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海神情愠怒,甩袖就走出了门,但又即刻走回来,面色恢复如常,对童老爷童夫人一鞠,“我这题,不通。”一壶茶水,换她的失败,这么轻松。

童老爷哎呀呀摇头,“忍忍不就过了嘛,这下不通过。一打一,暂和。决胜可就看最后一题了。”

采蘩沉默。有些事,哪怕是假的,她都不愿意虚伪应付。爹走了,但他的话全压在她心头,今生不可能对任何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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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双更,时间不能定。

么么亲们。

第77章那笑,成佛

今天第一更。

感谢亲们一直对聆子的耐心和喜爱…一通过,一不通过,但没有人露出失望或窃喜的神色,因为那两个扮作客人的大掌事出的题实在很难。通过,采蘩聪明;通不过,采蘩傲气。这个女子,只让他们觉得实在一点不逊色。

“冯斡——”童老爷想关照随便出出行了,但众目睽睽,尤其是自家夫人的面前,他干咳一声,希望冯斡能意会。

“老爷,由冯老哥来出最后一题,都海以为不妥。他本就极力推荐采蘩姑娘,若出题,恐有偏颇不公之嫌。”都海不顾头脸胡子和衣裳上的狼狈茶渍。

童老爷突然知道了,都海有备而来。他只是好奇为何,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另外选别人?”

“老爷明鉴。”都海垂着头。

姬钥又来作乱,“外公,外婆,我不服。他们这些人串通好要为难我姐姐,已经不公,何来恐有?”

“钥儿别胡闹。如你外公所说,客人形形色色。既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两位大掌事扮刁扮色并无不当之处。你能一定说今后做买卖的时候遇不上这样的人?再者,尚未定局。”童夫人先微斥后柔和。

“难道都海选的人就不失公允?”姬钥不怕。

“我来。如何?”朗笑阵阵,进来一人,不高不胖,神情明亮。

“舅公!”姬钥睁大眼睛,冲到那人前面,“您怎么现在才来?我爹我娘已经下葬了。”

舅公?!采蘩差点以为是童家的孙辈,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啊。

“我来新杭会之前,去你爹娘陵墓了。还不错,至少得了皇恩浩荡。”这人嘻嘻哈哈着,目中却有晶闪。“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要更好才行。学不了庄子在妻子葬仪上击乐,至少也学会适时放下。”

“颜辉,你别把自己那套歪理讲给钥儿听。人死伤心,更何况是父母,是子女,是兄弟姐妹,一辈子都记在心里放不下。”童夫人娘家姓颜。颜辉是老来子,今年才三十出头,比童芷还小了几岁,偏偏一张天生娃娃脸。

“大姐,两年多不见,你不但不问问小弟我怎么样,还在小辈们面前训我。你说我是歪理。可我说是正理。”颜辉手里转着串银白珍珠。往姬钥腕上一套,“钥小子,给你的,海南郡最美的珍珠姑娘下海采集,挑拣大又圆的天然珠串成。具有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舅公,这是女儿家戴的东西。”姬钥不要。

“你小子不领情不识货,算了。我给她——”一指采蘩,人笑呵呵就过来了,“小丫头,刚才在外头看你甚是不凡,不愧是我外甥女收的义女,比她的聪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珍珠串送给你,见面礼,不准还给我。不然,等会儿就想法子让你通不过。”

采蘩瞧着手里被他塞进的珍珠,听见那声小丫头,又望见一张嘻笑的娃娃脸,说不出得别扭。

“小舅子,你这回跑到南海郡?等采蘩最后一题过了,咱俩喝酒聊个痛快,跟我讲讲那边的趣闻。”童老爷也走下来,拉着颜辉很开怀。

“蛮荒之地,哪有什么趣闻?”童夫人却似乎对小弟的不羁很不满。

“大姐,那你可错了。南海郡一游,我打算着手编一本奇趣轶闻和风情录。所以这回来,就打算让您和姐夫养个一年半载的,别撵我走,而且撵我我也不走。”颜辉捏一把脸,“我皮厚,还让海边的太阳晒黑了,什么冷脸对我都没用。”

童夫人斜白他一眼。颜辉十岁时,爹娘就去世了,她便一直照顾着,和这个差那么多岁数的弟弟其实像母子更贴切些,但不知怎么就照顾成这个样子了。没个正形,喜欢庄子逍遥,以游遍天下山水为志,回来也只是为了写游志心得。写完一本,继续出行,谁也别想留得住。三十多岁的人,连个正经妻室也没有,这回无论如何让他成了亲才能放人。

