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骆十佳向长安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心里一阵不爽。

沈巡结完房费从旅馆出来。刚过马路,就直接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韩东:“你开我的车。”一句话简洁有力。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钻进了骆十佳的副驾,见骆十佳没动,又回头对她撇了撇头:“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每次和沈巡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骆十佳都忍不住有点紧张。真奇怪,不需要说什么话,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心安。

两个小时的车程,没一会儿就开到了西海镇。骆十佳其实不太明白他们来西海镇干什么。西海镇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对整个中国都有很特殊的意义。这里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爆破的地方,那朵被贴在历史书上的黑色蘑菇云为这块广袤的土地抹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

骆十佳以前不知道这地方,是开车路过纪念碑的时候,沈巡淡淡向她讲述的。沈巡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和她讲述着我们国家的过去,发展和壮大,她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西海镇后来发展得很好,各方面都建设得不错,也很汉化。这里有一个自行车补给点,所以很多骑行驴友会在这里稍事休息。一路上他们遇上不少背包客,明明都是陌生人,却会相互打个招呼,在外行走,骆十佳才能感觉到“国为家”这个概念。

进了镇里,沈巡他们三个人都一脸严肃,只有骆十佳一直好奇地四处转悠着。

他们找到一处民房,长安来过这里,回头对沈巡说:“就是这里,她住三楼,是我哥哥花钱弄的房子。”

长安正准备往上走,正遇到一个男人出来,她拦住了别人的去路,向他打听情况:“请问三楼的柴真真在家里吗?我们找她有事。”

这栋楼里住的都是镇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也算是体面工作的人,提起柴真真却是一脸鄙夷:“她啊,早搬家了,搬到下面的村子了。”

沈巡一听她搬家了,低声问了一句:“那您知道她搬去哪个村子吗?”

男人咧着嘴唇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她太有名了,您随便去打听,保管有人知道。”

沿路打听,才得知了柴真真现在的住处。柴真真住的地方在村子西面一个小角落里。别家都可以走村子的大路,只有她的房子大路走不是很方便,所以别人指路的时候,叫他们走了一条泥路。

那可真是糟糕的地方。她住在一个水渠附近,那条窄小的人工水渠,是农民为了取水方便而挖掘的。一侧是泥泞的路,另一侧是矮矮的堤坝,那一条堤坝防止水流侵蚀堤内的道路和民房,处在那里,像一条泾渭分明的分水岭,一边是建设完善的新镇子,另一边是还没开化的蛮荒之地。

骆十佳这一路而来,看到山脚下很多放牧的地方也有马帮的驿站和牧民的休憩点,在哪不能住,怎么会有人愿意住这样的地方?

费了一些劲才找到了柴真真的家,低矮的平房,板房材质,外面刷了白色的漆,顶棚是红色,随了整个村庄的风格,但她的家格外破旧,所以十分好找。

还没进屋,屋内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一个男人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不满地抱怨着:“你瘦成这样,奶/子都要瘦没了,你还要收200?”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女人的笑声:“你操/完了才嫌?”女人冷嗤一声,态度强硬:“要么给钱,要么我去告诉你老婆,你自己选!”

“臭婊/子。”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男人“啪”地一声拉开门,门外还挂着保暖的布帘子,他把布帘子一掀,人刚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迎面的韩东和沈巡。

男人脸上有两坨这里很常见的高原红,脸上皱纹明显,模样猥琐又丑陋,他回头对屋内的人说:“怪不得这么拽,不愁客人啊?”他向前走了两步,看见了骆十佳,眼中流露出不敬:“哟,还有女的,长得可真俊。”

他抬起手,还没碰到骆十佳,沈巡已经一只手拎起了他的衣领子,随手往台阶下一扔。

“滚。”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长安眼睛瞪得很大,手上紧握着拳头,忍了半天终于爆发,义愤填膺地冲进屋内。

骆十佳也跟着进了屋,屋内还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气味,令骆十佳几欲作呕。

沈巡和韩东站在她前面,骆十佳往旁边移了一步,才看清了坐在炕上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夹袄,裹得并不紧实,头发也乱糟糟的,脸色惨白,眼窝一片青黑,犹如鬼魅。

若不是隐隐约约能看出五官曾经的清秀,骆十佳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大白天见了鬼。

“我哥去哪里了?”长安居高临下地质问着炕上的女人。

女人拿起一旁的军大衣,随便披在身上,不紧不慢地下了炕,一边找着自己的棉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

她轻描淡写地三个字彻底点燃了长安,长安气极了:“你不知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是一个婊/子,人尽可夫,我哥给你那么多钱还不够!你还要在外面卖!”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个箭步上来,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柴真真脸上。

柴真真被她一巴掌打得整个人差点倒下,她眼疾手快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立。她想说话,话还没说出口,咳嗽声先出,她一咳嗽就停不下来,一直咳一直咳,直到咳出血来

沈巡一见情况不对,赶紧拦住了长安,长安不得再靠近柴真真,心里更是生气。

长安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你害了我哥,你害了我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多喜欢你,他为了你,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离了男人会死吗?你缺钱不能用双手去赚吗?一定要卖身子吗?一定要这样吗?”

