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煮?”颜署阳口气有些夸张,“那我晚上早点回家,你给我煮一碗。”

“好啊,但是你只许赞美,不许批评,否则你就别想吃到我做的东西了…”

“有你这样的吗?真是霸道。”他的言语里第一次有了宠溺。

莫晓彤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柔弱,像个需要人来哄的孩子。

陈叔也回来了,他约莫晓彤喝茶,莫晓彤欣然赴约。这是她自母亲离开以后第一次去闹市区。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遥远而陌生,仿佛如分辨不出颜色的黑白胶片。直到陈叔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觉得有了一丝的亲切感。

“嗨,陈叔。”

“晓彤。”陈叔站起来,伸出手拉她入座,“来来,陪我这老头子喝杯茶。”

莫晓彤笑笑,端起茶抿了一口,“陈叔在上海还习惯吧?”

“刚开始有点不适应,现在觉得不错。”

“想过要调回来吗?”莫晓彤沉思了一下,“如果想的话,我和署阳说说。”

“不必不必,我现在刚刚适应下来,挺好的。我太太也跟着过去了,儿子女儿都在跟前,全家团圆了。”陈叔呵呵直笑。

晓彤一脸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我老头子怎么都成,倒是你…”陈叔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莫晓彤连忙摆手,“我没事的。”

陈叔双手合十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就好,和颜先生好好生活,这是我们大家的心愿。”

莫晓彤感觉生活还是有可爱的地方,大家都没有因为她失去了父母而遗弃她,他们都爱她。

她忙完琐事,不知道干什么好,心里直发慌。她沿着山下走,散步到海边。刺骨的海风穿过骨髓,她拉了拉衣领,双手抱胸以抵御寒风,幸好夕阳给了她些许温暖。

夕阳西下,海鸥低飞,空旷的沙滩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她擦了擦眼睛,一家三口下海游泳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她六岁进了莫家,而六岁前的许多事已经记不起了,唯一有印象的是饿。六岁前她甚至是个没名没姓的孩子,福利院里都是大丫二丫三丫地叫。后来她有名有姓——莫晓彤,多好听啊。

她是福利院里最幸运的孩子。六岁是少不更事的年纪,但他们比一般的孩子早熟,而她又比他们聪明。她还记得那天院长把一群小朋友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但漏了她。她跑出去了,院长火急火燎地四处喊,“二丫二丫”,她实际上躲在了大门后偷看那些穿红戴绿一字排开傻傻站着的同伴们。

除了吃穿刻薄外其它还算慈爱的老院长悻悻地回到了队伍前,低声地骂道,“这死丫头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对青年夫妇,她听不清大人们说了什么,但第一眼看到妈妈时她觉得那就是她的妈妈,她想象中的妈妈就是这个样子的。老院长正在给她的爸爸妈妈介绍小朋友。她从门后走了出来,咬着手指怯怯地站在门边。

“二丫、二丫…”

不知道哪个讨厌的小朋友这么叫她,她的爸爸妈妈转过头看见了站在门边有些脏兮兮的她,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在她身上,她显得更加胆怯。

她妈妈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把她的手指从她的嘴里拿出来,莫晓彤觉得她的手好白好温暖,仿佛在梦里一样,“妈妈”这个名词就这样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哎!”妈妈的眼里噙满泪水,还是二丫的莫晓彤觉得她长得像仙女。

从此她蜕变成了莫晓彤,伶俐乖巧聪明懂事的莫晓彤,她从来都觉得她就是莫令维和俞氏的女儿,她过去不过是走丢了,后来被领回了家。

如果那天她没有躲在门后,她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也许被另一个小富之家领走了;也许她离“家”出走成了问题少女;也许和简一样遇到一个老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这些终不过是也许。

妈妈说得没错,维系感情的从来不是血缘和姓氏。

她被拥入怀中,脸贴在他西装上,好久好久,从冰凉到温热。

“傻丫头,刚刚在想什么呢?”

