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摩挲着她的脸,她的脸颊居然是凉凉的,他失笑,看来自己还不够卖力,没能让她彻底热起来。手指触摸到她发迹处时微微一顿,那里有一条小小的疤痕,像是上等瓷器出现了一道瑕疵,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反而变得独一无二。他低头亲吻她的伤疤,然后一寸寸下移,到紧闭的双眼,到小巧的鼻子到软软的唇,还有尖尖的下巴,最后他把头埋到她的肩窝,低低的唤了声:“菀菀。”

第一次这样叫她,还挺好听。

第22章 行凶

等身边的人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时,林菀才睁开眼,眼神空洞如千年古井,她一直清醒着,从始至终,她多希望自己不那么清醒,那样痛苦的记忆也可以模糊一点。可是不行,她的大脑里像是被人安置了一只仪表,清晰的记录着他的每一次挺近,撤退,甚至还在计算着他的频率和力度,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林菀撑起身子慢吞吞爬下床,浑身酸疼,两条腿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酥软无力,迈出一步都格外艰难。一脚踩到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差点滑倒,她低头一看,那个丑陋的家伙在黑暗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在示威,一种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往上涌。

在浴室门口找到那条被揉搓得不像样子的裙子,瞥见里面的一地水渍,刚刚那个人渣还抱着她在这里清洗罪证。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把鞋放下,转身走回卧室。

各种体液混合的气味迎面扑来,让林菀的胃再次不安,可她已经吐无可吐,只能捂着胸口干呕。床上的人睡得正酣,窗帘没拉有月光透进来,依稀可见他的五官,嘴角微翘,带着得逞后的满足。林菀轻轻的做了个深呼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折回来,按道理她该立刻逃开,越远越好,可是最后一刻心里忽然有个声音说,不能就这么走了。

目光瞥到刚才自己枕着的枕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随后太阳穴开始一鼓一鼓的疼,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狂躁的叫嚣,做吧做吧当她把手放到枕头上时是颤抖着的,原来她还没有彻底清醒,不然怎么会如此疯狂,可是她根本没办法阻止这种疯狂。

林菀在电视上看到有人被捂死的情节时,曾开玩笑说这种死法是最难受最窝囊的,换做我宁可要一颗子弹来个痛快,也不要窒息而死。她不知道此刻陈劲是什么感觉,氧气一点点流失?脆弱无助?还是绝望等死?她只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和他们没什么两样,都是罪犯,可如果这样才能终结所有的怨恨,那就让她变疯吧,她宁愿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好过在人间被仇恨煎熬。

林菀跪在床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一双手上,感觉到下面开始剧烈的颤抖,她害怕极了,她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现在却在杀人,杀一个强悍的人,命运还真是讽刺。可讽刺的事情绝不止如此,就在她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全身肌肉开始僵硬,僵得她担心自己要石化时,意外发生了,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掀翻,整个人连同手里紧紧抓着的枕头一起,从床沿栽下去噗通摔到地上。

那一瞬间林菀的第一反应不是失败的懊恼,而是松了口气,同时听到床上传来沉重的喘息声,片刻之后,床头的灯亮了,然后她看见那个人下床朝她走过来。他只穿了一条睡裤,赤/裸的上身有汗水,在灯光之下泛着点点光泽,从她这里看去,他显得更加高大魁梧宛如古希腊神话里的天神。他走路的节奏像动物世界里的慢镜头,姿势优雅的如同草原上散步的豹子。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摔疼了,只听到心脏跳得震天响,就像运动会上节奏鲜明的鼓声,咚咚咚,只不过这不是为运动员助威,而是宣告自己死期将至。

可笑的是她这时候居然还有力气向后挪动身体,在做垂死的挣扎吗?人果然都是怕死的,只是她的移动比慢镜头还要慢,最后悲哀的发现身后就是墙壁,无处可逃了。而那人也早已走近,蹲在她的面前,她这才发现他的额头布满汗水,表情却异常的平静,可她知道那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因为她留意到他太阳穴鼓起的青筋。