想到此,童夫人才留意姬老太爷和老夫人满目好奇,连忙让颜辉给他们行礼。

“小舅子,刚才你说你来给采蘩出题?”回到先前的话题,童老爷捋胡而笑,“那就赶紧,都快晌午了,别耽误我请姬老吃饭。”

“那不如先吃饭。我出题,但我不当招人厌的人。给我一个时辰准备,我很快回来。”说罢,竟也不多作解释,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屋子人不明所以。

“要一个时辰准备?”童老爷看看姬钥,看看采蘩,“今日这考验还真是前所未有——”难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吃饭吧。”童夫人唤人花厅摆桌,一行人移驾。

姬钥拖着采蘩落在后面,“你打算怎么过最后一题?”

采蘩本来心里烦躁,让他没头没脑这么问,不禁笑,“最后一题是什么?你先告诉我,我才能打算。”

姬钥想想也是,“那你有没有把握?”

“你再这么不用脑子说话,我打了。”事还没来,她不能打算,不能把握,“你那位舅公,我今日头一回见。论了解,也该是你。”

“舅公随心做事,但一般都是好事,而且他疼我,也疼我娘,应该不会太为难你才对。不然,为何刚才还赞你?”姬钥似乎乐观,但眉头深紧,疼也不松。

“对,他只需要一个时辰出去遛个弯喝个酒,然后回来让我通过。”采蘩觉得这一时辰要得不同寻常。

“姐姐,你心里怪我自作主张,我知道。可是…可是…”他希望和她真正成为一家人。

“行了,不管是通过,还是不通过,我的决心已定。”采蘩如愿看到小子的脸垮下,“不过这件事一了,你带我去瞧瞧国学馆。”

姬钥耷拉着脑袋,只以为她还是要走,“干吗?”

“认认打你那几个小子的脸。”然后蒙着面。童老爷也说,神不知鬼不觉。“还有,要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就忍;要么就把人打趴了,自己毫发无伤。我看你不能死读书,干脆拜梓峰为师学剑吧。文武兼备,也不至遇到狠毒的贼人毫无还手之力。”

姬钥知道她是在说爹娘的遭遇,“我也想,但祖父——”士族少有握剑的,那是寒门所为。

“偷偷的,别让人知道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孤客,牛安山,梓峰,甚至那些杀手,功夫在身,实在让她羡慕。

姬钥有点不起劲,眼前事更重要,练武拜师今后再说。

采蘩知道他的低落因自己而起,也不说穿。她心眼很小,之前那两个大掌事对自己的刁难,他也得帮忙承担一些后果。要让她一个人憋屈?她没那么好人。

吃饭时间过得很快,等管事来报舅老爷已经在正堂等候,采蘩惊觉自己仍是一点头绪也无。想来想去,虽然没当过伙计,但当过丫头,其实很多主子比买东西的客人要难应付得多。因此这待客之道和侍主之道相似,无非是奸,滑,忍,慎,诚,五字分别相互伴随进行。她已用过前面四个,最后一个以为会用来应对冯斡,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众人再回正堂中坐定,采蘩仍立于设定的纸铺中,忽然一些变化吸引了她的目光。铺子为出题所用,并不是真铺子。纸张是童颜居里库存的,种类也没有她之前说得那么多,尤其是对尤新时,那几种最名贵的纸都只是一般藤纸。但这时,长桌上多了一种真正名贵的纸。

硬而厚,纸面纹路独特沉静,犹如蚕茧密丝包裹一般,是王羲之书写兰亭序这幅闻名于世的作品时所用的——蚕茧纸。

她立刻看向颜辉,何故放真纸?

颜辉却不看她,对童老爷童夫人说道,“那我就让人进来了?”

童老爷微愕,“什么名堂?你不当客人吗?”

