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表现,堪称是无礼之极。胡太太偷瞄了一眼曾家的反应,同时笑道:“就是这家的二小姐曾婉婷了。曾小姐今年刚刚二十岁,还在大同大学读过两年书,真是才貌双全呢!”

顾理元用鼻子重重的出了口气,把余下的半支烟直接在桌布上按熄了:“是么?那可真不错!阿初也上过学,在侨民小学读了两年,成绩跟不上,我就不让他念了。”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哑然。

过了半分钟,胡太太又找出话题来:“曾小姐不但是才貌双全,而且性情也好,文文静静的,平时就喜欢读读书,写写字。而且心灵手巧的,什么都来得。真是个少见的好姑娘啊!”

因为事前菜单已经拟定好了,所以此时侍应开始一道道的上菜。一时忙乱,在座众人倒暂时有了一段可以名正言顺不说话的空闲。胡太太本来词穷,这个时候正好也开动脑筋,整理思路。

顾理元的心火都拱到脑子里了,哪还吃的下饭菜。只恨不能掀了桌子,把曾家的这几个姑娘全部拍死。他乌云盖顶的又坐了二十分钟,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中听的。待到顾理初吃饱之后,他便噌的站起来,连个理由也懒得编,只说有事,然后便带着顾理初匆匆走掉了。

顾理初吃饱喝足,还想抢空儿向曾婉婷告别,结果刚说出“大姑”两个字,就被他哥哥一把从屋内扯到屋外,一个没站稳,险些踉跄着摔了一跤。

他这主角一退场,曾家人自然也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为了省下车钱,曾太太决定带着儿女步行回家。路上,曾锡尧沮丧道:“看来,这个事儿是不成了。”

小女儿曾婉玉愤然道:“不行才好!我还不想二姐嫁给傻子呢!那个白头发的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看不起人!”

曾锡尧道:“你懂什么?他现在是苏饮冰的女婿。政界商界都来得,同先前可是不一样了!”

曾婉玉不服气:“那他就能欺负人了?妈,你愿意让二姐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吗?”

曾太太长叹一声,并不回答。而曾婉婷先是一言不发的,听到这里,忽然用手绢子捂了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顾理元带着顾理初又回了工厂,忙到晚上七八点钟时才回了家。一进门,却发现苏嘉仪正坐在客厅内读一本杂志。便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没出去玩?”

苏嘉仪见他回来了,便把杂志一扔,冲上去抱了他笑道:“我觉着,好像已经有很多天都没有见到你啦!”

顾理元推开她:“想我了?”

苏嘉仪嘟起嘴巴:“废话,你说呢?”

顾理元回身指挥顾理初:“去洗手换衣服,然后准备吃晚饭!”

苏嘉仪见他不理会自己,便摇头跺脚的拽他:“你怎么回事呀?人家和你说话呢!”

顾理元蹙了眉头:“我累都累死了,还说什么?有话等我吃完饭再说!”

苏嘉仪瞪着他,一张脸渐渐冷了下来:“你不爱和我说,那我就不说了!吃你的去吧!”说着跑去门口拿下衣帽架上的毛领子大衣,一面穿一面嚷道:“张妈!让小李把汽车开到楼门口来!”

顾理元向她走了一步:“你干什么去?”

苏嘉仪头也不回:“要你管?”

“你又要回娘家了?”

苏嘉仪一听到那个“又”字,便红了脸,踩了高跟皮鞋且走且道:“好笑!你以为我除了娘家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吗?”

顾理元一听她不是回娘家,立刻就放了心。自顾自的走去餐厅,准备吃晚饭。

苏饮冰从昆明千里迢迢的返回上海,旅途劳顿,他又胖,更是倍感辛苦。然而家中并无一人怜惜他。冯采薇为了迎接新年,正全身心的指挥佣人打扫房间,添置什物。见他回来了,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的倒快!”

苏饮冰心里有气,然而因为被冯采薇忽视惯了,所以也只好压着,不敢发泄:“嗯,快。”

冯采薇命佣人把一口古旧的大箱子从楼上搬下来,然后将箱中的东西装到杂物室内的柜子里。箱子打开,里面乱糟糟的什么都有,其中又有一个信封,其中装了些老照片。冯采薇见了,就把信封拿到客厅,仔细看那照片。苏饮冰想换件厚点的衣裳,叫了她几声也不见回应,亲自走过来,却发现她正对着几张照片发呆。探头望去,他脸上立时灰了光彩:“我说看什么这么入神呢,原来是陆选仁。”

冯采薇扭头横了他一眼:“怎么?三十多年的老陈醋也要吃?”