对于长安的指控,柴真真始终一言不发。她慢慢坐了回去,坐回炕头。

“长治不在我这里,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来了。”柴真真安静了几秒,她空洞地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半晌才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上个月就已经分手了。”

“柴真真——”

长安被韩东拉了出去,留下骆十佳和沈巡面对始终与他们保持疏离距离的柴真真。

长安出去后,骆十佳才拿起了柴真真桌子上的药盒。

“印度版多吉美。”骆十佳晃了晃药盒:“快吃完了啊。”

沈巡疑惑地看了一眼骆十佳。骆十佳将药盒放回原处:“肝癌还是肾癌?”

沈巡眉头瞬间紧蹙,他沉默看向柴真真,柴真真没有说话。

“这药在国内买可贵,一盒得两万多吧?印度版便宜,价格大概十分之一?”

一直沉默的柴真真终于开了腔:“我没有说谎,我和他真的没有联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我得了肝癌,晚期,治不好了,吃药续命。我要分手,长治不肯,他说要给我治病。”明明用很冷酷的声音阐述着过去,可柴真真眼眶中仍是现出了没忍住的微红:“后来他骗了我,不过我一开始也没相信。他走了,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沈巡始终皱着眉头,眼眸深沉,也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盒,低声问:“真的?”

“假的。”柴真真大笑:“你爱信不信。”

柴真真以前好着的时候,是个地地道道的文艺女青年,旅行摄影师。她镜头下面拍过很多美丽的风景,但她从来没有拍过人像,她说人像是对她镜头的亵渎,她要拍,只拍她的爱人。

全中国摄影师实在太多了,她不是其中最有才气的,也不是技术最好的,空有一身桀骜不驯的脾气。每年好不容易攒了那么点钱,都被她四处旅游花光了。

她是在旅行中认识长治的。当时长治和妻子正式分居,准备协议离婚,心情不好,自驾来青海湖散心。

长治正好到了青海湖,全中国最大的盐湖,风景是那样美丽。他随手叫住了一个过路人,那个人正是柴真真。他把手机递给柴真真,让她帮忙拍张照,这在旅游景点是特别平常的事。

可当时的柴真真钱包掉了,没钱住店。她拿了长治的手机为他拍照,拍完找他讹钱,要200,要是长治不给,她就不还手机。

长治这人一贯心善,何况对方又是个漂亮姑娘,背着个相机,那一套装备就得不少钱了,想必是遇到了难事才做这个事,就掏了钱包,给了她200,“赎回”了自己的手机。

长治走的时候,柴真真叫住了他,用单反为他拍下了一张人像独照。那是柴真真人生中第一张人像照。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柴真真用相机记录下了长治的喜怒哀乐,每一个微小的表情,明明长治也不是什么天下无双的男人,可柴真真还是爱上了他。两人边走边爱,旅途结束,他们也正式走到了一起。

长治的家人不喜欢真真,真真太特立独行,并不适合长治。虽说家人也不喜欢长治的妻子,但真真的到来,把大家都推到了妻子那一边,不管是长安还是长治的父亲亦或是母亲这边的亲戚,没有一个人同意长治离婚。

这几年他一直在试图和妻子离婚,之前一直要求离婚的妻子得知长治变了心,就彻底变了脸,死都不肯离婚,这一拖就是好几年。

长治和沈巡来宁夏开矿,他知道真真爱自由,给真真在西海镇找了个房子,他只要不忙就开车过来看她。

真真得了癌症,要和长治分手,长治不同意。沈巡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长治突然提出要拆伙的事。

之前沈巡一直和长治在宁夏矿井,后来周思媛要告他,要抢萌萌的抚养权,沈巡才不得已回了深城,将矿井和公司都交给了长治。

他正焦头烂额的时候,长治突然提出拆伙,要撤资。沈巡自然是不会同意。

现在看到柴真真,时间完全对上了。长治需要钱,所以他要撤资。

可他人呢?钱没有到柴真真手上。柴真真没钱,为了买药续命向村子里的男人以及过路的驴友提供性服务。这事长治知道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拿了那些钱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了?

