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纸官署开始招学匠,我帮你拿了应考的纸单,就在三天后,你准备准备吧。”独孤棠拿出一张青纸。推到桌沿。

小五立刻将那锭金子抛到脑后,兴奋道,“真的吗?大哥,我能去考吗?可我上回打听到纸官署应试要有七品以上官员的荐信。”

“我对四公子求了个人情。”独孤棠这话不真。康城七品以上有多少官,他根本不用请向四出面。小五跟他说之前,他并不知情,既然知道了。办起来很容易。

“谢谢大哥。若能进纸官署,就离御纸坊不远了。”他要拜西大公子为师。

“过了考试再高兴不迟。至于其他事,你就别多想了。如果对方嫌我们寒碜,那样的人家芝婶不会让玉芝嫁过去的。”瞥到抽屉里的信封,独孤棠目光凛冷,家书声声催,离开康城已迫在眉睫,但这些弟弟妹妹们要怎么办呢?

小五一想也是。这才松口气走了。

小五走后不久,独孤棠将信揣在怀里下楼驾车,一坐上车辕。就感觉车里有人。

“老大,采蘩姑娘今日一早去了金安寺,然后和一个男子去了梦雨轩,里面死了个叫明姑娘的官妓。据说是纸官署一个丫头的姐姐。后来,采蘩姑娘和那丫头又一起回纸官署。这段时间,姬家三小姐一直暗中跟着她。”报流水账的,是苏徊。

央则说得眉飞色舞,“我从纸官署跟着采蘩姑娘到了阴森恐怖的乱葬岗,你们猜怎么着?姬莲那个女人居然等在那儿,上来就气势汹汹问采蘩毒婆子的下落。采蘩姑娘真是什么都不怕。遍地白骨照样风采绚丽,见姬莲下跪而不乱施同情心,一口一个不知道,说话刺得姬莲毫无招架之力。”

“她本来就不知道。而且照你这么说,约她在乱葬岗见面的姬三小姐更是勇敢无畏。”苏徊泼冷水。

浇不熄央的热情,“我还没说完呢。那个姬莲居然用明姑娘的棺木要挟采蘩。如果不说出婆子的下落,就要放火烧了棺木,让人尸骨无存。采蘩不愧无情,转身就走了。”

“你这是夸她?”苏徊切一声。

“明姑娘怎么死的?姬莲又真得烧了她的棺木么?”独孤棠沉声问道。他和那姑娘有过数面之缘,才情和坚韧令人钦佩,想不到居然死了。

“她昨夜自尽而亡,今早让人发现。”蛟盟里的人办事都周密细致。

“自尽?”独孤棠皱眉,“苏徊,你去梦雨轩查清楚这件事,任何疑点都别放过。”明姑娘是劫银案的受害者,她的死是否单纯?

苏徊领命。

“那姬三小姐真烧了棺木?”此女心思歹毒,采蘩能否应付得了?

“烧了。”央的回答也不是随意的,“本来我想确认里面是否是明姑娘,但姬莲的丫头泼了油,火势太猛,根本不能靠近。以那女人下手之狠看来,我认为是真的。她没必要留一手,而且她也信了采蘩不知情,才到六宝楼来找老大你打听的。”

“我让你跟得是采蘩,你怎么跟了姬莲?”独孤棠回头看一眼,宝石般的,俊美却冷的双眸里没有笑脸掌柜的半分影子。孤客是独孤棠,不如说独孤棠是孤客,

“我跟到采蘩进家门,返身回来才看到姬莲的马车。老大,咱们得从后门溜,不然就被她堵个正着。”老大惹了一朵什么桃花啊,一点没觉着可炫耀,还毛骨悚然。

“把那婆子的尸身捞出来,你想办法报官。”独孤棠改主意了,他本想让毒婆子安静消失,姬莲这么一弄,他就让她死了心吧。“城里到了多少人?”

“至少十二个。老大要见他们么?”央到处留心着蛟盟的暗记。

为了保护三十八个同门,独孤棠解散蛟盟,独自背负血债追查着真相。然而,随着事件的展开和延续,即便不需要蛟盟,他却需要更多力量。这显然是一个庞大的阴谋,三年前他们成了被利用的剑,三年后他们可以令真相大白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欠他们一个解释。

“明晚九子巷黑酒屋。”所以独孤棠要见他们了。

央一捏双拳,振气道,“是。”但转语气,面嬉笑,“老大,你什么时候去问采蘩姑娘讨珍珠?”