果然一秒刚过,一个呼呼作响的巴掌落在她的左脸上,同时响起的还有自己的尖叫和那人暴怒的咒骂“贱人”。她的头被打偏,身子重重的向右倒去,紧接着耳朵开始嗡嗡作响,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下,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这才是真正的打人,与此相比,她之前给他的那一下简直是小儿科。

下一秒,她的头发被连根揪起,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她的头皮,她看到那人狰狞的脸,听见他恶狠狠的声音:“不知死活的东西。”紧接着他用力一搡,她的脑袋就朝后撞去,霎时间天昏地暗满眼都是金星,这次真的要死了吧?

可她的命还真是大,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恢复了知觉,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那个一脸怒容的男人,而她的苦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陈劲抬起右手放到林菀的脖子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是不是很遗憾?差一点就成功了。”

也不等她回答,继续道:“窒息的感觉,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手掌慢慢收紧,他有信心只要一只手就能要了这个女人的小命儿。刚才他睡得太实了,以至于一开始感到憋闷还以为是做梦没太在意,直到呼吸越来越艰难,那种生命即将被吞没的感觉与某段记忆重合,他才想起要挣扎,没错,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是怕死的。

等他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看看黑黢黢的房间,再看看自己,这才想起他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然后,他开了灯,当他看到缩在地板上的女人时,先是错愕,随即震惊,然后,暴怒。

没有求饶,没有呼救,喉咙里只有呼呼的气息消逝的声音,林菀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轻的几不可闻,两只手胡乱扑棱几下就无力的垂下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空洞的越过他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陈劲忽然松了手,冷笑着说:“死了多没意思,我说过让你生不如死,决不食言。”说完站起身活动着发僵的手腕,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菀起死回生般的导气,然后狼狈不堪的咳嗽,也不等她咳嗽完,抬脚踢踢她的小腿,命令道:“起来。”

然后听到林菀抽了口气,他又恶意的踩了踩,这回直接换来她嘶哑的哀嚎,他心想这死女人不是骨头硬吗,现在知道服软了?不耐烦的再次命令:“自己站起来。”

林菀低声抽泣着没动弹,来脾气了这是?陈劲刚落下几分的火气又蹿上来了,“让你起来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着朝她小腹踹了一脚,也没使多大力气,她却条件反射般的往后仰,哐当一声闷响,又撞到头了。

这一回似乎有点严重,因为林菀的身子软软的顺墙滑了下去,再也没出声,陈劲漠然的看了会儿,心想你就装死吧,一个女人家家心狠手辣弯弯肠子还这么多,真可恨。可是看着她软趴趴的样子,他的火气倒是消了大半,折腾了一晚上力气也所剩无几。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还沾着她的鼻血,他嫌恶的抽出纸巾擦了又擦,懒得再理睬她直接躺回去继续睡觉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起床,陈劲发现林菀还保持昨晚的姿势躺在那,一脸狼藉,他这才感到一丝惊慌,不会真死了吧?他赶紧凑过去探她的鼻息,还好有热乎气儿,脸上热得烫手,应该是烧晕了。

第23章 代价

林菀醒来时,还没等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立即皱眉,撩起眼皮一看,果然没让她“失望”,虽然这个房间很大,乍一看有点像宾馆,但是仍然能看出这是一间病房,很高级的病房。

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个小护士,手里捧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正看得津津有味。大概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小护士抬头,露出一张俊俏的瓜子脸,惊讶道:“呀,你可醒啦,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在这儿?”林菀有点搞不清状况。

“当然是生病了。” 小护士笑呵呵的走过来,拿起床边的电话就要拨号,嘴里嘟囔道:“这就通知陈先生”

“等等,我得了什么病?”林菀这才发觉身体是不太对劲,后脑勺也很疼。

“重感冒,轻微脑震荡,右小腿腓骨骨折,嗯,还有”小护士噼里啪啦的数落到最后表情有些不自然。

“什么?”林菀一听到“骨折”二字就懵了,谁骨折?抬头一看,那裹着一层石膏被吊起来的可不就是她的腿?

