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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刚开始写,会很晚,请大家不要等,明天再看。

第319章 吃醋怎么着?

采蘩诧异,“这么快?”她以为还要过段时日。

“什么这么快?她只让我传话,就是不告诉我什么事,你告诉我吧。你我交情非比寻常,真论起来,老大都得靠边站。”央小赖,恢复无忧无虑的啰嗦多话。

“我也不告诉你。”他小赖而已,她却是坏,“你我好像也没啥交情,一点忙没帮上,装乌鸦叫就混过去了,我可是记得清楚。”

这时姬钥说道,“姐姐快看,两人上马了。”

两人?采蘩刚刚只顾看独孤棠,完全忽略另一头。再看下去,只见独孤棠骑的是他一向自傲的千里驹,而另一匹花骝马上亦有一名高大男子。穿戴比独孤棠贵气得多,尤其是左臂一金光灿灿的麒麟环,右臂银丝缠绕一支软甲袖,五官虽没有独孤棠出众,却因这身贵而英俊不少。

“那是余峰,余求最小的儿子。”说的是家人,但央的神情很冷。

“也就是你的小叔叔。”采蘩不在意地说,反正就算嘴里不承认,家人和出身一样都没得选,“看上去跟我们年纪差不多,是余家你父辈那代最小了吧?”

央翘晃着脚尖,“现在是,不过很快就不是了。老爷子认了一个干女儿,比我还小一岁。说起来,那幸运的姑娘和你很有渊源,她夫君还挺正常的时候跟你求亲。”

“余大丞相要认沈珍珍当女儿?不是孙女吗?”是挺幸运的,但采蘩不嫉妒也不担心,只觉不愧是沈珍珍,立刻找到靠山。

“孙女隔代,而且还有余佳儿不知所谓,不如女儿来得方便。”央切笑,“女儿见父亲,可以随时随地。采蘩,你的相貌让人以为水性杨花。却偏偏是个倔强的,半点不容他人轻视轻贱。而有些人,长得一本正经,温柔贤淑,为了达到目的却什么都肯出卖,包括自己。”天下的大英雄有着怎样见不得人的嗜好,他早就知道。而且那个府里知道的人也不少,大家装傻而已。有什么呢?不过是老爷子多要一个女人。

采蘩听得糊里糊涂。“什么意思?”虽然一身的媚骨,也自以为勾得了魂,其实是假风流真清高的女子。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这会儿老大要出风头,错过可别后悔。”肮脏的勾当不必来煞此时好风景,“让我佩服你的是,居然还带了两个小家伙来,你这姐姐当得好不开明。”

“我刚跟钥弟说了,今后他是没机会的,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好好看仔细。”采蘩只当没看到小混蛋对姬钥挤眉弄眼。和央继续早先的话题,“你适才提到的掠婚同二术有关么?胜者得美人?”

“马术和箭术是牧族最重要的技能。赢的人多会获得姑娘们的青睐,什么样的美人都能随他挑,掠婚随之发生。至于老大和余峰为何而比,我刚到,却也不知,不妨你我一起下去,就可以当面问个明白。”央一脸幸灾乐祸。老大遇到采蘩,有理说不说得清呢?

“恐怕等不到我问,比试就要开始了。而且由上往下看,风景更好。”一群男子分两阵,独孤棠这边有苏徊,尉迟觉。余峰那边则显得人多势众,为首几名气魄极强。两边占了南北,烟雨阁的女姬们也占了南北高栏。采蘩站在东面,朝西,南北皆收眼底,离俊哥们远了一点,其实位置最佳。

“老大还不知道你平安回来,你好歹露个面,让他放心。”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怎么看,他好像都已经当我死了。”宠小妾,逛楼子,随随便便把衣服脱了,在一干妖女面前如同孔雀开屏。这就是他说的,要把他认认清楚吧。昏迷三天,能见到如此的独孤棠,是值得的。

“哇!不用说那么狠吧?”央一跳,诱导不行,那就硬来,大声喊道,“老大,我来了!”

苏徊听到央的大喊,对不再脸上涂粉,看起来健康多的尉迟觉说道,“行了,他终于恢复正常。这些日子看他阴阳怪气,我差不多受够了,虽然这时候听他大呼小叫,我又有揍他的冲动。你说,我是不是也不正常?”

