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彤看到香喷喷的稀饭就没了抵抗力,嘴巴自动地张开了,颜署阳很满意地又喂了一口,“对嘛,这就乖了。”

对此,从没享受过这等服务的莫晓彤却有一种受辱之感,“闭嘴,我是你养的小猫小狗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吃个饭哪那么多废话?”颜署阳有点凶,但很快又想到小护士的话,和颜悦色地道,“你看我对你家的小乖有这么好过吗?”

“你…”莫晓彤手握成拳,气得说不出话来。

颜署阳舀了一勺稀饭塞她的嘴巴,“我什么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莫晓彤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一把抢过颜署阳手中的汤勺,带着哭腔道,“谁要你伺候,我自己吃。”

颜署阳看见莫晓彤的眼泪,惊得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放下纸碗叹了口气地替她擦掉眼泪,“你这醋也吃吗?”

莫晓彤拨开他的手,“一边去,谁说我吃醋了,你值吗?”

颜署阳笑了,“还嘴硬,好好不是吃醋,不过我真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女人。”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嘴贱的男人。”

“你当然没见过,总共就我这么一个男人,哪里能比较。”颜署阳脸上的笑意更甚。

莫晓彤给了他的胸一拳,“你还说,”然后呜呜哭着,用力地捶着,“叫你说,叫你说,你太过分了!”

颜署阳握住她的拳头,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是我过分,所以你就大人大量,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受了委屈,我心里也烦也难过啊,你可以一走了之,我呢,我怎么办?公司的事,家里的事,得找你,还有杨忻那边,有时候真想跳进海里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我每天都睡不好,总是梦见你,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是冷是暖;每天早上一睁眼,枕边是空的,这种心情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得到;你对我的各种讨厌和恨,即使是离婚,我也都理解,所以避而不见;以前的事情我无法改变,我只能说我以后会尽我自己的努力做得更好。离婚这种傻话就不要说了,从我决定和你结婚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要和你分开过,死也要死一起。还有以后如果离家出走别再把高跟鞋仍海里了,傻子才会觉得你想自杀;以后也不许再用孩子来吓唬我,我心脏其实很脆弱…”

颜署阳紧紧地抱住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他不知道莫晓彤有没有在听,但这些话都是真心话,有些话第一次说,但以后可能不会说第二遍。

面对这样的表白,莫晓彤心里终究是甜蜜的,着算不算是另外一种表白和承诺?但又觉得很不现实,她很不解风情地问了一句:“你那个孩子怎么办?”

颜署阳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傻瓜,傻瓜,没孩子,没孩子。”

“什么?”

颜署阳笑而不语。

莫晓彤一头雾水地靠在他结实的臂弯里。他和杨忻的确有过一个孩子啊,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的一切都应该很美好。

那个晚上的两人终于是不吵不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踏实觉。房间里有一张家属床,颜署阳偏是不睡,和莫晓彤挤在了小小的单人床上。其实睡得并不舒服,颜署阳把莫晓彤抱得紧紧的,生怕她会掉床下,两人都不敢翻身,却都无比的心安。

关于那个孩子,莫晓彤软磨硬泡始终撬不开颜署阳的嘴,所以她很是沮丧地认为颜署阳故意撒谎哄他开心,可颜署阳却故作神秘又有些得意地道,“等着看明天的新闻吧,我们可能又要上头版了。”

莫晓彤无限鄙夷地看着他,“还把上八卦头条当成荣耀了?若是我爸还在,你的牙肯定都被他打落了,丢人也不带这么丢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是你爸还在你觉得我们会结婚?”颜署阳质疑地问,“结婚都不可能,哪来的八卦头条。”

莫晓彤闷闷地低声说:“也对,我爸还在的话,我们哪会结婚,那样你就可以和杨忻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正在削苹果的颜署阳看着红富士笑,削玩后看了看水分充足的红富士,咬了一口捂着嘴说,“酸,真是酸。”

莫晓彤气得瞪眼,颜署阳又咬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我说的是这苹果,苹果,不信你尝尝。”他将苹果放在她嘴边,莫晓彤一手拍了,佯怒地道,“谁要吃你的口水。”

“哟,还嫌我脏,每次接吻是谁不肯放开的?”颜署阳讥讽的同时用强力把苹果塞进她的嘴巴,“酸不酸?奇了怪了,红富士怎么会酸呢?”