小护士走后,林菀的眉头还是紧锁的,她把昨晚,不,据说她昏睡了一天一夜,也就是前晚的事情大致回忆了一下,因为醉酒记得不甚清晰,但是重要情节还是印象很深的,比如说她被那个人渣强/暴了,然后她采取了极端的报复,结果自然是未遂,也因此被他折磨了个半死,现在脖子脑袋还疼着,看看自己那可怜的右腿,她猜想如果不是从床上掉下来时摔的,就是那人渣在她昏迷时恶意报复敲断的。

林菀消化了一下这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然后又为自己哀悼了一阵子,忽然想起米兰,那晚自己就那么被陈劲拖回来,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想到这赶紧拿起床头的话机拨给她,打了几遍才接通,急切的问:“小米,你还好吗?”

“菀菀”米兰声音有点哑。

“那天后来怎么样了?”

“见着那女人了,揪掉她一绺头发,还把她鼻子打出血了,丫的居然是整出来的,一拳就揍歪了,真解恨。”一说起自己的辉煌战绩,米兰立即打起几分精神,哑着嗓子说的有声有色。

“那钱嘉伟呢?”

“他?哼,吓傻了呗,一个劲儿的拉架,顺便被我扇了两耳光。嗐,那天上千块的酒可真没白喝,老娘我勇猛无敌,跟拳王泰森附体了似的,后来经理把保安叫来了,两个大小伙子合起手来才把我制住,那女的捂着血葫芦鼻子吵吵着报警,钱嘉伟好说歹说才压下来”

“怪不得一直等不到你”

“什么?你当时没走?”

“嗯,那你和钱嘉伟打算怎么办?”

“我要离婚,他死活不同意,还跪下来求我,唉,窝囊废一个,我说我不稀罕破鞋,他对灯发誓说没跟那女人上床,还说那女人就是一客户,香港来的富孀,他敷衍她几天就能赚上一大笔提成,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说到这米兰叹息一声,再开口时带了几分疲惫:“我真替他悲哀。”

“”

“菀菀,净说我了,你在哪呢?我这两天打你电话都打不通,你刚才说你那天晚上没走,那我下来时怎么没见到你?”

林菀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而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嗤笑,抬头一看陈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穿着一套铁灰色的西装,单手插着口袋,正一脸促狭的看着她,那边还在追问:“喂?菀菀你怎么不说话?”

她手指颤了颤,忙捂住话筒小声说:“我现在有点忙晚点再跟你联系。”然后也不等米兰回应就挂了电话。

“朋友?”陈劲笑着走过来,奚落道:“我还以为你要打110呢。”

看着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元凶,林菀脑子里立即放电影一般浮现出前天晚上的情形,厌恶,憎恨,像两团火焰,在她的胸腔内熊熊燃烧,然而,又有一种极大的悲凉感,如同一盆冰水浇下去,然后,那火焰瞬间熄灭了,只留下一堆黑乎乎的灰烬。

再看看她自己,不是灰烬,却已沦为一片废墟,被人侮辱践踏之后,脏了,残了,可是居然还要像展览品一样陈列起来,任由罪魁祸首欣赏林菀疲惫之余,从心底生出一丝嘲讽,可是她的面部肌肉像是僵住了一般,连嘴角都瞧不起来,她还真是,无力到了极点啊。

陈劲走到床边,大模大样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伸手抚摸她打着石膏的右小腿,假惺惺的安慰说:“不用担心,找了最好的骨科专家给你接的,不会留下一点儿后遗症。”

林菀不语,她毫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当然,如果说他要把她的腿给弄成个畸形什么的也完全做得到。

