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用了吧?”她自己都忘了这茬儿了。

陈劲掀被下床,顺便把她那半边也扯了下来,用一贯的命令语气说:“没的商量,赶紧的。”

林菀到底是被陈劲半胁迫着带到上次那个中医诊所,在什么三阴交关元穴上扎了几针,出来时林菀走在前面,陈劲忽然咦了一声,迟疑着说:“菀菀,你裤子脏了。”

林菀脸腾一下就红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管她有多讨厌这个男人,他始终是个异性,没有几个女人能坦然面对这种事。陈劲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没再说什么走在前面带路,林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车时林菀有点犹豫,陈劲绕过去坐进驾驶座回头冲她说:“没事儿,上来吧,不怕被人看见了?”林菀一听赶紧弯腰钻进车里。

陈劲把林菀送到公寓楼下,临了还嫌她不够窘迫的提醒:“赶紧上去换条裤子吧。”

林菀没理他红着脸下车了,进了门直奔卫生间,一检查根本就没问题,陈劲这混蛋居然耍她!气死了。这时手机响起,一看是他打来的她接了开口就骂:“陈劲你有病吧?无聊不无聊?”

那边乐呵呵的说:“有病的不是你吗?在家歇着吧别去上班了,我刚才帮你请过假了。”说完就挂了。

林菀气得冒烟,这人总是这么自作主张,把她当提线木偶,太可恶了。

那几针倒是没白扎,林菀后来几天都没再难受,其实她也是捏了一把汗,之前被水泡了不说,自己还不知死活的吃了冰激凌,简直是雪上加霜,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怕死,可是怕痛经,那种疼法简直是生不如死,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唉,归根到底还是怕死的。

有人说时间就是个相对论,以前陈劲不认同,因为那时候他内心强大,不受环境影响。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观点了,因为他的生活里多了个参照物,那就是林菀,她闹腾的时候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她一旦消停了他就发现原来时间溜的挺快。可不是么,光阴荏苒,日月穿梭,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林菀这段时间之所以不闹,是因为她多了个玩伴儿,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只灰突突的小笨狗。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吓了一跳,简直就是一团抹布,他本能的反应就是拎起来,丢出去,可是林菀抱着那团抹布一脸的倔强,再看怀里那团,也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忽然笑了,说:“这是你亲戚吧,跟你还挺像。”

然后他想了想说:“留下它可以,不过得找个笼子关起来,我怕一脚踩死它。”

小家伙听到最后哼唧一声,眼睛亮得能滴出水来,他觉得更像林菀了。

于是,小抹布就这么留下来了,林菀叫它妮妮,可是他无意中发现那是只公狗,于是他就叫它泥巴。林菀有了玩伴儿,不惆怅了,在他瞅不见的时候还能露个笑脸,陈劲觉得挺好。可慢慢他就不是滋味儿了,林菀在家的时候跟泥巴简直是形影不离,就差没搂着它睡了。

陈劲吃醋了,最让他气愤的是那个狗东西得了宠就不认人了,每次他把它从林菀怀里拎出来扔地上时,它就冲他旺旺叫,还冲他呲牙,他咬着牙想,不知道谁是你的大BOSS么,吃的狗粮住的阳台都是我的,连你眼里的主人也是我的。

有时候趁林菀不注意他就用拖鞋底儿踩踩那团小泥巴,小家伙一点儿都不肯受委屈立即旺旺乱叫,然后林菀就火烧火燎的冲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他淡定的说,谁知道它又抽哪门子风?没事儿瞎叫唤,你该不会是捡了条疯狗吧。

有几次回家时看见林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泥巴紧紧贴在怀里,茶几上摊满她们俩的食物残骸,他就来气,瞧他好端端的公寓被这一人一狗糟蹋成什么样儿了?每当那时他都会扪心自问,怎么就能容忍这一切发生呢?

答案当时是有的,因为林菀为了保住这条狗肯跟他委曲求全了,比如,他说今晚我要试一试回旋式,林菀不懂,他解释给她听,林菀不干,他说那我这就去把那狗东西从窗户丢出去。林菀立即白了脸,他心想自己还真是记录不良,随便吓一吓就当真。

有个词叫此消彼长,林菀这边儿消停了他家里那边儿又闹起来了,他妈三天两头打电话编造各种理由让他回去,今儿脑袋疼明儿肚子疼,编完自己编他爸,吃准了他有孝心,结果每次一回去家里准是恰好坐着一姑娘。

他外公那边则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做派,不服软就不认他这个外孙,两个舅舅在中间敲敲打打和稀泥,剑拔弩张的关系终于在老人家九十大寿那天有了缓解。寿宴上他大舅给他介绍了一个人,张韵仪,就是之前提到的部长千金,他大舅悄悄跟他说,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又不会死人,何必非得跟老人家较劲呢,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活个几年。见他不表态又说,老爷子已经知道你藏着那姑娘是谁了,你还非得逼他对她下手怎么着?