尉迟觉回头找到央,一怔,“…...蛟盟不就是一群疯子加傻子吗?有哪个是正常的?不过,自从她来了,似乎才有当正常人的倾向。”

“她?”苏徊也回身看,大大松了口气,“我从来不信老天,也得感谢老天保佑她没事。”

墨驹不用主人拉缰,竟自己往东面小跑了去,然后在采蘩眼下抖抖鬃毛,原地踏蹄呼气,显然想引起她的注意。

墨驹上,独孤棠仰头望着那张无法不能思念的容颜,轻狂的眸子渐渐平稳,半晌才开声,嘶哑低沉,但魂魄归位,“采蘩,可平安?”

“平安才能看大公子这般——嗯——技压群芳。”采蘩面笑眸也笑,“一回来就听说了不少你当年的风流倜傥,还有三夜春宵之诺。若说耳听为虚,又来眼见为实。大公子练武原来是为了强身健体,十分见效啊,令人一饱眼福。”

独孤棠忍不住呵呵笑,“能获采蘩姑娘如此喜欢,这么多年的武功没白练。想当初我还抱怨辛苦,师父却道苦尽甘来。”

“可不是,百花围绕,采蜜还不容易?小心啊,别甜腻死你。”开始喷火了。

她自认重生之后懂事很多,想着信任他,所以哪怕他拒绝自己两次,还有一房叫狐狸的小妾,甚至姬莲都成了他院里的人,她都一笑了之。别人看起来,可能是她不够在乎。她却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愿意变成沈珍珍和姬莲那样的女人,为了嫁个好男人而施尽阴谋诡计。她总希望,还不要到那一步,彻底执行小心眼的一步。然而,现在看来,感情若像藏酒已到开封的时刻,温和也好,激烈也好,都该喝了。

独孤棠闻言,又见她生气,“我在想,我要任性到何种程度,你才会跳到我面前来。想不到你不但回来了,还嫉妒吃醋。采蘩,采蘩,我心悦矣,你即便生气,也容我一回不能体贴你吧。”

采蘩哼了一声,却充满撒娇意味,“好似你回回体贴我一样。”

“体贴多了也无趣。你是聪明的姑娘,我当你一碰就脆的话,岂不是小看了你。”他和她的相处之道,不能以寻常相爱的男女来论。各自独立,又互相信任,因为都想活出不同来,所以碰撞出更亮的火花。这种火花,能长长久久。到这时,她嫉妒有小性子,说明她接受了全部的自己。他可以抓牢她,一辈子都不放手。

“独孤棠,到底比不比?”余峰等得不耐烦,催马上前,一见采蘩眼睛发亮,立刻喊声妈妈,“烟雨阁有新来的美人,你居然没告诉我。”

南楼跑来一个福相的妈妈,瞅了瞅采蘩,立时瞪眼,“这位姑娘不是我烟雨阁的人,你从哪儿进来的,不知烟雨阁不招待女客吗?”

“我来找人的。”采蘩伸手一指独孤棠,“找他。”

“独孤棠,莫非这就是你父亲为你新娶的贵妾?艳福着实不浅啊。既然有了如此美妾,为何还跟我抢叶姬?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要跟你抢这位美人,你当如何?”余峰和独孤棠本来说不上熟。独孤棠硬闯进来,点名烟雨阁头牌舞姬叶姬,这才有了一场二术相争。

“叶姬是舞姬,只要是来烟雨阁的客人,就要招待。她说只见一人,我才与九公子较量。”独孤棠眼望采蘩,“这位却不同,她不是我的妾室——”

“采蘩,我该如何说?”以众造势,今日能否水到渠成?

“简单。”采蘩一面桃花微醺粉,迷得人自醉陶然,“大公子三日前让我在望江南等他,结果我白白等了,今日听说他终于出了门,而且来烟雨阁,我就想找他问个清楚。不过如今知道他无心与我,我也不强求。你们要比二术,只管随意,我看个胜负输赢立刻就走。”

余峰扼腕叹息,“独孤棠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如此美人竟让她空等。”

采蘩发现央不见了。难道是因为不想看到余峰的缘故?