独孤棠唇抿开,似笑非笑,“若是这么惦记,你去问吧。”

央连连摆手,“不去,她定叫我滚。”

“本来就是你不对。珍珠是她的,你凭什么去讨?”独孤棠没打算拿回珍珠来,毒婆子虽死,还有姬莲。

“老大,我能问吗?”央突然正经了神色。

“说。”既然要跟他们将三年前的事和盘托出,独孤棠不会再回避。

“我不知道别的,但知那盒珍珠是你费尽心思所集,究竟为何到了姬莲手里?”央看似吊儿郎当,却耳聪目明,早留意到当年老大在收集质地上佳的珍珠。

“珍珠…是我送给妹妹的嫁妆。”独孤棠望着这个生死相随的兄弟,“那年师父给了我们去南陈的任务,正逢她出嫁,我便以送嫁之名离开京城。行至襄阳时,因我要与你们会合,就让她在客栈多住几日。谁知,等我赶回去时,却发现整个客栈让人血洗,所有财物一抢而空,没有活口。”

央半张着嘴,“老大,对不住,我不该问的。”

“我这次以真面目见你们就不打算再瞒着所有的事,迟早你们都会知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这几年我不但追查飞雪楼,也希望能找出杀害我妹妹的凶手。客栈被洗劫那日,有一队商队曾经经过,我觉得可疑,后来从一个老人那里打听到他们有南方口音,而劫银案又发生在南陈,便来到这里。六宝楼汇集天下珍贵宝物,又是消息十分灵通的地方,我因此为向家做事。”他以此为掩护,走了不少地方。

“毒婆子就是凶手之一,那姬莲也脱不了干系,干脆从她口里套话。她是千金小姐,肯定承不住几下打。”央对姬莲没好感。

“毒婆子嘴虽硬,但她有句话没说错。三年前,姬莲年龄还小,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北周。”这是他迟迟还不动手的原因。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央比独孤棠着急。

“血洗客栈的歹人不少,毒婆子只是其中一个。珍珠那么贵重,却都到了姬莲手里,而毒婆子对姬莲如此忠心,我猜歹徒中一定还有人跟姬莲有关系,甚至可能是为首之人。”独孤棠说完,看到央一眼不眨盯着他,“干嘛?”

“老大,你知不知道我真得很佩服你?”无人可比。“说起来,你该不会是独孤一族嫡裔?”独孤一姓来自鲜卑皇贵。

独孤棠面露自嘲的表情,“你忘了,蛟盟之中没有嫡裔贵胄。”他也不例外的。

“据我所知,一品定国公独孤老大人膝下只有一子,虽非嫡出,却——”央眼睛瞪大了起来,“老大,你是——”不是吧?他想不起定国公儿子的名字。

独孤棠一把将央揪下车,“定国公有两个儿子,你可以滚了。”

央差点让马蹄踏到,连忙跳开,却见马车已拐出了门,“我长得像蛋还怎么着?一个两个都让我滚着走。”

定国公有两个儿子吗?他一耸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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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会晚,九点左右。

第157章 麦子,卫士和老婆

麦子走进墨月堂,看到仆从们忙进忙出的,便问林管事怎么回事。

“蘩小姐要辟块小工坊,就把北边不用的小院子理出来了。”林管事又请麦子进去,“小姐刚问我麦姑娘住得习惯不习惯。”

麦子便到采蘩屋里,看她铺了一大桌子的纸,笑道,“大哥说你造出能写字的纸了,这些就是?”

采蘩招手,“来得正好,帮我试墨,告诉我哪一张纸好写。”

麦子拿出背褡里的账册,“冯大掌事让我送来的,三月的帐。他还让我提醒你,七日之后同商会你一定要去。”

“新差事好做吗?”采蘩让麦子帮冯斡做事。

因为麦子以前是信差,冯斡就让她做老本行,专门负责往外送信收信,带账本回来就成了顺手。

“没有以前跑得远,不过总比呆在家里好。而且,冯大掌事说今后会有去大漠的机会。”麦子目光晶亮,“你可别跟大哥说。他要是知道,又不定怎么啰嗦我。”