陈劲当时心里掂量了一下,说实话他也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跟家里搞得太僵,同时也不希望林菀再受到任何打扰。他看了看那个张韵仪,落落大方,举止有度,倒是不招人烦,而且一看就是个心气儿高的,应该不会死缠烂打,诚如他大舅所言,反正就是吃顿饭又不会死人,更不会生人。只要不弄个什么订婚之类的就好说,他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等陈劲平定了内乱,他的生日也快到了,以往都是和那帮发小吃吃喝喝然后再乱七八糟的玩一通,闹腾过后尽是虚空,回想起来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今年他改主意了,他得跟林菀一起过。

生日前一礼拜他要去趟美国参加一个行业峰会,去机场时他把林菀强行拉到车上为他送行,一路上他都紧紧攥着她的手,到了机场停车场,他说:“给你一周时间想想送我什么礼物。”

林菀扭头看窗外不理他,陈劲刚想说话一眼看到前面的老李,于是一挥手把他给撵下车了,他在林菀面前说点儿软化已经到极限了,决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老李出去后他把林菀的脸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跟你说话呐,听到没?”

林菀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的说:“想不出来。”

“我看你是懒得想,算了,我点一个,”他想了想说:“给我做一碗面条吧。”

“不会。”

陈劲哼一声,不屑的说:“甭糊弄我,不会做饭那还是女人吗?”

林菀不搭理他,他眼珠子一转,凑过去说:“得了,我也不要面条了,我要提前收礼物,”说完抬手看了眼腕表,嘀咕道:“还有四十分钟,来场车震够了。”

林菀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没听没明白,却又实实在在是听懂了。陈劲一把将她压在车门上,语气暧昧的问:“面条还是车震,选A还是B?”

说着就要去解她的衣服,林菀忙按住他的手,闭了闭眼说:“A”。

陈劲笑出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得走了,马上登机了。”说完就去推自己那一侧的车门,林菀又被他戏耍一番,忍不住骂出口:“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陈劲回头眨了眨眼,得意道:“你知道的,我能。”

58、意外 ...

瘟神走了,林菀可算是松了口气,整天被他的大小糖衣炮弹轮番轰炸,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吃不消,没想到这本该平静的几天却过得依然不太平。第一天下班时,在单位门口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谭希哲,身后是一辆火红的玛莎拉蒂。

上车后,谭希哲说:“上次你们在西山的事儿我听说了,你该不会是绝望了想不开吧?”

林菀揉了揉太阳穴,答:“不是,只是一次意外。”

“那就好,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本钱才有扭亏为盈的机会。”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也许你的曙光就快到了。”

林菀听了不由得惊奇的看向他。

“陈劲他们家正给他张罗婚事呢,老太爷钦点了一个外孙媳妇,也是圈子里的,全家一致通过,陈劲也没反对。”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照着他现在对你这架势,也许结了婚也不会放你走,毕竟现在结了婚的在外面养个几房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林菀听了沉默一会儿,笑了一下说:“那我只好带瓶汽油去他婚礼上祝福他了。”

谭希哲笑着接:“那我只好不去参加他婚礼了,免得被殃及了。”

林菀把视线转向车窗外,路边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枝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摇摇欲坠,和她的人生一样。她暗暗叹息了一下,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他说完看向她,认真的说:“林菀,我想,我知道你的顾虑了。”

“你知道了?”林菀转过头有些惊异的问。

“前阵子跟人聊天时提到十六年前那个事故,我才发现这其中的联系,然后我就猜会不会是陈劲用这个要挟你们息事宁人,于是我就找人去核实,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林菀紧张的问。

“那份审查报告被人取走了。”

“什么?”林菀愣住,她记得王妈妈说当时陈劲给他们看的是复印件,“是他做的吗?”

“这种事可不是谁都做的了的,我勉强算一个,第四个我是没想出来,至少目前对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感兴趣的没几个。”

林菀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心情比窗外的景致还要萧条几分,想了想问:“那第三个是谁?”

