里没底。义女说白了又没有血缘关系,除非姬氏给她冠上他们的姓,否则形同外人。外人,还是不知根底的,掌管这么大一份家业,万一欺幼骗财可如何是好?”亲生都有没良心的,更何况认得干亲。

“冯老哥,这里没外人,咱俩就说几句真心话。我虽然是姬府里的人,但自小服侍四爷,除了四房的,我也不认其他。如今他们没了,留下两根苗,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周全。这采蘩姑娘吧,我暗中看了些日子,性子清冷,不喜与人走动,但唯独对少爷和小小姐是真好。少爷几乎事事跟她商量,所以处理得有条有理。说到欺幼,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倒是府里别人还真说不准。就我所知,公中到年底该是最宽裕的时候,今年却艰难。”林川说出姬府里的实情。

“每年芷小姐往府里贴钱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一年比一年贴得多,她心慈人好,拿出嫁妆的大半来贴,别人还当她有的是钱,只想着从她那儿多得一些,有时候我真替她不值。”冯斡一心向着童家。

第49章 试试鸭子能不能上架

林川就道,“可不是吗?过年就给公中五千两,刚开始老夫人贴还四房一些,后来四房开销用度都由四夫人自己出,公中那边就只进不出了。四夫人不觉着什么,我们底下人却觉得过份。你瞧,今年你们这边银子没送进去,那边就有些着急,估摸着一定会想辙的。”

冯斡重重哼一声,“今年凭什么送?老实说,账本都交在我这儿呢,银票也备着,可我只等钥少爷来取,决不送上门去。四房没个能说话掌事的,这票子进去定然让别人拿走了。以往芷小姐心里有数,换了别的房里人,哪个又会真心替小主子们打算?”

林川趁势再提采蘩,“就是这么说。四房人手少,平日夫人和她信任的丫头管着帐,她们都随夫人身遭不测,我和我手下那些人只会打理琐事,花钱请账房又怕正落到别人算计里。如此一来,采蘩小姐还就是独一无二的人选了。少爷相信她,我瞅着也不错,要不你就试试她吧?如果是真心为少爷的,那我们也就放心。如果不是,顶多亏了这年的。”

冯斡手指头上下点着林川摇,“林川啊林川,你让我试试她,敢情麻烦得罪人的事都叫我来干,你等着收现成的。”

林川憋着笑,“冯老哥,我要是像你这么懂营生买卖,自己还真就试了。对账本一看就脑袋大,做买卖的事一窍不通,我怎么去看别人有没有这本事,不靠你的慧眼,靠我,你也不怕把这些铺子都搭进去。”

“行了,我说不过你。试试可以,但她要是不行,我可会说实话。”冯斡明显不以为采蘩有多大的能耐。

“那是自然的。你说不行,我原话回了少爷,由他作主。”林川应得痛快,“不能因她是老爷夫人认的义女就睁眼说瞎话,这关系到小主子们的将来。”

“你明白就好。”冯斡起身往外走。

“这就试啊?”林川觉得有点突然,“等过了年吧,今日只来让你认个脸。”

“你以为试一次就知道深浅?得看上好一阵的。总之交给我的话,你别管了。”冯斡经商老道,做事稳重。

“是,是,随老哥你的心思来,我不管。”林川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从不管自己不能管的事。

两人正打算去见采蘩,门外来了冯斡的得力手下,也是这家铺子的掌事,问账本上几项不确定处。因冯大掌事平日不在这间铺子里坐,要请示的事还挺多,所以一时出不去。

采蘩那儿婆子量身却是信手拈来,三下两下了事,听说大年夜就要穿的,便急忙赶制去了。雪清雨清说要看看衣料子,可以早点为采蘩准备春装,非拉着她到前头大堂里去,一段段的绸啊丝的往她身上比划。

伙计们虽然不清楚采蘩的身份,但大掌事亲自迎进来,肯定是贵客,他们更加殷勤十足,几乎围着团团转了。

“这店里头的人都不长眼么?看不到我们等半天了,也没个喘气的来招待,想关门还是怎么?”很不耐烦又刺耳的女声响起。

采蘩回头一看,叉腰在前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头梳丫环髻,面色不悦的婢女,她身后还有三个婢女,四人中间是正主,一位眼若杏腮若桃眉若远山的美人,穿得是银红风袍,风帽上逢一圈雪狐毛,衬得肌肤凝脂如玉。婢女虽在发难,美人却眼儿上挑,好像对上方题匾非常有兴趣,唯嘴角微翘透出一丝傲慢。

原本她们是对伙计发难,采蘩并不打算出头。但雨清是老实丫头,觉得对方说得难听,就嘟囔了一句。

“一时疏忽,何至于骂人呢?”

