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尴尬得很。

陆东深扳过她的脸,低声,“枪是那个记者的,不是警枪。”

记者?

夏昼暗惊,扭头看向暗处的男人,他也正巧一抬头,跟夏昼的目光撞在一起,又赶忙低下头。

“王传?”夏昼惊叫。

王传抬眼,一脸不自在。

夏昼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你怎么出尔反尔啊?招魂前已经特殊照顾你让你进来了,你还不知足,偷着跑进来也就罢了,竟然用枪伤人?你找死啊?”

“不是我,真不是我!”王传赶忙解释,“枪是我的,但被他抢去了,是他开枪伤的人不是我!陆总和警察同志都看见了!”

陆东深上前示意她松手,告知开枪的事的确跟许队和王传没关系,夏昼一把松开王传,没好气地说,“活该也是被抓,不知道持枪犯法吗?”

王传欲哭无泪,他也知道这是铤而走险,但今晚进了亲王府,那不就是随时送命的事吗,他都豁出去了。许队是陆东深请来的外援,一张国字脸挺正气的,在陆东深修正了夏昼的全盘计划后,许队就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可万万没想到会半路杀出王传这么个程咬金来

,多了一把枪就多了一份未知的危险,差点就让“螳螂”逃脱。

可今晚临时冒出来的人何止是王传,还有邰国强。

夏昼将阁楼的情况大致跟陆东深和许队说了,没一会儿,就有许队的组员和救护车纷纷赶来,一时间亲王府热闹起来。刚刚一直关注着陆东深胳膊上的伤,等到缓过神来这才瞧了一眼被拷着的那个人,忙捂住了鼻子,道,“早知道那只狐狸不会亲自动手,找来的帮手必然是个厉害角色,没

想到这人身上的戾气这么重。”那人一脸横肉不说,从眼角到嘴角还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眼睛看人不正视,斜眼那么一瞧就藏着杀气。这杀气跟刚刚阁楼上的“女鬼”还不同,“女鬼”的杀气里有怨有恨,

还有无尽的苦痛,而这人眼里的杀气,就只是杀气,毫无其他情感。

典型的杀手。许队不是个喜欢说好听话的人,多年跟罪犯斡旋,早就养成了大声豪气和手腕铁硬,可刚刚经过夏昼那么一怼,他就不知怎的总是心虚,毕竟是有人受了伤。清了清嗓子

,说了句连自己听着都不舒服的话,“都说夏女士鼻子灵敏,这人身上的戾气还能闻出来呢,佩服佩服。”夏昼也毫不客气,“面由心生,同理,体味也由心生。我不但知道这人心里有没有戾气,还能知道许队你身上的病气。许队应该喜欢喝参鸡汤吧,提醒一句,你长期睡眠不

足精神压力过大导致体热心燥,喝参鸡汤等同于慢性自杀。还有,你每天至少一包烟吧,少抽点吧,否则你体内的烟臭味就算戒了烟也要两年以上才能彻底清干净。”

许队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陆东深早就习惯她这么“不讲理”,也瞧出她肚子里的一股子邪气,忍笑对许队说,“不好意思,她心直口快。”

“哪里哪里,夏女士很专业。”许队说完这话就不敢再多跟夏昼多言语。

罪犯怕警察,因为警察眼睛毒,但他觉得他有点怕眼前这位姑娘,鼻子太灵,灵到直接戳穿对方的秘密。

他转头对手下示意,“把这两人带走。”

王传杀猪般惨叫,“我是冤枉的啊,我就是偷着进来看看招魂仪式。”

“你持枪还有理了是吧?带走!”

雨夜里,王传歇斯底里的。

等戏台安静下来后,许队上前,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问夏昼,“你刚刚说的那个女鬼……”

“跑了。”夏昼在转述阁楼情况的时候没提饶尊,只是说她跟陈瑜赶到时发现邰国强昏迷在地下室,那个女鬼一闪而过。

许队半信半疑。“估计跟今晚的疑犯不是一波,她的目的只是邰国强,至于邰国强当年到底做过什么,恐怕也只有你们问得出来。我原本想追上那女鬼问个清楚,但她对王府地形很熟,跑

得又快,雨那么大,追不上。”

许队“哦”了声,“商川的尸体只是个引子?不能吧,既然能做诱饵,那必然有做诱饵的资本。”

夏昼轻哼,这人也不算笨,看了一眼时间,“再等十分钟吧,然后就可以安排入殓了。”她绕到棺椁前,看着里面的商川,眼里多了沉重,“总要入土为安的。”许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等十分钟,但也觉得能人多怪异,不便多问,静候就是了。又眼瞧着夏昼扯下棺椁上的一条命符,走到戏台,仰头,双手托起命符,她轻喃,“商川