莫晓彤被迫地咬了一口,很脆很甜,她脸颊微红地骂他,“你欺负一个躺在床上的孕妇算什么男人?”

“别冤枉好人。”

“没有吗?你敢说没有?要不是那个护士进来我可能就真被你掐死了。”莫晓彤愤愤不平,她的喉咙还疼着。

“活该你,谁让你用这种事情来骗我。”

说起这件事,莫晓彤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上午受到的羞辱加上十倍地付诸在颜署阳身上,“你还敢和我算这笔账是吗?谁让你冻结我银行卡的,要不是这家医院肯先救人再收钱,你现在看到的莫晓彤肯定就不是和你发脾气的莫晓彤了,孩子保不住不说,我也可能因此丧命——”

听到“丧命”二字,颜署阳本能地皱起眉头,坐在床沿搂过莫晓彤的肩膀抚着她的发轻声说,“我为了能快点找到你所以只能冻结你的银行卡,好让你不得不回家,上去来看你,回去后我把这事给忘记了,也忘了给你点现金。我的出发点是为了我们好啊,一味的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会差点流产了?摔跤了?”

莫晓彤叹了一口气,累了似地全身心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仿佛真的有了依靠,然后慢慢地讲述她在电梯前惊魂的一幕幕,讲她在医院里接受检查时的焦虑和忐忑,讲她如何被安排到了走廊的病床上,她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种责难,也是一种倾诉。

倾诉在人的一生里其实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倾诉是在给身体排毒,只有不断地把毒素排出,才能有健康的身心。倾诉和倾听是相互的,倾诉者必须对倾听者有足够的信任和坦诚,而倾听着也必须带着十分的意愿去接纳,所以倾听者就显得尤为的可贵了。

颜署阳这个男人成了莫晓彤的倾听者,这个可贵的倾听者在此时唯有说“对不起”,然而“对不起”三个字在他们二人的婚姻中也是显得尤为可贵,至少有人肯低头,有人肯让步,即使这种让步显得那么的被逼无奈。

默契是可以培养的,其最佳手段是沟通,而沟通可以搭起一座桥,心心相通。

颜署阳的喉咙发紧,“那个商场是哪家商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这么大的事,至少该来看看吧?”

“行了,人家肯把我送医院你就该感恩戴德了,那两个工作人员身上也确实没钱。现在的企业大多数不都这样吗?不负责任。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关人家电梯什么事?”

颜署阳把她抱紧了一些,“哟呵,我才发现你也很善良嘛,不过你这不叫善良,叫姑息,叫软弱,我们要的不过是商场一个态度。”

莫晓彤抬起头朝他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颜署阳疼得呲牙,放开她摸着被咬的脖颈处,“我说你真属狗的,怎么死性不改?”

莫晓彤吞咽了一下,仰起脸问:“现在我还善良吗,我姑息了吗,我软弱吗?”

“我软弱行了吗?”颜署阳脖子上的牙印清晰可见,“你叫我明天怎么去见人?真是没法沟通。”

“这样更能证明我们感情好啊。”莫晓彤得意地道。

唇枪舌战之后两人变成了低低絮语,说着情话,耳鬓厮磨。颜署阳爬上床开始动手动脚,渴望了太久的两人都气喘,若不是莫晓彤时刻在他耳边时刻提醒着她怀孕了,颜署阳真保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他纠结地想着为什么要保胎,为什么要保胎。怀胎十月,这仅仅是个开头而已,还有漫长的产后恢复,想到这些他就想抓狂挠墙,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太折磨人了。

第二天,护士小姐进来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很是纳闷,昨天还都恨不得对方死,现在又这样腻在一起,夫妻真是一种奇怪的关系。

莫晓彤一直记着颜署阳头一天晚上说过的话,以至于她一大早醒来就叫颜署阳去卖报纸,颜署阳买了一份娱乐报,一份财经,但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什么和他们有关的新闻,颜署阳左翻右翻,最后气得摔了报纸,莫晓彤惊诧地看着他,“干什么发脾气?”

