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然就在北京读的大学,她的妈妈是小学老师,凭着一股子冲动和不理智让刘欣然在小学期间连跳了几级,她妈的观点很简单,中国的小学教育就是个狗屁,白白浪费了小孩子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刘欣然被妈妈的这几次拔苗助长折腾的结果就是学习跟不上,好不容易混到大学毕业,怎奈毕业的时候赶上经济环境不景气,到处都裁员。她挤瘦了两斤肥肉在各大人才市场投递简历,最后终于算是没有石沉大海,炸出了她的前老板来。

这老头儿对刘欣然的面试在一个公寓楼里,12层,刘欣然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个小姑娘,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你看看她行吗?”老头指着机器对那小姑娘说。“来,你打印个文件吧!”小姑娘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她,上面都是俄语。刘欣然恍然大悟,原来老头儿是要找个秘书,会俄语的,自己正好是小语种。她顺利打完后,老头很满意的看着她,领着她到了里屋,老头坐床上,刘欣然站在旁边,总觉得这面试实在有点怪。老头儿一本正经正襟危坐,跟她谈了谈薪水,交底说自己是跟俄罗斯做武器生意的,要是跟着自己赚钱多的花不完什么的。当场就捕获了刘欣然找了很久工作的焦灼的爱财如命的心。她欣然应允了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offer,出门开心的跟那女孩告别,第二次同情的眼神居然也没有引起刘欣然的注意。

于是,从女孩脱离苦海的那天,刘欣然正式跳入了这不知道有多深的大火炕。

开始的时候还好,她努力认真的在这个公寓办公室里打字,处理文件,有时老秃头不在,她还能偷偷跑到里面的床上去偷懒睡会觉,后来她发现了这老头越来越多的怪癖和各种坏毛病。比如会光着膀子来上班,比如地上有一张破碎的纸屑就对保洁大打出手,比如喜欢把所有的文件分成几堆必须摆成一样的高度,否则就直着脖子狂吼大叫。最后张正帮刘欣然总结了一下,这老头儿是强迫症加精神病,用张正的话说“神经正常的人怎么会给刘欣然工作呢!”于是,刘欣然在用了一样同情的眼神看过自己的下一任后,匆匆离开了老秃头。由于她的下一任人高马大,她也就省了对她的提醒。

刘欣然很快来到那个熟悉的心里还有阴影的公寓楼下,9点了,怪老头应该来了。希望那个人高马大也在,这样安全一些。她按了下门铃,很快有人打开了门禁,就这样刘欣然大踏步走进自己的命运转折之门,人生就是这样的偶然,你不知道在哪一件小事情就会改变整个命运的轨迹。

当刘欣然跟老秃头对望的那一瞬间,刘欣然刚才得意洋洋的心情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她想到以前的种种往事,开始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幼稚缺乏考虑。老秃头呲出了那可怖的一嘴大黄牙,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刘欣然,你怎么回来了啦!”他脸上露出夸张的惊喜万分,殷勤款款,让刘欣然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个,老板,我。”刘欣然对自己要提的事情失去信心,张正教她的那些话全部都抛在了脑袋后面。索性试一下不行就走吧,刚刚经历了误会的死亡和犯罪,她心里其实并不平静。“我来跟您借点钱,我想出国找我朋友。她出事了!”刘欣然说完眼睁睁看着老秃头,想着他要是拒绝,自己拔腿就跑,这样也不用受现在心里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煎熬了。她承认她害怕了,雨馨的事情再紧急也要想别的办法来解决。

可怕的静止的几秒钟之后,刘欣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口臭味,显然老秃头对她笑了。

“进来吧!小丫头!”老秃头让刘欣然走进了房间。“有日子没见,你还是这么胖!”老秃头有点娇嗔的语气又让刘欣然的头上乌鸦飞过。她恨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有买个手机的新卡就急匆匆来了。但一想到张正冲掉自己手机卡的动作,他决心牺牲自己保全她的样子,刘欣然不禁满心甜蜜,又多了一份勇敢和决心。

“老板,您能不能借我2万块钱?我的朋友真的在加拿大出事了,我要过去看她!我回来就能还给您!她说她要死了,我们不敢耽误。”刘欣然边说边奇怪的看着屋子里这凌乱的现场,被踢翻了的凳子,心想出了什么事让这个老洁癖变成这样。

“2万块?够两个人往返了吧?”老秃头瞪着眼睛说。“你交男朋友了?”

