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上芬儿,急忙找靠山去了。

秋氏晚上回府,见丈夫难得出现在自己屋里,不由面色一冷。她不至于傻到以为他只是惦记自己。

“听说昨日 你跟童夫人谈得挺愉快,还私下约到茶馆去了。”大老爷神情不悦,“前些日子二房也是,如今又轮到你,我娘最放心的大儿媳妇,一个个背着家里搞鬼。当家里没有说话算数的人了,是不是?”

真正搞鬼的,就在你背后。秋氏想着,淡淡露出精疲力竭的苦笑。

-----------------------------

今天第一更。

第240章 不能硬拔的胡子

“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就算搞鬼,还不是为了你和这一房的人。你从哪张不三不四的嘴里听的,我倒想知道我怎么了。”秋氏往丈夫对面一坐,不叫上茶,也不献殷勤。心死了,做什么都觉得多余。

“童夫人打算把四弟媳的嫁妆铺子卖给你,所以你跑到娘家凑钱去了,不是吗?”大老爷曾经宠极了姬莲的娘,尽管她害了自己的小儿子,但大夫人不经他同意就将她卖掉,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他看在秋氏讨得母亲喜欢又听自己话的份上,相敬如宾着,但正如女儿所说,秋氏要是有十间铺子在手,那岂不是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尤其还是家里正穷的时候。

“老爷不觉着这话好笑吗?童夫人是娘家妈妈,凭什么处置女儿的嫁妆?那些铺子是十郎和雅雅的。”一切照计划进行。

“四房自从老四夫妇没了,心就外向,你也不是不知。十郎让他义姐撺掇找外祖母出面卖铺子,我觉着合情合理。当初约定的是铺子利润在十郎成年前归公中,却未规定不能卖铺子这条。你既然否认,为何突然回娘家借钱?”大老爷看妻子的目光也没感情。

“看来这家里我是得当哑巴了,说什么话都让人听去。”秋氏冷哼,“好吧,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是我主动跟童夫人提买铺的事。大家都知道,铺子交上来的数目不是实际利润的足数,这些铺子一年少说能有净利四万两,所以我就想,与其等人算好了送钱来,不如买下来能有更多的收入。不过,家里是没钱的,你也知道。但我和童夫人好说歹说,最后说成的价钱实在好,一家两千。打算买个一两间罢了。”

“两千两,半年就回本了。怎么这么便宜?”尽管没感情,但秋氏生了三个儿子,大老爷相信她至少会为孩子们打小算盘,

“这么便宜?老爷是不买米不懂米价贵。这就快年底了,庄子里缴上的银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全靠四房铺子每月顶着,哪里来闲钱?童夫人说采蘩只会造纸。十郎只会读书,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与其让他们把铺子管得关门大吉,不如趁现在势头好,卖掉拿到银子稳妥。要不是我说姬童是亲家,而且又是之前说定的利润归姬府公中,卖给外人不太合适,童夫人才勉为其难开到最低两千。不算便宜,只能算是自家人给了折扣,我还嫌贵呢。”秋氏吹气喝茶。

“妇道人家懂什么?那是普通的十间铺子吗?间间都是旺铺。生意好得早晚不停。真要买到手还成天愁什么银子?”大老爷也不是不懂“米价”,“你就别打自己的小算盘了。赶紧跟娘商量去,看看能不能全买下来。莲儿说了,她还有几千两贴己银子,真要是有急用,她就借出来。你别老是看她不顺眼,说到底她是我女儿,能不为这个家着想吗?家里好。她今后再嫁,才能好啊。”

大老爷说完就到宠妾房里去了。

大夫人独坐在灯光下,曾经亮丽的容颜只剩岁月的刻痕和强撑富贵下的憔悴。道一声传饭。就听到外面的婆子丫头们动了起来。她却一动不动,漠然迎来第无数回的一个人的饭桌。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但她从一开始嫁进这个门, 就已经没有选择。打内心,她羡慕采蘩那个孩子,说做就做,即便妥协都不会失去自我的倔强。有时她真不明白,无父无母的孩子,究竟从何而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如今更是连一丝怕生都没有了,光华耀眼。和她说计的虽然是童夫人,她却很难忽略采蘩的影子。童夫人不知道她对姬莲的恨,采蘩知道;童夫人不知道姬莲有近万两的私房银子,采蘩知道。所以,想到她和这个聪明的姑娘联手,看着进进出出不知谁可信任的烦躁渐渐平息。很快,这一切都会过去,她终究要成为姬府的主母,以此换取她为这个家付出的所有。值或不值,都算是补偿了吧。

再说张翼张大人,昨日鉴赏会后就在御纸坊过夜,这日也是夜里才回到家中。和家人吃罢饭,他习惯到自己的书房看会儿书,谁知一开灯,见书桌前一道黑影,吓得他差点惊呼。

“张大人,是我。”坐椅上一个白胡子杂眉毛的胖老头,不是假山长,又是谁?