苏饮冰讥笑一声:“没有兴趣。不过你当初要是嫁了他,现在可否会为他殉情呢?”

冯采薇并不示弱:“恐怕一定是会的了。所以还是嫁给你好呀,不管你怎么样,我是无论如何都能长命百岁的。”说着就故意把那照片排整齐了,对着里面的英俊青年微笑。

苏饮冰一扬头:“可惜呢,陆选仁当年偏偏没看上你,一心只爱你那个远房表妹冯淑媛啊!”

“是呀,我对此是很感难过的。不过你一定很开心了,否则怎么能那么轻松的就娶到我?”

苏家这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为了三十几年前的一段情感,叽叽咕咕的吵了一下午。最后苏饮冰被气的离家出走。冯采薇也不在乎,只将照片夹到书中,珍重放了起来。原来早在她在家做小姐的时候,便同时认得苏饮冰与陆选仁。那时这二人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其中陆选仁尤其英俊逼人,而且风度翩翩,惹出了冯采薇满心的暗恋。可惜冯采薇落花有意,陆选仁流水无情,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一个远的十万八千里的亲戚妹妹冯淑媛掳了去。从此她心灰意冷,随随便便的就嫁了苏饮冰。而苏饮冰年轻时虽不是什么美男子,但白白净净的,倒也是中上等的人物。哪晓得一过三十岁就开始发福走形,最终胖成了一个大馒头。让冯采薇哪个眼睛能看得上他!

苏饮冰心里也晓得这些前因后果,所以感情生活上一直过的很是气闷,他又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所以只好一闷到底,无处排遣。

此刻他负气离家了,无处可去,便索性坐汽车到了锦江饭店,独自点了一大桌子川菜,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全部吃光,撑的长衫爆开,辣的满面红光。然后喝着冰苏打水休息了一会儿,觉着不再满嘴喷火了,才捧着大肚子站起来,摇摇摆摆的结账离开。

司机连扶带推的把他弄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回驾驶位,扭头问道:“苏先生,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苏饮冰仰面朝天的想了想:“去城南看守所。”

凌霄第一次见到苏饮冰的真身,感到很是震撼。心想这个身材这个相貌,当皇帝都够了。又晓得他有如一只八爪鱼,虽然这个大身子目前是赋闲在家,然而触角却深及政府各个重要机关,无论如何是轻慢不得的。便做出热情大方、恭敬有礼状,一路引着苏饮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先生,您请坐。”他把苏饮冰往沙发上让。

苏饮冰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去,只听啪嚓一声,就把那旧沙发给坐塌了。

凌霄慌了神,拼死命把苏饮冰拽了起来,再看那沙发,布破架折,已然显出一个大坑来。苏饮冰很觉抱歉:“哎呀,真是对不住啊!”

凌霄赶忙摆手:“不不不,这个办公室内的设施,都是有年头的了,太老太旧,质量不行——您没伤着吧?”

苏饮冰如此肥胖,是跳了楼都能再弹起来的,哪里就会伤到。所以摇摇头:“我没事。”

凌霄出门,找了把非常坚固的木椅子搬进来:“您请坐这一把。”然后自己站在一边,静等吩咐。

苏饮冰重新坐下,先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即从从容容的开了口:“上次我派人过来询问沈静的事情……”

凌霄赶忙答应:“是的,我记得。沈静就在看守所内。”

苏饮冰面无表情的点头,脸上的肉随之一颤:“带他过来,我见见他。”

凌霄很为难:“这个……他是政治犯,没有戴局长的批准,是不准同外人见面的啊……”

苏饮冰一挥手:“我晓得你们的规矩。不过没有关系。小戴要是追问起来,我去同他解释好了。”

凌霄一听戴局长都变成小戴了,哪里还敢犹豫,只好开门叫人去带沈静过来。

其时沈静正在同李慕文扯淡,正扯的兴致盎然,忽然警卫过来,说凌所长要见他。这可把他吓了一跳,暗暗叫苦之余,只得随着走了出来。

他跟着警卫一路下楼、穿过半个院子、再上楼。终于走到所长办公室门口时,他已经累的双腿发软。

苏饮冰见他来了,倒没有动,只又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我和他聊聊。”

第57章

苏饮冰抬眼瞄着沈静,心里犯着嘀咕。同时费力的欠起身,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大皮夹。皮夹打开,他从中抽出一张略显泛黄的旧照片来。

此照片大小不过四寸,上面的人像,乃是位打了大辫子的姑娘。苏饮冰看看照片,又看看沈静,皱着眉头,不发一言。直过了足有五分钟,他才把那照片递向沈静:“年轻人,你看看,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沈静好奇的走过来接了,贴到眼前一看,见是个姿色平平的女子,生的细眉细眼的,别说认识,根本就连见也不曾见过。便摇摇头,双手将照片递了回去:“不认识。”

苏饮冰把照片又放回钱夹中,然后摸着自己那好几层的下巴,犹豫着开了口:“你……还记得我吗?”