“恩!”刘欣然用力点点头。

“还是个吃软饭的男朋友?”老秃头露出了不屑的目光让刘欣然很不舒服。“你们这些孩子啊,现在也没有什么正常的交往观念,不是很糟糕的人,就是做不靠谱的事。”

“如果您不方便那就算了。”刘欣然心想最不靠谱的就是你老头儿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方便!”老秃头抹着自己脑袋顶上正中间油光发亮的头皮笑嘻嘻看着刘欣然。⒌⑨⒉“倒是方便。我现在就有现金,可以马上点数给你!”

刘欣然眼睛闪着亮光看着他,一只脚做出了撤退的动作,等着他说但是。

“但是,你还是跟我进屋来一起拿吧!”老秃头说完转身走进黑洞洞的走廊,这个公寓是塔楼结构。卧室的门在里面,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刘欣然脚定在门口没有动弹,她有点害怕,不知道那个长长的走廊通向什么?会不会改变她这辈子的命运。

老秃头轻蔑的回头嗤了一声。“害怕了,就从外面关门走!害怕你来干嘛呀?真是笨丫头!”他头也不回走近了屋,好像只要刘欣然不进屋里,就什么都没法得到,他绝对不会把钱亲手送出来。

想到张正嘲笑自己的眼神,想到杨雨馨在加拿大的危险,刘欣然看了看自己并不怎么结实的肌肉,咬紧牙关,大踏步走了进去。怕什么,他还能吃了自己么?就算真的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不是这个糟老头的对手。

刘欣然推开虚掩着的门,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原来房间里不知有一个老秃头,还有一个坐在他的床上,这个女人披头散发,看脸怎么也有三十多了,身上只穿着个三角内裤,赤裸着胸部,身材还算不错,她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手有点不由自主的抖动。刘欣然推门进来,她抬起头,眼神复杂,有恐惧,有轻蔑,有如释重负,一时间刘欣然本人并没有读懂这是个什么表情。

“你这么快就找到愿意不用避孕套的?不怕被你传染艾滋病的了?”女人哼了一声,居然在床上站了起来。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刘欣然。“可惜胖了点吧?我从来没根这么胖的合作过!”

是传说中的3P?刘欣然听了她的几句话毛骨悚然,立刻扭身要走,老秃头嘿嘿笑了一声,一句将就吧还没说全,刘欣然的脑袋突然被人从后面猛击了一下。

这个小屋里还有人在?刘欣然最后的想法在脑袋里一晃而过,她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命运做个哪怕小小的抵抗,就晕倒在地。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躺在这个老秃头萎缩脏乱的床上。身边的女人都已经不在,只剩下老秃头对着全身赤裸的她,吧嗒吧嗒狠命抽着烟,房间里烟雾缭绕,烟扭曲和魔化了老秃头在她面前的形象,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在地狱。

“丫头?”老秃头的言语间有着说不出的一种歉疚和温柔,听得刘欣然浑身鸡皮疙瘩。她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了,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这发自内心的痛苦和悔恨,让刘欣然哭得浑身发抖,哭得只想把心肝肺都吐出来,她赤裸的坐在床上浑身哆嗦,嘴里唏哩哗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己都不明白。

“得了!”老秃头的温柔被这痛哭流涕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扫而光。他啪的扔了一厚落钱到刘新然的大腿上。“这三万,算补偿你,不用还了。我也不说的那么难听,我从来没花过3万叫鸡,只不过这些鸡太脏了,我也不愿意跟他们不用避孕套干……你跟这儿哭够了吧!”老秃头拔腿就要走,刘欣然从床上蹭地蹦了下来,别看胖,但是还挺灵巧,她顺手抄起床头的台灯狠命向着老秃头砸过去,台灯撞到他顺手关上的门楞上,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碎得唏哩哗啦。好像刘欣然此刻一颗刚刚长大的心就被人用肮脏的大脚踩了粉碎。刘欣然愤怒的追了出去,洁白的脚底踩在那些台灯的碎片上,血迹从脚底渗透出来,她完全不顾。她顺手抄起了客厅一个摆放着的玻璃球,向着老秃头的脑袋狠命砸去,劈里啪啦,再次出现了玻璃破碎的巨响,老秃头灵巧躲过了两次袭击,狠命带上了门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公寓。

刘欣然没办法再赤裸的追出去,她大声怒吼着“老杂种,老变态,人渣!”每一个称呼都配合着老秃头屋里一件物品的破碎声,声声不息。

没力气了,刘欣然一屁股坐在布满破玻璃碎屑的地毯上,抱着颤抖着的双腿,哇哇的大哭,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拨通了一个好朋友的电话。

“喂!”