张翼拍着胸脯,吹他的真胡子瞪眼,“你又来做什么?我可就欠了你一次人情,你别想再让我干鸡鸣狗盗的事。”

“大人此话差亦,什么叫鸡鸣狗盗?我只是请您去把四皇子请到鉴赏会,再请您想办法扰乱东葛青云无论怎样的诡计,跟鸡鸣狗盗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我让您往画上撒发光粉,也不是我让您说漆夜名砚有瑕疵。不过大人,您真有天赋,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你那青光之说。”嗓音沉沉,但语调飞扬得让对方火大。

所以,张翼走过去卷书敲向他的头,“那粉是你给的!而且,我不撒,就凭那些呆瓜眼力,怎能轻易让人信那是新墨?我即便当场开堂讲课,也没办法一下子教出能闻墨辨时的人来,除非真是天才。”

胡子眉毛颤,假山长已不在座位上,避开那书卷,仍很能说,“天才不是有一个吗?”

“她要是真天才,就不会相信新墨青光之说了。不过多亏她一壶茶毁了那画,否则东葛青云迟早会发现我做的手脚,到那时我就晚节不保了。”好险好险,为了还一次人情,他可是搭上了一生清名。

“大人以为童大姑娘为何突然将一杯茶换成了一壶茶?原本跟太子说好的,是泼一杯茶而已。”假山长转到客座,滑相不见,静且稳。

“不是太委屈的缘――”张翼陡然顿口,片刻才道,“她该不会看出来了吧?”

“无论她看没看出来,那画已经毁了,没人再有机会看第二次,大人尽管放心。”假山长起身抱拳,“我来,特地跟大人说声谢,从此人情两清,大人今后多保重。”

张翼见他真心道谢,反而有点不自在,“欠你人情,本该要还,谢就不必了。你既决心回去,就好好闯一番大业,别再率性而为。”

假山长却不再多说,身形直上房梁,掀瓦窜顶,飞檐走壁出了张府,轻落在一匹骏马上。

“大兄这就走了?”瘦影加瘦马,在不远的暗处。

假山长侧过头,沉声道,“不然呢?”

“采蘩小姐在童府,这条街走到底,往左转,行过三条横街,第四条街右转――”瘦影的指向很清晰。

“小妖。”假山长打断他。

“是。”瘦影听话。

“我见过她了。”拉一下胡子,粘得真牢,看来真需要邈手的药水。

“那…那也能算?”以这副样子?

“她认出我了。”不算吗?他以山长自居,当然知道她很快能认出来的,不过是事后。谁知,说了没几句话,那位姑娘就把他拆穿了。他不觉得丢人,是邈手自以为完美的无破绽。

“呃?大兄这么…长的白胡子…”想说奇形怪状的老头子,但当最小的,不能冒犯大的,“是不是打理得干净整齐点,再去见一次比较好。”

“小妖,你的信向来简短,话就不要太多了。”再见她很容易,但这时候,每一步对他和她都十分重要。若他所料不错,她今日进宫应该得到皇上的允准,就要出发去北周了。去了,只要稍有不慎,她就会万劫不复。

“…是。”瘦影慢慢往后退去,却又停住,“其实,大兄可以不来的。”刚写的信还没送出去,他却来了。

“我不来,别人也得来,所以谁来都一样。”脚后跟一踢,马撒开四蹄。

瘦影拽缰绳,朝相反方向骑去。

这晚,采蘩从梦中惊醒,起来倒水喝,看到桌上居然放着她的珍珠盒。打开一瞧,里面却是空的,只有一张纸片,上面四个字――我借走了。字迹已很熟悉,人来无影去无踪也不是头一遭,不过房梁冷清好些日子,今日似乎有暖息。再回被窝,好梦。