妈妈道,“既然是大公子认识的姑娘,就罢了吧。不过看完就得马上离开,要是让别的客人看见,会给我惹麻烦的。”言下之意,采蘩长得太妖媚,容易勾客。

“妈妈放心。”有独孤棠撑腰,再加上客气,采蘩以为差不多了。

谁知独孤棠不满意采蘩那番说辞,“姑娘怎得说反了?明明是我让你等我一会儿,可眨眼工夫你就不见了。我满心的情意,姑娘不肯收,不知何时才能点头答应下嫁于我?我一气之下来烟雨阁解闷,早知姑娘来找我,我也不比什么二术了。如今,变成了进退不得。”

余峰有点落井下石,“独孤棠,事到如今图腾都上身了,照祖宗的规矩就必须比完。而且,愿赌服输,谁赢谁就得叶姬服侍一晚。”

他想,不论输赢,独孤棠恐怕都讨不了好。却不知,是输是赢,好处都跟他沾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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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20章 鹰

二术,一较马,二较箭,延续到今时是贵族们博彩的一项娱乐,所以有了好些不同的规则。方地上摆了不少障碍,骑马者在比试中不能碰倒它们,碰倒则罚,减箭术上的得分。这日因两人争一女,比射的是她的帕子。叶姬爱用绿巾,共有十条,与其他姑娘的帕子们混一起,包在五寸大的布球上,由小厮自高抛落,看谁射中叶姬的帕子多,一帕得五分。

因采蘩不肯到场下去观赛,尉迟觉就上来了,跟她解释这场二术。

“还有一额外规则。”尉迟觉道,“抛出的帕球只要还没超过五个,场中每个人都能加入比试,我们叫鹰。因为是后来的,就必须赢或与第一的人平手,否则他本属于哪方,哪方就必输,哪怕他那方原来可以赢。不过,若他赢了,对手一方今夜共度良宵的姑娘就由他定,同样射帕,不过会是谁的帕子就看他的手气了。”

“听起来输赢都不吃亏啊。”采蘩看看尉迟觉身上的骑士服,“你原本准备下场当鹰?”

“这是一种可以运用战术的游戏,鹰者是后杀出的英雄。”尉迟觉朝余峰那边看去,“余峰箭术不精,但他那堆里至少有两人可为强鹰,故意摆在后面准备显摆的,而且可以挑一个差的女人给对手,借机嘲笑。”

“对手若拒绝鹰者挑的女子怎么办?”渐渐听出点意味来了,双方要是互相敌对,输的一方也够呛,十足十没了尊严没了面子。

“拒绝的话,照祖宗规矩,必须要娶回家,可以不碰她,可以厌恶她,却也得给那姑娘养老。照这规矩进门的女子。是不能由正妻随意处置的。一般不会有人那么傻,不过闭眼瞎灯就能了的事。”尉迟觉翘起脚,十指交叉抱住膝,姿态优雅,骑士服在他身上显得太粗犷,给人穿错了的感觉,“啊,抱歉。忘了你也是姑娘。”

所以当她是男人了?采蘩笑,“我总算有点明白了,怎么都不会吃亏的原来是烟雨阁,必成的买卖。”

“那是当然。这烟雨阁的妈妈长得像胖大婶,比钱鬼还鬼,明明和从前没什么分别,都是青楼烟花地,她非坚持说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其实只是要抬高价钱,让有钱人觉得不容易到手就必定是好货罢了。这叫狗鼻子插葱,掰下葱来当象牙卖。不知道抢了我楼里多少生意。要不是我人脉也广,早被她挤兑死了。”说着说着。变成了私怨。

忘了这位也是开青楼的,采蘩不禁说道,“你楼里生意要不好做,要不要跟我合作?”她有认真学生意,但她比童芷没出息,只想偷懒,所以喜欢找能干得力的帮手。

“开青楼是为了气死我爹。他还没死。我不转行。”尉迟觉想都不想,拒绝她。

“你们一个个都挺有目标的。”一个要等娶了媳妇才不挨揍,一个要老爹气死才要转行。

不知道独孤棠的目标是什么?想到这个人。采蘩就听南北一片叫好声,原来第一批帕球已经抛出。

余峰快速拿起长弓,本来对准了落下的帕球,却因为独孤棠干净利落的拉箭动作而怕他射中,于是借弓上那些宝石,映了日光就往独孤棠的眼睛上一照。独孤棠的箭出去,射了一只红帕球,离绿帕球不过方寸。