“花儿,我有个朋友。”刘欣然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克制的说。“被强奸了,你是律师,出个主意!”

“不是你吧?”

“别胡说!”

“哦。刑法上认为,强奸罪,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交的行为。据此,强奸案件的证据基本上分为两大块:一、行为人与受害人是否发生了性关系?二、性行为是否违背受害人的意愿?只要有下面我说的几个证据,就能告赢。1、行为人的供述与受害人的陈述,就是你那朋友和那色狼的供认不讳。2、证人证言,当场有证人在是最好的判据。3、血迹、体液等物证,这个要你那朋友去做体液认证。4、法医鉴定结论。有这四个就成!”

“如果证人找不到了,行为人不承认怎么办?”

“那就很难了,你知道强奸分为非典型和典型两种。⒌⑨2如果划分进入非典型,比如说认识,吃药什么的,就好难打赢!”

“好复杂!她的脑袋被打晕了,甚至不知道……”刘欣然控制着自己越来越激烈的情绪。“那么,你告诉我,就算是非典型强奸案,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就不好说了,如果行为人愿意忏悔,最多只有50%,所以,你还是赶紧让她报警,去法医那里做鉴定……你也别太难过,需要我过去吗?喂!喂!喂!”

刘欣然绝望的挂了电话,玻璃扎的屁股疼,她站起来,走进一辈子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小屋,想着那女人说的“你终于找到不怕传染艾滋病,不用避孕套的人了?”心里一阵发紧,她认为自己的自负和缺乏安全意识,要为今天的遭遇付上一大部分责任。这就是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有一天你出门的时候还觉得这是平常的一天,可是那改变你一生的事情就偏偏在这个平常的一天不可预见的发生了。她知道,要让这个老秃头绳之以法的机会渺茫,张正还在等着自己成功的消息。去找雨馨姐吧,这个北京已经让自己窒息到了一刻都不能停留了。

她穿上衣服,捡起在床上的那一摞钱,拿在手里好像重有千金,她咬着牙大声狂吼了一声,将钱抛在这小屋的上空,冷酷无情的人民币在空中受着重力慢慢下落,每一张都是一个血盆大口,好像要把刘欣然彻底吞噬干净。刘欣然又撕心裂肺的大喊了几声,蹲下来在破碎的玻璃中慢慢一张一张捡起了那些嘲笑自己的人民币。每一张都没有放过……

这么多年了,刘欣然了解张正,知道如果他了解了情况后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她找了个地方,洗了干净,洗掉伤口上的破碎的玻璃,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前往张正的小屋。

今天不知中了什么邪了,发生这么多的事。刘欣然站在张正的门口,敲着门,想着刚才马尾辫水哒哒出来开门的情景,想着刚才自己在洗澡时清理身上伤疤的情景,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在不远处的高空中冷笑着她。

张正没开门,可能屋里没有人。也许他担心刘欣然也不能成功,所以去借钱了。刘欣然失望的拿着这令她百感交集的钱走下楼梯,她去买了个手机卡,给张正打了个电话,没接。这死人跑哪去了?她回家去准备收拾东西。等张正好了就跟他一起去买飞机票。

整个一下午刘欣然都在一个没醒的噩梦中诚惶诚恐的度过,张正的手机永远是没人接的状态,他没有去加油站,也没有回家。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

直到晚上8点,刘欣然知道张正在一个地方做声讯服务,声讯服务的过程中不能接打自己的手机。刘欣然害怕那个已经痊愈的马尾辫接总机,于是捏着鼻子打进去。“您好!”一个热情的声音,坦白说刘欣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马尾辫。“183号!”刘欣然捏着鼻子问。“他离职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什么?离职了!什么时候的事!”刘欣然知道,张正在这里有多火,也知道,他即使休假一个月,只要他自己愿意,他的老板宁愿加薪也不会让他离职的。

啪,对方看刘欣然没有继续选择,挂断了电话,大概今天接到了太多这样的电话,所以不耐烦了。

这个死人跑哪去了?慢慢地,一种等待的焦灼代替了刘欣然今天早上的惊吓和中午的悲痛。难道他借到了钱,自己去加拿大了?那无论怎么样他都会告诉自己一下啊?怎么会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就整整不翼而飞了呢?刘欣然坐立不安,她肯定没法知道那个声讯服务的地址,这个是他们那个行业的大忌。于是她决定拎着包去往张正家楼下等他,她又给张正的手机发了条短信,说好了在他家楼下等他,满心伤痕又筋疲力尽的坐在他家门口昏黄的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