,你的怨气已经散了吧,伤害你的人很快就能抓住了,你就安心去吧,别再回这里,别再留恋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那命符就从夏昼的掌心里扬起,竟没被雨水打落,顺着风一直飘了老远。

许队心口一哆嗦。

虽说他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也不相信迷信,可瞧见一身巫服的夏昼做这般举动也是别扭,总觉得后脊梁发凉,就像是真有什么冤魂在四周游荡。

陆东深是知道她的。沧陵的那场冬祭曾给过他不小的震撼,这震撼不是来源于谭耀明,而是因为民众对天地的敬畏之心。当所有人跪拜天地祈求来年万事胜意时,那便是对苍天最真正的期待

和感激。

夏昼刚刚所做的就是冬祭中对死者的安抚仪式,那道承载着祝福的命符,是生人对死人能够安息的期许。他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环住,“放心,很快,那人就会落网了。”

第229章 229 轻点嘚瑟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昼没说跟案情有关的话题,似乎陆东深胳膊上的伤才是她最关心的。亲力亲为,双氧水清洗、消毒然后包扎,时不时来上一句: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当

心啊,这年头真是信别人不如信自己,你就是太相信别人了,警察也是人,也会粗心大意嘛……

这番话听进许队耳朵里那叫一个别扭,典型的明褒暗讽啊,但又不好意思发作,毕竟人家没指着他鼻子尖骂不是?

再看陆东深,坐在那就任由她喋喋不休的数落,始终面含微笑,看她的眼神里也是柔和,哪像是外界人称肃杀果断的商界战神?

许队觉得,或许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都说陆门公子哥、天际总经理近乎变态似的宠着自己的女朋友,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会无底线的纵容,任由她的作威作福。

眼瞧着这一幕,倒像是真的。

十分钟到了,夏昼也唠叨完了,这期间她始终没跟许队说一句话,甚至连睁眼都没看他一下,嚣张得很。

她走到商川的棺椁前,凝视稍许。

陆东深于她身旁而站,一眼瞧见商川的脸,竟是呈现类似润玉般的白。许队也凑了前,一瞧惊讶,“十分钟前还不这样呢!”

夏昼没理会许队,也没做任何解释,对着商川的尸体说,“如果你真是枉死,那就告诉我。”

话毕,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然后伸手进了棺椁,将商川的衣扣一颗颗解开。

等胸膛露出时,许队倒吸了一口气。商川的尸体加上之前在尸检所,正好停放七日,暂且不说他尸体保存完好,就连皮肤都丝毫没有腐败迹象。当然,他身上浓郁的药香也能让许队明白个一二,他办案多年

,游走过不少乡野之地,现如今还有许多山野在保存尸体时有着不为人知的方式方法。

想来夏昼敢将尸体停放七天,必然是有她保存尸体的办法。

所以,让许队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呈现在商川胸膛上的图案。就像是一片片花瓣,大概有七八处左右,颜色呈现暗粉,咋一看就像是干玫瑰花瓣色。

尸体从尸检所出来的时候,许队也算是接手人,他亲自看过尸体,胸膛上可没有这些图案,这才不过十分钟,怎么尸体的脸变得犹如润玉般剔透,胸膛又多了这些东西?

就连陆东深都倍觉愕然,问夏昼,“怎么会这样?”“气味中毒。”夏昼脸色平静,想来会出现这些图案是她一早就料到的了,就如同她认定了商川是枉死的坚持。“不同于食物中毒的及时体表表现,气味中毒的话需要数天才

能在尸表中显现出来,有的气味高手用毒甚至会延迟到数十天才能有所体现,一般来说,尸体都等不到那时候就被火化了,真正的死因也就被掩藏了。”

当然,她将商川尸体停留还有其他原因。

请君入瓮,抓住凶手这才是最大的目的。

“中的是什么毒?”许队问。夏昼轻吐一口气,想来折腾了几天也是累了倦了,她说,“稍后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份详细的气味分析报告,至于杀害商川的凶手,我想凭着许队多年的审讯经验也能从刚刚

那人嘴里问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尽早安排尸体入殓,我用在尸体上的药丸不多,顶多明天中午尸体就会腐化。”药丸是当时她在大别山讨来的秘方,制作时间十分漫长,其中最防腐的原料除了能被人闻出的辛夷花、山茝、香麻、佛手根、杜衡、兰泽外,还有一种极为罕见的原料,是一种散发着艾草气味的泥土。照例说泥土不难得,可偏偏就是那种泥土最难弄,是需要长成十年间的艾草泥土,而且这艾草还是没被人收割过的,艾草年复一年日复一