过了几日,童夫人和姬老夫人终于谈妥,以十间铺子一万九千两卖出,其中一万两是姬莲的私房钱,包括卖珍珠所得的银子。

“听大夫人的意思,那位三小姐差不多把所有的贴己银子都拿出来了,还跟老夫人说好,铺子有六间归她所有,在没出嫁之前,她允诺每月交给府里一千两。”童夫人与采蘩送姬钥上学,顺便一道逛街。

“姐姐那会儿跟我说好的,不让三姐得到铺子,为何却卖给她了?”姬钥自早上知道母亲的嫁妆铺子被卖了,一直生气。

“不是卖给她,是卖给姬府。”采蘩听得姬莲把私房钱都贡献出来了,心中挺愉快。

“钥儿,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看账本?”童夫人这回是“帮凶”,谈了一笔好生意,也高兴得很。

姬钥看着她们那么欢乐的神情,有点懵了。

--------------------------------

今天第二更。

感谢亲们对聆子的关心,各种打赏,粉红,订阅,推荐和评论支持。

全体一么。

第241章 把私房钱统统交出来!

从姬家开始拿义母嫁妆铺子的利润,采蘩就留了心眼。她自己吃过人心不足的亏,又防着姬莲,知道这些铺子迟早会引起一场你争我夺,所以交待三大掌事把账往好看了做。在姬莲以为她藏利的时候,其实利润是给了十足的,甚至还往里贴钱,造成转移银两的错觉。

为何?因为十指有长短,十间铺子也一样。能赚千两以上一年的,只有冯斡管着的四家绸缎庄。本来这些铺子就是放那儿给人看的,赚多赚少,童芷不在意,而采蘩就更不在意了。童夫人也早有打算,才将原本童家的人慢慢调回去。

同秋氏商议的,就是让姬莲以为低价买铺子的机会出现,诱她掏出私房钱来贴补。而姬钥说到底是姬氏子孙,采蘩没有把事情做绝,告诉秋氏一定要拿住最赚钱的绸缎庄。

姬钥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明白,“姐姐,你是说这大半年上交的利润给多了?”

采蘩点头,“不算给多,却是把利润都交出去了。同时,让冯叔他们做成每间铺子的收入都差不多,且放了一万两左右的银子到里面兜转,让你三姐以为我们没交实底,又当这些铺子都赚大钱。不过,兜转的银子在卖出铺子之前,冯叔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那就是说三姐的七间铺子其实没那么赚钱?”圈套啊圈套!

“三间米盐铺子每月真能赚个二百两数,有两间茶叶铺子一间首饰铺可以小赚几十两,还有一间酒水铺子亏着钱。无论如何,以现在的状况,你三姐每月交一千两银子给公中,说不定还得继续拿她的私房贴补。”这个圈套,本来是她防贼的。贼自己送上门来,怨不得她。

“卖盐要有官府发的牌子,到下个月姬三小姐就拿不到这牌子了。我已经跟本家那儿打了招呼。家主也觉得。既然这些铺子跟童氏已经毫无关系,就没必要特别照顾。”童夫人说道。卖盐是赚,但得有门路。姬莲光看铺子的收益,却不知经商并非靠聪明就行的。长在大宅深处,以为斗得家里人,耍得阴谋诡计,就可以自以为是,但终究她的性子太毒。目光狭隘,做不到细水长流看高看远。

“原来外祖母和姐姐早就打算好了,害我一个人瞎担心。”姬钥松口气,感慨道,“希望祖母别再糊涂,能把绸缎庄交给真正可靠的人打理。爹娘说过,本家就是一棵大树,我们就是枝叶,树要是倒了,枝叶无存。”

“我还不至于坑亲家。你娘在世时就陆陆续续拿钱给你祖母。我却嫌麻烦,又不是带孩子。要一口给一口的。这么一买一卖,谁也不吃亏。你祖母等于将铺子这半年交给她的银子还给你们,但她得了这些铺子,只要好好经营,就能继续延续本家大树的老根。”童夫人深深懂得互相依存的道理。

“而且,等皇上的旨意到,我们就能顺利从本家分出去。相信你祖父母即便再舍不得你和雅雅。也不会多说什么。”四房已经没有任何让人蠢蠢欲动的好东西了,至少在明面上。采蘩看姬钥有些沉默,明白他对出生地的眷恋。“你要是不想离开本家,那我们就保留着墨月堂?时不时”