谭希哲失笑,说:“是我那个表弟,他一向不怎么搀和这种事儿,看来也是想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啊。”

见林菀听后愣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斟酌着说:“林菀,你大概还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姑娘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见她要变脸,他笑笑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很正常,人通常都会对和自己不同的人感到好奇,产生兴趣,越是对自己不待见的越是想要征服,我想陈劲起初对你也许就是这种感觉,但是经过西山那档子事儿我倒有点儿说不准了,他好像越陷越深了。”

林菀冷哼,说:“他那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谭希哲也笑,“林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你们两个都属于那种固有观念超强的人,更是不容易看清事情真相,不瞒你说,我曾想过要不要追求你,也许把你抢到手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林菀眼睛瞪得溜圆,像看怪物一样看向他,谭希哲笑笑说:“不过看你好像不太容易追到手,而且说实话,感情是个奢侈游戏,我玩不起。”

林菀想了想说:“你们都是这样把感情当成儿戏的吗?”

“是啊,这世上的人这么多,对待感情的态度肯定也不同,有像你一样认真的,自然也有像我这样不认真的,还有大多数一半儿一半儿的,当然了,还有些是像陈劲那样,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比较起来,还是大多数人会更幸福些,你这种最痛苦,我这种呢,不会痛苦但也不会太幸福,至于陈劲,我只想说,自信不如自知啊。”

“陈劲他在玩火,我本来想等到他惹火上身那一天看个热闹,可是对你又于心不忍,所以才给你提个醒儿,要知道就算是冰山也有会被火融化的那天。”

当晚林菀失眠了,所以第二天周末米兰约她逛商场时,她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花了,当时两人逛了几家店各买了一件衣服,米兰去洗手间她就站在外面拎着东西等她。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她心头一跳,手里的两个袋子就掉在地上了。那个侧脸随即又淹没在行人当中,她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一直跟着下了扶手电梯,那个人走到旋转门时终于回了一下头,林菀立即呆住,那个头发染成亚麻色的青年男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只是侧脸有点像而已。

林菀无助的抬手捂住嘴巴,难以置信,那个人明明是化成了灰她都会认得,她怎么能认错人呢,难道是又出现幻觉了。她在原地呆呆的站了许久,任凭身边身边来来往往行人如梭,直到身后传来米兰的惊呼:“菀菀?”

她机械的转过身,米兰松了口气好笑的问:“你怎么跑这来了?害得我好找,诶,东西呢?”

林菀低头一看,两手空空,她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顺口编了个理由:“刚才,有个人偷了我的钱包,我,就追了过来”

“靠,这什么破商场,简直是明抢”米兰的大嗓门一下子惹来无数注目,林菀赶紧拉住她说:“小声点儿,我再给你重买一件吧。”

“买什么买啊,咱得去商场办公室找他们说理去,对了,看监控录像”

林菀连忙说:“算了算了,人已经跑出去了上哪儿找去,东西是我掉的,我赔给你就是了。”

“凭什么你赔啊,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你损失比还我大呢。”

“别说了,走吧。”林菀拉着她的手就上了电梯,脚步踉跄差点被带倒。

米兰赶紧扶住她,“小心点儿,拿什么买啊你钱包不是丢了吗?”

“我还有卡。”

两人到了楼上,来到刚才光顾的女装专柜,米兰轻车熟路的走过去指着衣服让服务员拿号,那个小姑娘还记得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米兰大咧咧的说:“买两件换着穿不成啊?”

结账时,米兰掏出钱包被林菀挡回去,她气得直笑:“我还能真让你赔怎么的?又不是多少钱”可是林菀已经手快的刷完卡了,米兰失笑道:“小疯子,钱多了咬手啦。”

这仨字是以前米兰打趣她时叫的,还管思思叫小傻子,就她自己是正常人。林菀愣了愣,然后接过单子签字,嘴里却说:“是有点咬手,要不你再挑几件我送你?”

米兰只当她开玩笑拉着她去另外一家,自己掏腰包把她的那件也补上了,往回走时林菀脚步一顿,看着面前模特身上的红色羊绒大衣说:“小米,这件你穿肯定好看。”

米兰望过去眼前一亮,凑过去一看价签妈呀一声,“这价钱更好看,五位数,够几个月生活费了。”

“要不我送你吧?”