是啊,她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呢,竟然没有看到他一路披着霞光朝她奔来。她突然变得迟钝,支吾着,“我在想,在想…”

“我知道你在想我。”颜署阳大言不惭。

莫晓彤笑着挣开他,“你脸皮真厚。”

颜署阳脱下外衣披在她肩上,一脸严肃地道,“这么冷的天来这里做什么,感冒了怎么办?”

“感冒了,打针吃药呗。”莫晓彤满不在乎。

颜署阳刮她鼻子,“说得倒轻巧。”

莫晓彤皱起鼻头摸了摸,她发现某人越来越喜欢这动作了,鼻翼微微的酸疼,心里却很温暖。

颜署阳敦促她,“把衣服穿上,我们回家。”

“今天这么早,不加班了吗?”

“主席,小的偶尔偷懒一下不可以吗?”

“准了。”

莫晓彤埋在他的臂弯里才发觉他的身体瑟瑟发抖,赶忙把衣服脱下还他,“我还没感冒,你倒先感冒了…”

“放心,我身强体壮。”颜署阳不依地屈起臂弯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乖,穿上…”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完全平复,但至少不会一蹶不振。很多时候在困境里的人只要熬一熬就过来了。

晚餐氛围不错,莫晓彤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酸辣粉,其实她知道味道并不好,辣椒放太多,而且太咸,但是颜署阳还是很给面子地全喝光了。

“你下午去干吗了?”颜署阳问。

莫晓彤不加思索地道,“和陈叔喝茶去了。”

气氛突然冷了一下,餐桌上只有餐具碰餐盘的声音。半响颜署阳才说,“是吗,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闲聊而已。”莫晓彤继续喝汤。

“如果陈叔想调回来,我可以安排一下。”

“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了?”莫晓彤半开玩笑地道。

“我…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颜署阳装傻,然后凑到她跟前挑着眉问她,“你不会又在我身边安插了什么人了吧?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你说什么啊?”莫晓彤也装傻地嗔怪,“我什么时候在你身边安插人了…”

饭后颜署阳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我得去处理点事情,晚些才能回来,你先睡。”

莫晓彤傻傻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不断地换着频道,反反复复中终于把自己的耐性磨尽了,遥控器摔在地上带出两节电池。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力地看着自己变得敏感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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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特别寒冷。

不知道是因为颜署阳打来电话说不能回家,还是因为他说让婆婆来陪自己,莫晓彤失眠了。她去翻抽屉里的安眠药,翻箱倒柜地找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药罐不翼而飞了。

她睁着眼在漆黑的卧室里数着时间,几乎半个小时就看一次表,每一个小时就看一次手机,她总以为会有人给她打电话,哪怕不是颜署阳也没有关系。在一次一次的失望过后,她终于是起床随便换了套衣服,扎了束马尾,拿起包包就出了门。

门外寒风阵阵,着实很冷,她甚至不想开车,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直奔酒吧。

酒吧是她曾经常来的酒吧,已经接近深夜,酒吧内人声鼎沸,有小明星驻场气氛比平时high很多。好的位置都被占领了,她转悠了半天才在角落觅到个位置坐下来要了杯鸡尾酒。

这里人多且嘈杂,空气污浊,远处的歌声并不动听,周围的人们也不是那么的可爱,但这一切都使莫晓彤安心。她只是呆呆地托着下巴听歌,偶尔傻笑一下,梨涡跟着浅现,对于来搭讪的男人置若罔闻。直到有人敲她桌子,她才惊觉地抬起头,无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老板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叶齐祖咧着笑。

“裁判先生?”

这次的莫晓彤并没觉得多难为情,酒吧是消遣之地,大家都可以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他。后来又觉得惊奇,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加班吗?

“你刚下班?”莫晓彤问。

“…”叶齐祖笑着皱起眉头,“就算是资本家也不带这么剥削人的,”他抬起表戳着表面,“看看现在几点了?”