“你大哥就啰嗦你而已。”阿肆是不多话的人。

“以前我恨不得他多说两句,可如今他回来安定,天天见面,我觉得他——”麦子往门外看看,“越来越像娘了。前两天还说要给我找婆家。”十分要命。

麦子一向是个诚实的姑娘,采蘩抿嘴笑,想起两人头回在信局见面的时候,她怕自己托寄贵重物品,明示暗示不安全,还没有补偿。

“你比我还大一岁,我们这样的年龄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想想,一般女子十六七就订亲,十**就当娘。”采蘩心想,她好歹还争取过,嫁不出去也不能怪她不努力。

“我穿男装都瞧不出女儿身来,天生不会妩媚撒娇。谁会想娶我呢?”麦子倒不是不想嫁,却是没自信。

采蘩脱口而出,“有人一眼就喜欢你,还开口向你大哥求娶你。你大哥看不上他当妹夫。”

麦子很诧异,“谁?”

采蘩不说了,“你问你大哥吧,省得他怪我多嘴。我的意思是你有人要,就我看,除了有点性子上的小毛病,还是很不错的人。”

“你认识的。那我也认识了?”麦子略想就发现这很可能,“既然这样,还是不说得好,免得以后见面尴尬。”

她不让说,采蘩却想说,硬生生憋住,“你不好奇吗?说不定你会喜欢他的。”

“大哥不喜欢。”麦子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可真是听你大哥的话啊。”采蘩想起她对她爹说的话却总表现出相反方向的叛逆乖张,又突然想起左拐的话。赶紧甩头。

“大哥又当爹又当娘,我也不能为他做什么,让他择个称心的妹夫。这大概还算容易。”麦子没把自己的终身当成大事。

“我算明白了,阿肆和你不是兄妹关系,而是父女关系。他对你唠叨,你对他孝顺。”阿肆在屋外,采蘩声音却不低,想让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操心过度。

麦子笑出腼腆的酒窝,提笔试墨。她的字迹和她的人一样,起划平稳,尾划洒脱,看不出女子气。

待她三种纸都试过。采蘩眸若星辰,“怎样?”

麦子挑出最后写的那张,“这个最好,墨迹散得不厉害,下笔也顺。”

采蘩长吐一口气,“这是我今早造的。师父让我自己品味这三日造出来的纸是否进步。不知怎么,我很难判断。”评别人的纸是一套一套,“听你也这么说,我就确定了。”在进步。

“听起来,你拉了不少人来写字?”麦子笑起来最迷人。

采蘩佯装刺眼,抬手遮光芒,“麦子,你一笑谁还管你是男是女。”那个郑色鬼喜好男色,却仍对麦子念念不忘,因此走上了不归路。

麦子连忙用手夹住脸,将酒涡按扁。

两人正笑,桃枝跑进来,弯身撑膝喘气,“小姐…大消息。”

采蘩递茶过去,知道她带来的多是大房那边的事,“三小姐终于和离了?”

明姑娘棺木被烧,已经无可挽回。采蘩告诉了秋路部分实情,好在秋路不多问。商量之后,秋路派人将灰烬收集起来,重置棺木,选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下葬。棺木里只有骨灰的秘密,两人有志一同放在心里,不会对爱明姑娘的人们提起,没有必要再让他们伤得更重。但对姬莲,她可是一点好心思都不存了。

“算是,也不算是。”桃枝接茶就喝,被后来跟入的雨清拍了一下。

“怎能让小姐给你倒茶?”雨清嗔桃枝没规矩。

桃枝吐吐舌头,“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茶呢。”调头又继续八卦,“今天下午南夫人和姑爷同意放三小姐自由身,但不是和离,而是休书,并必须包括无子善妒不孝的明文呈述。我敢说,任何人看了那封休书都不会再有娶三小姐的念头。”

“三小姐怎可能答应?”雨清微微摇头,“拿了休书,错就在她了。”

“她和三姑爷其实就是半斤八两。”桃枝不同情姬莲,撇嘴道,“她不答应也不行。南夫人说了,如果这样不行,就只能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更丢人的会是姬府。大夫人和老夫人商量的时候,三小姐坚决不同意。但后来大夫人就说了一句话,要么拿休书,要么回南府。老夫人劝三小姐想开些,南家离康城远,只要过段时间,休书还是和离就根本分不清了,她未来的夫家也不会知道这些事。三小姐这才勉强点了头。”

采蘩轻嘲,“才摆脱一桩,三小姐就在担心她的下一桩婚了,让人佩服得紧。”

桃枝就像听到了知音,“小姐,我也这么想。”

“虽说让夫家休了是不太好听,可也算摆脱了。无论如何,这是三小姐的好消息。”但为何她觉得桃枝挺高兴?