“不,迟早要分的,保不保留都无妨。”姬钥拼命摇头,“我只觉得有点难过,明明是一家人,却为了利益算计成这样,亲情不得不给钱财让路。看起来这不能那不能的事,拿钱就轻松解决了,让人心里很凉。”

童夫人想哄姬钥别这么想,但采蘩抢在了前头。

“正是因为这般残酷,你更要强大。不要像你宠妾冷妻的大伯,也不要像以为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的三姐,只有你睿智了,珍惜了,才能为将来你的家带来亲情和温暖。”现实如此,但她说过,命运可改。

姬钥重重点下了头,上学去了。

童夫人会心一笑,可以预见钥儿在采蘩的教养下,一定会很出色的。

午后,采蘩接到老夫人让她去一趟的传话,便猜是有关她和姬钥雅雅要去北周的事。果然,她一进屋,老夫人就告诉她,因为北周皇帝希望高丽和南陈的使臣能在长安一起过最热闹的年节,所以使团十日后就要出发了。而皇上下朝后把老爷子叫去,说姐姐要去游山玩水,哪有弟弟妹妹不跟的道理。

采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老夫人一声――

“我却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妥。”

采蘩在这里越来越像客人,语气尊敬,但有话直说,“为何不妥?老夫人,这可是皇上都点了头的。”

“十郎和雅雅还是孩子,你又年轻,怎能跋山涉水去那么远的长安?我知道你自己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没必要带着那两个孩子一起。皇上虽然发了话,可我们会向皇上呈明。我已经失去了明儿和儿媳妇,不能再失去孙子孙女。更何况,明儿夫妇就是在北周遇害的,叫我怎能不心惊胆战?”老太太似乎真急,竟抹起眼泪来。

采蘩想,除了那个姬莲,这家人其实还行。

“老夫人,此去北周我们会跟着使团坐船坐车,使团有千名精锐兵士随行,十分安全。我是两个孩子的姐姐,如今要离开数月,却留他们在墨月堂,我实在不能放心,不若一道可以随意照应。”这件事上,采蘩不会给商量的余地。

“两个孩子在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夫人觉得采蘩的话毫无道理。

“老夫人,恕我直言,我义母的嫁妆铺子只是由公中代管,府里就开始克扣四房的用度。如今,铺子都归了公中和三小姐,正好我这敢削门的却去了千里远,那四房的人还有没有饱饭吃了?”采蘩话锋讥诮,“老夫人的话虽不错,这里是我们的家,但这家太大,老夫人您未必事事都能管得过来。再者说,义父义母出门从来不把孩子们留在家里。并非我开先例,而是遵照先例。”

老夫人虽然停服了酥梦香,但身体不见好,脸色较之前还差,“那些事我听你大伯母说了,只是有些下人自作主张,我已吩咐将他们赶出去,今后不会再发生。”

“老夫人,府里刚买下我义母的铺子,三位伯母肯定要全心顾着那头。眼看又要过年了,家里上上下下有多少琐碎的事还得您亲自过问过目,您到时候恐怕有心无力,顾不得四房两个小的了。”虽然决心已定,话语间全不退让,但采蘩心里为两个孩子欣慰。亲情还有的,哪怕有时会妥协,总比荡然无存得好。“老夫人,和您一样,我也是为了钥弟雅雅着想。况且,舅姥爷会送我们去。您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童家?”

“哦,亲家夫人的弟弟会和你们一起去?我怎么没听亲家夫人提起?”老夫人半信半疑。

“您可以问我祖母,我不会拿这种事来说谎。”这位老太太对她一直忽亲忽疏,对姬莲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好,这也是亲情。

听到颜辉会跟着,老夫人就暂且不反对了,可是转个话题,却也不是采蘩爱听的,“关于求亲的事――”

采蘩打断老夫人,“我已经从祖母那儿听说了。”

三门亲,媒婆再上门来说作罢,而且巧了,都凑在同一天,也就是鉴赏会回来的第二日。东葛青云是个寡情人,她前世就看清了。向五郎是以此传达他不再怜惜的意思,她已经在竹君馆见识过。姬三,她的风暴刮停,他当然就不必再兴风作浪。

