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说你家楼主,连小鬼我都没见一只。”独孤棠却并不愠怒,阎罗也许耍诡计骗取名单,他则也是将计就计,因此查清了一件大事,“你不妨直说你们楼主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露面,由大阎罗传话和分配任务。”

阎罗大惊,但想就找出原因,“你故意相信我的话,其实暗地跟踪我。”他怎么毫不察觉?“那…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你喜欢带着面具,我无所谓。”独孤棠却不想再躲在斗笠之后,“你是谁,以及为何隐瞒大阎罗我手上另一份名单的事,我不关心,因为你对我没有用了。”

阎罗不语,半晌后拍手笑,“好一个恶魔的回答,看来我今日没来错。蛟盟未散的时候,我听说你们那些事,只觉得蠢人行正义,自以为是。但如今再看你,身上竟透着股邪劲,正对我胃口,实在好极。”

“抱歉,你不对我胃口。”这面具男歪歪邪邪爱吹阴风,他没法跟他成一个路子。要坏,就正着坏。

“独孤棠,我虽不知飞雪楼楼主的下落,可是飞雪楼所接的生意都是记录在册的,只要找到记录你师父那单的册子,你就能知道凶手。”瞧,他不是骗了人就撒手不管的人。

独孤棠忍不住笑了,眼底浮着明火的金黄,深藏在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乍然惊现,“好你一个骗子,脑袋还真得挺灵!不知道我砍它下来之后,是不是还那么能掰?你们的楼主要么就是太自信,要么就是太白痴,才会将生意记录在册!”

有那种东西,飞雪楼会被无数人追杀到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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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因为还在写,所以第二更,第三更时间不定哈。对不起啦。)

感谢诸位亲的打赏,粉红,推荐支持。

第181章 有人太贵,有人太穷

“真的。”阎罗不怒也笑,“楼主应该是太白痴。不过,册子的存在即使对楼里的人来说,也是极其秘密的。”

阎罗笑,独孤棠反而不笑,“江湖事见多了,知道我最怕什么?”

“愿闻其详。”难道说他能掌握独孤棠的弱点?

“我最怕有人说要改邪归正。”独孤棠开始揉脖子揉肩,“而且会有要说到天亮去的废话,还自以为听得人能多感动。我困了,你哪儿进来的,哪儿出去。”

“独孤棠!”阎罗很少发怒,即使有气,也是阴阳怪气,但他现在火大,“你可以不听我的废话--”

“你杀了多少人?”独孤棠突然打断。

“…”阎罗瞪着独孤棠。这个人太让他琢磨不透了,还曾以为就是个冷傲孤僻又充满正义感的剑客。

“你以为一句改邪归正就能从此抹得干干净净,重新做人?”长舒一口气,独孤棠望着阎罗,那目光充满同情,“没用的。”

“谁说我要改邪归正了?”终于想起最恰当的反驳,阎罗只恨否认得太晚,“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师父?”

“想,但不想通过你。不是因为你没有信用,而是没这个需要。”独孤棠不求人,“南陈二皇子在名单上的地位最高。他虽是庸才,却难脱借谋士策划的主谋之嫌。我只要盯着他,就能当年劫案的真相。真相一出,害我师父的人自然也会现形。飞雪楼已是外强中干,二皇子不会突然没命,所以我不急,仗打完了,慢慢算账。”

到此,阎罗知道自己没有了优势,“好吧,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无所谓。哪天你如果发现我又有用了,咱们再谈。”

独孤棠这三年的掌柜不是白当的,话不会说绝,“你不介意被用。我不介意用。”

阎罗听出字里行间的圆滑,“也别把我当傻瓜。我被你用,你被我用,这种事总要互利互惠的。”

“你不是真打算说到天亮去吧?”没完没了,还。

“我不想空手而回啊。”阎罗腔势一变,不正经起来,“要不。我卖个消息给你?”

“说吧,我看值不值得买。”拨算盘珠子的,却是独孤棠。

“采--蘩--姑--娘。”四个字,阎罗紧紧盯着独孤棠,要根据对方的表情决定什么价钱才合适。

然而,独孤棠没表情,说了两个字,“不送。”

阎罗暗道。上回独孤棠扔下采蘩就走了,这回又无动于衷,难道是他估计错了。这两人之间并无暧昧?

