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润觉得这害了急病而死,果然是体面的死法。

若是这样,起码落下全尸。如果太子殿下垂怜,允许哥哥前来收尸,自己也许可以把积攒了许久的金,带出一部分,免得哥哥生活困窘。

这么想着,在郎中切脉施针,又写了药方前去抓药后,姜秀润挣扎着坐起,来到自己屋室的书案前,打开装笔的盒子,从里面倒出几张洛安城里通兑的细绸铰子,小心折好后,将它们塞入到自己头顶的发髻里。

好不容易塞好,可是她的头发却乱了,有几绺垂到耳鬓边,衬得高烧又起的脸儿,白里透红。

凤离梧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幕——衣袍散乱的少年独坐在漆木书案前,两只纤细的胳膊从宽袍里露出,笨拙地束着自己的头发,那脸儿潮红一片,竟然与那日中了迷性之药,倒在地上咬唇挣扎的光景有几分相像……

姜秀润也没有想到,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太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先是一愣,然后有些顿悟,想来恩主幕僚一场,太子是来送临别赠言也说不定。

只要他但凡有些垂悯之心,自己定要为哥哥争取些福祉,免了他一人的孤苦无依。

就在姜秀润怔怔的时候,太子已经来到她的案前,一撩衣袍,在席上对面而坐,开口道:“病得这么重,怎么不叫郎中?”

姜秀润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叫自己变得泰然,从容道:“不过是风寒小疾,不敢兴师动众……”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接续不下去了,因为那凤离梧突然伸出长臂,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摸了摸,然后皱眉道:“这么滚烫,还是小疾?你那个浅儿不是一向护主?怎么这次却偏偏如此粗心大意?”

姜秀润被太子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停提醒自己是个男子,拼命克制了躲避的冲动,只抱拳道:“是在下不叫浅儿去请,原是怪不得她……”

太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少傅刚才慢慢松开的嘴唇,那两片最是娇软,亏得嘴唇的主人也狠心,方才竟然那么用力地咬自己!

凤离梧一边想,一边看少年的嘴唇上,血色慢慢充盈,如樱花垂落在一片雪肤之上……

平日看起来甚是英气的少年,怎么不经意间能这般魅惑人心?

凤离梧一时看得入神,突然生出隐隐悔意,也许在道观,自己将这少年一并杖毙了才对。

第30章

心里这么一想,望向这少年的眼神不免诡异了起来。

姜秀润本就忐忑,看到凤离梧幽幽看着她也不说话,一时更笃定心中想法,便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在下只有一个哥哥,性情纯良,不谙世事,又没有什么济世的本事,他在大齐为质人,想来父王也不会接他回去,若是太子肯体恤他一二……在下便没有什么缺憾,还请太子垂怜……”

凤离梧初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可是细细一琢磨,便立刻明白姜秀润竟然疑心他要赐死,所以在交代遗言。

凤离梧眯了眯眼,突然伸手拉出姜秀润发髻里透出的一角白。

那是露出来的铰子的角儿,被凤离梧一拽便拽了出来。

姜秀润啊呀一声,只来得及挽住发髻,免得它全都松散开。

而太子殿下则展开那绸布看了看,淡淡道:“君不是安排的明白,准备用尸身藏铰子运出,免得你之兄长困顿吗?哪里还需要孤照拂?”

方才因为是照着铜镜去藏,姜秀润并没有注意到露了角儿,哪里想到却被太子逮个正着,顿时心中一紧,脸色更加惨白。

凤离梧来回数了数铰子,微微斜眼看姜秀润道:“这么多的钱数,君也算是洛安的富豪,两厢比较,倒是孤平日给你的月钱太少……”

关于这大笔金的来历,对于姜秀润又是一万个不可说,事已至此,饶是平日伶牙俐齿的她,也不知该怎么辩驳才好。

不过凤离梧似乎并无心查办幕僚贪赃枉法的事情,也是欣赏够了少年青青白白的小脸,觉得偶尔吓一吓这胆大妄为的也好,免得他日后仗着自己的恩宠,越发的没了形状。

于是,他这才开口道:“孤何时说要杀你?这几日不让你出去,实在担心那道观之事还有后续,你不出去,自然无人寻得到你,也不能拿你身边的人做文章。”

姜秀润心知凤离梧没必要在这事上诓骗他,他说不杀自己,那便是不杀。

明白了这一点,悬挂了几日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连忙端正跪起,向太子跪礼言谢。

凤离梧看着少年惊喜交加的脸儿,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腕,又是满把的柔软,只突然伸手一拉,将她扯到近前,淡淡道:“只是以后,这田莹还是要入府的,到时候君会不会因为那片刻的肌肤相亲,而对田姬起了非分之想?”