陈劲收回手,似笑非笑的说:“可把我给吓坏了,你说你体质怎么这么差呢,也没怎么着就昏过去了,还把骨头整折了,医生问起我都不好意思说,难不成说上个床弄的?人家还不得以为我是虐待狂呢。”

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林菀觉得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震惊了,可是,听了他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出的那一番混淆黑白的言辞,她还是被气得心肝横蹦。到底是多无耻的人,才能在做了那么无耻的事之后,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如果那个悲催的受害者不是自己,她还真想给这个无耻者立传刻碑。

她不由得抬起眼皮,却发现他正满眼含笑的看着自己,她和他对视了一下就移开视线,一个人的斗志虽不能说和体力成正比,至少她现在这凄惨样子是没办法燃起斗志,面对如此强大且可恶的敌人,她难免气馁,低声说了句:“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然后就躺回去将被子拉至脸上。

被子立刻被拽回去,陈劲放大的脸凑过来,笑呵呵的说:“休息可以,别把自个儿捂死了,这可是医院,就算你到了鬼门关也能把你拖回来,知道吗?”

林菀睁开眼,看着他,平静的问:“你现在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陈劲一愣,随即笑了下,似乎是被说中心思一般,嘴上却温柔的说:“怎么可能?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哼,和闭上的眼皮。陈劲也不理会,只是把落至她胸口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又把她塞进领子里的头发拽出来,拍了拍她的脸颊说:“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起身离去。

房门轻轻关上后,林菀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然后听到门口传来对话声,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质问:“你们用的什么药?脸上还肿着呢”然后是护士诺诺的声音,太低听不清。

两分钟后,小护士带着一盒外敷药膏进来,一边为林菀涂脸,一边小心翼翼的说:“之前的那个药,很多病人都用过效果不错”

“没关系,好的再慢,也比这个早吧。”林菀轻声说,眼睛看的是那条被吊起来的石膏腿。

傍晚的时候,病房里出现了一伙意料之外的客人,出 版社的一众同事提着果篮和花束呼啦啦的涌进来,若是一般病房恐怕都容不下这么多人,林菀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难过郁闷都忘了请假了,不过看这情形已经有人代劳了。

和她关系最好的小谢最先扑过来,关切的问:“林菀,你怎么搞的?洗个澡也能摔成骨折”

林菀愕然,原来官方说法是这样的。

其他同事也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林菀有种被架空的感觉,她这个当事人反而搞不清楚状况了,只好轻描淡写的敷衍几句蒙混过关。不过大家也没太在意她的说辞,因为他们显然是对这个豪华病房更感兴趣,有人已经跑去参观洗手间了。

待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之后,小谢凑过来八卦兮兮的问:“你瞒得够严实的,快交待,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有实力的男朋友?”

林菀再次愕然,不知道那个人渣到底胡说了什么,忙反驳说:“不是的,就是一普通朋友。”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

“得了吧,人家自己都承认了”小谢撇着嘴说着,眼睛一下扫到她脖子上的淤青,贼笑道:“证据都摆这了还嘴硬?”

林菀一把按住自己的脖颈,这的确是证据,她虽然自己看不到,但猜也知道应该是一圈淤青。想到小谢刚才的半句话,忙问:“他,他去过了?”她一想象那情形就感到头皮发麻。

“哪能呢,这样的人物只需打个电话给主编就行了,说实话我们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一睹庐山真面,咦,他怎么不在呢?”小谢说完又开始东张西望,恨不得连床底下都要钻进去瞅瞅,就想着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菀心烦不已,这人渣还嫌她不够惨么,居然还要把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这下大家不知会怎么想她,未婚夫去世才半年就傍了个大款,如果是真的也就罢了,偏偏她对他恨之入骨,这样被人误解真让人火大。

这时她也留意到那个对她频频示好的同事小白没有来,虽然说不上遗憾还是觉得挺别扭的,她一向洁身自爱,认认真真的过自己的人生,就是这个人的出现,不仅毁了她的幸福,现在把她的清白和声誉也毁了,叫她如何不怨恨?

