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是顾云腾买通钟厉的手下做的,也有人说是钟老太太监守自盗,钟厉虽然报了警,结果却是不了了之,他一气之下就去了美国投奔自己亲舅舅去了。

作为钟厉最好的朋友,范逸一直觉得顾云腾不是那种人,耀天在这个案子上本身就占据优势,他没必要那么做,而且顾云腾为人也有几分傲气,根本不屑干这种事。

所以范逸今天办这个趴体还有一个目的,希望钟厉和顾云腾能冰释前嫌,像以前一样。

“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今天到场都是老朋友,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范逸起身,端起酒杯环顾一周,最后和顾云腾钟厉一碰。

“老朋友?”钟厉忽然一笑,看着顾云腾,“呵,背后挖墙脚的也能算是朋友?”他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范逸正仰着头往嘴里倒酒,听到这一句差点呛住,他把酒咽下去,对钟厉说:“有什么话大家今天都说清楚,不要因为一点误会伤了和气。”

钟厉不答话,只是看着顾云腾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误会,顾总您说是不是?”说完手一抬,一饮而尽,转身走回自己位置。

范逸有点发愣,不过还是拍了拍顾云腾,说:“有机会我和他聊聊,没事的。”

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钟厉神色如常,纷纷围过来问他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钟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挑些无关痛痒的说了。

顾云腾倒是受到了一点冷落,他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户边。室内人太多,空气不太畅通,他打开窗户,湿寒的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整个人顿时一阵机灵,清醒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顾总真是好兴致,可惜今晚没有月色,连星星也没有。”

顾云腾兀自望着远方,悠悠叹了一声:“夜景再好,没人陪你欣赏也是一样。”

钟厉不由嗤笑一声:“你竟多愁善感起来了,怎么?当年挖了我的墙角,现在又被自己的好兄弟挖了墙角,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顾云腾一下子转过来和他面对面,“钟厉,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不会再重复。你有怨气可以冲我来,别去为难一个女人。”

钟厉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什么叫我为难她?你又是她什么人?”

“她没有对不起你,你别动她。”

钟厉继续晃着手里的杯子,暗红的液体在里面漾来漾去,“你凭什么命令我?”他转身,目光和他相对,“如果是别人也许就算了,但是你顾云腾的账,我不会买。”

“钟厉,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怕你。”顾云腾脸上终于有了怒气,他也不是好惹的,两个人无论是身家背景还是能力都是旗鼓相当,真要斗起来胜负难料。

钟厉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现在听他公然挑衅自己,内心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手紧紧地扣住了杯子,“既然如此,我们谁也不要掖着藏着了,从这一刻开始,钟氏和你们耀天势不两立,还有那个孙朝增,他一向为你马首是瞻,你记得带上他。”

顾云腾的表情隐忍又生气,指着他说:“你简直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钟厉,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他说完甩手而去。钟厉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杯子越捏越紧。

嘣——

脆弱的高脚杯经不起这强势的拿捏,在他手里粉身碎骨,残片刺入他的掌心,血很快随着指尖落入脚下的毯子里,寂静无声。

在座的人被顾云腾离去的关门声惊醒,纷纷站起身互相询问怎么回事。钟厉一脸平静走回去,手上的鲜血沿着他走动的路线一路滴过来。

“你流血了…”郑然首先发现了不对劲,情急之下她拽住他的手腕想要看看伤得如何。

钟厉抽出手,“没什么,破了点皮而已,范逸你陪大家聊聊,我先走一步。”

主角都走了,还聊个屁啊。范逸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追上他,“我送你去医院吧,这手还怎么开车。”

“还是我来开吧,你们都喝了酒。”郑然说着返回去拿包,不过等她拿好包回到门外时,钟厉已经进了电梯。

“哥,你怎么让他走了呢?”郑然一脸幽怨瞪着他。

范逸无辜地用手指碰碰自己的脸,说:“他说他带了司机。”

“他说你就随他去啊?”郑然说完就去追人了,范逸想了想自己也追了上去。等他们到了楼下,哪还有人影。

郑然失望地跺了下脚,转过头来怒视她哥,“我问你,顾云腾怎么会在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以前的事。”

“那不是误会嘛,云腾跟我说想借这个机会和钟厉说清楚,我想大家都是朋友,早点解除误会不是很好吗?”