对此,沈巡始终毫无头绪。

“之前他和我说过,他在郑州有个朋友,很有钱,可以投你们的矿井。”柴真真撇过头去,平静地说着:“他也许会去郑州,你们也许可以去找找。”

“你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去找他?”沈巡问。

“他都不要我了,找他又有什么用?”柴真真自嘲地笑笑:“再说我这身体,我怕我还没到,就死在路上了。”

沈巡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实在不忍心为难一个病人。

掀开帘子,刚从屋内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韩东和长安就围了上来。

这房子也没多隔音,柴真真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长安憋着嘴说:“我哥肯定是为了她,他要钱能干吗?他是什么性格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沈巡始终紧皱着眉头,他掏出烟盒,对他们三人说:“我去抽根烟。”

韩东也焦头烂额,跟上了沈巡:“给我也来根。”

两人站在村口抽烟。四下无人,韩东问沈巡:“你真的准备去郑州?”问完,不等沈巡说话,韩东又说:“我不赞成你去,矿里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有一个人顶着肯定是不够的。我们不能为了这么点没把握的线索中国游。而且郑州也不是三步路就走穿的城市,上哪去找人?都不知道是谁!”

沈巡不置可否,沉默地抽着烟。

“我准备把车厂盘掉。”韩东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着。

沈巡直截了当地拒绝,态度强硬:“不用。”

“那么多钱,你拿什么赔?”韩东说:“车厂当初没你六十万,老早就卖了,现在物尽其用,值。”

“我说了不用。”沈巡皱眉:“都是可以商量的事。”

韩东也急了:“商量?人命钱你看人家会和你商量吗?”

沈巡不想和韩东再说下去,丢了烟头,转身就走。

“你不用跟我去宁夏,早点回深城,车厂不能没有你。”

“沈巡!”

第23章

韩东和沈巡置气,一个人在水渠边找了个水泥桩子坐着没动,不肯离开。沈巡这人脾气又臭又硬,也不理会这边,下了台阶就直接往回走了。

长安见沈巡走了,犹豫了几秒,也跟着沈巡走了。骆十佳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沈巡这个人真是狗脾气,还真是如周思媛评价,脑子直的,不会转弯。

骆十佳转了两下,转到韩东身边去了。

韩东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骆十佳往前踱了一步,韩东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慢慢抬起了头。

见是骆十佳,他礼貌地摆上了勉强的笑容:“骆律师,你先回去吧,到吃饭的点儿了。”

“那你呢?”

“我坐一会儿,想点事儿。”

骆十佳在隔着韩东三四米处又找到了一个水泥桩子。她拍了拍水泥桩子上的灰,就这么坐下,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那个叫真真的女孩,是谁?”骆十佳问。

韩东眼神有些复杂,盯着骆十佳许久,最后还是开口,向骆十佳简单介绍了一下真真和长治的过去。

“长治和沈巡一起做生意好多年了。之前他们俩一直在宁夏矿里,要不是沈巡前头那个要来抢孩子,沈巡也不会赶着回深城,把矿井丢给长治一个人管着。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兄弟,长治居然下黑手。”

“很多钱吗?”骆十佳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

韩东叹息:“一分钱对沈巡都很重要。他投资的矿里出了事,坍塌了十几米,现在有十几个矿工失踪。矿里开采条件也不是特别正规,事故出了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人,怕是凶多吉少,难度太大了,尸体都难以挖掘。”他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出了事,长治他/妈的居然卷了钱跑了,这么大个烂摊子,沈巡现在他矿里的经理顶着呢,要他别出现,先等那些家属冷静一些再去。”

骆十佳静静听韩东说着,始终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她的手紧紧攥握成拳,骨节处都因为过度的力道开始发白。身体颤抖许久,骆十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低声问道:“他的矿井,在宁夏哪里?”

韩东又叹了一口气:“吴忠盐池下面的一个乡,私人矿井,本来就不是很正规,开采手续一直在办理,至今还没正式拿下来,之前我就劝过他俩,不要接这个井,哎。”

骆十佳把韩东给劝了回来,韩东其实也是担心沈巡,两人兄弟多年,哪能说翻脸就翻脸。

骆十佳回来的时候注意到,沈巡一直靠着车门抽烟,脚边被他丢了一地烟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其实在乎得很。

骆十佳和沈巡本质上是一样的人。那些真心对待他们的人,他们心里都希望那些人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可他们又实在太蠢钝,总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将他们留住。明明害怕失去,却总是用一副不在乎的外表伪装自己。这样活着多累?