姜秀润被他拉得紧。浑身紧绷,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日她强吻凤离梧的情形,真是困窘得可以,赶紧将脑袋摇起道:“那时中了迷药,眼前发黑,过程怎样全记不得,加之太子您来的及时,您也看到了在下裤子都没有脱……实在是跟田姬清清白白……若是太子介怀,不妨放在下出府,做个外府的幕僚,听凭太子调遣,也免了同在一府的尴尬……”

这全不记得,便指也不记得怎么亲吻太子了,还望太子大人大量,不计较她轻薄之罪。

凤离梧目光微闪,不知心内想些什么。他见姜秀润并不像撒谎,而且就算少年以前对田莹颇有好感,主动凑到那女人近前献殷勤,如今为了避嫌,想来也不敢跟她说上半句了。

想到这,凤离梧心里微微舒服了点,却并没有细究,自己介意的到底是田姬被占了便宜,还是那少年心里爱慕着女人。

于是他开口道:“不必出府,既然你们清白,何必这般刻意?”

他习惯了公子小姜在身边替他打点,若是一时出府去,便有诸多不便。他可不会放了少年走。

既然如此,姜秀润再不敢多言,既然太子有如海的胸怀,竟然能容忍轻薄自己未婚妻的人在眼前晃,她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扫除了随时送命的阴霾。姜秀润的寒症也好得甚快,几碗苦涩的汤药下去,又发了透汗,人便好了大半了。

厨下得了太子的吩咐,特意给姜少傅准备了清淡的饮食,几顿补粥喝下,人渐渐有了气力。

又过了一个月,姜秀润终于得了太子的首肯,可以出府去了。

只是这次她的身边除了浅儿外,太子又另外调拨了五名侍卫,免得再如上次那般,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

这样一来,华车顶盖,豪奴前呼后应,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城中的哪家王侯出巡。

这京城的质子们,有个惯例,会在每个月到礼司报道听训后,聚在一处吃茶饮酒。

毕竟不是每个异国的质子都能如梁国刘佩那般左右逢源,在洛安城里混得如鱼得水,不善交友,没法融入洛安城权侯圈子的大有人在。

而这一个月一次的宴饮,便成了地位平等而微妙的质子们难得的交友机会。

只是最近两次,姜之每次出现都被人指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城里影传自己的弟弟公子小姜私会韩国田莹,被太子发现,太子震怒,当场便杖毙了公子小姜。

这个传闻传得有鼻子有眼儿,最重要的是,一向爱赴宴交际的田姬开始深居简出,轻易见不到人。而他的弟弟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也正是因此,那影传便愈加像真的。

别人看到都是热闹。姜之是实打实地担忧,可他几次去太子府求见弟弟,都被人传话说弟弟感染了风寒,太子吩咐要好生将养,不必见客。

若不是大齐的太子府,姜之都想生生闯进去了!

最后无奈,他昨日甚至拦住了太子的车马。

储君的车马岂是寻常人能拦的?当时跟车的侍卫想要立时拿下他。

一向冷面的太子倒是随和,只对他讲,车马跑得急,他这般贸贸然跑出来,若是被撞岂不是要受伤?至于他的弟弟,只是在府养病,他总归能见到的。

说完这些后,太子也不多言,便吩咐车马扬长而去了。

几次找寻未果,姜之心急如焚,日夜寝食难安,嘴边生生长出了一圈的水泡。

今日其他质子们见了姜之,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公子姜,几日未见,怎么嘴边生火成这样?”