“你疯啦,想当散财童子是不是,走吧走吧。”

林菀看着手里攥着的卡,心想,她是真疯了,这卡不是她的,是陈劲不知什么时候放她包里的,她刚才发现的时候,突然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要刷爆它,让他破产

第三天林菀又接到了一枚炸 弹,准确说,是她自己挖出来一颗地雷。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俗话还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林菀失神的坐在马桶盖上,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条状物,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她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都僵了,试纸掉在地上,她看过去,那两条细小的线清晰的落尽她的眼中。

她颓然的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皱着眉回忆了良久,终于记起不久前的一幕。那天她拿着药瓶还没倒出来,就被某人一把夺走,不悦的问:“怎么又吃这种药?”

她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喜欢吃?”

陈劲把她搂到怀里,缓了语气说:“别吃了,我不是一直带套子吗?你这是多此一举,是药三分毒不知道吗?”

然后,他还把她备用在抽屉里的药都丢掉了,而她居然相信他了,没有再去买。现在,现在她只想说,女人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她们把伤害的权利亲手交给男人。男人太自信,女人太轻信,自信愚蠢,轻信更愚蠢。

第四天,林菀去了某综合医院,挂号,验尿,把化验结果拿给医生看,那个中年女医生看了看单据说:“五周了。”又翻了翻病历本扫了眼她的个人信息,抬头问:“要吗?”

林菀愣了下,说:“不要。”

说完这两个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生命,就在这简单至极的对话中被决定了去留。

“建议你做药物流产,因为你年轻,而且是第一胎,怀孕周期短,药流对身体伤害小一些。”

“好。”

“先去做个B超,看看胎囊大小和位置确定是否适合做药流。”

“好。”

医院里有点冷,出来见到阳光时林菀有点不适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眼睛也有点不敢睁,直到走出医院大院才感觉好些。等公交车时,旁边有两个女孩儿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林菀也随着望过去,湛蓝的天空上有两道交叉的白线,那是刚刚掠过的两架飞机留下的痕迹,她轻笑,还以为出现飞碟了呢。

旁边女孩子笑嘻嘻的说:“像个错号。”

林菀听得心跳一停,再次抬头看,果然是个大大的错号,像是用白色蜡笔在蓝纸上画出来的。此时此刻看到它,她觉得真是异常的讽刺。公交车来了,又走了,那两个女孩儿早就收起手机谈笑着离开了,林菀还站在原地仰望,直到那个交叉的痕迹消失。她低下头,抬手摸摸发酸的后颈,在心里叹息,是啊,错的,终究不能容于世上。

第七天傍晚,陈劲回来了,一下飞机就让司机开回公寓。进门后,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显得有些冷清,沙发上没有那一人一狗的身影,没有电视里闹闹吵吵的声音,他居然有点儿不习惯。低头看到属于林菀的那双奶白色的小拖鞋时,他才感到安心,自己换完拖鞋后居然还鬼使神差的弯下腰把她的拖鞋改了个朝里的方向。

站起身时他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几天每到夜晚,一个人躺在在异国舒适的大床上时都会想念林菀那温热的身体,他甚至后悔没把她带去,那样她白天可以四处游玩,晚上然后马上打住,一个大男人整天想着女人可不是好事儿,可是翻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不知道林菀自己睡时会不会也像他这般不习惯。

陈劲本.能的想打个电话把林菀叫回来,可是拿起手机按了两下又觉得这样有点跌份儿,凭什么每次都是他找她,她就从来没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看看时间还早,还是先洗个澡吧。往卧室里走时,瞥见茶几上放着一页纸,他没在意,走了几步又觉得那张纸看起来很突兀,于是又折了回去。

陈劲拿起上面那张巴掌大的黑白B超照片,皱着眉看了半天,里面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明白,再拿起那张纸,一大长串标题《米非司酮配伍前列腺素终止早期妊娠(药物流产)术记录》,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骂了一句,再翻看背面,又是一串天文,《米非司酮配伍前列腺素终止早期妊娠(药物流产)术用药前知情选择同意书》,他手指颤了颤,视线掠过一堆堆蚯蚓似的字符,停留在右下角,那里手写着一个名字,林菀,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字体,真好看。

然后,好像有人在他身体里埋了一颗炸 弹,接着又有人点燃了捻子,哄的一声就炸开了,震得他身体晃了晃,他想他看明白了,他又不是文盲,更不是弱智,怎么能不懂呢,他只是诧异,自己才走了一个礼拜,怎么就变了天了。

59、报复 ...