“谁和你说那是误会了?”郑然气得一脸通红。

范逸看着她,忽然问:“然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郑然说完也跑了,范逸觉得有点纳闷,似乎郑然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晚些时候,范逸打电话给钟厉,问他伤势如何,钟厉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一点皮外伤罢了。”

他还想再问,钟厉好像不想多说,“范逸,改天我约你见面详谈,我现在有点事情。”

话说到这份上,范逸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头钟厉挂断电话后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牛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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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雨桐这两天有点神不守舍,虽说顾辰暂时打消了聪聪找爸爸的念头,但孩子的心念是极其多变的,指不定哪一天又要缠着她问爸爸是谁这种话。

正在浑浑噩噩间,张云海来找她,让她立刻去钟氏一趟。肖雨桐稀里糊涂出了门,直到站在钟氏大楼前面的广场上时,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前台小姐肖雨桐不认识,隔了五年,也不知换了多少轮。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找张助理,之前约好的。”

“请稍等,我确定一下。”美丽的前台小姐拨了一个内线电话,放下后对肖雨桐笑了笑,“请跟我来。”

肖雨桐被带到一间小会客室,前台小姐帮她泡了杯茶,礼貌地对她说道:“张助理此时正和钟先生开会,请在这儿稍等一下,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谢过那位小姐,肖雨桐转过头默默地打量着这间小会客室:红木桌椅,同色系真皮沙发,连同墙上那幅装饰画,都和记忆中一样…

心里仿佛裂了一道缝,丝丝点点的酸意从那裂口处蔓延出来。曾经的过往像一条黑白胶片,缓缓在她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曾经都是那么清晰,而在这一刻,却都成了警示自己的讽刺。

“钟厉,你是不是第一眼见到我就开始喜欢上我了?”

“不是你追的我吗?”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和我交朋友的。”

“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谁知道你会赖上我。”

她咬咬唇扑上去掐他,他反手扣住她的腕子,往前一扑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一阵缠绵悱恻的吻之后,她目光如水地望着他,俏皮地问:“钟先生都是这样和人家交朋友哒?”

他的眼仁里也漾着水,平时凌厉的眉眼变得无比温柔,“朋友不少,可是想压倒我,结果反而被我压倒的只有你一个,肖雨桐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我是特别的呗,她眨着眼睛,心里带着一丝期待的欣喜。

可他偏不说。

“因为你太笨。”

他温柔又毒舌的样子太可恨了,她挣扎着要起来揍他一顿。

“别乱动,再动就不是压倒那么简单了。”

钟厉下了会议就往会客室走,推开门就看到她站在那里,垂着脸看着那张沙发,十分出神,以至于他推开了门她都没有动。

她是在追忆往事吗?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青春飞扬的女孩,挥着手冲他笑着说:嗨,钟先生,好巧啊。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巧,我在等你。

她很奇怪地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个回答?”

他拍着她的头说:“胡言乱语什么,我本来就在等你。”

后来她才跟他解释,这是她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男主角给女主角的回答,她觉得很浪漫很温情。

结果就被他无情地打压了:“难怪你高数会挂科,原来上课都在看闲书。”

她果然发怒,爪子挠上了他的小臂…

压抑着记忆的思潮,钟厉一步一步走进去,脚步不知不觉放轻却恍若未觉,他在她身后站定。

“你在看什么?”

第 9 章

身后一片热源靠近,紧接着是一道清冷的男声:“你在看什么?”

肖雨桐的背脊颤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那张和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就在眼前。还是不太一样了,曾经对着她才会变得温和从容的人,此时目光清冷,嘴角噙着凉凉的寡淡。

她收起仓皇的无措,咽了咽喉咙对他说道:“牛行长说,你们的审核材料不全,让我过来取。”

钟厉没说什么,淡淡地瞥开视线,信步走向窗户边,抬手在百叶窗上拨弄了一下,才回过头来对她说:“你们的办事效率真是令人堪忧,我们的材料都快交了半个月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不全?”

他这是故意找茬吗?这种大项目的程序本来就需要时间耗费,半个月算什么,何况这次是他打电话给牛行长让人过来拿的,现在却倒过来说风凉话。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了。”他轻轻一叹,“钟氏每年上缴的税收差不多一个亿,作为纳税人,我心里真是充满了忧虑,肖小姐你觉得呢?”

他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啊,肖雨桐岂不明白,把她踩在的脚底的感觉真的这么好吗?她是有多恨她?她慢慢的捏了捏手心,平静地说道:“钟先生,请把材料给我吧,早点回去才能提高效率不是吗?”

钟厉嘴角扬了扬,朝她走近几步,“是这样的,我们董事会对其中某个细节还有些争议,刚刚开会就是在讨论这件事,所以那份材料我们还需要修正。”

呵,要修正干嘛还打电话让人过来?这不是耍人吗?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肖雨桐刚走到门后,钟厉的声音及时传来过来,不急不缓。

肖雨桐的手轻轻落在门把上,听到他说:“昨天晚上,我碰到顾云腾了…”

她转过身,他那张脸上已经布满讥诮,好像一抹灿烂的烛光只等她这个本飞蛾主动撞上来。“他说让我别动你,我真是好笑,度假村那个项目他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工夫来管别人的闲事。再说,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要说也该是孙朝增啊,你说是不是?”