沈静陪笑:“对不住,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请问您是……”说到这里他歪了脑袋,眯起左眼望着前面这个模糊人影,自己猜测着那应该是个大白胖子。

“我是苏饮冰。那天在医院,我们见过的。那时理元正在跟你打架,我站在后面。”

他如此一说,沈静便完全想起来了,这可让他愣了一下,心想原来那天出言相助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苏饮冰——莫非顾理元攀的那个阔岳家,就是苏家了?不过苏饮冰来找我做什么?总不是知道了前因后果,现在要来给他女婿报仇吧?

他虽是如此思索着,可是脸上却只是微笑,低头道:“想起来了,您那天可是救了我一命。我也没有什么机会感谢报答……”

苏饮冰一摇头:“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我来这里,是要问你一点事情。”

沈静垂下眼帘:“您请问。”

苏饮冰继续摸下巴,一双眼睛被肥肉挤成两道缝,幽幽的射出点无形的光芒来:“你今年,多大了?”

沈静万没想到他会问到自己的年龄:“呃……二十九岁,要么就是三十岁。”

“怎么还不确定?”

沈静苦笑着解释:“苏先生,我是个孤儿,没人给我记着生日,我自己自然也就不晓得。不过我大概就是那两年出生的,所以算起来,不是二十九岁,就是三十岁。”

苏饮冰点点头,脸上并无神情波动:“父母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吗?”

沈静不假思索的摇头:“不知道。”

“那是谁抚养你长大的?”

沈静听到这里,脸色倒有些黯淡:“……没人,我自己长大的。”

苏饮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你小的时候,总该有个人来照顾你吧?”

沈静低下头:“没人照顾我。我自己长大的。”

“那吃什么?喝什么?”

沈静抬头望向苏饮冰:“苏先生,您问我这个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苏饮冰丝毫不露口风:“你回答就是了。”

沈静无奈,只好答道:“我、我也说不清楚。”

“那就捡你清楚的说吧!”

他这样不动声色的逼问不休,沈静心中虽然很觉反感,可是也只好硬着头皮自揭疮疤:“我、我、我是……是个……”

他这层疮疤还未揭开,苏饮冰又开了口:“既然从小没有人管你,你怎么知道自己姓沈?”

沈静让他逼问的有些头晕:“我……”

其实这沈静的生平,乃是一笔糊涂账。要这样细问起来,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好像天生的就姓沈,至于为什么这样笃定,那他可说不清楚。还有他这成长的情形,也是内容复杂,不过中心只有一个,就是找食物填肚子。

苏饮冰见沈静期期艾艾的回答不上来,并不体谅,反是带着满心的疑惑继续追问下去:“沈静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沈静总算遇到了一道易解的问题:“是陆先——陆选仁给我取的。”

“对了,我听说过,你一直是在陆选仁手下做事的。我先前与他同事过,后来我去了北平,就再没见过他。”说到这里,苏饮冰运力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踱到了沈静面前。

沈静早就惯于让人绕着圈儿的审视了,所以虽是低着头,心里却没觉着怕,单是莫名其妙。而苏饮冰倒也并没有围着他转圈儿,只又盯了他一分钟,然后叹了口气,开口道:“沈静,你好好养病吧。保重身体。我走了。”

沈静听他说话这样客气,连忙点头哈腰的答道:“是,多谢您费心,您一路走好,再见。”

一路恭送走了苏饮冰,凌霄直接就去了沈静的单人牢房。

沈静刚进房不久,正坐在床边休息。因为医生嘱咐他尽量少见强光,所以窗帘拉的严实,屋内一片昏暗。那书记员坐在桌前,正在整理稿纸。

见他进来了,二人一起起立,那书记员当然磊落,微笑着叫了声“凌所长”。沈静却是低着头,只随着嗯了一声。凌霄见状,也摆出一脸的温和笑容,对那书记员道:“小李,工作辛不辛苦啊?”