“这些人真是给脸还不要了。”他说着拿起外套往外走,“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莫晓彤纳闷地躺在床上,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颜署阳回来时,莫晓彤正在和叶齐祖讲电话,也没说什么,直说说他辞职了,并且对她的身体表示关心,莫晓彤见颜署阳铁青着脸地站在窗前也不敢多说什么,怕醋坛子又翻了。

“在和叶齐祖通电话?”颜署阳冷着脸问,“这么高兴都说什么了?”

莫晓彤放下电话“噗嗤”笑出来,“你比红富士还酸。”

颜署阳并没因此笑,转身走到窗边看楼下的草坪。

“喂,你不要回去上班吗?”

颜署阳背对着莫晓彤思量了一下才说:“等你情况稳定一点了转院。”

“你刚刚干吗去了?”

“出去抽了根烟。”

“撒谎。”

“没撒谎,的确抽了根烟。”

“除了抽烟还干了什么?”

“打电话。”颜署阳毫不隐瞒。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莫晓彤问,“叶齐祖辞职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被我撵走了。”颜署阳转过身,挑起眉问,“怎么,损害到你的利益了吗?”

莫晓彤愕然。

颜署阳冷冷地道,“我看我是太纵容你了!”

“我看我是太纵容你了!”

夫妻两人就那么各怀心事地对视着,莫晓彤清楚地看见了颜署阳脸上凝结的风暴,但此刻她一点也不害怕,也许就因为他那句话:我看我是太纵容你了!

仔细想来,“纵容”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未免有些可笑。结婚时间说不上多长,可他们二人之间平和相处的场面用手指数也数得过来,莫晓彤从来不知道“纵容”二字如何书写,更不知这其中是何滋味。

这是一场较量。在莫晓彤眼里是“纵容”与否的较量;在颜署阳眼里是事关信任与尊严的较量。事已至此,莫晓彤唯有拼死一搏,她微抿的唇,微微扬起的脸无不在向对手宣告:我就是这样做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对峙中,颜署阳的眼眸越来越暗,也越来越低,“莫晓彤,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莫晓彤镇定自若地问,“知道什么?”

“你和叶齐祖难道不是雇主与雇佣关系?”

“是。”

面对这样坦然的回答,颜署阳脸涨得通红,愤怒得恨不得能掐死她算了,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感情、信任、尊重、宽容,这些婚姻里该有的一样也没有,就连结婚的初衷——寻求双赢的利益也变得那么的岌岌可危。他们无非都是想要制住对方,以图夺得主动权,他们的婚姻里就没有“情”这个字。

莫晓彤紧张地看着愤怒到极点反而一声不吭的颜署阳在窗前背着手来回踱步,离职这件事叶齐祖并没有通知她。

在把叶齐祖安插进去之时她就有想过这样一天,也曾想过颜署阳处理此事时的态度,必定大动干戈,他不具备陈叔的资质,所以没有被调动的资格,最坏的打算便是被离职。当然,莫晓彤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事态走向这一步。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她过了一段很平静的无人骚扰的日子,这段日子她几乎忘记了叶齐祖同她是合作关系,在土崩瓦解的婚姻面前,这些显得毫无意义。她不知道公司内部的流言蜚语,也不知道颜署阳曾向叶齐祖施压,所以突然的离职让她摸不着头脑,有风吹草动,叶齐祖没有理由不告诉她的。