第24章 谈判

“陈劲,我们谈谈吧。”

林菀想了一整晚,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形很糟糕,不适合谈判,但是她一刻都忍受不了的这样的日子。设施齐全的病房,面带笑容的护士,甚至连身上盖着的棉被都让她不安,看似完美的一切背后都是那个男人罪恶的面孔。

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在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可调和的矛盾变得更加水火不容,像一触即发的炸药,即使不拼个你死我活,也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绝不是这样,在外人看起来像朋友甚至恋人一样相安无事,然后各自在心里把对方千刀万剐。所以等次日午后陈劲假惺惺的来看望她时,她就提出这个要求。

陈劲听后没有意外,也没有冷嘲热讽,而是饶有兴致的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笑呵呵的说:“好啊。”

林菀猜想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的确不够资格做他的对手,她只是他的敌人,一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敌人。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捍卫自己仅剩的一点权利。

“你知道我恨你。”她平静的说。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陈劲看了她一眼,几乎不可察觉的点点头,可林菀看到了,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恨我。”

陈劲闻言轻笑,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该这样。”

“那应该怎样?”

林菀直视他的脸,提起一股勇气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应该从在对方的生活里消失。”

“怎么消失?”陈劲语速极慢,同时眯了眯眼,发飙的征兆。

“我等一会儿就办理转院,这两天的费用我会还给你,然后尽量不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从今天起,你我们谁都不要再打扰对方的生活。”

陈劲听她一口气说完,看了眼手表,慢条斯理的说:“林菀,你还真是天真,你是脑震荡又不是失忆,要不我来提醒提醒你?就在三天前,你成了我的女人,而且企图谋杀我,你觉得我们有了这些关系后还能一笔勾销吗?”

林菀被暂时压制住的怒气一下子被勾出来,情绪有些激动:“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

“我怎么了?”陈劲又开始耍无赖故意反问。

林菀把脸侧过去不看他,艰难的说:“如果不是你强/暴我在先,我也不会那么做。”

陈劲听完站起身缓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菀,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那正好,这里是医院,要不要找人来检查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我的东西,不过这也不能说明是我用强的,就好比我说你谋杀我,也同样没有证据,所以,这两桩事儿的真相只有我们自己清楚,也只能私下解决。”

“你无耻。”林菀情急之下忍不住动手,可是手被陈劲稳稳的抓住不算,还凑到嘴边轻吻了一下,眼角带笑,态度越发无赖:“我是无耻,我还禽兽,不仅如此,以后你有机会一一见识。”

“谁稀罕见识你?你这个变态。”

“对,这一点你还没见识到。”

林菀差点一口气噎死,停顿了一会儿,咬着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跟我在一起,直到我叫停。”

林菀愣住了,像没听懂那十个字似的,怎么能有人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这么无赖的话?几秒钟之后,她忽然顿悟了一般,激动的叫嚷:“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没人参与你的无聊游戏,我现在就转院”说着就去够电话,因为动作太大而抻到伤腿疼的直抽气,陈劲一把按住她,喝斥道:“够了,你想变成残废?”

林菀已经失控,挣扎着喊道:“你放开,残废也好过这样”

陈劲拿起话筒,丢到林菀不能触及的范围,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郑重的说:“你确定你要这么做?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休想。你想逃不是吗,逃到哪儿去?回老家?出国?还是找个小山沟躲起来?每个人都有舍不掉的东西,我不信你就没有,你可以一跑了之,你的好朋友呢,丁思思,米兰对吧?还有王家二老,你不是想照顾他们吗,难道要甩手不管了?”

他忽然低头凑近,在她耳边语气暧昧的说:“还有,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你和我上床了,会怎么想?”