李慕文心想自己每天上班,就仿佛在茶馆里听评书一样,不但不苦,而且趣味十足。便微笑答道:“还好,不辛苦。”

凌霄走到桌边,看了看那稿子,只见上面满篇工整小字,且不论内容,乍一瞧着就很令人满意了。便点点头:“写的不错。这样,小李,今天工作就到此为止吧,早点下班。正好我有事情要同他讲。”

李慕文听了,自然同意。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公文包,便高高兴兴的离去了。而沈静站在床边,直觉上就感出不妙来。

凌霄一转身,笑模笑样的走到了沈静面前,抬手扯了扯他的领子:“沈静,你可以嘛!你到底还认识多少人物?我这个看守所,简直可以改为你的专用会客室了啊?”

沈静晓得,同这个凌霄是讲不出什么道理的。所以索性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垂头装可怜。

凌霄回头瞧了一眼,见房门已是锁上的了。便安安心心的转向沈静,一扬下巴:“今天老子比较闲,让我看看你的好本事吧!”

沈静没听明白,喃喃开口道:“不,不,我没什么本事。”

凌霄随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说谎的人我见多了,可还没遇到过你这种一句真话都没有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懒得同你废话!快点!”

沈静是真不明白,不由得就抬头看了凌霄一眼,心想怪事都赶到一起了,从苏饮冰到凌霄,满口全是没头没脑的怪话。而凌霄见他还是满脸无辜的不肯动,便失了耐性,伸手在他胸口一推,见他顺着自己的力道仰面倒在床上了,便上前一步,开始解他的裤子。

直到这个时候,沈静才算是反应过来了。他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不敢大声喊叫,只能低声哀求:“别、别,凌所长,您这是干什么?别……”

话未说完,他已被凌霄翻过来趴在了床上。情急之下,他用力一挣:“凌所长,您误会了,我不是那种……有话好说,我真不是那种人!”

凌霄气喘吁吁,一把将他的皮带抽了出来扔到一边:“你不是哪种人?你难道不是个卖屁股的?不过是卖的高级一点罢了!既然当过婊子,现在又立什么牌坊?”说到这里他忽然停手直腰:“我没兴趣扒光你,你自己来!”

沈静手忙脚乱的提了裤子转过身,脸上惊惶的青一阵白一阵:“凌所长,您听到的都是谣言。那次……那次是秋城寺强迫我的……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

凌霄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少废话!”

沈静知道反抗和解释都是没有用处的了。他六神无主的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仿佛在寻找退路似的。随即一手提着裤子走到桌边,拿起一管药膏走回来扔到床上,然后就蹲下来,开始为凌霄解裤子。凌霄低头看着他,心想平时瞧着病怏怏的,现在倒麻利起来,果然在这方面是训练有素的。

沈静退下了凌霄的制服裤子,见他胯下那玩意儿半软半硬的窝在内裤里,便又迟疑着停了手。凌霄却笑的得意,故意的向他做了一个前顶的下流动作:“发什么呆?看你的了!”

沈静短促的出了口气,终于是横了心。他这辈子总是这样——想要命,就不能要脸。

他脱下了凌霄的内裤,然后开始用手轻轻的抚摸那东西。然而上方的凌霄却伸出手,把他的头向自己胯下按去:“敬业一些嘛!我的老弟!”

沈静闭了眼睛。

怒涨的下体直顶进他的喉咙里去,他没干过这事儿,不过既然同是男人,所以如何能令对方舒服,他也大概的知道一些。头顶传来了凌霄的一声呻吟,这让他更加卖起力气来。

凌霄满意的长叹一声:“不错,真不错。行了,你起来吧。”

沈静一言不发的回身,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了那管软膏,拧开盖子在手心上挤了一堆,然后就往面前那勃发成紫红色的器官上抹去。觉着涂抹均匀了,才扶床站起来,转身背对着凌霄弯下腰。

双手支在床上,他咬了牙。

凌霄缓缓顶入他体内时,他极力的放松身体,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凌霄拍了拍他的屁股,低声笑道:“你可真够紧的了!是不是太久不做了的缘故?”晓得他不会回答,所以随即又自语道:“好,有点儿意思!”

苏饮冰坐在汽车里,将钱夹中的照片取出来,放进贴身的衣袋里。

“他这么一问三不知,可让我怎么查?现在只有两点相符:一是模样和我年轻时相像;二是和惠敏一样都姓沈。不过姓沈的人有千千万;两个陌生人相貌相似,也是可能的。再一个,惠敏怀孕的消息,是在她被采薇赶走之后才传出来的,是真是假也不能确认。况且惠敏身体素来健康,如果这个沈静真是她生下的孩子,就没有理由会是个孤儿——或许惠敏抛弃孩子又去嫁人了?不可能,惠敏不是那样狠心的女人。除非是惠敏死了……那我可太对不起她了……”

苏饮冰思索了一路,快到家门口时,他忽然用力拍了下脑袋:“我想这些干什么?在医院里碰见个面善的青年,就胡思乱想的以为他是我的私生儿子——我这可不是要疯了么?罢了罢了,往后再不要想这件事了!”