叶齐祖是陈叔引荐的,所以对这个早就认识了的大男孩,莫晓彤给予了很高的信任。在那组恶意的诽谤照流出来之后,莫晓彤和他见过面,拷问过他和杨忻的关系,他否认得很坚决,拍着桌子说:“你我都是受害者,颜太太难道不信任我?你要明白我是经历地再帮着你们两夫妻做事,绝不会愚蠢地损害某一方的利益,因为那样也是在损害我自己的利益。”这个时候的他很正式地叫她颜太太,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进而博得了信任,还让莫晓彤心生魁意,不该怀疑。

关于那组照片的流出,叶齐祖的高明之处在于当晚与他狂欢的是艺人,而杨忻也是同一个圈子的人,被偷拍然后经过“私生子”事件自然地流出,显得那么地顺理成章。当时的莫晓彤已经被颜署阳折磨得不成人样,没有办法再费脑子去思考这些照片背后的黑手,自然而然地让杨忻背了这个黑锅。但她也算是赢家,红了,虽然上位得不够光彩。

最最可怜的是那个孩子,他何其无辜,成了愚蠢的母亲博进豪门的工具,成了旁人的复仇工具。

复仇?是的,叶齐祖是来复仇的。可是就连颜署阳也不明白这个叶齐祖复的是什么仇,竟差点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你——”颜署阳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后又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允许你们再见面,电话也不许通,听见没有?”

莫晓彤有些懵了地看着颜署阳,那些话语变得不真切,仅此而已吗?他没有质问她,也没有和她吵个面红耳赤,更没有拿着水果刀抵住她的脖子,“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敢这么做?”

“到底听见没有?”颜署阳又厉色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快步走过去拿起莫晓彤枕边的手机,走到窗边快速地找出叶齐祖的号码,把它设为黑名单后删除掉,并且一键清空了所有通讯记录和短讯。

“喂,你拿我手机去干什么?”

待莫晓彤反应过来时,颜署阳已经完成了以上所有的工作,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把手机交还到她的手里,莫晓彤翻开手机一看,直接傻了,什么也没有了,速度之快让她震惊,她玩自己手机还没这么熟练呢,于是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这么小气,至于吗?”

颜署阳一本正经:“严肃一点,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莫晓彤笑意更盛,“你就是小气。”

“你以后再安插耳目时,最好给我调查清楚一点,别什么人都往我身边送。”

“…”莫晓彤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直接问,“小叶怎么啦,这次又是干吗把他撵走?”

“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人不是我,是他。”

“怎么讲?”

“他想把我取而代之,成为莫氏的掌门人,做你的莫先生。”颜署阳很是不屑的口吻道,“跟我斗,毛都没长齐。”

莫晓彤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又“噗”地一声笑出来,“我说颜署阳,你有妄想症吧?”

“你给我闭嘴,没闲情和你开玩笑。那孩子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明天,最迟明天杨忻应该就会公布这个消息。”颜署阳看了看表,“他们现在应该在准备发布会了。”

他本来计划着先不告诉她这一切,所以今天早上买来了一大堆的报纸,想给她一个意外之喜,替她拔掉喉咙里的那根刺,可杨忻却迟迟不肯动作,也许在养伤,这对杨忻不知道算不算晴天霹雳,也许和叶齐祖又在密谋着下一步怎么走,所以他只得对他们下最后的通牒,明天在报纸上看不到道歉函,他们就法庭见。

叶齐祖的心思很是缜密,颜署阳还是有些佩服的。第一份DNA作假很简单,第二份DNA作假那得花费不少的精力,医院是莫家的,上上下下都是莫家的人,文医生和陈叔一样忠心耿耿,他对每一个环节都必定小心谨慎,用业务最好,最信得过的人。而叶齐祖要买通这样的人着实需要下一番功夫的。而这事情中间只要一个环节错了,他都会前功尽弃。比如颜署阳没有提前通知杨忻做鉴定,可能杨忻的儿子就不会“感冒”,无形中给叶齐祖争取了时间;再比如即使提前告诉了杨忻做鉴定,不告诉她在哪家医院,随机选择一个,叶齐祖也是没辙的,他们可以偷偷采一份样品回自家医院鉴定一翻,这样事情就简单多许多。

