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五六个男人大气不敢出一个,个个额头冒冷汗,他们从没见过这阵势。

“除了他们还有谁接触过设计稿?”颜署阳再次厉声问道。

其中一个高个子青年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我、我,还有小叶,但我绝对没有出卖公司,绝对没有。”

颜署阳皱起眉头,目光从眼前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小叶呢?去哪里了?”

“他好像、好像早上请了病假。”

“这么巧?”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颜署阳放低音量,“都坐下吧,商讨一下急救方案,要是这次标不中,大家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莫氏很快便开始调查图纸泄漏事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叶齐祖,叶齐祖成了众矢之的。

叶齐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坚韧的人,性格外向,实则心思慎密。过去的留学经历和丰富的工作经历让他从扎堆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了莫氏最年轻的总裁助理。

小时候他妈妈教过他,人要往长远了看,不要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要有勇有谋。于是他有了长远的计划,这个计划也许是五年、十年,或者更久。他并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有些仇恨不能忘记。

“红颜祸水”这个成语自古就有。

莫晓彤就是叶齐祖的祸水。也许她现在也不知道有个姓叶的青年喜欢着她,想将她占为己有。其实红颜并非祸水,祸是从男人心底起来的,对红颜有了邪念,便乱了心智或者阵脚。

叶齐祖并不清楚自己爱她什么,也许是她的容貌,也许是一抹微笑,也许是一种姿态。她的丈夫是颜署阳,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所以顺带也爱上了她的财产,叶齐祖认为自己有个邪恶的灵魂。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叶齐祖是了解颜署阳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摸透了他,再老沉的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这个弱点,便可以将其一举击溃。

然而经过了那次暗示性的谈话后,叶齐祖就知道自己输了,并且姿态难看,他本打算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全身而退,好不让自己陷入这种囫囵状态。

可他没想到的是颜署阳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卑劣。

这段日子叶齐祖是难熬的,颜署阳公然地架空了他,不让他插手和新城区项目有关的任何事情。同事还如平时那么地处着,私下里恐怕都视他做洪水猛兽,生怕和他一同卷入这场漩涡。

颜署阳并非什么花花公子,这是叶齐祖一早就知道的,但他也不是柳下惠,且重情重义,有责任心。所以在知道有个私生子时,他是矛盾的,一边是商业联姻的妻子,一边是骨肉情深,任哪个男人都难以取舍,两全其美的办法是将两者揉合。莫晓彤是个千金小姐,纵然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颜署阳错就错在他娶了个家世比她更好,且心高气傲的女人,她有和他抗衡的资本,若今天他的太太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也许会大度地接纳这个孩子,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这也是叶齐祖预料之中的事。

他们是联姻,且闪婚,矛盾重重,所以叶齐祖和杨忻才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

杨忻可以说是上天赐给叶齐祖的礼物,他们之间可以双赢,且通过“私生子”这件事杨忻大红大紫,片酬暴涨,这场炒作无疑是成功的。杨忻是天生的明星,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可惜头脑简单。简单的人本可以过得很好,却异想天开地要像那些明星一样嫁富豪,做风光的少奶奶。

贪是人之大忌,多少人死在了贪字上。

这一日叶齐祖被招进了总裁办公室,秘书室内窃窃私语起来。

颜署阳的办公桌上放着两份报告,叶齐祖进来时他坐在大班椅上静静地看着,叶齐祖叫了他一声,他才缓缓抬头说,“哦,齐祖啊,坐。”那么地若无其事。

颜署阳叫了一杯咖啡一杯茶,也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与叶齐祖面对面。

叶齐祖先给他汇报工作,才开了个口,颜署阳就对他打着“停”的手势,颜署阳气定神闲地道,“小叶,今天我们不谈工作,我们聊聊生活。”

叶齐祖一凛,心里有了个大概,却又不解状,“生活?”

“对,生活。”颜署阳拍着沙发坐笑,送咖啡的秘书小姐诧异地看着这雇主二人,心里想着,这和他们预想的剧情不符嘛。

颜署阳若有所思地问,“我记得小叶是本城的吧?”

“不,我籍贯是顺城,后来我妈妈在这里置了产业,才举家迁来。”

“妈妈?那么令尊是干什么工作的?”