老夫人居然叹了口气,“这事传出去,无知小民恐怕要把市井传言当了真。今后再要有人跟你求亲,定然会顾虑。你这次出远门,切记慎言慎行,要是再惹出什么闲话,那可就传出千里去了。但若有故意使坏的人,你也别不吭声,女子的名节十分重,不能任人毁之。你这回去北周,不就是为了正名的吗?所以千万不可妥协。”

采蘩知道老夫人不见得担心她的名声,却担心姬氏的名声,因此淡然道是。

老夫人今日好像特别嗦,“不过,也是你运气不佳。不但北周副使东葛大人会留下来为使团领路,而且皇上委任了向家五郎担正使…”

“谁是正使?”采蘩终于动容。

“向琚。”老夫人继续唠叨,“他是君子,应该不会为难你。倒是那个东葛大人,拿画当众羞辱你却没得逞,一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报复。好在御纸坊张大人担任副使,他一向公正,你凡事多跟他商量…”

老太太一直说到太阳下山,才放人。

跟着采蘩走出澄明园,雨清终于能对雪清说话,“几时见过老夫人对小姐那么唠叨?好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又莫名其妙跳到别处去,让我稀里糊涂的。”

“真的。”雪清点头,“原来觉得老夫人跟别的老太太不一样,雷厉风行,不爱唠叨,今日耳朵长茧,才发现她毕竟也是一老太太。”

------------------------------

今天第一更。

因为还在感冒中,第二更会非常晚,请大家不要等,早点休息。

健康最重要啦!

第242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

雨清噗哧一笑,“难得听你损人。”

雪清却道,“我没有损人,只是说实话。你没留意吗?老夫人面色比从前差得多,看来真是病虚了身子。”

虽然采蘩从没跟丫头们说过酥梦香,但雨清却听过谣传,“你没听说吗?外面到处传老夫人让三小姐下了毒,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老夫人的身体才更糟糕了。”

“谣传也能信,那关于咱们小姐那些乌七八糟的话都是真的不成?而且老太爷找了御医给老夫人诊过脉,并没有中什么毒,只是气喘咳嗽的老毛病犯了,得好好养过冬天,开春天暖了才好康复。”雪清不以为然。

采蘩满脑想着向琚是正使的消息。他不是君子,他说过,她知道。可是,他会在身负重责的情况下分心踩她吗?他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迟钝发现,原来得罪美玉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小姐,咱们能不能回墨月堂一趟?我想再拿些冬装过去。”雨清唤她。

采蘩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墨月堂的仆人本就不多,如今只留几个看守园子的人,还都让雨清雪清叫去帮忙了。采蘩靠着假山石出神,目力好的丁二立在石上,两人谁也没想到天黑了要点灯,任由夜色披肩,静静罩在暗中。

有句话叫做瞎猫碰上死耗子。当两人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衣人翻墙而下,旁若无人在那儿拍尘拍土的时候,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丁二没动,冷眼瞧着那身怎么看怎么淡定的黑衣,单眉上挑。

采蘩也看出来黑衣人的慢条斯理,有点想笑,就干脆笑了,轻咳,“这位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是路过。还是专程的?”

黑影僵了。半晌转过身来,看看笑不住的采蘩,再看看目光冷飕飕的丁二,他缓缓做了一个动作。一个摸脸的动作。

“还在。”采蘩告诉他,“面巾蒙得好好的,完全看不出你是谁。”

眼珠子眼白互相换着地方,黑影突然往上窜,终于反应过来了。要溜。

“拦下来。”采蘩一个命令。

丁二一个鲲鹏展翅。居高而占优势,向黑影盖了下去。然而新月微光映出一道拔长的紫气,他不得已在空中连打几个侧翻避开,道一声好剑,右手突然甩出两片五星镖,阻止黑影上墙。

采蘩闻剑字而凝望,只见落回原地的黑衣人手中一柄紫剑带鞘。剑不出鞘,没有伤人意。

“你是蛟盟的人?”使剑,侠行,正心。她只知蛟盟。

黑衣人不说话,手腕一翻收了剑。竟往园子里跑。

“哪里跑?”丁二蹬脚就追。

采蘩伸手拔出婉蝉,也追黑衣人,又嘱咐前面的丁二,“别伤人性命,我要知道他是谁。”

她当然不会武功,但也不是弱如扶柳走不了几步路的小姐,跑起来有风。在失去黑衣人的身影前。还跟着他转东拐南,穿过了大半个花园。不过,野路子和练家子到底是比不了的。片刻之后,她连丁二的影子也瞧不见了。