他们太想当然,所以掉以轻心。说到底其实是叶齐祖太了解他们夫妇二人的行事风格。

杨忻收到最后一份DNA鉴定报告时肯定傻眼了,这个孩子居然不是颜署阳的,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荒谬之极的是,她真的不知道。若一早就知道孩子是颜署阳的,她肯定早就吵着闹着要他负责了。颜署阳断定,第一份鉴定报告就是叶齐祖一手包办的,所以被蒙在骨里的杨忻才敢如此胆大地炒作这件事,并且向莫晓彤宣战,就连他也差点被骗过,莫晓彤更是深信不疑。

事情的始末颜署阳都能够解析,但唯一不明白的是叶齐祖做这件事的初衷。仅仅是因为他喜欢莫晓彤?他知道,绝无可能。

莫晓彤原本以为他们会吵个你死我活,可是没有。颜署阳坐在椅子上避重就轻地给她解释着“私生子”事件,刻意地抹去了叶齐祖的成分,黑锅让杨忻背着;也没有责难她,只是象征性地训了几句。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莫晓彤心里生出了愧疚,同时内心也胆寒,眼前的对手着实可怕,把她的每一根毫毛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对杨忻的私生活感到不可思议,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连孩子的生父都不知道的女人是无法得到世人的认知和同情的。或者她只是纯粹想生下肚子里的宝宝,不在乎孩子的父亲,也可谓勇气可嘉,但这又与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

莫晓彤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明明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有完全颠覆了。想着想着,偶尔也忍不住地躲进被子偷笑,到底上帝是眷顾了她一回。有时又觉得屈辱,这叫什么事啊,差点中了奸计,离婚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莫晓彤看到报纸上的的确确地登了一封道歉函,她这才相信那个孩子和颜署阳没有一点关系。放下报纸的同时,压在她心上的一颗大石头也放下了。反反复复的情绪终于结束,天下终于太平了。

莫晓彤双手托起脸,满足地看着站在床前整理报纸的颜署阳,然后笑着说:“我们以后好好过吧,别吵架了。”

颜署阳一脸木然地看着洁白的床单,道,“我从来都这么想。”

莫晓彤冷笑一声,“这么说来责任全在我咯?不知道是谁天天跟我吵。”

颜署阳用报纸拍着她的脑袋,“你看你看又来了,刚说不吵架又和我抬杠。”

“是你太过分了。”莫晓彤颇有些生气地钻进了被窝。

颜署阳一直陪着她,直到情况稳定,出院回家。

颜署阳弄来了电脑,直接在病房办公,电话不断,毫不避讳地当着莫晓彤的面谈着公事。

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打来电话,对这两口子表示关心,具体关心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八卦的人们大多数是想恭喜,可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只得嘘寒问暖一翻。挂掉电话,两夫妻常常无奈地对笑。

莫晓彤在走之前是有和姑母通过气的,那么亲的姑母,晓彤不忍让她担心。就好比现在知道她在医院,苏母着急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一个母亲,恨不得马上飞到莫晓彤身边,亲自照顾。听到情况好转,不日就可以出院,情绪才稳定下来,没有坚持要来。颜家的父母也是一样,看完报纸的他们不免有些失落,现在又听说媳妇住院保胎,心里更觉不安,非要来照料,颜署阳觉得目前这样挺好,找着各种借口让他们打消来医院的念头。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有规律。每天早上颜署阳都去买营养早餐和水果,小小的床头柜成了他们的餐桌,倒也吃得不亦乐乎。每顿饭后,颜署阳都给她削一个苹果或者梨,他经常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他去买。莫晓彤的心里飘飘然起来。有一回她恶作剧似地在大半夜说要吃莲雾,颜署阳竟二话不说地穿起衣服往外走,拦都拦不住,他说,“不是你想吃,是我孩子想吃。”莫晓彤哭笑不得。