这些质子们不乏踩高就低之辈,眼见这波国国弱,而这小质子又触了太子霉头,翻身无望,登时有些幸灾乐祸,立意要戏耍一下这姜之。

姜之却是习惯了这些人的明嘲暗讽,只也不想跟这些人相聚,从礼部出来,便想返回自己的府宅。

可是有几个人却不依不饶,只拉着姜之,言及前几次宴饮他也参加,这次轮到他做东,却赶着回府是何道理?

姜之原本心内就郁烦,被人这么拉扯更是郁闷,便伸手拨开众人,却一不小心拨到了蔡国质子的脸,

那蔡国的质子名唤蔡永,平时便是质子里跋扈的一个,现在被姜之拨了脸,更是不依不饶,只带着自己的侍从,涌上去打姜之。

跟在姜之身后的白英一看急了,连忙伸出手臂要保护公子,奈何她不像妹妹跟父亲习武,哪里能逃开这些男人的拳脚。

就在二人被围殴之际,突然蔡永被人拽着脖领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其余的人也纷纷被摔在地上啪啪作响。

众人抬眼一看,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见一个面色青紫的母夜叉浓眉瞪眼立在那,单手拎鸡仔一样将蔡永提起,恶狠狠道:“你哪只手打的我家大公子?”

那蔡永被拎提了衣领,也是喘不过气来,只拼命挣扎,喘着粗气道:“哪里来的疯婆娘!你可知我是谁!”

“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侯巡街。你一个蔡国质子,有何底气在洛安城里大呼小叫?”就在这时,一旁华贵的马车上下来一位翩翩少年,傲然说道。

只见那少年身着月白儒衫,外罩白色貂毛大氅,头顶白玉制成的高冠,一块通透的玉镶嵌在玉冠之上显得贵气逼人。而她的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环簇,俨然是富贵王侯的派头。

这不正是失踪了多日的公子小姜吗?

原先认定他已经死了的众人不由得有些傻眼,疑心是白日见到了鬼。

可是姜之看到了妹妹,却是喜极而泣,顾不得满身伤痛,扑过去抱住了妹妹,那眼泪便忍不住流将出来。

姜秀润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再看到哥哥满身是伤的一天。

前世里,他阻拦秦诏的车马,被那人打了半死。她是向秦诏低头,表示顺从才换得去见哥哥的机会,当时看着哥哥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满心悲愤,却无力扭转兄妹二人浮萍般的命运。

昨日,她才听闻太子提及,哥哥又去拦了太子的车马。

人都道她这样的兄长无用,可是对姜秀润而言,这哥哥却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重视的,也唯一值得守护的人。

兄妹二人在逆境里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的情谊,也只有他二人才知。

今日太子放话,准她出府去见哥哥,她便来到这礼部来堵哥哥,没想到竟然遇到兄长被人欺负的情景。

一个小小的蔡国质子也敢嚣张成这样?姜秀润冷脸发话道:“给我打!留口气就行!”

这几日跟在凤离梧的身边,姜秀润旁的没有学会,这种发狠的冷厉倒是学了五六成。

这次不用浅儿动手,那王府的侍卫便先过去,几下便将蔡永打翻在地。

眼看这那蔡永被打得鼻子窜血,其他与他相熟的质子们看不过去了,纷纷走过来道:“公子小姜,哪里有你这般得理不饶人?那公子蔡快要被你打死了,看你惹起两国的纷争可如何是好?”

姜秀润将头高高翘起,将那狗仗人势的小人模样学得十足,傲慢道:“方才公子蔡打我的兄长,不见有所顾忌,更不见诸位来劝,怎么我这才打两下,就引起了两国纷争?”

众人一时词穷,这时又有人道:“波国岂能与蔡国相提并论?只怕你的父王见了蔡国的君王也要认兄长恭维着呢!”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只因为前年的诸王会盟时,那波国的国君实在是谄媚嘴脸十足,到处逢迎强国,还要强认亲戚,也着实叫人看不起。

姜秀润也心知他们这是在嘲讽父王的行事叫人齿冷,面上却是坦然。

如今身在洛安一时走脱不得,他们兄弟的脸面却不能被人小瞧了去。哥哥的性子已经够软弱的,再被人这般长久嘲讽,岂不是更自惭形秽,难见出息?

只是自己如今不过是太子府的幕僚,哪里有震慑众人的本事?此时听了嘲讽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就在这时,却有人清冷道:“波国不配给蔡国相提并论,那么齐朝呢?不知可被你们看在眼中?”

