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下午两点半。

望着滂沱大雨,罗天将雨衣帽扣在头上,问旁边的女警:“是一群小孩子发现的?”

女警毕恭毕敬地答道:“是的,就在那边。”

顺着女警所指的方向看去,罗天不禁蹙起眉头,“只有两个孩子?”

“报告罗队——”女警前胸一挺,向罗天行了个礼,严肃至极地说,“是六个小孩发现尸体的,但其中四个孩子因为年龄太小,家长不愿让他们录口供,怕对他们造成心理阴影。”

“嗯。”罗天点点头,看着眼前这名刚从警校毕业的青年女警莫涛。她并不漂亮,小麦色皮肤,眼睛炯炯有神,表情如男子般刚毅,笔直的身板在雨中宛如一尊雕像。罗天想起自己刚进警队的时候,带着满腔抱负,誓要维持S市治安,将每个罪犯绳之以法……转眼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小心身体,别感冒了。”伸手帮莫涛戴上雨衣帽,罗天转身朝那两个孩子走去。

闷雷在空中一次次地翻滚,看样子雨还会更大。

警界线外围满了正在拍照的记者,一片喧嚣。

这帮家伙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罗天有时候不禁怀疑是否警察内部有人走漏消息,所以媒体记者总能快速赶到第一线。

罗天一眼瞥见记者群中站着一个被淋成落汤鸡的白衣女子,正在拼命地朝这边挥手。他急急偏过头,装作没看见,心里念道:这丫头怎么连雨伞也不带?

待罗天走近,警员张青说道:“罗队,我已经问完了。”

不等罗天说话,其中一位母亲便开口道:“求求你们别再问了。雨越下越大,请你们为孩子们想一下吧,倘若感冒发烧了如何是好?而且看见那种事情已经非常可怕,还强迫他们回忆细节,你们不觉得很残忍吗?”

话音刚落,罗天立马向她表示歉意,并吩咐队员送他们下山。

另一位母亲却拒绝了罗天的好意,铁青着脸说道:“不用你们送,我们认识路。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该说的他们已经说了,如果再骚扰孩子们,那我只好见见你们局长了。”

那两个孩子约摸八九岁的样子,方才张青问话的时候,他们脸色惨白、说话直打哆嗦。罗天幽幽地叹了口气,看见那样的尸体,对孩子们造成的恐惧可想而知,也难怪那位母亲言语过激。

“他们是来找太岁的。”

“嗯?”罗天一时没明白张青的话,大滴的雨点打在帽檐上,噼啪直响,“太岁?什么太岁?”

“听说是一种肉灵芝,能冶百病。古时候,传言它能让人长生不老。几个孩子就是上山寻找它……”

“这是谁的馊主意?居然让几个孩子冒着大雨找那玩意儿?”

“哦,不是。”张青囧了,解释道,“是他们的校长生病了,半个月不见好转,所以他们想寻找太岁给校长治病。哎,不容易啊,小小年纪如此懂事。”

“瞒着大人是吧?”

“大人知道的话肯定不让他们上山,多危险啊!昨晚下了一场暴雨,正好把那具尸体冲出来。可怜那个七岁的小女孩,见到尸体以后就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了,真是吓坏了!”张青叹道,试探性地问道,“罗队,可以通知林国海吗?”

“你确定那就是钟美?”

“从死者的体型、衣着、年龄,以及被砍断左手来判断,应该就是她。据林国海说,他已经交出50万元的赎金,为什么绑匪还会撕票?难道是死者看到了绑匪的相貌?”

罗天不作声,其实第一眼看见死者时,他已经确定这是半个月前遭遇绑架的女子——钟美。

沉思片刻,罗天踱步来到检查尸体的年轻女法医旁边。蹲下身问道:“尤希,情况怎么样?”

法医尤希拉下口罩,头也不回地说道:“死者的左手自肘关节以下部位被砍断,切口参差,身上多处刀伤。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初步判断死了十天以上。具体死亡时间和死因,我需要进一步解剖。”说完,她起身摘下手套。

一记霹雳自头顶炸响,罗天本能地朝那群记者望去,白衣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咦,已经走了?

不待罗天思索,那边厢的张青高声喊道:“罗队,前面发现一间木屋……”

3

啊——

她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额头尽是冷汗。

灰沉沉的天让她有些恍惚,一时间忘记身在何处,呆呆地目视前方。

这种鬼天气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了。

她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罗天在追捕疑犯时掉进河里淹死了,而站在一旁的她竟没有勇气救他,眼睁睁看着他扑腾几下沉入水底。

哎呀!她使劲拍拍脑门,怎么做了个不吉利又丢人的梦?我居然如此贪生怕死、懦弱无能,但话说回来,这个该死的罗天实在可恨,在石鼓山的案发现场不正眼看我,任我站在那儿风吹雨淋。

哼!以为没有你,我对案子便一无所知吗?