那厉害的婢女眼睛一瞪,“骂人又不是骂你。”瞥过采蘩,冷笑又道,“怪不得没人来招待我们,魂都给狐狸妖精勾走了。”

雨清气得脸红,“你嘴巴放干净点,说谁勾魂!”

“当然不是说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土里土气像村姑似的,也好意思到这铺子里来买衣料,就算有钱买最贵的,穿到你身上就成泥疙瘩。”那婢女嘴不饶人。

这下,连雪清都来脾气了,但她懂得分寸,先看采蘩的脸色。

采蘩最讨厌之一:小孩。最讨厌之二:无缘无故说她的长相。不是她先惹的,但找上门来,她也不怕。

“听闻南陈才子佳人,我向往已久。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优雅的佳人没碰上,却碰上当着一屋子生人面就敢大放厥词的叉腰女,今日真晦气,污了耳朵还要费神掏干净。”要比又冷又艳,对面假淑实傲的女人不是采蘩的对手。采蘩说话,不在口才,而是语气,能让人骨子里发凉。“走吧,我们这几个妖精土块的,杵在穿金戴银的人面前找无趣。要知道,有些人不穿一身能看的,压根不能出门,总得让她们遮羞。”

雨清雪清顿觉出了口恶气,不由眉开眼笑,跟着采蘩往里走。

“站住!”音色变了,娇美得很。

采蘩冷冷回眸。

少妇也冷冷望着她半晌,在众人以为要有一场麻烦时,开口道,“天冷,又快年节,此时出门办事心情自然不好,我婢女言语有所冲撞,这位姑娘别恼,我代她赔个不是。”

倒不是采蘩有偏见,实在那少妇刚才的冷眼去得有些莫名其妙,让她无法相信话里真有诚意。

“怎么了?”有人跨进铺门。

那是一位翩翩美男子,眸如月,眸光如星光,明珠扣乌发,雪青鎏银丝花袍,腰间垂琳琅配饰,其中一枚镂金雕纹小香球敲细悦铃声。

少妇立刻走到他身边去,柔声道,“没什么,一点小误会,已经解开了。”

美男子目光扫过采蘩,又扫回来,却眉头微拢,“解开就好,大年下的别冲撞人,惹回自己一身是非。”

“我知道了。”少妇乖巧答应。

采蘩心里又犯火,什么叫惹回自己一身是非,难道还是她挑起是非不成?这些似模似样的人怎么一个个让她看着烦呢?

但身边的雪清雨清突然双双一福,齐声道,“三公子。”

------------------------圣诞节下雨,但香槟配香扒,美哉快哉。亲们,圣诞快乐。

第50章 三哥三哥你好啊

姬府的婢女喊三公子,当然是姬三公子。

如果是别人采蘩还懒得看一眼,但这位让姬钥夸得与日月齐辉的向家五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当然满心好奇,以为自己刚才三观不正看走了眼,于是又细细打量起来。人长得嘛——确实美男,名门望族后裔身上该有的贵和傲他都有,星空一般的双眸不落尘埃,好像这铺子里大多数人都不屑得让他入眼。然而,他对那名美人有意无意捉捉小手,捏捏小腰,眉宇轻浮。再看回他那双眸子,不是星光,是让美人金灿的发饰映得反光,一旦分离开来,就迷瞪了。换句话说,姬三公子美在皮相,骨头很轻。

同比之下,向琚才是真正的贵傲,从里到外,一点不容侵犯。

姬三甚至远不及姬钥。采蘩淡淡收回目光,也没什么失望。皮相之美易迷人眼,姬钥年纪小,又是自家的三哥,自然往十全十美处说。不单是姬钥,世人多如此。但她这世对外表浮华已看得清清透透,只想学看人看心。

雪清雨清这么一福,姬三的视线才落到平地,“你们是府中婢女?”脸是不太认得,但衣裙是姬府统发的冬装。也还好,只是丫头而已。

雪清答道:“我们是四房里的。”

姬三听到四房出来的,不由再多看两眼,最后定在采蘩身上,“听说十郎多了一位义姐,祖父母当贵客一般招待着,莫非就是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