众人闪目一看,只见凤离梧殿下正在礼部主司的陪伴下,立在府门之前。

第31章

也不知殿下观了多久,一脸的冷漠。

虽然众人都知道打狗需得看主人的道理。

可是最近影传这小子色胆包天,睡了太子暗许的太子妃,加之公子小姜久未露面,是以众人皆以为小子已经成了太子府的花泥一捧,只不过碍着两国的邦交,须得走些遮掩人的手段,改日等风波停歇,再对外宣布波国小质子意外身亡的消息。

可没想到公子小姜突然出现在人前,还是一副飞扬跋扈毫不知进退的德行!

那公子蔡的母亲,乃是大齐嫁去的公主,虽然是个庶出不得宠的,到底算是端庆帝的幼妹,相比较之下,公子小姜在洛安城里毫无根基可言。

所以方才大家才义愤填膺,对这兄弟二人群起而攻之。

可是太子骤然出现,那话锋明显不对,众人一时都噤若寒蝉,等看清局势再说。

可是那公子蔡却是个没眼色的,若依着辈分,他年长凤离梧四岁,是大齐太子正经的表兄。按着道理,凤离梧怎么的也得帮衬着他吧?

他可是听说了,那波国的国君太没眼色,竟然私自给梁国借款,这不明摆着要跟大齐作对吗?

虽然没有公子小姜偷人这一说,那太子大约看姜禾润也不顺眼甚久了吧?

凭借着这一点,公子蔡肆无忌惮,直指着公子小姜的鼻子叫嚣:“太子,这波国质子仗着自己的仆从精壮,竟然敢在礼司门口喧哗,这是不将大齐的国法看在眼里!”

凤离梧看都没有看他,只慢声道:“姜少傅是孤府中之人,她的仆从自然也是太子府的仆从,公子蔡好似精通齐法,孤倒是想听听你准备如何定罪?”

这话一出,公子蔡顿时傻眼,有些接续不上来,他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太子府的仆役仗势欺人吧?

周围人也一片默然,有些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太子道:“公子蔡无故滋事,自己去刑司领罚。姜少傅虽则救兄心切,但不该在礼司门口生乱,孤府中之人,自当严管,罚奉一年,以儆效尤。”

乍一听,太子的两碗水端得真平,不偏不倚更打了五十大板。

可是仔细琢磨,他让公子蔡去刑司,便要公事公办。那在衙门前滋事的罪名,不重但也不算轻巧,那打板子,蹲几日囚牢,可不是用金能摆平的。

反观姜少傅,虽则被太子“严惩”,可是他们太子府里的事情,关起门来,谁知道罚奉几何?而且现在公子小姜的吃用皆是王府所出,就连他今日坐的马车都是车轼鎏金镶嵌着龙眼宝石的华贵两乘,满街市望过去,哪辆马车有他金贵?

就算被罚奉,这太子看中的幕僚也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姜秀润自然知道太子是在拉偏架,俯首帖耳甘愿领罚。

而公子蔡再痴傻,也并不会指着太子骂他偏心,只气呼呼地跪地领罚。

凤离梧不耐处理这些个俗事,只冷脸对姜之道:“你担忧姜少傅的身子骨,如今也该看到他中气十足,自该放心,你弟弟言你一心考学,便要用心读书,总是来找君的弟弟,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读书的大好光阴?”

姜之心知太子这是不喜他总上府搅闹,又看到妹妹果然不似被用刑折磨的样子,自然放下心来,也诚惶诚恐地谢过太子的指拨。

凤离梧觉得两兄弟在礼司门口的碰面也算长久了,便叫姜秀润随他入宫,在宫门口押车等候。

姜秀润虽然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要对兄长说,但太子的话又不能不从,自然赶紧跟上,也不上自己的马车了,坐上了太子的四乘马车。

待入了马车,她立刻规矩在太子面前跪坐。

凤离梧长睫微闪,瞟了一下水杯,她连忙解开车里水皮囊的鎏金塞子,给太子斟了一杯热茶。

他伸出长指,接过酒杯饮了一口道:“方才罚奉的话,并非随口说说,至于原因,君该清楚,孤虽然厚待良士,却绝不养监守自盗的硕鼠。”