他决定再加重份量,“二皇子封童采蘩为女令官,随军运送纸车前往南淮。五万江南守军,大将军四皇子,军师向五公子,他们都是一道的。”

独孤棠的神情终于出现波动。他一点都不知道采蘩随军这件事!以为那姑娘应该在康都过太平日子,所以阎罗说到她的时候,他才那般笃定。

阎罗看在眼里,觉着掌握了主动权,“心里既然挺在意。就别装着若无其事。现在,你以为值不值得买?”

独孤棠面上浮现笑意,“我和采蘩姑娘是朋友,只要到六宝楼一打听,不少人都知道。我离开康都匆忙,你说的事我还真不清楚。她一个姑娘家居然担了女官随军。难免吃惊。”以棠大掌柜的身份来说事,挖对面阎罗的底。

阎罗上当,还啧啧有声,“独孤大侠何必想撇干净?采蘩姑娘显然与你是旧识,要不然你怎能三更半夜进了她的书房,两人还一起跳了窗--”刹然住嘴,目光一冷,“你套我话?”

“采蘩身边有你的人。”独孤棠笑意加深,“下回见到她,我会记得告诉她。多谢你坦言。”

在独孤棠面前,阎罗觉得自己像小鬼,被他压着无法作乱,只能随便回击,“还说你俩没关系?”

“飞雪楼若都跟你一样,干脆也解散了。脑袋笨,耳朵还不好,我刚说我和采蘩姑娘是朋友了吧?”谁?谁是阎罗的内鬼?“至于我跟她的渊源,要不要我让人泡壶茶来?”不打算走了?

又赶人!阎罗奇怪,他以为能开个好价钱,“你跟她既然是朋友,不想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四皇子和梁公主双双被齐人劫持入我周境,陈皇帝,梁后主分别派人向陔州府求助。五万江南守军因此兵分两路,一路追齐人,另一路赴南淮,而粮草和物资随南淮一路。这是我刚得的消息。如果你说得真话,采蘩姑娘此时应该到了南淮府。”独孤棠镇定自若。

“她也让齐人捉了。”阎罗看不惯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另一支齐军藏在与南陈交界的山中突袭了运送纸车的骑兵队,将她和她的师父师兄捉走--独孤棠!你--”又耍诈啊。

“什么价?”独孤棠却突然同意交易了。

“…一个人情。”阎罗怕他反悔,赶紧说道。

“不行!”拒绝且毫无商量的余地,“不清不楚,人情可小可大,大到天去,也是一个。”

“你都没有糊涂的时候吗?”反而是他被这人搞糊涂了,阎罗从来没这么累心过。

“还是我来说吧。”褐眸深沉如暗空,里面点点芒光,“将来如果有人要杀你,我可救你一次。一诺千金,不会反悔。”

“你说得也不清不楚的。救了,要是没救出来,岂不也算?”当他听不出来?

“我可不是你,既然答应,势必尽最大努力。若这样都救不了,那就是你的命了。你就当血债太多,天要收你。”独孤棠起身走到大地图前,“你该知道,其实我大可不必理会你,因为套你刚才所说的话,找出采蘩姑娘被抓到哪儿,对我已是轻而易举。”

“哦?我不信。”阎罗不以为然。

独孤棠一笑,大掌往地图上拍,正是南陈北齐交界的山脉,“齐军往年常偷袭西南山脉,神出鬼没,不难排除有山洞密道的可能性。山脉那端最近的防城以衡州和霍州为重,衡州已让我周军攻过一次,损失惨重,这两日有退守的迹象。所以显而易见,采蘩姑娘多半在霍州。我说得对不对?”