说归说。她仍然挂念刚才的梦。罗天已经几天没跟她联系了,她也一直忙着搜集那宗案子的第一手资料,根本没有时间给罗天打电话,而且还要捣鼓报社刚刚布置下来的“打假”专题,早已忙得不识东南西北了。

罗天此时在做什么呢?她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古小烟!”一个刺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我让你守在楼下,你竟然躲在这里睡大觉!”

“什么情况?目标出现了?”古小烟弹跳起来,故作紧张地四处张望。

“切!”表姨胡子欣双手叉腰,摆起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算出现了,你能抓住吗?你都在这里睡觉呢!”说着,她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打开矿泉水咕噜咕噜猛灌起来。古小烟用眼角偷偷地观察她,編只见她的样子显然是被气坏了,胸口起伏不定,脸憋得通红,出门前精心化的妆已一片狼藉,假睫毛掉了半边,眼线也晕染出两个黑眼圈,惨不忍睹,想必是哭过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胡子欣抹了一把嘴,丢下狠话,“我一定找人废了那个混球,花多少钱都行!”

“好!如果钱不够,我借……”古小烟后面的话被胡子欣恶狠狠的表情给噎了回去,是以轻声问,“他不肯见你?”

“十天前他就辞职了!”胡子欣火冒三丈、龇牙咧嘴,仿佛古小烟就是那个把她抛弃的负心汉,“我本来想给他个措手不及,大闹一场,让他在公司出尽洋相。如果他偷偷溜走,你就在楼下截住他……谁知道他已经辞职了,谁也不肯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就那么讨人厌吗?为了躲我,他连工作都不要了。我真是瞎了眼,对他千依百顺,把心都掏给他,可是他……现在怎么办啊?”

古小烟耸耸肩,这个结局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是听得进劝,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凉拌!”

胡子欣手里的那瓶矿泉水朝她砸来,正中胸口,疼得她“哎哟”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

“我没有……”

“还说没有?滚滚滚!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盼着我闹笑话!”胡子欣捂住脸,稀里哗啦地哭开了。

古小烟忍住胸口的疼痛,只剩叹气的份儿,我怎么摊上这么个表姨呢?

4

胡子欣虽然是古小烟的表姨,实际年龄却比古小烟还要小一岁。

胡子欣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家里为了供她哥哥上大学,便让她早早辍学帮忙干农活,起早摸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家人指望着哥哥大学毕业后混出人样,生活就有盼头了。几年后,哥哥不负众望,果真混出了名堂,不仅在北京一家知名企业任副总经理,还跟他们老总的女儿结了婚,从此在北京扎下根。

万万想不到的是,哥哥结婚后不曾回过老家,每次打电话总是推托“很忙”。

他到底在忙什么呢?连聊两句家常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老爷子终于按捺不住了,担心儿子碰到什么难事而不愿告诉家人,于是四处借钱,千里迢迢赶往北京。他找到了儿子所在的公司,但被保安冷冷地拦在门口,老爷子顿时挺直腰杆子,拍拍胸口大声说:“我是你们胡建平副总经理的爸爸,也是费总的亲家。”

当保安半信半疑,但又点头哈腰地打电话时,老爷子觉得自己就像太上皇,脸上满是骄傲。

这份骄傲是儿子挣给他的。

等待半天,等来的是嬉皮笑脸的男子。

男子跟保安耳语一番,保安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而后男子将老爷子拉到一边,说他是胡经理的秘书,并说胡经理正在开会。说完,他把老爷子带到一家大酒楼,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老爷子越发觉得蹊跷,哪有心思吃饭,便一个劲儿追问原因。秘书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面露难色地坦言:“实不相瞒,胡经理的意思是让您先回去,要是让费总知道他有个像您这样的父亲,呃……费总一直以为胡经理父母双亡……胡经理走到今天不容易啊!费总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所以胡经理将来肯定会坐上费总的位子。您能理解他的难处吧?”说着,他从皮包里拿出5万元现金推到老爷子面前。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把老爷子炸蒙了、炸糊了。

像我这样的父亲?父母双亡?

怪不得保安后来的眼神那么古怪。

愣了半晌,老爷子才缓过劲儿,当即把5万元砸在秘书脸上:“回去转告那个畜生,我们胡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他不配姓胡!”