“小姐,我还没说完呢。”桃枝可不是来报姬莲的喜的,“我本来要走了,谁知门房小厮通报有官差来,就在我爹那儿又耗了一会儿。结果,你们猜是为了什么事?”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雨清催促。

“官差说今日一早有人在北城河边上发现一具女尸,年岁约摸五十出头,腰带上吊着姬府的出入牌,因此来问咱们府里有没有仆佣失踪。老夫人正想传话下去察看,三小姐却急问长相特征,听官差回答后,大喊一声婆婆,就晕死过去了。原来女尸竟是三小姐身边的一个婆子。三小姐醒后就有点呆滞,官差问她什么,她都浑浑噩噩懵懂的模样。不过精彩才开始,官差说在那婆子身上找到几件首饰,拿出来给大家看。老夫人当场就变了脸色,原来那些首饰正是前一阵子弄丢的。官差说他们怀疑婆子是家贼,从府里拿了值钱东西去卖。她被乱刀砍死,极可能和买家交易不成而反手被杀。三小姐这时便回过神来,连说不可能,直说婆子待她如何如何好,肯定是遭人陷害而死,求官差们尽快缉拿凶手归案。”

毒婆子死了!采蘩顿觉大快她心。不知谁帮忙料理了那个狠毒的婆子,真替她出了口恶气。姬莲平日就靠婆子耀武扬威,今后还能嚣张得起来么?不过心里高兴,面色不变,脑海里又翻腾。婆子去六宝楼取珍珠,怎么会死在河里,而且身上还有老夫人的首饰?别人或许会相信这是一个仆人监守自盗,但她不得不同意姬莲——毒婆子之死让人动过手脚。她甚至想到了孤客,可是又觉不可能。孤客和毒婆子无仇无怨。因为她?那就变成自作多情了。

最后的解释:多行不义必自毙。

“三小姐随官差去认尸。大夫人不高兴极了,说她带回来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死了也活该。老夫人也沉着脸。她那么疼三小姐,这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夫人趁机劝老夫人不要再留三小姐住在澄明园,省得让府里其他的公子小姐觉着祖母偏心。老夫人没说什么,不过多半是听进去了。”桃枝今日瞧足热闹。

采蘩拿出一锭银子赏桃枝。

桃枝乐得合不拢嘴,“谢谢小姐。”

“你今天早点回家去吧,顺便打听一下三小姐何时回来,还有后续如何。”她打算再派桃枝当耳报神。

桃枝就喜欢打听,接到吩咐就赶紧去了。

采蘩再和麦子说话,却因为这件事而有些心不在焉。毒婆子死了,她很高兴。但死得这么蹊跷,姬莲会不会又把帐算到她头上来?

“听大哥说,你想再找几个武功高强的随护?”麦子引采蘩回神。

采蘩嗯了一声,“不过我还真不知上哪儿找去。”

麦子笑容又灿烂起来。

采蘩明白,“你知道地方?”麦子走的地方多,疤眼的铺子就是她带自己去的。

“有没有听过九子巷?”麦子仿佛知道她没听过,说道,“九子巷,藏于夜。夜越深奇异的人就越多出没。那里有家黑酒屋,给江湖浪客找老婆。”

采蘩才明白,又糊涂。江湖人找老婆,跟她找卫士,有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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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亲们,感谢。

眼睛睁不开了,我去睡了。

晚安,祝亲好梦。

第158章 被围观的桌子

到黑酒屋找老婆的人,不可能是武林世家或名门,也不会很有钱。他们娶妻之后,不论情愿不情愿,都会要安定下来。要养家糊口,就得赚钱。像他们刀口舔血多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护院镖师之类就是首选。采蘩只要跟老板事先通气,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这是麦子的说法。

别说,这么一来,江湖人找老婆跟她就很有关系了。

采蘩听完麦子的话便笑,“连老婆都要买回家,会不会混得太惨了些?”