叶齐祖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

“你母亲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独自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

“颜总,有话请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颜署阳抖了抖翘着的腿,抿了抿唇说,“你不是很喜欢绕弯子吗?”

“颜总,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嗯,好,很好。”颜署阳起身将办公桌上的两份文件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第一份是关于图纸泄露的调查报告,上面印有某邮件发送时间,收件人,以及发送人的IP地址,泄密者得详细资料,图片,发送人IP恰巧与叶齐祖公寓的IP吻合。

叶齐祖苦着道,“颜总,就这东西,你也信?”

“不信,为了证明你的清白,那你就把的邮箱打开给我看看,你别说那个邮箱不是你的,我记得你用这个邮箱给我发过邮件。”

叶齐祖站起来把那两份文件抛在了空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就是要逼我走吗,没事,我递辞职报告好了。”

颜署阳笑了起来,“你应该把另一份文件看完再说这句话。”

叶齐祖低下头,另一份文件正在他脚下,反面地躺着,但DNA这样的字母还是看得很清楚。他欲低头去捡,颜署阳一脚踩住了,两个男人在办公桌前对视着,颜署阳的眼睛里闪着寒光,他能看穿所有。

“没想到莫氏总裁居然采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叶齐祖蔑视道。

颜署阳抿唇笑着,突然扳过叶齐祖的一只手,将其拗在了办公桌前,“对卑鄙阴暗的人只能采用不入流的手段,叶齐祖,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如此不折手段地来陷害我,抢我女人谋我财产?”

叶齐祖冷哼一声,咬着牙道,“你太卑鄙了,那些谣言都是你放出去的吧?什么挖角,什么饭局,我根本不认识苏槿彦,也从没有和南丰高层吃过饭;这次图纸恐怕没有泄露吧,这一切都是你布的一个局,把我的声誉毁掉,在本城没有立足之地。”

“不要撇开话题,我和你有什么仇恨?你不说也可以,你是不是要我把你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一遍?”颜署阳凶了起来,长期练哑铃的手力道大得惊人,逼着他,“你说是不说?”

“颜总,你放开我,我不反抗是不想在办公室让大家看笑话。”

颜署阳放开了他,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知道我和你老婆一直以来的关系吗?”叶齐祖嘴角笑意讽刺。

颜署阳怒意顿生,努力地克制这不去摔手边的文件夹,也给了对手一笑,“我早就清楚,所以你也别离间我们夫妻感情了。”

“那么我告诉你,她失踪了,我是第一个知道她下落的人。我们很要好,要好到什么程度呢——”

“你给我闭嘴,闭嘴!”颜署阳差点跳脚,咄咄逼人地道,“你以为你这样我们就会离婚了?别忘了我和她可是夫妻,夫妻这个词的含义你明白吗?你回去和杨忻说,让她的经纪人准备记者招待会,出来澄清私生子事件,并且登报道歉。今天我是看在那可怜孩子和我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否则我会直接让律师给他们的经纪公司传律师函。还有你,买通医院医生,伪造DNA报告,杨忻那个蠢货现在恐怕还被你蒙在骨里吧,以为孩子真是我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想坐收渔人之利是吧?你还太嫩了一点,不要以为所有都是天衣无缝,有钱能死鬼推磨,在哪里都适用,就看谁给的钱更多。”

叶齐祖一字一句地对他道,“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本该属于我。”

颜署阳怒极反笑,“你刚从疯人院出来,还是有妄想症?你怎么不说你姓颜,是我爸的私生子?”

“你闭嘴,我姓叶,回去告诉你父亲,我姓叶,我回来讨债来了。”

此时颜署阳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莫晓彤的专属铃声,连带着的振动让手机在办公桌上不停地抖动,让人无法忽视,颜署阳指着门,“出去,给我出去,我不希望再看见你,还有你的朋友简易轩,你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让他小心一点。”

“颜总,你放心,我还会再回来的,总有一天会讨回我应得的。”

叶齐祖走前放下狠话,这也许溃败者在对手面前挽回尊严的唯一话语。

“我喜欢过招,但是请你务必光明正大一些。”

叶齐祖愤恨地摔门而去,颜署阳怒气未消地骂了一句“疯子”后慌忙拿起已经停了的手机,手机已经不响了,上面显示着两个未接电话。座机想起,里面传来莫晓彤霹雳拍啦的质问声,还有哭声,“颜署阳,你不打算接我电话是不是,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在医院,孩子没了,就在刚刚;孩子没了,被你害死的…”

“孩子没了,就在刚刚…”

这一记犹如当头喝棒,颜署阳被彻底打懵了,失去了辨知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去做手术了吗?”