好在这么咋咋呼呼喊了一腔,把收拾冬衣和抬箱子的丫头小厮惊出来,听说有蒙面黑衣人闯入,立刻将采蘩围住。要是对方想调虎离山,那便失败了。

“小姐,快躲起来。”雨清想都不想说了这一句,然后想不出该躲哪儿去才安全。

雪清比较冷静,“小姐,这里离三公子住的居所最近,我们去那儿求助得好。”

“三公子?”采蘩食指横在唇上,眉微拢,但思。黑衣人身材纤瘦,个头不高,不是他。

“是啊,小姐,避免还会有同伙来,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雨清同意雪清。虽然三公子对小姐异想天开,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

采蘩却道,“不急,先把灯点上,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容易慌张。”她觉得那黑衣人是独个儿,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

雨清想劝,被雪清拉了一把,“小姐说点灯就点灯吧。”她清楚采蘩的倔强性子,若不打算走,谁劝也没用。

园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将花园照得通明。采蘩也不多话,把刚才黑衣人跑动的路线又走了一遍,就看到丁二回来了。但他两手空空,身前身后都没人。

“追丢了?”虽然结果明摆着了,她仍想听答案。

丁二点头,语气微恼,“那小子真会窜,园子里藏身的地方又不少,一下子就找不着人了。请小姐尽快回童颜居,他身手敏捷,万一还有同伙,我一人未必能对付得了。”恼归恼,不逞强。丁氏四兄弟,联合起来力量最大。

“丁二,你刚来园子的时候,花了多久熟悉这些路,长廊,还有各个小院和屋子?”采蘩不答,却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那时小姐你不在家,我也不着急,闲逛闲看两天工夫吧。”丁二回道。

“你要两天工夫,但我看那黑衣人左拐右弯一点不出错,好像在他自己家里一样。”雨清雪清在周围点灯,采蘩满目灯火,“依你看呢?”

丁二茅塞顿开,“怪不得我心里这么别扭,觉着自己跑得比他快,可每回接近一些,他就哧溜拐一下,准能拉开距离。小姐一说我才发现,那小子分明就是熟门熟路。绝对不会错,肯定是家贼。”

“你在哪儿跟丢了他,带我走一次。”已经排除了同伙论,采蘩不急着离开。黑衣人是蛟盟的人吗?如果是,又为何见她就跑?如果不是,那么心虚什么?因为不想让她认出来?是墨月堂里的人?还是其他三房里的人?疑惑太多,不能就这么走。

丁二g应,转身带路,最后停在西园角,“就是这里。我看着他的影子从墙上晃过去,追来却不见人,而且往前有墙,往两边又都是屋子。”

采蘩看右手边不远的一片屋檐,怔道,“是我的工坊。”

“对,南边是工坊,这墙外就是主府走道,北边是我们兄弟还有梓峰他们护院住的院子,我没法搜这么大片地方。”三个方向,找哪个都无用。

“去工坊看看。”采蘩凭直觉来选。

丁二将每间屋子都看过了,只道没人。然而,从正屋踏出一脚的他突然又把脚收了回去,很快,喊采蘩来瞧。

采蘩走到门边,见丁二掌心里有一颗相思果大小的珍珠,立刻知道那正是八十八颗珍珠之一。可是,独孤棠明明说借走了啊!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当采蘩的马车离开墨月堂,墙头一道黑影乍现乍无,只有月光追得上他。和上次一样,黑衣人走进同一间屋子,换了衣服开始写信。信这么写:新月夜,翻墙下,与她骤然碰面,逃之。避免其深究,留珍珠一颗混淆,身份妥藏。圣谕已下,十日后出发,向琚正使,东葛引路,唯恐有祸,请大兄看顾。

第二日,姬老太爷修书一封送给童老爷,说姬钥雅雅是孩子,采蘩也太年轻,能有舅姥爷一路护送,那是最好不过,但身为姬氏大家长,他希望在姬家再找一位稳重者随行。

童老爷和童夫人商量后,觉得姬家长辈能放开孙子孙女就算是想通了,多一个姬姓同行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回书请姬老太爷作主就是。