他一身休闲打扮,显然不是刚下班,莫晓彤心里一阵钝痛,还是不甘心地刺探,“你们不是常常加班吗?”

“也用不着每天啊。”叶齐祖一脸坦荡,甚至不想替他的老大遮掩一下。他不客气地在莫晓彤身边坐下,莫晓彤不由地往里挪了挪。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叶齐祖明知故问地,仿佛非得这么问一句才觉得自己正常。

“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来了?”莫晓彤喝了口酒道,“你一个人?我请你喝酒。”她不等叶齐祖回应就向侍应生招手,要了一扎啤酒点了几碟小菜。

叶齐祖也不客气地和莫晓彤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三杯酒下肚,叶齐祖壮着胆对她说,“好久没见你来这了…”

“…”莫晓彤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婚后她只来过两次,偏偏两次都被他撞见,这肯定是个泡吧高手,“我只是偶尔来,你常来?”

叶齐祖冲她眨了个眼,“呵呵,我也是偶尔来。”

莫晓彤很没形象地大笑,她觉得他连谎也撒得这么可爱。

“不要笑嘛,我可是很严肃的人…”

莫晓彤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严肃和这个人不沾边吧?

叶齐祖再次强调,“我真的很严肃,不信你可以问问公司的同事。”

莫晓彤强忍住笑,“好,你很严肃。”

“其实你也很严肃。”

“我很严肃?”

“嗯。”叶齐祖很认真地点头,“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后来熟了也没觉得,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呃,你可真自来熟啊,莫晓彤心里念叨着,才和你没见过几次面吧?就算是朋友也算不上熟啊。

“喂,你不用回家吗?”叶齐祖没大没小地问。

莫晓彤白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叶齐祖自觉地不出声了。

“听说你高尔夫打得不错,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切磋一下?”叶齐祖没话找话。

“哟,我这不入流的球技哪能跟你这裁判先生比啊,明显不是一个段位的嘛。”

“知道不是个段位那就更应该切磋了啊,对你水平的提高有帮助的。”

见叶齐祖顺着杆子往上爬,莫晓彤气得翻白眼,但心里乐开了,这人真有意思。

“你怎么还不回家?”莫晓彤问他,“整天泡吧,不怕女朋友生气啊?”

“我没女朋友。”叶齐祖一本正经,他指了指舞台,“我在等他们散场去狂欢呢。”

“他们,明星?”

叶齐祖点头。

莫晓彤凑到他身边,开玩笑地说,“你人面还挺广的嘛,要不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怕挨揍。”

莫晓彤拍着胸脯,“怕什么的,有我在。”

“我打电话叫颜先生来接你吧?”

说着叶齐祖就掏出电话,被莫晓彤夺过去,她笑得自然,“他刚刚有事去了外地,明早才能回来呢。”

叶齐祖通晓地点了点头,莫晓彤掌中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要接,可瞄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才发觉不是自己的。

叶齐祖接完电话问莫晓彤,“你真想去狂欢?”

莫晓彤没有犹豫地点头,她包包里的手机始终没有响过,也不知怎么的,她今晚就想去疯一回,不疯一回就觉得自己会崩溃,她甚至有些祈求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

叶齐祖把心一横,“好,我带你去。”

其实也是一间酒吧,只是有人包场了。据叶齐祖说在场的有几个是明星,进场前还给她做了一下功课,免得对方尴尬。不过莫晓彤才不管这些,她的目的是狂欢,喝酒、唱歌、跳舞、猜骰子样样都来。面对这些陌生人,她无比放松,叶齐祖罩着她,没人敢打她主意。

叶齐祖和人介绍说这是他的老大。她的酒量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今天有叶齐祖当酒保就豁出去了,把很多人给灌趴下了,最后自己也飘飘然了,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摇摇摆摆。

这是个精彩的夜晚,她暂时忘记了丧母之痛,忘记了冷漠的颜署阳。刚刚叶齐祖说他没有加班,那么他干吗去了?其实她不管颜署阳找了什么借口干了什么事,她只是想要她办完那些他所谓的急事回来陪她一晚,他不知道她现在有多需要他啊!这是冷漠吗?也许不是,莫晓彤觉得自己矫情了。

散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莫晓彤感叹这些人的体力,同时也深深地佩服了一下自己,虽然感觉透支得厉害,她现在想马上倒在床上睡一觉。

大家都散去,只剩下几个和叶齐祖相熟的,叶齐祖握着其中一个男人的手道,“简哥,你和我老大顺道,帮我送回家好了,拜托了!”