日,经过十个春秋轮回,落下的艾香混入了生养它的泥土之中,这种泥土挖来才最有价值。

当时她深入大别山也只是挖到了一点点,制作的药丸自然就是不多了,商川是出了名爱干净爱整洁的人,她不想他腐败个身子走,这样她会不安心。

棺椁被抬出了亲王府,虽说许队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正如夏昼说的,尸体等不得,而且,只要今晚那人吐了口,缉拿凶手就在眼前。

许队离开后,夏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小镜子照了一下脸后自己都吓了一跳,惊叫,“我刚刚就一直这么跟你说话的?”

陆东深替她举着小镜子,忍着笑,“是,怎么了?”

夏昼恨不得一头撞在贡台上,“就这么一张看不清是人脸的脸,你还能看进眼里去呢?”

陆东深不急不躁地说了句,“你每晚趴在我身上睡得跟只树懒似的我都忍了,这怎么就忍不了了?”“不一样,再怎么像树懒,你至少还能看见一张美丽生动、妩媚惑心、倾国倾城的脸。”夏昼赶忙用湿纸巾擦脸,可越擦脸就越花,气得牙根直痒痒,“这唱戏用的颜料放在

脸上可真难洗,是不是伪劣产品啊?陆东深,你说我这张可攻可受的脸如果毁了可怎么办呢?”

陆东深简直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自恋。

正说着,有脚步声从戏台那边来,又夹杂着饶尊低沉沉的不可一世的嗓音,“捅了小爷一刀,你以为这笔账就这么算了?”陈瑜先跑了进来,瞧见陆东深在场后愣了一下,然后也没跟他说话,直奔着夏昼,“你没事吧?受伤了吗?”那声枪响让她心有余悸,等到邰国强被抬走了,她想来戏台这

边瞧瞧,不曾想撞见饶尊压着那女人回来,告诉她再等等。

一直等到了现在,她才随着饶尊过来。

夏昼见陈瑜这么问,忍不住乐出声,一下子挎住陆东深受伤的手臂,揶揄,“瞧见没,其实论撩女人的本事你还真不如我,这才几天的功夫,人家眼里心里就没你了。”陆东深也任由她嚣张行事,撩女人他不管,只要她别撩汉子就行。捏了她的鼻子,“轻点得瑟。”

第230章 230 交给尊少处置最合适

陈瑜不痛不快的,见夏昼没什么事也懒得再多开口,再看陆东深的胳膊包扎得十分专业,心里虽说苦涩,可毕竟眼前这两人木已成舟,她再伤春悲秋的不是发贱吗。倒是饶尊,丝毫没有眼力见,或者是纯心故意,又或者是压根就不把陆东深放在眼里。将手里的白绫一头利落地往台柱子上一捆,那女人就被拴了个瓷实。冷哼,“隐约记

得谁说过,陆总的身手也算是机灵,今晚这么一看传闻果然只是传闻。”

陆东深闻言没愠没恼,从他的神情来看就像是早有预感饶尊会参合一脚,还没等开口,夏昼呛了他一句,“就你能?你能你追个女人追得这么狼狈?”

饶尊低头看了一眼,衣袖和裤腿都豁了个大口子,是当时那女子夺了他手里的短刀造成的,除此,他全身上下也都是湿哒哒的,确实狼狈。

挺直了脊梁,在陆东深面前他从来都不是认怂的那个,将手里的短刀扔还给夏昼,冷嗤,“有空还是擦擦你的脸吧,跟鬼似的。”

夏昼心里早有准备,也任由饶尊数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直走到“女鬼”面前,偏头那么一瞧,白绫将她两只手腕捆得结实,那扣结打得十分专业。

是饶尊的杰作。曾几何时他跟着她和左时“上天入地”的,练就了超强负荷的户外生存本事,其中最基础的就是打绳结。在户外免不了要攀爬,利用绳索时就要去打防脱结,饶尊的防脱结

打得极好,而且还是那种越挣就越紧的打扣法。

“女鬼”这一路来也没少挣脱,手腕处都有点泛血津了。

夏昼捏起她的下巴,她一个用力就挣脱了,夏昼干脆扣住了她的脸,这次使了力气,她挣脱不开,只能抬眼盯着夏昼。

“皮肤有温度,看来是装神弄鬼啊。”夏昼借着戏台上的光亮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脸上妆容已经被大雨浇得所剩无几,如此面容就看得更是真切了。