阎罗说不出话来。难怪独孤棠会成为蛟盟的老大,这样的反应力,还有这样的见识度,不可谓不神。北周人才济济,有扬名于天下的国柱之臣余求,还有老族新贵罗扬,以及主张鲜卑汉化的三大强姓,独孤氏,崔氏,尉迟氏,齐灭定了。接下来,肯定就是南陈。

“要我收回?”独孤棠虽然看不见阎罗的表情,但从他的沉默就知自己是对的。

“好,就以此诺交换。”阎罗怎么可能让独孤棠收回去。今夜来,他本意想与之合作,成为日后的一大助力,谁想独孤棠软硬不吃。如今能得一救命的承诺,总比两手空空的好。“若你想救采蘩姑娘,我可帮你。”

“不必。你太贵,我请不起。”独孤棠是定国公之子,大将军之子,听上去威风又尊贵。

然而,闯荡江湖前住在国公府里的他,没从后娘那儿拿到过一分银子,他小院里的吃穿用度全靠大姐常送钱来。至于他爹,那是从不管后宅事的人。他十五岁离家后才开始有自己的积蓄,因为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狠,一大半都给妹妹准备那盒珍珠嫁妆了。蛟盟解散后,他甚至穷困潦倒了好一阵,即使有了份掌柜掌事的差事,因为那些孤儿,不得不当了吝啬鬼。如今披着将军袍,但兜里还是没有银子,要等着发军饷。

定国公的儿子很穷。

说出去,大概没人信,且有他满不在乎金钱的关系,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他打算若姐姐真给他说亲,就用哭穷这招让人打退堂鼓。哪家的千金小姐愿用自己的嫁妆倒贴夫君?

当然,阎罗也不知道独孤棠是真穷,以为他不信自己,“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转身走到营帐侧边,手一推,居然出现一洞。

“等等,有五两银子么?”独孤棠叫住人。

阎罗不明所以,还真掏出一锭银子,“做什么?”

“割破了我营帐,不用赔吗?”独孤棠撇嘴,手一招,“拿来。”

阎罗差点没扑地,“你说真的?”开玩笑的话,他可以捧个场。

“别废话,不然我大声一喊,你出不了这个军营,全身都得扒一遍,多少银子银票都得掏出来。”也就是说,五两银子是便宜价。

阎罗接下来的动作全都不由自主,手臂抬,银子抛出,眼睁睁看它落入独孤棠手中。

“走好。”独孤棠到里帐中睡觉去了。

因为这样的事,阎罗走出去的脚步有点不稳,直到步出军营之外,才回望独孤棠那顶营帐,喃喃自语,“这家伙耍我的吧?”却不知独孤棠再真心不过。

再说独孤棠进里帐,才躺下就叹气,“滚出来,一个两个都嫌我日子过得舒服,就不让我睡觉,是吗?”

“老大,阎罗到底为什么来的,咱可以不管。可是,采蘩姑娘让人抓了,你睡得着吗?”这么说话的,只有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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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么么。

第三更会很晚了,请亲们明天再看。

第182章 他就是狂,怎么着?

央一身军官服,别人穿起来掉渣,他照样神气活现。

“我不管你怎么把军服弄白的,明天就染回去。”独孤棠转身,这样就眼不见为净了。

“我没弄,就是照样式重新做了一套。又黑又灰的,怎么穿得出去?老大,你也觉得我这身神气了吧?”本白的,就不用染回去了,央这么决定。

“神气得想让人揍你。”再进来的是苏徊。他任独孤棠帐下文书,专门动笔写字的。

“书呆子,你现在好好拿笔就行了,揍人的事由我出手。”央嘻嘻笑道,突然又想起正事,“老大,你不去救采蘩姑娘吗?”

“我们在兵营,又是兵将,没有上方调令,怎能擅离职守?”苏徊痛恨书呆子的称谓,但当文书,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需用保持痛恶感,打起仗来才能将剑术发挥极致。

“出去一趟这么麻烦的话,我偷偷走。”央没有当兵的觉悟。

“你是副将,跑了,老大要受军法处置。”苏徊扔过来一本册子,“军纪。好好看看吧,别给我们惹麻烦。”

“可是--”央跟过采蘩,感情颇深,所以切实为她担心,“早知道,我就不当这个副将了。以前虽然什么都不是,好歹自由自在。还是蛟盟好。”