颜辉嘿笑摇头,“我当不像。像尤新?豁出老脸对一个姑娘骂骂咧咧?像都海?挺正经的人却一上来就逼迫女伙计当小妾?既然是考采蘩待客的能力,就该似摸似样得来,不夸张不故意刻薄。”

一旁的尤新脸红了,垂下头。都海也不太自在,目光向堂上看去,却又立刻瞥开。

姬钥童言无忌,随时能插嘴,“没错,舅公说得对。”

“小子,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偏帮你。”颜辉眯眼,看穿阿谀奉承的真相,继而再对童老爷说,“姐夫,所以我专门找了一个人,这第三个客人由她来当最合适。这就来吧,我等着瞧采蘩这回的机智呢。”

管事下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上来。

那孩子一看就知道家贫,棉袄棉裤上到处补丁块,鞋子上都补到了。但衣服虽旧,却干净整洁,过年红已经洗褪成淡霞色,没有半点污渍。而孩子的两只小辫扎得麻溜溜的,小脸有饥寒苦色,可也清爽相。她显然有点怕生,走路同手同脚,站定以后看着一屋子华衣美服不知所措。

“女娃娃,你不是要蚕茧纸?快求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她说不定能给你。”颜辉指给小女孩看。

采蘩突然发现,那张娃娃脸原来不是主人真得爱笑,而是五官凑起来就好像随时会哈哈大笑一样。老人家叫这天生的——

笑佛脸。

第78章 一道必输的题——乎?

小女娃年纪很小,步子很大,因为是一路撒开腿飞跑过来的。她到采蘩跟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采蘩没跳,姬钥跳了,还用力扯着颜辉的衣服,低声道,“舅公,这小女娃哪儿找来的?弄得跟真的一样。”

颜辉拍开姬钥的手,“看就是了,你又不是姑娘家,那么多话。”

姬钥没辙,只能死死盯住场中。

采蘩冷眼看着这女娃,一动不动,连一个字都没有。

女娃跪了好一会儿,见没动静,才悄悄抬头,却被头顶上方冰冷的目光吓得一缩脖,禁不住咚咚磕起头来。一个个,斤两十足。

直到堂中几乎每个人都已经觉着不忍心,或目光挪开,或眉头深锁,采蘩才开口道,“我这里打开门做生意,小姑娘又跪又磕,好似要救命一样,居然只是为了蚕茧纸?”哼笑一声,“蚕茧纸虽名贵,我这儿倒是有,还是北周纸官署所出,最好的那种。纸张价格按十枚来算,大幅二两,中幅一两,小幅三十文一枚,就是三百文。”

颜辉陡然坐直了。她居然认得这纸的出处?

女娃呆傻了眼,讷讷道,“筝儿没有钱,可是笑脸叔叔说姐姐可以帮筝儿。”

题出来了,众人一目了然。这是一道最难题,客刁客坏,好歹有钱,能掏钱出来的机会一半一半。但这娃娃,任采蘩本事大到天,也拿不了一文钱出来。也就是说。这道题是必输题。

姬钥生气了,气以前疼爱他的舅公无理取闹,气这里所有人故意对付采蘩,乌云笼罩他稚嫩的脸,沉声发闷怒,“这题不算!她身上没钱也算是客人吗?不公平,从头到尾你们都对姐姐不公平。姐姐不是居心叵测贪图钱财富贵的人。反而还救了我的性命。我和雅雅不但没了爹娘,连姐姐也要被你们赶走,欺负我们三个都是孤儿吗?”采蘩本来就是要走的,因为他耍尽了无赖,想不到今日要受一场场没完没了的委屈。

长辈们的神情多少有些窘态,但得强自撑着。

颜辉仍要笑开的模样,却问采蘩。“这是不是客人。由你来说吧。如果你说不是,就当我戏闹了一场,让姐夫再找人出题。如果你说是,那就继续,我允你可修改其中一条规则,但花钱买纸的结果不能变。”

采蘩望了笑佛脸片刻,再望向童老爷童夫人,“两位。他这些话你们同意否?”

童老爷见夫人点头,便道,“一切就按你舅公的话来办。”

“那我就说——”采蘩缓缓吸口气,“这个小姑娘是客人。”

颜辉真笑了,还拍手,“冲你这句话,丫头,我服你。”

“服什么服!”姬钥孩子心性占了上风,对采蘩吼,“你故意要不通过!我不服!我…我…”想说她逃犯的真相还捏在他手里呢,但终究只能瞪眼睛。

“急什么?”采蘩对姬钥说话不掩情绪,很不耐烦,很有点凶煞,道,“通不过考验,也不过是管不了你娘的嫁妆而已,谁要赶我走了?我自己要是不想走,没人能让我走。我看你那些书平时都白读了,再说已经过完年,你也成十三岁,再过两年都能娶媳妇了,还动不动任性耍赖。”