姜秀润赶紧将头压得更低。

太子的意思是,罚她的俸,并非在礼司跟人打架的事情,而是她贪墨的太子府办宴和修建屋舍的事情。

说实在的,她贪墨的那些个金,都够三五年的俸金了,太子并未索回她贪墨的金,而只罚了一年的奉,敲打的意味多过责罚。

她自然不敢抱怨,若是认错态度好,此时应该主动奉还贼赃。

可是姜秀润却有些舍不得主动交回贪墨的金。一时脸上陷入了天人交战。

凤离梧倒是爱看这少年的一脸为难。明明是聪明绝顶之人,却贪财到了这个情分上,他也是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他手下之人,最忌完美无缺的人才。这人有了缺点,便也好掌控了。

凤离梧觉得,在贪财与好色之间,贪财这种缺憾,并不算什么。

是以敲打了少年以后莫要做得太过分后,便也不再言语。

而姜秀润在一阵依依不舍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在下归府后,自当尽数归还金。”

她低着头说得咬牙切齿,凤离梧的的嘴角却噙着笑意,觉得少年那不甘不愿的样子透了几许稚气。

那低垂下来的脖颈,新长了许多的碎发,蓬蓬的一圈,垂着脖颈上,显得那肌肤愈加雪莹……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凤离梧觉得自己不该跟他一般计较。

以前身在波国,是个被父王冷落的孩子,要在宫里生存,自然沾染了诸多的毛病。不过还好,他的年纪尚小,就这么养在自己的身边,时日久了,总会改掉那些不良的习气,变得良顺些的。

于是,他决定不再逗弄姜禾润,只开口道:“没了俸金,又要返还赃款,君是准备要你的兄长沿街乞讨?那些金,算是孤赏赐给你了。”

听闻这话,姜秀润惊喜地抬起头,难得真心实意地谢过太子。

那笑颜太过缠烂,在阳光挥进车厢的一瞬间,凤离梧觉得少年的白齿衬得嘴唇愈加红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将两片唇含在嘴里,吮吸,搅动纠缠的滋味……

凤离梧突然不自然地变换了身形,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的下面,突然起了……

凤离梧皱起眉,不过正值血气方刚的男子偶尔的遐想总是会如此。他并不认为自己喜好男色,只是这个少年年龄还小,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总让人产生些误会罢了。以后姜禾润长大了,大约就不会惹人胡思乱想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少年的气味总是带着甜馨儿的好闻,而其他亲近过来的女子味道太过难闻,让人一时难以接受。若是以后遇到一个能像少年一般好闻的女子,他一定将她纳入府中……

至于现在,君子当以天下为重,清心寡欲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过凤离梧殿下此时可并没觉得,自己这满脑子的旖旎,与天下合纵并无丝毫的关系,只心不在焉地接受着姜秀润异常殷勤的恭维,嗅闻着从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再望着他的红唇。

姜秀润并不知,在太子的心内,已经慢慢地脱了她的衣,她被迫躺在马车内,任凭太子在那柔软的雪肌上寸寸把玩……

当到了宫殿门前时,凤离梧之前的阵阵旖旎幻想便被那森严宫门挥散的阴郁气息尽数挥散了。

对于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凤离梧从来没有半分的怀旧留恋,甚至每次入宫时,都有难以言喻的烦闷。

不过他的面上却看不出来,大齐太子的脸上,只有要见母后的恭敬之情。

可是尉皇后却满心的愤怒,这愤怒已经积压了多日,只待儿子前来尽数发泄到他的身上。

待凤离梧恭谨请安后,尉皇后便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本宫听闻你已经向礼部递呈了太子妃的人选,那名单上是韩国田莹的名字……若不是礼部主司亲自递呈给本宫,本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说到这,她精心描画的眉眼微微立了起来:“本宫倒要听听太子亲自说说,我们大齐的储君究竟是有多么落魄,竟然要迎娶一个名声扫地的淫妇!”

凤离梧一早便料到母后的雷霆怒火,他微微抬头,扫向站立在母后身旁的茅总管——对于一个被阉割的寺人来说,他太过壮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