“跟老大这么久,一点眼力都没有。这件事,老大不会放着不管的,但心慌办不了。走吧,吵死人了你。”苏徊拉央出去。

营帐里终于安静了,独孤棠翻过身,仰面朝上。

苏徊用起剑来比谁都快狠,说话也一语中的。若他是一个人,自然什么都不必顾虑,立刻出发去救人,但如今已入兵营,就必须服从军纪。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六千个跟着他的士兵。他年轻又没什么名气,初来乍到就成了小将,不服的人很多。经过这些日子的明暗较量,好不容易建立起一点威信。若任性妄为,让他们的信任白付,还会被其他几路的士兵耻笑。还有姐夫。已跟定国公拍胸脯保证,他独孤棠只会立军功,不会拖后腿。

说实在话,他其实想听央的,抽身走人。自由自在。然,大丈夫立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北齐百姓水深火热,齐帝无法无天的暴政让人愤慨。他最痛恨那样的极权,此其一。而他姐夫要上战场,姐姐信中担心,他不能无视。此其二。蛟盟在江湖上腾江倒海,但卸下伪装,各自都因庶出二字而受各种屈辱艰辛。他想带他们在这乱世之中成就自身,此其三。

所以,今晚注定他不能动。

可是,他记得,采蘩说他是朋友时内心那一分陌生的愉悦。作为独孤棠,他没有朋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也能有朋友。所以,当接过请柬时,他也接受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他更记得自己说过只要她需要,他一定尽力帮她。这样的承诺。因为朋友二字,要延续一辈子。

“这姑娘真是到哪儿都能引火上身。”一手搁在额头,他居然重重叹了口气。他拒绝了她两次,作为男人对女人。然而,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作为一个朋友。

“借口吗。独孤棠?”他问着自己,闭眼入睡。

第二天一早,独孤棠走出营帐。

蹭了好一会儿泥的央迎上来,“老大,无论我怎么想,看着不管绝不是事儿。我看了一晚上的军纪,找出一处漏洞。”

独孤棠看看他,“一晚上的工夫找到一处,还想我夸你?”

“欸?有好几处吗?”央愣。

“哪一处?”到大帐还有一段路,他要给小弟鼓励。

“副将出营要有上官的允准。我的上官就是你啦。至于不能超过三日的限制,我们不是刚来嘛,面还生,没人会留心我不见的。”央接受鼓励。

“谁会不留心你?”独孤棠斜睨着央,“你是咱们这片营里唯一穿白衣的副将,连外号都给取了,叫冼白。”

“…”央睁圆眼。

“知道我为什么总让你换别的颜色穿了?尤其是大晚上你白晃着,我能感觉升云在鞘里跳。”整一个招人的靶子。

“可是,人生要潇洒,唯白衣翩翩。”央不知悔改,永不妥协。

“你要翩翩,就出不得营。”得出结论,独孤棠另行拍肩安慰,“你找的这处也不是漏洞,而是实心的墙,就算撞破了头,顶多一凹印。”

大帐就在眼前,独孤棠眯眼而立。

“老大,你有主意了?”央这才反应过来,“一大早要见你姐夫,是为了采蘩姑娘?”

独孤棠侧过头盯着央,俊面要笑不笑,“你觉得我是那种因私忘公的人吗?”

这个问题,央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犹豫间,听到独孤棠一句话,顿时垮脸,这叫自大?自狂?太自傲了吧!他穿白衣,只是表面显摆。老大穿旧衫,内里却比谁都狂。

独孤棠说,“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因为不分,所以都要尽善尽美。”

也就是,人要救,仗要打。别人可能做不到,他独孤棠可以。再抬步,如他的游蛟宽剑一般,山能劈断,海能斩开,确实很狂。狂得天地都要折服脚下,才肯罢休。

一进帐,开门见山就对罗扬如此说道,“我刚得消息,齐军劫持了纸官署的匠人。我离开康都那日听闻南淮装有青纸和诏纸遭流火,皇帝重要谕旨因为没能用诏纸而让监国二皇子扣而不发。而南陈调动边防守兵有两样必须符合的东西。玉玺大印和诏纸。两样缺一,将军不可受旨。”

罗扬道,“你认为齐军想要伪造陈帝圣旨,所以才劫人。可是,玉玺从何而得?”