“给我根烟。”骆十佳走近沈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快,也没什么异样。

沈巡皱了皱眉,给她递了一根。

“不问问我和韩老板聊了些什么?你不怕他和说你的小秘密什么的?”骆十佳嘻嘻笑笑地和沈巡开玩笑。

沈巡脸色平静地丢掉了烟头,用脚踩熄。他眼神看着远处,嘴里吐出了最后一个烟圈:“有什么好怕的?”他转过头来,表情坦荡:“我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你的。”

骆十佳不敢面对他的目光,赶紧垂下眼睫,没有动,只是觉得鼻子有些酸。

“这一路实在太糟蹋了,什么美好的风景都没认真看。”骆十佳攥着自己的手心,用很寻常地语气说着:“我想去看看青海湖,来都来了,不看亏了。”

沈巡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他太了解骆十佳了,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出要求。

骆十佳撇过头,笑眯眯地说:“我刚接了个电话,律所有事,我必须马上赶回深城。”

沈巡有些意外:“你不去宁夏了?”

骆十佳的眼神落向远处天地一线的地方:“会有别人去宁夏,我不用去了,我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

这话一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骆十佳眼中是青海湖盆地蓝得像洗过一样的天空。那么纯粹的颜色,干净得如同他们的曾经一样。她不忍心去触碰,那是骆十佳最最宝贵的记忆。

骆十佳转过身来,用手掸掉了沈巡衣服上沾到的一点烟灰。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她始终笑着,表情是那么平静,与沈巡说话,口吻始终平常,仿佛只是叮嘱:“你办完了你的事就马上回深城,我等着你找我。”骆十佳笑着:“我的车还等着你给我修。”

沈巡低头看着骆十佳,她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和脸颊。她要走了,这一刻格外沉重,让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珍惜而缱绻。

虽然沈巡舍不得她走,但他明白知道人一旦进入社会,身不由己的事就多了,成年人都没有资格任性。就像建城墙的砖,每一块都有每一块的承重和防御责任。

两人都还活着,根在深城,自会再见。他当时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放她走了。

“我回深城了找你。”

骆十佳抿着唇点了点头,有一瞬间鼻酸,但她硬生生忍了下去。明知不会找了,找也找不到,却还是觉得两人的对话、说的那些许诺,都是真的。

骆十佳想去看看青海湖,沈巡就带她去了。只要她要的,沈巡总是尽全力为她实现。韩东和长安虽然没心思闲逛,却还是跟着他们。

时已入冬,其实青海湖已经很冷了,隔三差五就会下雪,可是仍然有很多游客过来。车一路开过去,路上遇到不少沿路磕头朝圣的人。据说那些人中有一部分是要一路磕头到圣城拉萨。

骆十佳觉得有点震惊,也很钦佩。什么样的信念才能让人坚持这么艰苦的旅途?骆十佳理解不了,只是羡慕,羡慕那些人能有这样虔诚而纯粹的信仰。

青海随处可见成串成片的材质不同的风幡,上面印着经咒和吉祥物,被悬挂在神山,圣湖,崖口、佛塔、屋顶,在广袤的大地和无边的苍穹之间迎风飘扬。沈巡说,这些风幡是风马旗。

五彩的颜色,在那样纯净的背景下是那样美丽。打开车窗,风随着车开起来的速度,呼呼作响。骆十佳侧过头,看着沈巡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一阵悲伤。她想,如果这一刻时间可以停下,该有多好?

青海湖已经成为一个大众皆知的旅游景点,商业化得有些严重。看了一会儿,拍了一些照片就回来了。从青海湖开出来,骆十佳把车上属于他们三个人的东西都搬到了沈巡车上。经过骆十佳的告知,大家都知道了她要离开的消息。

沈巡始终不发一言,韩东觉得有点舍不得。长安一贯不喜欢骆十佳,但听到她要离开,却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只是保持着沉默。

从青海湖回西海镇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辆抛锚的越野吉普,斜停在路边,司机蹲在车边一筹莫展,见他们的车开过来,赶紧上下挥手求助。还不等沈巡和骆十佳过去,韩东已经在路边停了车。

出门在外,能帮则帮。韩东是这样的人。

橄榄绿色的吉普上面堆满了行李,多是一些露营的工具,车身上有干涸的泥水,大约是一路开过来留下的痕迹。韩东和人家聊了两句,就直接去开引擎盖了。

越野吉普的司机是个男人,拿了烟要发给韩东,韩东没要。

那个男人不算很高,不胖不瘦,皮肤偏白,身上穿着很齐整的装备,冲锋衣登山鞋,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可脸面却是很典型的都市白领形象。他问韩东:“你们也是自驾来玩的?”

韩东拿着扳手,弓着腰专注检查,没有说话。

“也是倒霉,在这抛锚,幸好遇上你们了。”男人挺健谈,一直在和韩东说话。

韩东笑了笑,对他摆摆手:“别谢早了,修好了再谢吧。”

男人也笑:“修不好也要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