“啊,可以,没问题。”简意轩答得爽快。

“呃,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家就行了…”莫晓彤连忙摆手。

“你住青城山?”简意轩打量着她,“一个女孩子一大清早的上山不安全。”

莫晓彤不再坚持,简意轩去停车场开车。

“喂,你可得在老大面前保我,否则我会死得很难看的!”临走时叶齐祖要求道。

莫晓彤恢复了常态,对他莞尔一笑,“彼此彼此,可别说漏了嘴。”

车子很快上了青城山,对于陌生人莫晓彤向来无话,简意轩也不是话唠,两人沉默着上山。车子停在莫晓彤家门口,结果这车的安全带非常不好解,她低头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简意轩帮忙解开了。

这本是极平常的一件事,在颜署阳眼里却是晴天霹雳,他在车上看到这一幕时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那个“亲密”的动作像慢镜头一样整天在他脑子里回放。他当时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那个人是谁?颜署阳知道是谁,但是和莫晓彤是什么关系,他没心情问。他们甚至在他眼皮底下微笑告别。他有下车把那男人拖出来揍一顿的冲动,他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莫晓彤对简意轩礼貌地微笑,“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拜拜!”简意轩也微笑。

“拜拜!”

莫晓彤关上车门,她在转身的刹那她僵住了,她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颜署阳正抿着嘴,怔怔地看着她。

车突然“唰”地冲了出去,愤怒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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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署阳,我告诉你,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莫晓彤甩下这句话后,电梯门应景地开了,进来两个同事,但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第一次没有顾忌彼此的颜面,气冲冲地从侧门的楼梯下去直奔停车场。

在下楼梯的过程中,莫晓彤心里想着如果他追上我我就原谅他;不行,即使追上来也不能原谅,每次都这么轻易地饶过他,以后怎么办?两个派系展开了激烈而复杂的斗争。最后是反对派败下阵来,她决定无论如何,只要颜署阳追上来和她道个歉,他们就算和好。

可是莫晓彤在车里望穿了秋水,她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来。她愤然地拍着方向盘启动车子,在回家的路上她反复地想着叶齐祖那晚的话,那个夜晚颜署阳到底去了哪里?

她有点钻牛角尖了,使劲想也没想明白,最后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才惊觉已经到了家。颜署阳的车子赫然地停在了车位上,莫晓彤不甘心地上去给了他的车子两脚,留下清晰的鞋印和刺耳的警报声。

莫晓彤在玄关看见颜署阳的鞋子,忍不住地又给了那皮鞋两脚,扔下包包进餐厅看见颜署阳正坐在餐桌前认真地吃着饭,看她进来也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文姐端着一盅汤出来,丝毫没感觉到气氛的诡异,“哟,小姐也回来了?去洗洗手,我给你盛碗汤。”

“不了,我没胃口。”莫晓彤抱着胸,温温地着,却甩头就出去了。

聪明的文姐马上就追了上来,“小姐,要吃什么,我给你做,过桥米线怎么样?我今天去市场买了点米线,我做出的味道你也是知道的,你不是挺喜欢吃的吗?上面加点酸菜和白萝卜条怎么样?”

莫晓彤的确没什么胃口,可看到文姐的好意又不忍拒绝,点头道,“多放点辣椒,越辣越好。”最好辣得她没有知觉。

文姐惊喜地点着头,连声说:“好、好,我马上就来。”可心里却想着,加那么多辣椒还是过桥米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