他是快刀斩断了脑中的乱麻,决意抛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思绪。一时汽车到了家,他进门之后谁也不理,径自回房去休息。冯采薇本来给他留了晚饭的,可一见他那副肥而自得的样子,不由得就心中有气。索性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招呼苏东海:“东海!你还不出门吗?”

苏东海扑通扑通的从楼上跑下来,头上的帽子都被颠歪了,急赤白脸的对他妈妈怒道:“着什么急呢?难道我晚去一会儿,四姐全家就会被人打劫了?”

冯采薇知道这小儿子脾气别扭,所以也不同他一般见识,只道:“你四姐家门前的路不是很平,天黑了更不好走,不如早点去。”

苏东海正了正帽子:“知道啦!”说着大踏步就向门外走。冯采薇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叮嘱道:“你去了之后,顶好不要理会那个阿初。万一惹着了他,你姐夫又要心里不痛快——你那手里提着的是什么?点心?去你四姐家还带什么点心?”

苏东海听他这母亲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便不耐烦的大声答道:“我愿意带!我自己吃!”——声音因为愤怒而一波三折,听起来反而奶声奶气的。

冯采薇见他像条倔驴似的不听说,便住了口,转而去打电话邀人打通宵麻将。

再说这苏东海到了顾宅,一进门便见他姐姐伸了大腿在穿丝袜,便在旁边坐下了,将手中的纸盒子悄悄放在旁边的地上。口中问道:“又要出去玩啊?”

苏嘉仪弯腰系高跟皮鞋的细带子:“当然!”

“姐夫怎么还出门了?他去天津干什么?”

“说是厂里的技术工人水平太差,去天津找他先前用过的一个工程师去了。过两天就回来。”

“他怎么不带傻子一起去?你不是说他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傻子吗?”

苏嘉仪用宽齿大梳子理了理卷发:“傻子感冒了,在房里养病呢。否则你以为他会不带?这两天你就住在客房里好了——亏得有你,放在家中也是个男人,还让人放心一些!要不然我总是有点害怕。”

苏东海哼了一声:“傻子不也是男人吗?”

苏嘉仪呸了一声:“他也算是个人吗?”

这时老妈子走进来禀报道:“太太,外面有一位周先生,说是来接您去参加舞会的。”

苏嘉仪一听,脸上也没有什么喜色,只点了点头,然后拎起小皮包对苏东海道:“我走了,明早上大概就能回来,你也早点睡吧!”

苏东海答应一声。见他四姐果然出门了。便拎起纸盒,向楼上走去。

他也来过这四姐家几次了,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顾理初的卧室。把那个纸盒放到门口,他空手推门走了进去:“傻子,我来了!”

顾理初侧躺在被窝里,正在摆弄一只用手绢叠成的老鼠。见苏东海来了,他便坐了起来,无精打采的问候道:“花——苏先生,晚上好。”

苏东海站在床边仔细的看了看他,觉着他虽然脸色苍白,可也不是大病的样子。便问道:“听说你病了,好了吗?”

顾理初揉揉眼睛:“我哥哥说我感冒了。”

苏东海一听,实在不是什么重症。便放下心来。他一屁股坐到了顾理初身边,压低声音道:“哎,我们玩亲嘴好不好?”

顾理初摇摇头:“我想睡觉。”

苏东海起身走到门外,把那个纸盒子拎了进来,顺手关了门:“你要是和我玩亲嘴,我就给你好东西吃。”

顾理初还是不感兴趣:“我不吃,我想睡觉。”

苏东海听他左一个睡觉右一个睡觉的,便恨不得直接把他按在床上。然而又顾忌着四姐夫,不敢妄动。只好压下性子,把那盒子拎上床来打开:“你瞧瞧,好不好玩?”

顾理初探头一看,只见盒内摆了几块巧克力,全都做成了动物形状,惟妙惟肖的,又散发出一股甜香。立刻就不困了,伸手就要去拿。苏东海赶忙抬手挡住:“先亲一会儿,然后这些巧克力就全是你的!”

顾理初听了,还忖度了一番,其忖度的内容,就是想象着自己该如何咬掉那巧克力小熊的脑袋。想象完毕后,他当即点头:“那你快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