谁知秘书笑眯眯地说:“胡经理是入赘到费家的,正准备改姓‘费’。这笔钱原本是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既然您不需要,那我只好带回去了。对了,先帮您订火车票吧?”

“不用你订,老子有钱!”老爷子将随身携带的5000块钱用力拍在桌上,那是他准备带给儿子的,他原以为儿子有缺钱的困扰,毕竟娶了老板的干金,总不能让人瞧不起吧。

说完,老爷子把钱收好,旁若无人地狂笑而去,三十年的养育之恩仅值5万块吗?三十年的含辛茹苦就是为了儿子今天贪图虚荣、不认祖宗吗?

他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

于是他守在公司楼下,一直守到晚上7点,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儿子。他曾怀疑是不是儿子出事了,是不是秘书骗他了,可现在儿子不仅毫发无损,还跟同事谈笑风声、满面春风。

老爷子愤怒了,恨不得当众质问儿子:“我是不是你爸爸?你是不是我儿子?”

可是……老爷子始终没能狠下心,罢了罢了,就让他“父母双亡”吧。

回到家乡,老爷子病倒了。以前的他逢人便夸儿子有出息,夸儿子是他的骄傲、他的天、他的命;以前的他弯着腰在田里风吹雨淋、日复一日,只因儿子的未来将他苍老的身躯牢牢支撑着。可是现在,他的心在瞬间碎了、死了,再也没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为了给老爷子治病,家里欠下一屁股债。

村支书乘人之危,放言胡子欣若嫁给他的傻儿子,胡家欠下的债务即由村支书承担。

胡子欣宁死不从,甚至寻根绳子准备上吊,把二老吓坏了。

苦无良策之下,胡子欣来到S市投靠古小烟一家,既躲避村支书的死缠烂打,又尝试找工作赚钱帮家里还清债务。

……

获知这些事情以前,古小烟尚不知有此亲戚。

正在嗑瓜子的老妈林月珍笑了笑,使劲夸着胡子欣如何淳朴、如何懂事、如何讨人喜欢等等,还特别交代道:“你不能欺负你表姨啊,务必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待,知道不?”

古小烟摇头苦笑,她怎么可能欺负表姨呢?何况表姨是个贞节烈女,她仰慕还来不及呢。

次日清晨,古小烟火急火燎地赶到火车站。表姨长得什么样呢?是不是娇小玲珑的身材,黝黑发亮的健康肤色,清澈的眸子透着丝丝刚毅,一头乌黑的长发绑在脑后,蓦然回首时,带来一抹腼腆的笑容,也许还有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古小烟翘首以待,等到的竟是个裹得像木乃伊的女子。

一件深灰色的男式旧外套,还有浅蓝色的旧牛仔裤、白色的旧运动鞋、深绿色的旧围巾,把胡子欣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她手里拎着一个蛇皮袋,疲惫不堪地看看古小烟高高举起的纸牌,只见上书“胡子欣”三个大字。

“表……表姨?”古小烟不禁大跌眼镜。

“小烟吧?长这么高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她用长辈的口吻说道,一点儿也不生分。

胡说八道!你比我还小一岁,小时候抱过我?横抱还是竖抱啊?古小烟不满地撇撇嘴。

“坐这么久的火车,很累吧?”

“是啊!人多得很,连个座位都没有。”她毫不客气地把蛇皮袋丢给古小烟,神经兮兮地凑到古小烟耳边,压低嗓音说道,“你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在火车站这种混杂的地方必须戴口罩,最近流感闹得凶啊!”

古小烟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木乃伊”造型是为了防流感。

“表姨,这里面装着什么呀?好重!”

“哦,咸菜、萝卜干、腊肉,家里边非让我带这些东西。在大城市什么买不到呀,谁还稀罕这些?对了,你以后别管我叫表姨,都把我叫老了。”

“那应该叫什么?”

“随便吧,反正不许叫表姨。”胡子欣无所谓地摆摆手。

直到家门口,她才取下围巾,露出庐山真面目。首露真容倒让古小烟吃了一惊,虽然与心中想象的样子不同,但不可否认,胡子欣是个极有味道的女子。之所以说很有味道,是因为古小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胡子欣并不漂亮,但看起来特别养眼,可爱的酒窝,配上偏褐色的皮肤,使她看上去像混血儿。

如果换下一身土里土气的着装,好好打扮一番,应该更有味道吧。

第一次带胡子欣逛街时,胡子欣对路边20元一条的“金项链”爱不释手,非缠着古小烟买给她,还要买最粗的。古小烟没答应,因为那玩意儿太显眼了,容易招惹歹徒。再说现在啥年代了,谁还戴这么粗的金项链,而且还是假的。

“等以后赚了钱买条真的吧。”古小烟淡淡地说。

“不要,你看这个跟真的一模一样。不会褪色吧?老板,要是褪色了我回来找你啊……”

古小烟实在拗不过她,只好买下来。

但项链太长了,便剪下一部分作手链,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简直俗不可耐。

乍一看,就像个暴发户。

胡子欣开心得手舞足蹈:“这要是真的,得值多少钱啊?”