姬钥鼓红了面颊,导致被打的地方更加青紫,在大家以为他要窜起来的时候,却突然收得干干净净,恢复了小老头的老气模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其他人怎么想,颜辉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惊讶。钥儿从小就天资聪颖,加上父母管教方式较为尊重,以引导为主,这孩子要是傲气起来,十分不得了的脾性,严厉的芷娘都得哄着。想不到在采蘩面前,竟然服软,那么大的火熄了个快。无论如何,他可不算白来。

采蘩垂眼再看瑟缩在地的小小身影,“你叫筝儿是吗?告诉我你要蚕茧纸做什么用?”是她太看轻纸了吗?她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为了它下跪磕头。

孩子对大人的喜怒分辨极为敏感,筝儿显然感觉到采蘩语气中的松软,便能看着她的眼说话,“我爹得了重病,大夫说看不到春暖花开了。我娘天天哭,洗衣服也马虎。她以前洗衣服可干净了,可这袖子上有一块脏没洗掉。”将袖口翻出来,确有一块污渍,“我怕娘难过,所以折进去不让她发现。邻居家的山子说我爹要死了,就像我家的小花一样。小花是我家的狗,我娘不给它喂吃的,它饿了跑到外面找吃的,不知让什么咬伤,回来后就动不了了。我刨了山子家大黑藏骨头的坑,喂它它也不吃,最后睡着了。我很难过,哭得很大声想吵醒它。娘就说小花死了。”

采蘩讨厌小孩子,因为他们精力不得了,说话唠叨又词不达意,大人怎么教,仍是我行我素,这让她很烦,烦到头疼。但今天,她心很静,还有让她不想承认的,微酸。

“所以我一点都不想爹死。小花很乖,但它不像爹那样疼我。爹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常给我买好吃的,漂亮的花绳,还有教我写字。爹写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昨晚我听爹跟娘说,要是能在蚕茧纸上画画,他立刻就可以下床研墨。原来有了蚕茧纸,爹的病就好了。我就跑到纸铺子问,还好蚕茧纸有好多张。可是,筝儿没钱,娘也没钱,爹的药都停了好几日,铺子里的人不肯卖给我。”

苦水里浸着的孩子,跟她一样。采蘩动容。

“可以赊账。”她开口时,心平气和。

“赊账是什么?”女娃不懂。

“就是我先把纸给你,你过几天再把钱给我。”不是不要钱。

女娃娃歪着头嘟着嘴,好似在动脑筋去明白,然后眼睛睁大,“可以赊账吗?真得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过两日有钱付清。”音色一再轻柔。

“能付清的。今早上七婶到我家来,跟我娘说她干活的大户人家小姐要找个像我这么大的小丫头。因为不是本地的,娘舍不得我,所以说要想想,请七婶两日后再来。七婶说了,只要同意卖我,就马上能给二十两银子,可以给爹买药,妹妹也能吃饱,而且将来每月都有月钱拿,还能寄回家里。”小小的娃,目光越来越坚毅,“姐姐,我会求娘答应的,保证两日后一定来付纸钱。”

杏枝听得眼泪汪汪,“我以为自己够可怜的,想不到这孩子比我还可怜。至少我爹娘还在,每个月都能见上一两日。我要是小姐,就把纸送给她了。”

“绝对不能送。送了,小姐就通不过这题。”桃枝眼睛红红,但细想又怀疑上了,“说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这娃娃客是真的还是扮的?要是扮的,那得小心骗子。”

杏枝难得顶她一句,“跟你一起干活这么久,才知道你心肠坏。”

桃枝气结,“这铺子是假的,刚才两个客人也是假的,谁知道这个是不是假的?难道小姐通不过,你也没关系?你才心肠不好。”

两人悄悄里拌上了嘴,就在这时,听到采蘩的声音。

“那就写欠条吧。你大名是什么?要买大中小哪一种纸?”

小女娃稚气回答,“秦皇汉武的秦,秦筝。大幅。大幅的,我爹可能会好得更快一些。”

颜辉乌漆抹黑的眼珠子转了两转,也跟姬钥说悄悄话,“你确定你娘喜欢这样的姑娘当你姐姐?你娘那颗心跟菩萨差不多了,而她那颗完全就是石头地啊。”

姬钥跟他仍赌气,不肯理会。

“你俩像。”童老爷加入私语阵营,“我跟你大姐对你掏心掏肺,你呢,没心没肺。”

童夫人只一眼,立刻让这内部离心离德的阵营瓦解了。

纸是现成的,笔墨由管事送来,采蘩写了一行字,递给筝儿,“你识字吗?”