“可仿,可调包,可有内应。”独孤棠并不觉得不可能,“陈帝若在宫内,层层守卫森严,但如今他在边城,鱼龙混杂,要对玉玺做手脚,还是有机会的。”

罗扬开始正视了,“南陈纸官被关在何地?”

“霍州。”独孤棠接着说道,“霍州离南陈的北江布防线不过三日快马。因我们与齐闹僵,年前陈帝调南疆十五万大军守北江州,没再动过。我以为齐人在打这十五万人的主意。”

“看来咱们把齐人逼急了。一面劫持南陈四皇子要挟陈帝,一面想要伪造调兵圣旨,他们这么做,不怕陈帝反过来帮我们吗?”罗扬哈哈一笑。

“齐弱周强,齐料定陈帝不会帮我们,所以不择手段要拉他入局,但怕一个四皇子起不到作用,故而想到调兵之计。已经全然豁出去,不计后果了。”独孤棠良计在心,“姐夫,虽说皇上要我们这路大军稍待,可既然知道了对方的阴谋,怎能坐视不管?十五万援兵更是不容小觑。我以为,可派先遣军将霍州到北江州的道路截断,这样既不算违背皇上的旨意,也能防止齐人实施诡计。退一步说,即便我们猜错,却可为攻打霍州的前锋。”

“消息可靠吗?”罗扬觉得独孤棠提议不错。

“事关重大,可不可靠都得相信一次。我愿为先遣,替姐夫把这锅粥先搅搅乱。”霍州是一定要打的,采蘩也是一定要救的。

“你去?”罗扬到这儿又犹豫。他早前就说过,不会让独孤棠当先锋,怕没了舅子。

但独孤棠是不会给罗扬反对的机会的,“姐夫,若真能截获假圣旨,够你在皇上面前为我请上一功了吧?”罗扬关心的,就是要提携他成为左膀右臂。

所以,公私一块儿来,面面俱到。

而在霍州滕府后院,同样想要面面俱到的,还有一人。

宋定最终给了十日期限之后,滕大将军就将左拐师徒三人从地牢挪到后院。这么一来,尽管左拐不断重申滕大将军的卑鄙无耻,于良和语姑娘还是心存了感激。采蘩则认为师父不肯说出前因后果,自然无法引起大家跟他一起愤恨。

这天,已到第六日的清晨,采蘩和于良各自的纸浆终于完成了。

于良才发出欢呼,就被左拐揪耳朵,“你小子傻了吧?这地方虽然像花园,其实却是牢笼。就算造纸,也是助纣为虐,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又拿旁边看热闹的举例,“你还真要学学采蘩,便是心里乐,也不挂在脸上。”

考虑到铁尺,采蘩刻板张脸,“师父,您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夸我。说真的,我心里一点都没乐,想挂也没得挂。”

“确实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先不管姓滕的守不守信用,造完纸会否留你我的性命,单说这纸。一般而言,普通纸到纸浆完成就基本上完成一半了,然而对诏纸来说,纸浆才是第一步。我之前教采蘩你的是一抄,于良学过两抄法,但诏纸是三抄。暗纹必须在抄纸中完成,十分讲究手的巧快准。南陈诏纸的暗纹由龙鳞组成,明纹为云涛,从数量到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一处小错就视为废纸。”左拐教起造纸来就是倾囊相授了。

采蘩在这样的讲解中,顿时觉着造成诏纸的希望无比渺茫起来。

然而,她还不知道的是,过了今天,纸也不用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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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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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183章 定国公的嫡子出世?