叹息声此起彼伏,不过也没人去指责余峰。这是一场游戏,只重结果不重方法。如尉迟觉所说,战术运用也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斗得是多面的本事。

“余峰的弓够贵重的,镶了这么多宝石。”采蘩这时才注意到那张弓。

“贵重有什么用?他这张弓还是最好的制弓师傅所造,但那位师傅不太情愿承认,只道一生造好弓无数,心血来潮制一张漂亮的,就像美人一样,好看可以,打猎就不要上场了。”尉迟觉眯起细眼,“说起来,你似乎不紧张老大输赢。”

身旁无回应,尉迟觉看向采蘩,见她怔怔盯着场中,以为她终于担忧起来,不由自主劝慰道,“你不用担心,男子在外逢场作戏也是无奈,心还在你这儿就好。”

采蘩却好似灵魂出窍,唇轻启轻合,一句极小声,“贵重有什么用?”

“呃?”轮到尉迟觉怔住了。

采蘩突然笑了,真心欢喜,所以眼睛也有光芒,“尉迟,你帮了我大忙了。贵重有什么用?”轻呵开怀,“贵重确实没有用。弓是如此,纸也是如此,一通百通。”

“呃——”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有说到纸吗?怎么跟不上这位姑娘的思路啊?

“而且,我不担心。”即便是出神,该听到的,一字不漏,“他若无心,也就罢了。若对我真心实意,别的女人是绝对不能沾的。”她不勉强他,但看他自己的选择。

“逢场作戏也不行?”该替老大庆幸吗?还好这姑娘比老大小了好几岁,老大年少轻狂时,她还是小女孩呢。

“既然是做戏,没必要贡献身心。输赢都要和烟雨阁的姑娘共度良宵这种事,对我而言是不可能发生的。哪怕娶回家当菩萨供起来,他没钱,我有钱,我来养着。后院三妻四妾也好,他搏个风流倜傥的潇洒名,我则是让人称颂的贤良有德,好事。”家门里的真相外人能有几个看得清的,都是人云亦云。她这会儿都不怕人对自己的容貌指指点点,关起门来就更不怕了。

“姑娘话里似有允嫁之意,看来我该恭喜老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貌美,富有,还聪明,但尉迟觉为独孤棠感觉乌云压顶。自家老娘常教,娶什么女人当老婆都行,最重要就是他得心甘情愿。乌云压顶,也是老大心甘情愿的吧。

“央呢?”看着第二批帕球落下,似乎有两个绿的,采蘩问得漫不经心。

“他——会相好的去了。”尉迟觉答得漫不经心。

余峰故计重施,可惜同样的招数对独孤棠是没用的。嗖嗖两箭,一气而出,皆中绿球。众女娇语莺莺,频送秋波,将军少帅喊到男人们心窝里的酥麻。独孤棠却沉稳,神情不动,收弓拎马,到一边等第三拨,但那傲然的姿态仿佛在告诉每个人,他赢定了。

第三拨又落双绿,余峰不敢再耍花招,老实射箭,和独孤棠各中一球。如此,三比一。还有五帕。

“会有老鹰飞进来么?”寒风吹乱了头发,采蘩将双手拢入袖中,但场下赤着上身的两人,还有一群穿单衣的男子们,如源源不断的热流,蒸高着那些居高临下的春色目光。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哪位是叶姬?”

尉迟觉看着南面,“就在那个尖角屋顶下的窗前。她是烟雨阁头牌,住着视野最好的屋子,享受诸多姑娘得不到的优待。”

临窗一美,看不清五官,但身姿纤细,鹅黄绿的双袖在风中飘摆,仿佛燕尾迎春。单单只是剪影,已令人浮想联翩。采蘩只道,“所有的优待都要付出代价的,别人看着羡慕,也许她心里一点都不想要。”

尉迟觉的视线立刻落在采蘩身上,“姑娘睿智,外表越是华丽,内心越是疲惫痛苦。但愿那位叶姬也如姑娘这般,早点明白过来。”