筝儿大声念道,“秦筝今向童颜居主人——”

“赊。”这孩子的爹应该是落魄读书人吧。

“赊蚕茧纸十枚,两日后必还白银二两。”只有一字不识,不过现在识了。“姐姐的字真好看。”

采蘩微微一笑,笔照递过去,“你在年月日之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女娃用笔也很端正,写完还吹气,果然是习过字的。

采蘩叫了管事来,“你数十枚卷蚕,派个人帮筝儿送回家。”

筝儿又跪,拜大礼,“姐姐好心肠,筝儿拜谢。”眼睛张望,再找到颜辉,“笑脸叔叔,也谢谢你。”拜个几乎匍匐。

管事叫两个小厮抱了纸,和兴高采烈的筝儿下去了。

采蘩又站到堂中。

香,烬。

都海跨前,“老爷夫人,结果已显,采蘩姑娘两个不通。”

采蘩已冷,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朝颜辉道,“你刚允我可改一条规则。现在,我将半柱香改为两日。”

都海哼一声,“你不会把那个女娃娃的话当真吧?可笑之极。不过是一场考验罢了,舅老爷找了个机灵丫头来扮可怜,你却送她蚕茧纸。一个送二两,十个送二十两,由你管帐,家里还不坐吃山空。”

不通定了。

第79章 谁等,谁傻。谁傻呢?

“既然如此,老爷,恐怕采蘩——”童夫人想说没通过。

“大姐,第三题是我出的,是否该由我说话?”颜辉打断童夫人的话。

童夫人挑眉,“难得见你要出风头。”

颜辉学她挑眉,又正经起来,问采蘩,“你改了半柱香为两日,莫非有把握小女娃会来付钱?”

都海讥嘲,“所以说采蘩姑娘没通过。明知这是假扮的,故弄玄虚说什么改规则。”

“谁说这是假的?”颜辉扔出一句,“都海,你也别硬逞强。换了你,欠条都不打,直接送那可怜的小姑娘了。”

“不是假的,还是真的吗?”都海大吃一惊。

不但是他,堂里十有**都是在可怜那孩子的同时,又在心里提醒自己只是一题的设定而已。

“千真万确就有这么凄惨的娃娃,爹快不行了,自己要被卖了,几日后离乡背井,与家人可能此生再也见不着。”颜辉早问清楚那孩子,“我半路上看到她跪在一家纸铺子外面,本来没想管,谁知回来就遇上你们在考采蘩,就有了这主意。”

童夫人微斥,“胡闹!”

童老爷却在此时头一回持不同与他夫人的意思,“小舅子,好法子啊。近来我也在想这三题的考验该改改了。真客人,真铺子,真难题,今后就该如此来晋级用人。”

颜辉得意笑笑。又问采蘩,“我想知道,你从何得知此客是真?”

“纸。”采蘩答道,“您放了真的蚕茧纸。若不是真客,何须如此?”

颜辉晃起脑袋,“**狡黠,先辨设定,再断真假,赊账有字据,送纸知去处。真是算计得滴水不漏。看似善也善,其实恶也恶,可我不得不赞你一声。”

采蘩听他的话,神情不变。他在赞她?她看不出来,也用不着。其实她想说彼此彼此,因为他可以从那个跪着的女娃面前经过而不伸援手,觉着有好戏瞧才把人带进来。笑佛脸。不做恶,也不慈悲。

“不过,你凭什么能断定女娃两日后回来补二两银子呢?”颜辉问。

“我不能断定,但白纸黑字说好两日,等等何妨。”采蘩真不关心能不能过,也不关心童氏的陪嫁自己能不能接管,姬钥那小子既然非要她留下。总不会让她饿肚子。而她奴婢出身。苦一点富一点游刃有余。

“那就两日后再说这第三题的结果吧。”颜辉耸耸肩,回头对童老爷说,“姐夫,你看呢?”