着实漂亮。刚刚在地下室打斗时只是看了个模糊大概,却也觉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现在这么一瞧,脸色虽说还是苍白,可五官精致非常,每一处弧度都跟用心雕刻了的作品似的柔

美。最漂亮的当属她的双眼,是会让男人看了心有所动的楚楚之情。

可又是个倔强聪明的女子,楚楚之态中有着不服输,甚至,还沁着不阴不阳的笑。

夏昼恍惚生出一种感觉来,这女人虽说长得跟她不像,可就是觉得她眼里的一些东西跟她还挺相似。

是叛逆,是不羁,是落败后的不低头。

那女人闻言后竟笑了,果真是保持了一份傲骨,她说,“难得一见的天芳师夏昼沧陵的蒋爷,果真是厉害。”

“看来你对我挺了解。”夏昼道,“原来在祈神山上你就注意我了。”

“天生天养的气味奇才,我当然要注意了。”女人慢悠悠地笑,“当时你破了我的相思子,走出了鬼八子的气味范围,我就知道我要等的人终于等到了。”

“所以你故意出现在沧陵天际的江山图前,就是想引起我注意?”

女人说,“更多的是想知道你要什么。既然有心接近你,想你所想,最是关键。”

“这么说,你知我所想了?”夏昼冷笑。

女人微微偏头,盯着她的眼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当然,这世上也许没人会像我一样最知道你想要什么。”

夏昼收了笑,唇角僵冷,微微眯眼,“江山图上的石料你给了谁?”

女人从容不迫,“你这么聪明,想不到吗?”

夏昼瞅了她许久,“果然是季菲,你竟给她卖命?”

“不。”女人始终在笑,“我需要一笔钱,这笔钱她出得起。”

“你到底是谁?”夏昼冷喝,“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人性果真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我的目的不过就是邰国强和你,谁知道,有人做局,甚至局中局,结果现在的场面远比我想得要有意思多了。”女人说着,目光扫过饶

尊的脸,又落在了陆东深身上。

“两位可真是厉害,只可惜,利益之下无真情,否则两位真要是联手,恐怕这商圈都要抖三抖了。”

“别转移话题!”夏昼冷言。女人的目光拉回来落在夏昼脸上,“你能把我引出来,又能引出杀害商川的凶手,要不了多久自然也会知道我是谁,何必我再多此一举浪费唇舌。倒是你这张脸……”她啧啧了两声,打量了一番,“外界都说陆门公子迷恋美色,被巫医所惑,他们都不知道你这张脸皮下藏了多少心思和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知道陆门公子非但不是受惑,而是他

太清楚知道一旦你出手,背后之人必然会浮出水面。这般深情和信任,可真教人羡慕。”

夏昼沉了沉气,将近几日的网上传闻全都过了一遍,很快,笑了,“没想到还是个会引导舆论的女鬼,你想利用商川的死来重翻吴重的案子。”

“所以说,我对你很感兴趣。”女人道,“我们很像,只可惜,越像的人未必会成为朋友。”

夏昼不疾不徐,“你想方设法地接近我却又不伤害我,我猜想十有八九是有求于我。只不过我想不通,你怎么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我不需要有求人的态度,因为,你只能帮我。”女人道。

夏昼挑眉,“你太自信了。”女人将脸凑近她,一字一句,“别忘了,我在亲王府装神弄鬼不是一日两日了,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我都看见了。”她挺直了脊梁,又笑道,“所以蒋爷,你觉得我还需要求

你吗?”

蒋璃盯着她,忽而笑了,“旗鼓相当啊,我终于碰上一个有意思的人了。”

这一番话,旁边的陈瑜听得一头雾水,但陆东深和饶尊面色平静,似乎已经跟蒋璃想到了一块。

“她是杀商川的凶手吗?为什么不把她交给警察?”陈瑜忍不住问。夏昼始终看着女人,“她跟商川的死无关,所以……”她转头看向饶尊,笑得诡异,“交给尊少处置最合适。”

第231章 231 我帮你做场大局

雨到家时就停了。

洗完澡后,夏昼就窝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这几天的高度集中加一晚上的折腾和淋雨,她觉得体力严重透支。阖上眼睛还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旋转车上一圈圈地转,如有了后遗症似的,身体停下来了脑子却始终高度旋转。从商川坠台事件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都一一脑