“如今我倒希望独孤棠赢了。”果然,独孤棠闹这一出有目的,“赢了至少能办成事,输了得白养一人。咦?”采蘩眼睛一亮。

尉迟觉也看见了,正中下怀的笑意,“就知道他按耐不住。想靠余峰那三脚猫的骑射功夫,他就等着花落旁人吧。”

“那是谁?”采蘩看驱马进场的男子身材硕长,气魄不输独孤棠。

“黄炜。这次对齐作战,在北线立了赫赫战功,也是余相新近极力提拔的人,所以很自然和余家人走到一起。”尉迟觉告诉她。

“他也是四方将之一,与他的上司独孤棠争,不要紧吗?”四方将中,尉迟和央不用说,但黄炜和李鹤是余相那边的人。

“得罪他的上司,总比让他的后台丢脸得好。再者,他是叶姬前些日子唯一的入幕之宾,据闻两人如同一对恩爱夫妻,黄炜日日留在烟雨阁,霸着美人不放。大概得罪的人太多了,或者情转淡,黄炜已有几日不来,倒是余峰开始讨好叶姬。”贵族子弟为了女子而争风吃醋,尉迟觉嚼来索然无味。

“黄炜多半也有想成全余峰的意思。却不知他这么飞进来,到底是为了余峰,还是出于私心,有些耐人寻味。”第四拨,单绿球,黄炜的动作竟比独孤棠快,一球归他。余峰在一旁观望,是不分薄同伴得球数的策略。“平手当如何?”

“平手就计双方总得球数。”刚才忘了提。

“也就是说,黄炜拿到四球以上就稳赢了。”采蘩心算比打算盘出色,“上来就给独孤棠一个下马威,我就说你们的老大功夫实在马马虎虎。”

尉迟觉张嘴半天,一句话未说。

而就在这半天里,黄炜射下四个球,独孤棠射下一个。

这叫——事实胜于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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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321章 掠婚

“老大竟然输给了那只猴子?”央神出鬼没,突然乍现。

“别吓到小孩。”采蘩看看一旁长吁短叹的两个小独孤党——姬钥和小混蛋。

“能跟着你到这种地方来的孩子,我吓得了吗?”央大喇喇坐下,张嘴吐气,好像刚刚快跑过一样。

“黄炜被称为鹰眼,千军万马当前,眨眼取敌方大将首级可不是一回两回。而射术也非老大长项,输在情理之中。”见弯转舵,尉迟觉本想为独孤棠伸张正义的慷慨陈词已成为过去,这会儿滴溜溜得猾,“倒是接下来棘手,不知他们会射哪个姑娘的帕球?”要他说,射谁的,谁倒霉。因为老大将来的老婆是完全不能容人的妒妇。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往丑里挑。技不如人,咱也没辙。”把手当帽沿,央眺望南北两边,“好在烟雨阁做这行买卖,姑娘不至于丑到不能看,吹灯后瞎里摸——”

“不愧是兄弟,说话都一个调。”这种话听一遍也就够了,采蘩毫不留情掐断。

“我跟谁说话一个调?”偏有没心眼的,央还问出口。

尉迟觉干咳两声,神情有笑,点醒央,“我俩。”又使眼色,“当着采蘩姑娘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大是那种人吗?”

“可这是规矩——”立刻遭受无出处的白眼,央一个机灵,“啊!没错,老大绝对不是那种薄幸人。他心里有人了,就算送个天仙给他,那也是白搭。大不了带回家当个丫头使唤。”

采蘩好笑,却看那边小厮正举起各色帕球。每举一色,就有个姑娘站前让余峰黄炜等人认脸。独孤棠看都不看,走进帐中。差不多快认完,小厮举起最后一个墨黑球。他才披了件大风袍出来。

“采蘩姑娘。”他对采蘩高喊一声,全场皆随他看过来。

尉迟觉突兀地拉了采蘩一把,用劲还不小。一下子把她带到栏杆前了。

采蘩皱眉,心中并不似面上平静,让尉迟觉这么一拽,出口有气。“干吗?”

两人之间隔了几十丈远,采蘩却轻而易举看到独孤棠弯起的嘴角,不禁愣住。立刻问旁边和后面的,他的兄弟们,“摆什么心思呢?”