“应该如此。”童老爷同意,看看神情莫测的夫人,“夫人——”

“颜辉刚到,我知你跟他定要好好聊上几日,就推迟半个月再返杭州吧。我先让人回去给方儿舒儿报个信。以免他们担心。”童夫人是贤妻良母。

童老爷高兴极了,当下站起,“姬老,同去一品茶楼,听我家小舅子说见闻,如何?你莫看他笑嘻嘻没正经,讲起奇闻轶事却极是吸引人,比说书的还好。”

姬老太爷本和童家不太往来,但今日有些兴致,就道好。

三人走了之后,姬老夫人也说要回府。

童夫人留她晚膳,但她说有些乏累,只好作罢,却道,“老夫人,我想留采蘩住一晚,问些芷娘认她为义女的事。”

姬钥急急抢道,“外祖母问采蘩却还不如问我。”

“女人家聊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姬老夫人牵牢孙子的手,转而对童夫人说,“既然要两日后才有结果,我们还得再来,不如让采蘩陪你住到那会儿,省得她两边走,怪累的。”

“采蘩你觉得呢?”童夫人问本人的意思,再加一句,“要是不会觉着不自在的话。”

“听说新杭会里有些好去处,夫人不介意我叨扰的话,住两日还嫌少。”采蘩心想,能怎么样,她若说不好,就成这位夫人给她不自在了。但同时也真想游一游这块宝地,待在姬府无趣。

姬钥也想住,但国学馆离姬府近,而他才开始恢复去国学上课,课业之前落了一大截,还没赶上,心不甘情不愿跟祖母走了。

采蘩让桃枝杏枝回府拿些替换衣物。

童夫人待她们离开,虽微讶她居然不留个婢子伺候,却不多问,也遣开身边的丫头们,只道,“你陪我散散步吧。”

采蘩刚刚就知道,拿童芷的事当借口,这位看上去很温柔,感觉也很娴静的童夫人其实有话要跟自己说。要是她估计不错,童家这一支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童夫人的功劳恐怕还不比童老爷少,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片刻,前方便出现一棵苍劲银杏,足要两人合抱那么粗,树大根深。树冠犹如遮天巨蘑,金黄的叶子尚有不少,动辄车风,呼呼转出小漩涡来。树下无石椅石桌,却有一架秋千,另一头绑在高壮的臂枝上。秋千微荡,寒冬将尽时分,丝丝雀跃欲动。

“这是芷娘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虽然只是借口,童夫人还是以她心爱的女儿开场。

采蘩只是听,没有到她需要说话的时候。

童夫人不知对她该抱有哪一样感觉。像钥儿那般全心接受,还是像姬老夫人那般保持警觉。这女子具有一种极冷极热的气质,各自极端,各展主导,互不相融,互不倾轧。迄今为止,见过得那么多人里,她是第一个。女儿为什么会认她为义女?曾有过疑问,但真相已经入土。目光垂落,看到那枚再眼熟不过的宝石花——

“没有话要问我吗?”童夫人捉住秋千绳。

“问都海尤新是受夫人示意,故意背着我说坏话却又让我听见?还是问我为什么要回您那句拿你想我拿的东西?”采蘩刻意站得离秋千远一点。那是童芷的喜欢,童夫人的珍忆。

童夫人轻轻一推,无人的秋千空荡了起来,慈母的爱那般忧伤,到采蘩面前却已随风,“你果然看出来了。”

“实在太凑巧,我刚进书房,就有人开始在我耳朵边抱怨。只是我不懂,夫人为何如此安排?”告诉她,将会不留情地刁难自己吗?

“这是隐题。想看看你会不会告状。”童夫人一语道破,“如果小人语就能让你觉得万般委屈为难,要我替你做主的话,那你即便三题都通,我将会收回本由芷娘经营的盐铁矿山。这并不是和芷娘陪嫁到姬家去的,而是她成年后的生辰礼,由她掌管,每年赚利归她,但属童氏所有。”

“盐铁矿?”即便性子冷淡,采蘩也惊了,四房,不,童芷到底有多富?

“不多,两座盐山一座铁矿,却足以盖过明面上陪嫁的三倍。”童夫人说得可有可无,“然而,我并不想将它们白白给了姬氏,只能给我女儿和她的孩子们。”

“姬老夫人不见得贪心,但姬氏还有三房,人心隔肚皮,实在很难说,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诱惑。”采蘩一点就通。

童夫人眼中的欣赏一闪而过,“掌管盐铁,小妇人扭捏可不行,娇气更不行,这是隐题的真正用意。”

“谢夫人赞我不扭捏不娇气。”采蘩笑而谢过。

童夫人想说她可没夸,看着那笑就没出口,“你观察细微,就该知道我对你为何拿了慈念的答案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