中过,不,还有更早的。

早到商川坠台之前,早到她和他在剧组重逢,早到三年前左时没出事时他们的快乐时光,早到他们在师父那学戏,甚至早到她和他在福利院的时候……

他说,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眼眶酸胀,一滴眼泪就从眼角滑落,很快洇在头发里。陆东深冲完澡后就回了书房,从亲王府到回家这一路,他的手机响了又响。这是他生活的常态,只要手机不关就很少有安静的时候。白天处理国内大小项目事宜,晚上还

要跟总部那边开会,整个人就像是陀螺。

夏昼睡不着到了书房时,陆东深正坐在沙发上通电话,标准的美英腔十分严肃,跟对方争论。她听进一耳朵,涉及国内市场和药厂。他不是一个遇事喜欢发脾气的男人,他是陆门长子,有着极好的家教和礼数,所以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发脾气的时候。所以这样一个人,只要他微微一皱眉头都觉肃穆,

让人退避三舍。

等结束通话后,夏昼站在门口问他,“你忙完了吗?”

陆东深放下手机开了静音,朝她一伸手,“怎么还没睡?”夏昼走上前,顺着他的手劲坐他怀里。他穿着睡袍,黑色柔锻的,跟她身上的是情侣同款。同样出自她手调配的浴液,用在她身上就是花香明显些,而用在他身上就闻着

清冷许多。跟人的体味有关,同样一款产品用在不同人身上,都会因体味不同在气味上有所差异,哪怕是浓郁的香水落在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都会不同,当然,气味越浓郁,遮挡

差异的效果就越明显,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一般人是闻不出太大差别的。

她一直都喜欢他身上的清冷味,看似温厚安淡,有了入鼻的这份清冷就总有点禁欲的味道,可越是禁欲就越是诱惑。

她靠在他身上,男人胸膛的坚硬和衣料的滑软形成了反差,倒是令人爱不释手。

陆东深的手指穿过她湿漉漉的发,揉了揉,“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头发吹干了再乱跑。”

她的头发愈发长了,落在他的指肚能缠上好几圈,发质极好,乌黑发亮,摸上去如同摸在绸缎丝滑得很。

平时得空的时候她就喜欢趴在他胸膛上,他抚着她的长发,又或者任由她的长发似藤蔓缠绕他的指尖或轻扫手臂。往往,总会让他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夏昼似猫眯着眼睛,任由他以手代劳,慢慢抖干她的头发。

谁都没说话。

静谧。只有钟表指针游走的声响,还有光影的轮换,他搁置在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没一会儿就有了七八通的未接电话。他没接,她也没动,直到头发半干时,她轻

声开口,“东深,你相信我吗?”

陆东深放下她一缕发,“当然。”

“无论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我?”她再问。

陆东深轻捏她的下巴,微微转过她的脸,“你会欺骗又或者背叛我吗?”

“不会。”夏昼马上道。

他笑了,笑容虽浅,可汇集入眼的是温柔,“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担心我不相信你?”

夏昼的唇翕动,没说出什么来。

“别人说了什么我不信,我只听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暖流入心,驱走了这一路回来的寒凉,更是消散了一整晚的担忧,她紧紧搂住他,想对他说谢谢或跟他说对不起,可最终还是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只是一遍遍念着他的

名字:东深,东深……

亲王府的最后一幕并不愉快。

那个女鬼身上有着跟她不差上下的倔强,甚至夏昼觉得,她其实是有敌意的。

饶尊将她带走前,她盯着陆东深笑得诡异,说,“你真以为她对你毫无保留?”

就这么一句话,回来的路上让夏昼无所适从。陆东深什么都不提,至少在车上风平浪静,处理公事也是一如既往,回到家里他也是只字不提不问,一头扎进书房里。她的心像是始终在高空荡着,没着没落,她担心陆

东深会多想、会质疑、会对她不再疼爱如初。

天已快蒙蒙亮。

陆东深也不打算处理公事了,将她抱回床上,刚靠在枕头上,她又像是猫似的黏过来。他乐意她的这般亲近……

等夏昼再睁眼时已是翌日午后。

她这一觉补得很沉,身体虽累,但精神照比昨晚已经好太多了。

餐厅有丰富的饭菜,摸温度倒是有些微凉了,她这一觉睡得果真够长。

等热菜的时候,陆东深回来了,见状后惊讶,“怎么才吃饭?”

“是啊是啊,你吃饱了拍屁股走人,剩下我一个就才吃饭呗。”陆东深闻言笑了,洗了手替她热了菜,等她上桌后,他又换了一身家居服回了餐厅,在她旁边坐下,拿了双筷子给她夹菜。夏昼乐得享受他的星级服务,心安理得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