莫晓彤愣了一下,叫了起来,“对,我把孩子打掉了,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现在我不是孕妇了,可以离婚了。”

“莫晓彤,你真够狠的…”颜署阳拍着桌子站起来,啪地把电话挂了。

当颜署阳找到莫晓彤时,莫晓彤正躺在某医院的长廊里。小医院人多,妇产科没床位,走廊里睡满了人,只留了一条小小的过道,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脏、乱、差。莫晓彤也混迹于其中,原因只有一个:没钱,是啊,她手上连一百块现金都拿不出来。幸好这家医院还有点良知,肯先救人再说。

混混沌沌间她看见自己去超市买购物,一口气买了一车的东西,日用品、水果蔬菜,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结账时发现口袋里的现金只剩下二十几块,完全不够应付眼前这一堆的东西,掏出钱包里的卡,一张刷完尴尬地换过另一张,所有的卡就连颜署阳给的象征性的副卡也刷不出来,后面排成长队的顾客不耐烦地看着她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到最后还听见了奚落声。

莫晓彤大为光火,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抱歉地拿起钱匆匆下楼,甚至来不及等电梯,挤着奔下楼,楼梯口的一家三口堵住了去路,莫晓彤扶住扶手侧身出去,只听“刺啦”一声,裙子卷进电梯,人负荷不了机器的重力摔在了地上,莫晓彤惊慌失措地尖叫出来,死死护住自己的裙子往外拉扯,身边的人也乱作一团地跟着她叫。

莫晓彤抬头乞求那些围观者,“麻烦你们帮我叫一下管理员,好不好?快点。”

有人叫着嚷着,“这边出事了,出事了。”

幸好是冬天,裙子厚,袜子也厚,场面不至于非常狼狈,但面对黑压压的一群人,莫晓彤还是有一种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难堪,而一边却还要提心吊胆,捂着肚子,怕自己腹中的宝宝突然就离她而去。

她无助得像个孩子,看着电梯在裙子上一圈一圈刷刷地滚动,自己只能焦躁被动地等着完全陌生的外力来解救。

有一股暖流从她的体内缓缓地流出,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大声地叫道,“管理员,管理员在哪里,我怀孕了,出血了,我要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

身边的人也惊叫连连,“啊,真的出血了吗,会小产的,管理员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来?”都那么说着,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哪怕拉她一把。

现今社会的人都冷漠,但凡碰到别人遇事多半是袖手旁观,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当然,也可以说是这个荒诞的社会造就了人们的冷漠,毕竟谁都不容易。

这个时候的颜署阳没有在,在她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在,莫晓彤终于觉得自己是被孤立的,她害怕“小产”这样的字眼,她怕这个还不曾谋面的仅有的属于她的小东西也会和她的父母一样弃她而去,她甚至感觉得到和她最亲的宝宝正在慢慢地消逝。

管理员艰难地把裙子拖出来时,血已经渗到了地上,莫晓彤看着那些血迹恐惧到了极点,浑身发抖地叫着:“快送我去医院!”

她被两个商场工作人员送进了医院,急诊室内人头攒动,医生看她一裤子血,直接对两个工作人员道,“家属去挂号,领病历表,卡里多存点钱进去,快点去。”

两个工作人员犯了难,谁口袋也没钱,连的士费还是两人凑起来的,支支吾吾地问莫晓彤,“太太你带钱了没有,我们都没钱,怎么办哪?”

莫晓彤看着冷着脸的医生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城市一个朋友也没有,欲哭无泪,天要亡她。如果颜署阳站在她面前,她必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如果今天孩子没了,那么凶手就是颜署阳。

医生质疑地问,“一百块钱也凑不出来吗?”