央耸耸肩,“别问我,我出出进进,话都没跟老大说。”

尉迟觉也无辜,“老大不是叫你吗?我好心拉你一把。”

而此时。黄炜他们压根没注意到,采蘩一开口,小厮就放下了手里的球。

很快,球分发到众小厮手中。妈妈一声令,他们高抛了出去。

黄炜只有一次机会让自己的少帅蒙羞。因此专注非常,单凭眼角余光就下了判断。对准!出手!快如闪电!

箭羽颤,箭头入木板,一只墨色球被射穿,露出球中棉花绒。

几乎同时,北面一个女子发出惊喜的呼声,跳出来转圈。她身材矮小,微胖,上了浓妆却不显得好看,按照一般的标准不能说丑,但在烟雨阁肯定是最次的了。

采蘩斜睨。并不是她瞧不起那姑娘的长相,而是基于和她抢男人的,不可妥协的理由,她没办法正眼看对方。

“也好。”尉迟觉了解女子心态,“这么普通,能进老大他爹的家门肯定就不挑剔了,安安份份,哪天她想开了,自愿求老大安排一个好归宿,那就万事大吉。”这个妾带回去,正妻不能卖不能阴,但妾可以主动要求离开。只不过,一般而言,好不容易能跳到米缸里,不熬个六七载人老珠黄,还真很难死心。更何况,如今这个还是定国公的独子,少元帅,长得令人流口水。

高栏后的姑娘们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而场中余峰等人笑得极坏。

“独孤棠,等会儿多吃点好的补一补,瞧那位胖姑娘饥渴已久,今晚怕不抽干你。你可别只玩一半就没了雄风,传出去连我们这**一块儿跟你长大的也丢脸。”余峰这**中另一个出挑的就是李鹤,和采蘩一样,一双放电桃花眼,说话有色,站相漂浮。

“独孤兄,不好意思,没下准心,射偏了。”黄炜却是正经面色空敷衍。

余峰压轴,“独孤棠,消受胖美人恩之前,是不是去安抚一下那位漂亮的姑娘?不要因此生了你的气,不肯答应嫁给你。不过,你倒也不用担心她。以她的姿色,咱长安城里的名门公子可以尽挑,我给她介绍。”

独孤棠一声不响,直到他们一个个说完,才道,“是那个胖姑娘么?墨色的巾子也不止她一个在用,我看上去都差不多,还是拿下来验清楚得好。”伸手招来一旁伺候的童子,嘱咐他把球摘了送到妈妈那儿。

他这么一说,李鹤笑起半面,“独孤兄,眼神不好怎么领着我们上阵杀敌啊?分明只有一个墨帕——”球字还未说出口,脸色就变了。

只见独孤棠在五颜六色的球中走了几步,然后站定回看他们。他脚下,正是一只墨球。

“是我眼神不好吗?这两只球看起来真得挺像。”足尖一踢,墨球滚动。

风向就这么变了,和人多没有一点关系。

独孤棠也不去捡,这时候要撇清任何动手脚的嫌疑,照例叫来一个小童,拾了去问妈妈。

采蘩远远看着,听不到男人们在说什么,只见连着跑上去两个小童,手里都拿了墨球。再看烟雨阁的妈妈皱眉看了半天,转头对那位胖姑娘说了两句话。胖姑娘顿时收起笑容,快步走到妈妈身边,一手拿起一个球看,然后神情沮丧下来,捂着脸跑开了。接着,那个被射破的球从姑娘们中间传过去,一个个都是摇头。她是雾里看花,糊里糊涂,却听小混蛋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好像弄错姑娘了,射中的球不是那个胖姑的。”

采蘩恍然大悟,似乎真是那么回事。墨帕?墨帕!她立刻去瞪央。

央正等着,“别瞪我,我是个跑腿听吩咐的,很无辜。你要找的始作俑者在那儿,小心,这时候的他,你我都不会是对手。顺其自然就最好了。”

“你的手不是折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毫无所觉。“我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想当他的对手,所以就找你。”

“左手折了,右手完好,说咱俩住一起的缘分时,有没有觉得我靠你特别近?”央笑看采蘩睁眼明白的模样,“没错,就是那时候。”

一旁静立的尉迟觉开口道,“采蘩姑娘最好准备了。”

诧异之后,采蘩感叹,“他到底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个主意?我居然一点没看出来。”