门咔嚓一声响,陈劲猛的抬头,紧紧地盯着门口,目光落到进来的那个女人的身上时,他的瞳孔狠狠一缩,她,看起来居然很陌生。

看着她穿着的厚厚的毛衣外套,陈劲不禁疑惑,B市现在有这么冷了吗?而她脖子上绕着几圈的枣红色围巾显得脸更小,更白。待她走得近一些,他发现她的确又瘦了,脸上没有血色,连一向嫣红的唇都隐隐发白,看到这个样子的林菀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然后渐渐下沉。

林菀给妮妮摘下脚套,小家伙颠颠儿的进屋,见了陈劲居然还朝他跑过来,脖子上挂了个小铃铛,清脆作响,陈劲看着它那喜滋滋的狗德行,恨不得一脚踹死它。可是他的脚连动都没动一下,因为眼下有比处理一只狗更重要的事。小家伙大概是感受到了男主人身上的不友好气场,呜呜叫了两声又朝女主人跑去。

林菀换了拖鞋走进来,像是才看到陈劲似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陈劲哼都没哼一声。

林菀也不在意,摘了围巾挂在门口衣架上,然后抱起妮妮走去阳台,把它关进笼子里锁好,小家伙每天都要自由散漫到九十点钟,突然这么早被圈起来,很不甘心的哼唧着撒娇。林菀见状往它的小盘子里倒了点狗粮放进笼子,看着它没心没肺的变成吃货时,怜爱的摸了摸它的狗头。

她做这些动作时慢吞吞的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妪,而陈劲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右手在身侧握成拳。

林菀又在那边儿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客厅,在另一组沙发上坐下,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时间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小狗进食的声音,陈劲发现他们现在有点儿像武侠剧里的高手对决,可不是么,眼前这个一直被他看不起被他压制的女人,如今也成了高手了。

比耐心也曾是他的强项,可现在陈劲不想比,也比不了,刚才忍了那么久已是极限了,看到林菀在那儿细致的对待一只畜生,他就怒火丛生怒火中烧差点要自燃了。

“怎么回事?”他屈指点了点那张纸。

林菀面无表情的答:“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陈劲闻言呼吸一滞,似是不甘心的问:“你真的把孩子做掉了?”

“是。”

“为什么不跟我说?”陈劲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高了音量,这么大的事居然敢背着他私自做主,这女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没必要,只是个意外”

陈劲咬牙道:“那是我的孩子。”

林菀淡淡的问:“那又怎样,你在乎吗?”

陈劲怔住,在乎吗?平心而论,到目前为止“孩子”还从来没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出现过,长久以来他都坚持严防死守,以免被人拿来纠缠或要挟自己,按理说这一次他也会不假思索的要求对方把孩子打掉,可是,当他发现那张纸时第一感觉是愤怒,怒不可遏,而听到林菀亲口承认时又感到心口发堵,为什么会这样?

林菀没错过他一丝表情,看着他蹙起的眉头和眼里变幻的神色,追问道:“你是在乎这个孩子,还是气我擅自做主呢?”

“如果我说我在乎呢?”

林菀勾起嘴角,轻轻的吐出三个字:“那正好。”

陈劲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嚓的一下断了,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失去温度,他死死的盯住女人的眼睛,阴沉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眼神极冷,像三九天的冰碴子,又极热,好似地狱里的烈火,林菀却不似往日那般畏惧,勇敢的跟他对视,一字一顿的问:“难过了?心疼了?‘失去’的滋味不好受吧?”

陈劲后知后觉又难以置信的问:“你这是在报复我?”

他问完就觉得自己弱智,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她把那张单据放在那儿就是怕他看不到,她在向他挑衅,示威,宣战,她,她这招可真狠。

“没错,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弟弟从我身边夺走一条命,我就从他哥哥身上夺走一条,一命换一命”

陈劲冷哼一声,打断她说:“好个一命换一命,可是看起来还是你赔本,那不也是你的孩子么?”

林菀冷笑一声,轻飘飘的说:“不过是个小人渣而已。”

陈劲差点被那个称呼给噎死,她口口声声骂他人渣也就够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的孩子,还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连变坏的机会都没有的的孩子,居然也被她骂。他再也控制不了了,他像一头被激怒了的豹子一样扑过去,一把掐住林菀的脖子把她压到在沙发上,红着眼睛恶狠狠的骂:“林菀你他妈不是人,虎毒尚不食子,你连自己亲生孩子都下的了手,你这个杀人犯,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