一个半小时以后,颜署阳把洗净的诱人的莲雾放在了她的面前,莫晓彤心疼地摸着那些莲雾,仿佛那些莲雾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她心疼着,舍不得吃。她迷蒙着双眼拉过他,替他擦拭着前额被雾气沾湿的短发,嘴里笑他:“你怎么这么笨,买这么点莲雾去了那么久,手机也不带。”

“不是,很多超市都关门了,这种水果本来就少,出租车司机载着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最后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的,那摊上的水果还挺齐全的,很新鲜。”颜署阳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你就买了这些啊,新鲜为什么不买点别的明天吃的?”

颜署阳摸了摸鼻子,“我着急,所以没想到那边去。”

她跳了一个又黑又打的莲雾,送到他的嘴边,“这个慰劳你的,以我的经验来看,肯定又香又甜。”

颜署阳明显怔了一下,半响才说,“你吃吧,我会自己吃。”

“别不领情,来,张嘴。”

恭敬不如从命,但颜署阳对这样的场面有些消受不了,感觉那是个不真实的莫晓彤。而莫晓彤的内心却被这一袋莲雾暖得一塌糊涂,因此她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个男人终老的勇气和决心。

区区几天时间,却是有史以来这一对夫妻相处得最最太平的日子,远离纷扰,单调,甚至是枯燥乏味的,却有一种让人想要一直继续下去的**。

每天挤一张小床,听一首歌,一同讨论有意思的新闻,常常也争得面红耳赤,但到了最后颜署阳总是说,“我念及你是孕妇,懒得和你再争辩了。”莫晓彤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最最值得纪念的是,在这里,莫晓彤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她激动地拉过颜署阳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等待着下一次的胎动。宝宝似有感应一般地真的动了一下,这微弱的一动几乎让颜署阳尖叫,那是新生命的跳动。

出院时,颜署阳陪着莫晓彤去做了个产检。产检室外人头攒动。大部分的产妇们都听着肚子指挥自己的丈夫,让他们在架子上找属于自己的产妇资料表。不明情况的颜署阳也问莫晓彤,“我们的资料在哪里?我去找。”

莫晓彤笑道,“我们第一次来,哪有什么资料表。”

护士看他们面生,便说,“初次来产检的要在这里填表格,称体重,量血压。”

莫晓彤乖乖照做,产检室内的医生开了单子,颜署阳像别的男人一样拿着单子去窗口排队缴费,还不忘嘱咐莫晓彤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休息。

在他们前面产检的一对夫妇,孕妇看上去已经快要临盆了,脸上有明显的妊娠斑,并且浮肿,但笑意很盛,“再不出来,真要剖出来了,你就折腾你妈妈吧。”

丈夫补充道,“没事,使劲折腾,出来可就没机会了哦~”

孕妇拍了他丈夫一脑袋,自然地挎着他的手走了。

莫晓彤不免觉得好笑,但看到那个孕妇的脸又觉得害怕,谁说怀孕的女人最美?那些都是自我安慰的鬼话,她祈祷着自己不要有可怕的妊娠斑和浮肿。

临走时,颜署阳突然对着平行的莫晓彤挎出一只手,用眼神示意她:“我们也应该这样,你一点都不自觉。”

莫晓彤颇不高兴地把手伸进他的臂弯里,内心里也觉得这样应该才更像夫妻吧,所以脚步也变得轻盈了,她终于是要回家了,回到那个她以为再也不属于她的地方。

数着时间的日子并不好过。在青城山蜿蜒的山路上看远处无边的大海,莫晓彤才有一种回家了的真实感。她靠在颜署阳的肩膀上,心里默念着:爸爸、妈妈,晓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