“什么,弟弟只带了六千人就敢到霍州去?”独孤兰为罗扬更衣的手就此停下,“夫君,请派人把他追回来。”

罗扬知道妻子一向心疼这个弟弟,倒也料不到她这么说,“兰,他拿了军令的,我再让人追回来,他今后还能有出息吗?你放心,衡州有你大舅崔段的人马,而齐军大部回撤入霍州府城,外围只有些数百上千的散兵。以独孤棠的本事,那是不堪一击的小鱼小蟹。再者,圣旨就快到了,我大军出发便在这几日,很快能和他会合。”

“你就哄我吧。”独孤兰却不是无知妇孺,“娘的死,父亲怪弟弟克母。本是一时气话,却被董瑛变本加厉利用,连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也对弟弟心生嫌隙,导致和弟弟十分疏远。弟弟此去经过衡州,大舅不为难他就已经很好了,还想大舅帮他?”

“要说大弟还真是身世可怜。他生母是你娘的婢女,也颇得你爹怜惜,本来挺好的命,谁知居然难产而死。你爹从此就不喜欢大弟了。还好有你娘,将他待若亲子。然而好光景不过数年,你娘又去。再加上三妹。他送的喜嫁,却带回了她的棺木。也怪不得说他--”罗扬突然感到寒气,一看老婆大人面色难看,连忙讪笑,“我是不信的,就是觉着大弟--”

“我弟弟怎么了?”独孤兰最听不得克命之说,冷冷打断他,“不说他的生母,我娘身体一直不好。至于妹妹的事,你也知道,我对他很是发了一顿脾气,怨他没保护好。但他比谁都自责,一声不吭离家三年多,就为追查凶手。要不是为了我,他都不会回来。我给他整理行李。一堆旧衣物。他说他自己补得不好的时候,我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堂堂定国公的独子,居然过得比平民百姓还不如。所以,够了。他够苦了,从出生到现在,背影永远是寂寞的一个人。”

“兰,你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吗?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姐姐了。”罗扬紧搂独孤兰的肩,“兄弟姐妹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大弟明白你对他是真好,所以才回来了嘛。”

“你不懂。娘去世之后,我也讨厌了他很长时间,直到他出事。”独孤兰说着,眼角就有了泪。

“什么事?”罗扬从未听她提起过。

“弟弟五岁那年,也是董瑛怀上第一胎的时候。董瑛摔了一跤,说是弟弟推的。爹大怒,将他揍了一顿,又把他关进了柴房。吩咐谁都不能给他送吃的。我听说之后,犹豫下最终决定不出面。那时,爹虽疼我和妹妹。但董瑛不喜欢我们,我为了保护自己和三妹,不想得罪那个女人。但是,爹不知怎么忘了弟弟被关的事。待我觉得不对,忍不住问爹,那时已经三天过去了。”那是一场她不愿去想的噩梦。

罗扬心惊,但仍安慰妻子,“你常说你弟弟像极了你爹,你爹体质强于普通人,你弟弟也是。”肯定没饿死。不然现在哪来那么俊冷的独孤棠

“对,我弟弟小时候很顽皮,活泼又机灵,从不听爹的话。所以,等我们赶到柴房时,只看到砸坏的窗户。没有人了。”独孤兰笑容泛苦。

“这就是了,不愧是大弟。”罗扬却见独孤兰面色凄清,“难道还有事?”

“整个府里都找不到弟弟,当我以为他离家出走了,三妹拉我到了厨房后面的油沟地。我看到弟弟被挂在竿子上,周围油腻**,而他在日头下奄奄一息。”眼泪流到面颊上,冷了,“厨娘是董瑛新找的,她辩口说以为是外面的乞儿进来偷吃,才惩罚他的。那时,弟弟不但让她打折了胳膊,还被挂了整整一日。”

“是董瑛想要大弟的命。”罗扬震惊到无以复加,“她借定国公对大弟的疏远,设下如此毒计,只要推说大弟调皮,厨娘不识人,她可一点错都没有。”

“你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却没那么聪明。我只知道因为自己的冷淡,差点害死了弟弟。”独孤兰抹泪。