肖雨桐默默地看着他,或许因为不是被他第一次用这些话打压,她竟没觉得有多生气。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的,这顾云腾和孙朝增他们怎么都没反目成仇呢?”钟厉目光一定,居高临下审视她,“两个人都这么维护你,肖雨桐,你本事挺大的,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他口气平淡,说的话也好像很平常,但仔细听就能觉察出,那字字句句都是恶毒和中伤。

“你当然不会知道。”半响,她终于回了一句。

钟厉垂着的手一握,又无声松开。“哦?愿闻其详。”

“因为他们有心。”

“有心?”钟厉地重复了一声,他像是在品味这句话,样子变得意味深长。以前的他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露出这种故作深沉假正经模样,那时候的肖雨桐简直爱惨了他这个模样。

“但是碰到你这样无心的人,他们还是太傻了。”

“是啊,太傻了。”她似乎也学他似的,重复了一下,过了会儿慢慢笑起来,“钟厉,谢谢你,让我…看清这一点。”

一句话,天空陡然变了颜色。

钟厉的脸和窗外晦暗的天空一样压了下来。

“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掐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门背后,那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看到我被赶出钟家,偷我的标书去讨好顾云腾,可惜人家只是利用你而已,你知道他不肯要你,所以又勾搭上孙朝增,肖雨桐,你这个女人简直现实得可怕,金钱和地位对你来说真那么重要吗?嗯?”

“够了,钟厉!”面对他的恶言恶语,她还是难受了,“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没有,没有。”她极力地忍着眼里的酸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这只会让他更加瞧不起她,她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因为这个男人是不会相信她的眼泪的。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也许有那么一刻,钟厉感受到了内心的柔软,像一片柔柔的花瓣,一下一下地刮着他的心房。她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凄惶的表情,伤害人的不是她吗?

想起当初孤立无援的自己,想起这个女人给他的最后一击,想到这些年异国他乡的颠沛流离,他那颗刚刚有一点软化的心立马又坚*硬起来,甚至披上了重重的盔甲。

“这个世上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除了我自己。”经历了那一场变故,他怎么还会有勇气相信别人?

心都是在一次次的炼狱里变得越来越硬。

肖雨桐走了出去,进了电梯就往旁边一靠,对面的墙壁上清楚印出她的模样:落魄又哀怨。

她撇过脸,抬手抹了下眼睛。

电梯在某一层停了,有两个女职员走了进来,两个女职员正在聊天,好像在谈论什么总所周知的八卦,看到肖雨桐后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听说没?今天在会议上罢免了好几个部门经理,不是降职也不是调任,是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比起钟小姐和方副总已经不算什么了,据说还在接受调查呢,严重的话可能还要走司法程序。”

“钟先生真是太有魄力了,钟氏的确需要改革,不过到底是自己姐姐和姐夫,你说他会不会网开一面啊?”

“难说哦…”

肖雨桐恍恍惚惚出了大门,说来也奇怪,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天气,忽然间阴沉了下来,灰压压的云朵像是灌满了铅,沉得好像就要掉下来一样。

快过年了,大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采购年货的人群,然而这样的氛围和肖雨桐的内心是极不相符的。

肖雨桐回到单位,和牛行长汇报了这件事,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过阵子再打电话去问问,然后就让她回自己位置了。

整个下午肖雨桐都有些心不在焉,做着事情就走神了,她想起电梯里那两个女职员的话,又想到钟厉以前那些话,心里忽然不平静起来。

他是要大开杀戒了吗?那天在酒店他就说过,那些欠着他的人他会一个个的收拾,这些人里面应该也包括顾云腾和孙朝增。想了想,她最后还是给顾云腾打了一个电话。

“雨桐?”顾云腾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沉稳,理性,还带着一丝威严。他们很少联系,所以顾云腾的口气有些不确定。

“你下班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那头有片刻的停顿,似乎在思考,过了会儿他说:“行,等下我去接你。”

下班后,肖雨桐就站在单位门口的花坛边等着,顾云腾的车子开过来时,肖雨桐已经在路边站了十多分钟,车子停在她脚边,她自己开了副驾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车子里,后座上的男人目光暗了暗。

这个女人,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以前坐他的车子都不肯自己开车门,说什么这是男人展现风度的时刻——他妈的都是狗屁。

“牛行长吗?是我,钟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