光阴如箭,很快到了十月初二,这个大吉的出发日子。采蘩因为不是使团的一员,不必上官船,但陈帝说要派一名官员化身为大管事,为她打点路上,以保证每五日与使团会合一次。所以在人们欢送使团的时刻,她在老牛码头那艘叫巨阙号的船上等一名皇帝派来“监督”她的官,还有一名姬家长辈派来监视她的“稳重”者。

巨阙,同样的船名,船型却成了大客船。童老爷童夫人特地为这趟远行找到最好的船,还有自己取名的特权。姬钥抢先开口说出巨阙,正对采蘩的心意。当初她乘巨阙来南陈,虽有小风波,却有它护航,乘风破浪。如今要去北周,她希望这个响亮的名字能带来好运,一路平安。她相信一定行,因为这回自己身边不但有了亲人,还有了高手,更有了――

“童大姑娘,时辰可差不多了啊,人要再不来,我可照样开船。”黝黑大饼脸,大鼻子大嘴,咧嘴笑声震船板。

这回,更有了朋友。

采蘩回笑,“蟒大哥,只要你敢开船,我就敢坐船,要不咱这会儿就出发?”

听说采蘩为证清白要北上长安,牛红一拍桌,派行船好手的相公蟒花带一班旧兄弟上船助阵。

“采蘩姑娘如今气势惊人,我老蟒倒没那么大胆了。你可是奉旨去的,皇帝派的官儿还没上船,我要这么开船,害你抗旨不遵,岂不是罪过?”蟒花嘿嘿摸脑门。

“多谢蟒大哥为我掌船,有你和胡子他们在,这船就跟自己家一样了。”真的,心定。

“采蘩姑娘别那么说,其实你不知道,我守在客栈里快闷死了。媳妇能干,我却像吃闲饭的,那个憋得慌。多亏你要北上,我能跟着喝口江水,吹个江风,心里终于舒坦。”蟒花闯惯了大风大浪,当老板的日子没意思,“这话可不能告诉我媳妇。”

采蘩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好似当初,不是当初。

------------------------------

今天第二更。

第243章 朝夕来会

姬钥在问蟒花最近读什么书,一副小先生的模样。胡子在教雅雅和秦筝爬绳网,雅雅的胆子就这么给撑大的。颜辉通宵喝饯行酒,这会儿在舱房里补眠。雪清雨清桃枝正里外转悠,熟悉了地方好泡茶做点心。杏枝和丁小站在采蘩身后,一小一大,一矮一高,一瘦一壮,一静一动,但出奇融洽。

“小姐,有人往这儿来了。”杏枝说道。

丁小居然拿着一竹箍,手上穿针引线正绣青山,闻言抬头一看,“小丫头个子矮,眼睛还真尖。有马八匹,马上的人穿着官服,应该是皇帝派来的。”

杏枝鼓腮帮吐气。采蘩以为她会忍耐,却听她开了口。

“我矮,因为我是小姑娘,将来不会太高太壮,一定苗条好看。你这样的大块头,再怎么手巧会绣花,穿上裙子别人也不当你是女的。”

采蘩觉得来人不如身后的两个有意思,回头去看。杏枝要么不开口,要么吓死人啊。她这番话可是戳中了丁小的死穴,丁小要抽削刀了吧?

丁小果然眉毛竖眼睛斗鸡,将针往丝帛上一钉,左手就往腰上摸去,谁知掏出一封纸,哗啦抖开,“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才跟我说女子重在气质不在外貌,我还特地请大哥写下来随身带着,以兹鼓励,这么快就反口了?”

杏枝冷瞥,“是你先说我矮。你就是浑身贴满我说过的话,不以身作则有什么用?”

采蘩转过身去,背着两人笑。这叫忘年交么?如此想着,目光已锐利,随那八匹快马而动。头马上的人穿七品官服,年纪二十五六,相貌堂堂。跟在他后面的一个,灰衣小冠,似是杂事小吏。其余六人皆着一身紧。红灰两色。采蘩在宫里见过,是禁卫所穿。

“七品外官带宫中禁卫,看来有人能借你提升了。”颜辉仿佛笑着,走过来。

“既然在外地当官,皇帝特意找他来,莫非他很能干?”采蘩也不问他怎么不睡了。

“他回都城探母,正好赶上了而已。虽然也挺能干,但他当官不傍不靠势力。一直得不到提拔。是皇帝还不算糊涂,还是你运气不错,这是个不会趋炎附势的家伙。”颜辉嘴一咧,露出牙。这是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