林菀听他一气儿说完,眼神变得越来越空洞,那一句句狠话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插到她的心脏上,一会儿工夫就被戳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她总说自己无牵无挂什么都不怕,可是她有,她有的。

而最后那一句,则是一刀划破了她的衣裳,让她赤/裸裸的暴露于人前,难堪得无以复加。男人和女人一旦发生了关系,便会引来无数种猜测,而这个世界,对女人又总是那么苛刻。他在她耳边呼出的明明是温热的气息,可她却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

陈劲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声音变得冷酷:“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在乎再坏一点,就算刚才说的你都不在乎,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些东西,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我陈劲想要的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就算为了治口气,我也不介意把某些人送进牢里去,不信你就试试。”

疯了,这人真是疯了。林菀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男人,看到他眼睛里闪动着的疯狂残忍的光芒,她那心脏因为失血过多,正在一点点变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配做他的对手,因为她不够狠,而他早已游离在规则之外,成了制定规则的人。

而这也正是陈劲想说的,他看着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女人,抬手再次捧了她的脸,语气忽然变得柔和,当然吐出的字句还是冷酷的:“林菀,你斗不过我的,因为我有足够的筹码,而且我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好人,没什么能约束我。”

然后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带了笑意说:“认命吧,菀菀,我期待你的表现,也许你会发现这个游戏也没那么糟。”说完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林菀无力的靠在床头,用手抹了把脸,真是出息了居然没有流泪。她回想了和陈劲相识以来的每一次针锋相对,每次到最后溃败的都是她,他说的对,她没筹码,她没用,讨不回公道,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回忆起最初的信誓旦旦,还真是讽刺,拿鸡蛋去碰石头,最终逃不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她现在心情灰暗极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被活埋的人,无力的躺在大坑里,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一锹一锹的填土,那些尘土埋住了她的四肢,呛进她的口鼻,她几乎感受到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她颓然的把手伸进头发里,对自己的心灰意冷懊恼不已,不行啊,林菀,不要绝望,不要相信他说的鬼话,你现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对,好好休息。

陈劲一出房门就摸出烟盒,香烟叼在嘴巴里,打了好几下火才点燃,他眯着眼睛正想舒舒服服的吸两口,迎面过来一个巴掌脸的小护士,那小姑娘看他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尖声尖气的说:“这是病房区,不能吸烟。”

陈劲跟没听见似的,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皮子都不撩一下,甩开大步子从她面前经过,小护士愣了愣,朝他嚣张的背影瞪了一眼,小声嘟囔一句:“有病。”

走廊里很安静,那两个字清晰的飘进陈劲的耳朵,他差点被烟呛到,回头瞅了眼那个瘦巴巴的身影,愤愤的想,这什么破医院,还高干病房呢,居然会有这么没眼识的护士。又吸了两口,辛辣的气体刺激得喉咙生疼,刚好眼前有一个垃圾桶,他立即把香烟掐死丢了进去,随后发现左手还攥着一个捏扁了的烟盒,里面委委屈屈的缩着两三支烟,他这才意识到这两天烟瘾有点大,于是把烟盒也一道扔了。

回去途中赶上堵车,下午三点半还有个重要会议,陈劲看了眼手表,妈的,都三点十五了,看看前面望不到头的车队,再看看后面长长的尾巴,除非插上一双翅膀飞回去,可是他再本事也突破不了生理极限。

陈劲生平最恨没有时间观念的人,看来今儿得恨自己了,他烦躁的挠了挠脑袋,短短的头发茬儿有点扎手,忽然心念一闪,回头望去,隔着几条街,仍能看到陆总气势恢宏的门诊大楼,那后面是住院部,再后面是一栋小楼,三楼某个房间里住着一个女人,差点杀了他也差点死在他手里的女人,麻烦的女人,讨厌的女人,居然敢跟他叫板,也不掂掂自己斤两,跟他发生了那么多生死纠葛还想全身而退?从来都是他甩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女人先甩他了?