“应该是看到姑娘平安的刹那。”不是很清楚吗?这姑娘善妒,他看得出老大喜而乐见,简直享受得要命。不过,就像采蘩在乎老大,老大也十分在意她。本来就是因为她失踪,老大不惜把胡黎揭穿了,又对烟雨阁深挖剖底。如今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输赢那么吃亏的事,老大肯定要撇清。

“可是,拿一球认一人——”采蘩又想通一个环节,“所以你拉我起身。”

“当时小厮手里的正是姑娘的帕球,射箭的黄炜也看到了你,全部符合规则。”尉迟觉这时才说出实情。

妈妈在那儿尖嗓子喊一声,“这是谁的帕子?好事儿都不来认啊?”

“采蘩姑娘。”尉迟觉再催她一声,“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你若不出声,妈妈会帮老大选一个陪夜姑娘。”

采蘩不再犹豫,往栏前一站,连声音都妖娆了,“是我的帕子。”

独孤棠直望着她,嘴角抿成一道线,不怎么弯,却实在高兴得无比张扬。

余峰嘿了一声,“她不是烟雨阁的姑娘,不能算。”

“规则里从没这条,而刚才最后一球拿出来时,采蘩姑娘就站了起来,你们都看到了人。既然那会儿谁也没说不行,到这会儿说不算,九公子不觉得勉强了些?”有备而来的独孤棠哪是余峰一句话能打发的。

“别的不说,这本是烟花地风流人玩儿的,可刚才九哥说你想娶那姑娘吧。”余峰的帮手都是一顶一,李鹤笑得歪里邪气,“你和烟雨阁里的姑娘共度春宵,谁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就姑娘的名节指三道四。赌约必行,你若坚持她的话,她明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长安城很小,不出三日,人人都会说她的不是。一个大**就从天上掉下来,成为大家纷踩的烂泥了。”

“李鹤,你好像忘了,我还有一个选择。”那个选择,能让他称心如意。

李鹤哑然,迄今他没见过会那么选择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往那儿去想。

也许是因为太吃惊,余峰脱口大声,“你想掠婚?”

满场寂静。

“是又如何?”独孤棠吹声口哨,墨驹驰来。

他轻纵上马,再次驱至采蘩面前,“采蘩姑娘,我姓独孤,单名棠字,今年刚过二十四,略有薄产,亦有养家糊口之能,诚心求你为我独妻,相伴一生。你可允我?”

第322章 临渊。彼岸。

墨马扬鬃,健蹄踏热尘。

风雪袍,蓝天色,白云纹,君子稳重如山,眸深深,流露切切情长。

只觉身后排山倒海推着自己,她临渊而站,差一步似会粉身碎骨。但,眼中有他,所以隔渊便是姹紫嫣红的山谷,百花芬芳,是与前生再不同的风景。从此,一路有陪伴,不会在这个不安稳的世道中苦苦飘零而不知方向。

她也知道,跨渊不易,到达两人的彼岸,必还有激荡起伏。可如果她迟迟不踏出第一步,那芬芳地就会离得越来越远,直至从视野里消失,用余生痛悔。目光不由高抬,那座漂亮的楼阁窗前绿色的燕尾翦翦,却脚上挂链,终脱不出樊笼。有多少女子能有她此时的幸运,一个重诺如命的天地男儿允她独妻,还偏偏是自己心上的人。

“蘩儿,有朝一日,你会遇到一个男子,不用你费尽心机,不用你强颜欢笑,只是远远看着他,你就怦然心动。那么,他求之,你当勇敢。奋不顾身,爹也不阻。”想起来了,那日得东葛青云许她为妾,她挺开心跟爹说了,最后却以大吵一架告终而愤然跑出去,爹的声音追来,正是这句话。

眸光炽热,双手握紧扶栏,大风吹扬,她欢笑,媚颜展开而美不胜收,音似银铃,“独孤棠,答你之前,我得先问个清楚明白。”

“采蘩姑娘请问。”他看似自信张扬,无人知道他紧张得出手汗,缰绳难抓。

“我若嫁你,你今生不可再娶。诺否?”第一问。

“诺。”第一答。

“我若嫁你,必清你内宅。诺否?”第二问。

“诺。”第二答。

“我若嫁你,吃我的,穿我的。你归我养。诺否?”第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