“多数是落魄人,武功平平不能成名,混了半辈子却什么都不是。不过其中有极少人,身怀绝技,但不得已要隐退。江湖人也要吃饭,能找到一个大方的金主,日子就好过些,何乐而不为。”麦子看看车里另一个全神贯注听她说话的人。

那是神情振奋的姬钥。外面黑灯瞎火,他却时不时往外张望,好似有多美的风景一般。

“姐姐,看来能不能找到高手,得看我们的运气了。”九子巷。黑酒屋。找老婆的江湖人。他万分好奇,而且期盼。“说不定还可以给我找个师父。”

采蘩斜他一眼。麦子说九子巷时,这小子正好进屋听见。不像之前她总到事后才告诉他,这回他赶上了,哪能不吵着要跟。她不肯,他就说像他这样的年纪应该多见世面,否则读书也是纸上谈兵,将来如何撑得起家业,更别说照顾姐姐妹妹了。最近她特别忌讳纸上谈兵这四个字,于是同意他跟出来。不过,这会儿她心里开始后悔。不是因为怕他出事,而是嫌他主意大。

姬钥被采蘩瞪,却是不怕,“姐姐,干脆雇十个二十个,小鬼也好。毒婆也好,都碰不着了。”

采蘩拍过去,“我竟没发现你要成败家子了。”十个二十个?“别忘了,四房现在拿不到铺子的收益。都归公中分配。”

“姐姐别哭穷,我们虽暂时没了进项,公中不会短了四房的吃用,而且积蓄很不少。”姬钥学会了看账本。

“积蓄要用在刀口上。将来分家,你娶媳妇,雅雅出嫁,都是大支出。至于那十间铺子。还不是我随口胡说,你就当拿不回来了吧。”童夫人也是那个意思,舍掉小利,让四房在姬府中的作用慢慢弱化,不再被人紧盯眼红。瞧如今大房闹得不可开交,而老夫人还在为让谁接手铺子的事头疼,四房的日子却过得和和美美,自由自在的。

姬钥不是财迷。又有些“盲目”相信着采蘩,“拿不回来就当我们孝敬了长辈。过几年真要分家出去,宅子也不用大。买个田庄和几间铺面,进项能抵了开支就好,不用过得大富大贵。我要是当不上官,那就当个教书先生。兴起时,关了学馆,咱们三人出去游山玩水。舅姥爷常跟我说,人生比起天地,犹如昙花一现,应该多走多看,才不枉此生。”

说得那么令人向往。采蘩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她对姬钥的亲情其实不比雅雅少半分,但因为他是男孩子,她吝啬表达。

姬钥本以为她又要来拍头,虽然不情愿,但她是姐姐,他不会躲。谁知她居然动作轻柔。好像对雅雅那样的宠溺,他面上有些不自在,心里却暖洋洋的。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大人,可是没人知道他非常想念那些可以在娘亲身边撒娇的时光。

“钥弟,我允你今后不时可以任性一下。”采蘩看出来了。

姬钥内心的软弱不过刹那,嘴犟道,“我才没任性。我自己不用过得大富大贵,不过你把雅雅宠上了天,将来她吵着要这要那,我可不养,直接给她找个暴发户嫁掉。”啪——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他不能抱怨,“那你就好好教她嘛,像对我这样,不听话,就打!姑娘家被宠坏的样子,你看三姐姐就知道了。”

采蘩好笑,“你那位三姐哪里是被宠坏的?她觉得自己很悲惨,又嫌爱她的人不够多,这次卷土重来,一定要人见人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表里不一机关算尽。”

马车停了,麦子看车外,“到了。”

采蘩下车看到黑酒屋上面的联,顿时不知道该进该退。

姬钥还念出声,“要酒大丈夫,没酒真丈夫,真丈夫请进。这么好玩。”率先跨进门里。

“采蘩,看那儿。”麦子指门楣下方。

原来还有四个小字:女子不限。

“这四字应该写得大一点,否则难免让姑娘们觉得店家有轻视之意。”采蘩才说完,就有人接她的话。

“说得是,不过左右上面都没地方了,姑娘可有好主意?”门里一个银发老爷子,穿着该是掌柜,满脸笑褶子叫人心生好感。

“竖块门碑,立在阶下。”采蘩说得不假思索。

“好。”老爷子回得不假思索,伸手请她往里,“姑娘来找买家还是喝茶看新鲜?”

采蘩跟江湖熟了,开得起玩笑,“老爷子您说呢?”