小心出门被人打劫啊!古小烟嘟囔着,闷闷不乐地跟在她身后。

这绝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

古小烟对她无甚好感,不过古孝全、林月珍很喜欢她,因为胡子欣会讲很多笑话逗他们开心,会给古孝全捶背揉肩、陪林月珍到菜市场为两根葱与小贩们讨价还价,还猛夸林月珍年轻漂亮。林月珍一高兴,送给她一套价格不菲的法国护肤品,还给她办了张SPA馆会员卡,没事时两人一同做美容。

为此,古小烟感到严重的心理不平衡。

“你们村支书应该很有钱吧?而且有权有势,他儿子的形象很糟糕吗?你竟然宁死不嫁给他。”古小烟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她觉得胡子欣这般爱慕虚荣、阿谀奉承的女子理应巴不得嫁进“豪门”。

“天啊!那家伙就是个傻子,生活不能自理,见到谁都喊‘妈’,你愿意一辈子伺候这样的人么?再说了,有钱怎么着?我胡子欣向来视金钱如粪土,追求的是至真至纯、永恒不变的爱情,你懂的。”

你视金钱如粪土?古小烟仰面倒在床上,憋住笑,这世上还有至真至纯、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然而,到后来她才知道,这样的爱情原来真的存在。

5

“哭完了么?”看着哭哭啼啼的胡子欣,古小烟烦躁不堪。哭有何用,能解决问题么?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胡子欣抬起脸,抹了把眼泪。短短一年时间,脱胎换骨的她已无当初的土气。自从她在一家酒吧跳钢管舞以后,穿着时尚而另类,活脱脱一个韵味十足的“混血儿”——最初古小烟跟老妈费了不少精力给她物色工作,她压根儿看不上,或嫌工资太低,或嫌工作太闷,最后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居然来到酒吧跳起钢管舞。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古小烟无奈地叹气,“现在在这里干等于事无补。我们先回去吧,我真的没时间陪你折腾,下午还约了尤希……”

“尤希尤希……”胡子欣双眼圆瞪,“是那些跟你毫无关系的案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但案子也重要,如果跑不到新闻,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小烟,你说尤希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干吗当法医啊?跟死尸在一起,还天天解剖。想起来都瘆人,久而久之会不会心理变态?太可怕了!”

“如果这么容易心理变态,法医这个职业恐怕就不存在了。”

“嗯,好像有道理。不过我挺好奇的,凭一滴血或一根头发就能查到DNA,就能知道凶手是谁,法医真的这么厉害?那么前些日子死在石鼓山的女子,被暴雨一冲刷,肯定线索全无吧?”

“警方自然有办法,你还是先考虑自己吧,现在怎么打算?”

“废了那狗日的!”胡子欣恢复一脸阎罗相,咬牙切齿地说。

“我是说孩子,你该想一想。”古小烟看了看她的肚子,她已有两个月身孕,也因此辞掉了酒吧的工作。

“不知道,烦着呢。”胡子欣扯下假睫毛,随手扔进垃圾筒,然后从包里掏出香烟、打火机。

“你疯了,怀孕还抽烟!”古小烟猛地夺过打火机,气冲冲地说道,“还穿高跟鞋、紧身裤、化浓妆……”

“我不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孩子嘛,把打火机给我,抽根烟冷静冷静。”

“胡子欣!”古小烟气得将打火机扔到远处。

“干吗扔了?你有病啊!”

“拜托你自爱点、争气点,好不好?”

胡子欣不说话了,沉默片刻,把手里的烟扔掉了。

“回去吧,为这种男人伤心,真的不值得。”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换成罗天这样对你呢?”

“罗天不是那种人。”

“好啊,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去勾引罗天,不用半个月保证手到擒来。哼,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你太偏激了!子欣,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小杜那样,你看宋宇文,对你多好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再给他机会?”

“宋宇文?”胡子欣无奈地笑起来,但转眼间露出一副极度厌烦的表情,“别提他了,提了恼火,动不动就说‘即使孩子不是我的也能接受,你还要我怎么做’,太讨厌了!我又没强迫他接受,我可不希望以后他老拿这个说事,我最讨厌被人要挟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