两个工作人员一人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钢镚给医生,医生看了看莫晓彤的腿,很凶地道,“情况不乐观,赶紧打电话给你家属,让他们送钱过来,怎么弄成这样的?跟我上楼做个B超,出门也不小心点,不小心也就算了,也不带点钱出来…”

颜署阳站在那看不见那形形色色的人,眼里只有泪水涟涟地躺在那的莫晓彤,她披头散发,神情憔悴,目光停在某处,没有焦距。不知道她看到了颜署阳没有。

四周皆是清一色的流产人士,没有一张笑脸,连带着陪同的家属也没有,其中一个嗓门粗犷的中年妇女骂着穿病号服的患者,“你简直把我们老刘家的脸面就丢尽了,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作孽啊,看你以后怎么做人!”年轻弱小的女人眼泪巴巴地往下掉,任她强悍的妈妈骂着。

颜署阳看着莫晓彤煞白的脸和插着针头的手背,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脑子变得呆滞,孩子必定是没了,没了。

“二十三号床的家属,你是二十三号床的家属吗?”

一个护士点醒了颜署阳,但颜署阳还是有点懵,护士小姐拿着一本文件夹问他,“你是二十三号床莫晓彤的家属吗,带钱了吗?去收费处交钱,已经欠了三百五十五块四了,如果不交钱就要停药。”

颜署阳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小护士一眼,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护士看上去不像天使的原因,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现钞递给她,“给我找个套间,马上换。”

护士小姐没接钞票,“套间的价格了解过了吗,那边有个价格牌匾,你可以去了解一下。然后从这里出去,在一楼的住院部办住院手术,然后把三百五十五块交了,最好多存点进去,免得不够扣。”

“先给换房间不行吗?换完房间我马上去叫,可以吗?这钱都在我手里了还能跑路吗?”

“额,这个,这个原则上是不行的。”护士小姐开始动摇。

“那您就给我们破个例,我老婆躺这地方难受得很,先谢谢你了。”

护士小姐最萌这种爱老婆的帅哥了,但还是故作为难地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帮你去问问护士长吧,你们在这等一会儿。”

“那太感谢了,太感谢了,麻烦快一点。”

护士小姐走后,颜署阳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莫晓彤,她头朝里,面着壁。颜署阳五味陈杂地在床尾坐下,手伸进看上去脏兮兮的白色被子里,着丝袜的脚冰凉。他忙得完全把冻结银行卡的事给忘记了,上次走时也忘记给她一点现金应急用。

护士小姐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可以马上换房间,钱果然是好东西。

颜署阳低声对莫晓彤说道,“起来好吗,我们换个地方。”

莫晓彤躺着一动不动,无奈之下颜署阳只得笑对护士小姐说:“帮个忙好吗?我抱她去房间,你帮我拿输液瓶,可以吗?”

护士小姐欣然答应。

颜署阳掀开被子,宽大的病号服更衬得眼前的身体娇弱无比,抱在手上觉得轻飘飘的。颜署阳走得很慢,他知道她没睡,由于抱姿,她不得不靠在他的胸膛上,让他想起许久之前她的脚扭伤了,他也是这么抱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只是心境大不如前。

护士小姐领着他们穿过天桥,拐进了高级病房,颜署阳把莫晓彤放在了洁白的床单上,替她盖好被子,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

护士走后,颜署阳总算呼了口气,用手指弹了弹输液管后拉开椅子坐下开口问闭眼假寐的莫晓彤,“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是不小心摔跤了吗?”

莫晓彤倏然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大声地质问:“谁给你冻结我银行卡的权力?你真的以为你是谁吗?”

你真的以为你是谁?你真的以为你是谁?颜署阳的脑子轰隆一声,现有的意识全部崩溃,他失去理智地愤力扑过去揪住莫晓彤的衣领,好似要将她提起,莫晓彤从没见过如此扭曲的颜署阳,他红了双眼地掐住她的锁骨,再往上一寸就是喉咙,她以为他甚至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掐死,即使她拼死挣扎也没有用,只能看着他连珠炮弹地射向自己,“所以你就打掉孩子,好和我离婚是不是?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你的厉害了,你真Tm狠,我太高看自己了,你也就把我当一个赚钱工具,见对自己不利马上就把我一脚踹开,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真是恨不得把你掐死算了。”

那一刻莫晓彤终于明白也许眼前狰狞的这个人是有把她放在心里的,可即使这样也不免有些心寒,他们之间的信任度只有一张纸的厚度。都说相爱的人是心有灵犀的,可他们没有,心灵上毫无感应,也参不透彼此。

“喂,二十三号床家属,二十三号床家属,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放开她,放开她…”