“我私心里希望姑娘来找买家,让我大赚一笔佣金。不过,姑娘一看就是贵客,只能来给我送茶水钱。”掌柜哈哈笑着,引她上楼,“无论如何,姑娘来着了,今日是姻缘日,老朽觉得应该能成几对夫妻。姑娘沾了喜气,也旺自己的桃花。”

采蘩喜欢这位老人家的爽朗,不由也语带玩笑,“那可好,我正想转运。”

到了楼上,却和采蘩想得有很大出入。她以为中间该有一个圆场,然后几圈桌椅,就跟斗纸一样有场上场下之分,姑娘们站场上,场下有喜欢的便喊价。可这里除了楼中楼的结构,二楼的摆设和楼下没两样。三楼中间挖空了,一围的包厢和顶天花板的雕栏,可见栏后人影绰约。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姑娘说得是青楼。”掌柜认真着表情摇头道,“黑酒屋不是逼良为娼的地方,孤苦无依的女子们自愿来自愿走,绝不勉强。姑娘看到那些雕花栏了吗?你看不清后面的人,她们却看得清你。第一眼觉得不错,就可下楼自己去跟客人谈,包括价钱和其他待遇。如果只是要为人做事,客人可男可女,找夫君却复杂得多。你身后这位小哥可吸引不少妙龄姑娘,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

“她是我妹子。”阿肆来一句。

掌柜凸了眼珠,看着麦子,“这位是姑娘家?抱歉抱歉,我老眼昏花了。”

采蘩禁不住笑,“掌柜的,虽然她是姑娘,但她兄长还是单身汉,正差一个媳妇儿。”感觉到阿肆两道“凶光”才纠错,“玩笑。玩笑。我们此来不找丫头仆妇,更不找媳妇,而想找护院保主的卫士。不知掌柜能否帮这个忙?”

掌柜一听如此,便道,“姑娘算是来对了地方,待我吩咐下去,让伙计们传消息去。不过事成之后,姑娘得给黑酒屋红包。按人头算,一个五两,不必多给,可少给也不行。”

“合理。”采蘩觉得不贵。

“我喜欢干脆的客人,送茶一壶。”掌柜将桌上一块写着清客的牌子翻起,“如此别人就不至误会。”

等掌柜下去后,姬钥拿过桌上合着的牌子来看,“姐姐,果然有意思得很。桃花客大概就是指有意娶妻的。主家客多半要找干活的。不过,这个玲珑客是什么?”

麦子道,“知音知己觅红颜。”

“这也能买?”姬钥诧异。

“说是买,其实不过给人相遇的机会罢了。”采蘩提供正解,“不知这酒家的主人是谁,竟想得到这么做买卖?也算天下独一无二。”

这时,楼上下来两个年轻姑娘,不见得美,但各有气质,居然也不看别桌,直直走到采蘩这桌来,却在看到清客的牌子时,面上现出失望之色,什么都不说,转身又回三楼去了。

姬钥越发觉得这地方好,“阿肆,干脆给你翻个桃花?”

阿肆说不必。

采蘩调侃道,“我看刚才那两位姑娘是冲麦子来的。”

麦子不好意思了,说要去找掌柜,请他把她是女儿身的事说给那些姑娘们知道,省得她们误会,白白来去。

看麦子慌不迭逃下去,采蘩笑没了眼,“好了,妹子一走,兄长可以讨得老婆了。”

姬钥捧场,咧嘴笑,“等梓峰上来,咱们这桌要被人围观。”

姐弟俩都爱损人,偏被损的人无动于衷。这时,楼梯发出很大的声响,就好像有群鹿要跳出来。

结果,跳出来的是一群彪形大汉,面带煞气,随便找桌就坐,眨眼占了五六桌。手臂一扫,牌子全落了地。

有一个站着,大红脸,四肢短却粗壮,目光恶狠,对着其他桌的客人大声道,“黑酒屋今晚我们兄弟包下了,赶紧都给我滚。”

采蘩想动来着,但姬钥去按着她的袖子。

“姐姐,我们不能作第一个胆小鬼。”他努努下巴,小声道,“没人动呢。”

二楼客本来不多,只有三四桌坐了人,其中还有位戴纱帽的女子。他们不像互相认识,都是一人一桌悠闲喝茶,但一致地,忽略了那群汉子。

剑拔弩张,却莫名不需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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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双更。

第159章 三救成姻缘

“喂,耳朵都聋了?让你们滚,听到没有?想找死啊!”红脸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