第25章 再犯

这个高级病房里应有尽有,上百个频道的液晶电视,各种女孩子们钟情的时尚娱乐杂志甚至还有漫画书,虽然饮食受限制但仍花样百出的清淡营养餐,还有漂亮活泼的小护士每天陪着聊天解闷,可林菀一点享受的感觉都没有。陈劲每天都要来晃一晃,不知情的以为他是关心她,林菀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她知道他来不过是为了欣赏她的狼狈,她就是他陈列在玻璃柜子里的战利品,是他锁在笼子里的瘸了腿的猎物,他每天来瞅一眼就会心情舒畅,就会倍儿有成就感。

正月十五一大早,林菀给王妈妈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要加班,不能和他们一起过节,王妈妈在电话里嘱咐她别忘了吃一碗元宵,放下电话,她心里酸楚难当,还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她的包已经被陈劲送过来了,她翻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扫过每一个名字,却始终找不出一个人来解救自己。童话里说,被困在城堡的公主会等来她的王子,可她不是公主,她的王子已经死了,现实也不是童话,但不是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有魔鬼呢?

她还拨打114查询到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协会的热线电话,可是当一个温软的声音传过来,问她有什么问题需要什么帮助时,她一下子就挂断了。

神都不能救人,何况一个组织。

她刚学写字的时候,爸爸还没有疏远她,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他每天晚上坐在灯下耐心的教女儿写名字。可是菀字笔画多结构又复杂,她每次写完林,再写一个草字头,然后就耍赖罢工,还让爸爸给她改个好写的名儿。爸爸说,“菀,是草木茂盛的样子,我们菀菀现在是一颗小树苗,以后会长成一棵高大茂盛的树,还有,这个名字是你妈妈取的,如果改了,她若回来就找不到你了。”

多年以后,她几乎忘记了爸爸的模样,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是有过妈妈的,却唯独记住了那一番话。于是她安慰自己,他们都不在身边也没关系,至少她还有父亲给的姓,和一个寄予了美好愿望的名。此时此刻,林菀又想起那段往事,于是握紧拳头,似乎找回了一点力量,那种与生俱来的草木一般顽强的生命力。

晚上,陈劲派人送来一份元宵,林菀不肯吃,那人便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病房里,拉着一张苦瓜脸说,陈总说了一定要看着您吃完我才能回去。林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飘向九点半,团圆节,谁不想团圆呢,她叹着气端起碗,十几颗元宵入腹,除了滑溜溜,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林菀的小腿属于轻微骨折,住院半个月后,石膏就拆掉了,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但是陈劲要求再留在这观察几天。她没反对,因为她知道即使反对也是无效的。四五天后,医生又让拍了片子,说是骨折处开始形成骨痂,恢复的不错,林菀压抑多日的心情稍微舒展。只是,就像电影里总少不了大反派一样,现实中难得的好时光里也总会有一些恶人出来添堵。

今天陈劲不知是抽那股风,竟然在这里呆了一晚上,眼看时钟指向十点到了病人休息的时间,他还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敲键盘,仿佛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办公室。林菀在护士的照料下洗漱完毕在床上躺好,灯还开的大亮,某人头也不抬,她咬了咬牙,拿了条毛巾盖在脸上装睡,然后就在噼里啪啦的噪音中睡着了。

迷糊中感觉脸上痒痒的,林菀瞬间醒了过来,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极为敏感,即便是睡着了也会保持几分警惕心。这一醒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一个男人站在她的床边,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光线,而他的手正停留在自己的脸上,掌心滚烫。她立即认出这人是谁,皱着眉问:“你要干什么?”

陈劲不答话,手却渐渐向下,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林菀抬手拉开那只冒犯自己的魔爪,一脸嫌弃的低吼:“别碰我。”

“就碰了怎么着?我碰自个儿女人谁敢说个不字?”

“谁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