“你那时也还是孩子吧。”独孤兰和独孤棠差六岁。

独孤兰摇头,“经过那次,弟弟养了半年身体才恢复如常。但他性格变了,到底那时遭遇了什么,只字不提,对我仍好却再不撒娇依赖。后来,他要求独住府中最北的小院,除了我和妹妹之外,几乎不与其他人往来。派去的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都说他脾气无常,很难伺候,还有头痛症,犯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甚至还会用利器伤人。我也亲眼见过好几次他桀骜难驯的冷狠样子。过了两年,我就嫁你搬出了家里。他难得来,每次都跟三妹一起。而且,我离开后,就只有他保护着妹妹不受董瑛的暗害。妹妹常说他的事给我听,兄妹感情倒是真令我羡慕得好。如今想来,妹妹被害之后我对他大发脾气,其实是希望他能跟小时候一样同我顶嘴,冲我任性发火,骂我一声坏姐姐。”

“事情既然过去了,你也别再放在心里。我看大弟如今没什么不妥,男人嘛,强势的个性才好。”男子汉该如此,罗扬可想不了独孤棠撒娇的画面。

“夫人,夫人。”独孤兰的贴身大丫头跑进来,“国公夫人开始阵痛了。”

罗扬知道独孤兰对这件事上心,暗想正好能转移她的担忧,“兰儿,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我保证大弟安然无恙,不过他回来之后会不会真成了一无所有的定国公庶子,还得看你的本事。”这时候,就不说以战功换地位身份之类的话了,免得她没了斗志。

独孤兰果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一边送罗扬出门,一边说道,“她这胎生得真够迟的,居然晚了足有半月。这么推算下来,正是父亲离开都城的时候,前还是后,很难说啊。”

罗扬点点她的额角,语气极宠,“那女人心思虽坏,也不至于给岳父大人戴绿帽。你想太多了,还不赶紧去帮忙?”

“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父亲也一样。不然怎么能跟他的小妻子吵红了脸,这几日都在军营里不回家?”独孤兰笑如明花,“你别管我,赶紧带你的兵去。女人的事,女人料理。”

罗扬走后,独孤兰立刻吩咐几道令,便到了童瑛住的院子。

院门紧闭,墙外站着一圈腰佩大刀的黑衣卫士,其中挡在门前的领队不让独孤兰进去。

“国公吩咐,任何不能在夫人生产时进去打扰,否则斩立决!”

独孤兰好笑,“是国公的吩咐,还是国公夫人的吩咐?我可是肃公夫人,谁敢斩我!”说完踏进一步。

领队亮刀,“肃公夫人与国公夫人品级虽同,但在国公府,您是夫人的女儿,若冒犯长辈,当属不孝。请您退后!”

听到董瑛一声尖叫,独孤兰再不给好脸,高喊,“来人!把这些以下犯上的人统统给我围起来,怀疑他们要对国公夫人不利,竟不让我这个女儿探视。谁敢动,就要谁的命,不必问我!”

哗啦啦跑进一大群铁甲兵和弓箭手,将黑衣卫团团包围。独孤兰自有支持她的力量,连罗扬都不敢小觑。

就这样,独孤兰畅通无阻走到里屋,看到不但有产婆,还有胡黎,笑道,“听说爹给弟弟找的侍妾与夫人关系极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床上有一女人正疼得满头大汗,气喘连连,听到独孤兰的声音,强撑起身,“你…”怎么进来的?但再一想,不能撕破脸,“兰儿,这里帮忙的人够了,你贵重之身,我属相又冲着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千万别让血气污到你的命数。”

“夫人这是什么话?子女尽孝是应当的。我已为人母,知这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如过鬼门关,怎能不在您身边看顾?御医就在外面,我也找了城中最好的接生婆,以备不时之需。您放心得生,我就坐在这儿陪您,一步也不会走开的。”生吧,生男生女,她都要当好姐姐。

董瑛心里也清楚独孤兰的意图,一时忍着,使劲力气尖叫吼叫,恨不得吵人耳聋,然后才以可怜的哀求语气道,“兰儿,你在这儿,我实在担心冲煞你。而且这屋里人太多,我觉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胡黎接到眼色,顺着话说道,“大小姐,夫人分心,用不上力气。您看,你们是不是能到外屋等?”

独孤兰故作为难,叹口气,“看来我是帮了倒忙,好吧,我在外屋等着,若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她带产婆和丫头们走了出去,

董瑛咬牙切齿,“小贱人,等我生了儿子,我再慢慢跟你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