一阵拉扯间,挂着输液瓶的架子倒在了地上,瓶子发出脆生生的破裂声,颜署阳这才放开她,眼疾手快地把她手上的针头拔掉,莫晓彤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护士小姐严厉地指责道,“你怎么能够这样对一个孕妇呢?孩子还想不想保了?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

颜署阳彻底哑口无言,脸红一阵白一阵地看着地下流淌着的药水,悲喜交加,他现在恨不得钻床底下躲起来。

护士小姐递过一叠单子,“还没办住院手续,赶紧去补办,交钱,等一下收费处要下班了。”

颜署阳连忙低头称,“好好,我马上去,麻烦帮我这里收拾一下。”做错事后态度明显软下来,他甚至不敢去看莫晓彤的脸,生怕她会把自己剁成一块一块。

颜署阳悲痛的内心突然觉得明亮了,夕阳穿过医院的绿化带,他在去收费处的路上感叹余晖真美。之前他不死心地在病房外拉住小护士问,“我太太真在保胎啊?”

小护士一头雾水,“当然,不然你以为在干什么?”

颜署阳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但是你要温柔一点,你太太不能激动,一激动保不准孩子就没了。”小护士不无夸张地说道。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或者能不能转院?”

“观察两天吧,情况正常就可以出院了,具体情况你明天可以问医生。”

“好的,谢谢,谢谢。”

小护士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不必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

现在的颜署阳觉得这医院的护士真不错,“天使”的头衔没白担。

颜署阳缴费后,出医院转悠了一圈打算买点吃的。医院周围的餐厅卫生条件不敢恭维,味道自然也不好,莫晓彤那千金大小姐嘴挑得很,她的坏脾气不知道会不会把打包上去的饭给扔了?颜署阳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打包一份上去。有家店门庭若市,店里排起了长队,颜署阳走过去瞧了瞧是稀饭,生意这么好,味道肯定错不了,于是他也站在了其中排气了队,西装革履的格外醒目。

颜署阳上去时,莫晓彤闭目仰躺在床上,嘴唇微抿,听见她的脚步声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他知道她是假寐,手指轻挠了一下她的咯吱窝,莫晓彤不争气地笑了一下。

颜署阳又挠了一下,但效果并不好,莫晓彤背过身去了,他只得轻声说,“我买了一份稀饭,起来吃一点吧!”

莫晓彤没反应。

“我在医院门口转悠了好久,就这家店铺生意最好,味道应该错不了,所以就打包了一份回来。排了半个小时队,你就给点面子吧?”

依旧没反应。

颜署阳只得绕到另一头,莫晓彤还是那个假寐的表情,他捉住她的手,拇指按在她的掌心里,蹲□低声道,“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事,才让你和宝宝受了委屈,我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他把脸埋在了她的掌中,很是虔诚,可是等了半响,莫晓彤还是像木头一样躺着,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有所表态吗?他有些急了地问,“你还生气呢,你想怎样,说说看?”

颜署阳扑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可惜一无所获,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站了一会,心里生气地想着:好你个莫晓彤还真沉得住气。

他又踱回到窗边,有些恨恨地说道,“见好就收哈,别不识趣地给了台阶也不下。”

莫晓彤的喉咙还疼着,叫着劲地不肯睁眼和开口。

颜署阳深吸了一口气地在床头坐下,下了很大决心似地道:“好吧,以后你要怎样都可以,行了吗?”

莫晓彤倏地睁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颜署阳,颜署阳立马后悔地改口道,“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家务事,家务事。比如梳妆台要不要换个款式,比如放映室要不要添几个公仔,家里的家佣是不是要加薪水等等,这些全凭你做主,我绝不插手,就算你问我一件我也不回给的。”

莫晓彤气得差点翻白眼昏死过去,把他从床沿上推了下去,狠狠地骂道,“你滚!”

颜署阳差点摔在了地上,他一点也没生气,爬起来拍了拍手,嬉皮笑脸地把床头摇了起来,“温柔一点,温柔一点,护士说你这个时候不能激动。”

莫晓彤咬着牙用枕头扔他,“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颜署阳闪个身,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给莫晓彤当靠垫,笑嘻嘻地打开稀饭,自己先尝了一口后说,“恩,味道还行。”他舀了一瓢放在莫晓彤的嘴边说,“别生气了,乖,把嘴张开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