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润不说话,只悠哉坐下,任凭尉皇后大声肆意的谩骂。

此时夜色迷离,冷宫的破屋残窗在夜风里打着哨儿,还有一些被囚在此的老宫女们,不知在何处偶尔发出呜咽的哭声,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的死寂。而皇后的谩骂似乎勾起了那些被囚得精神失常者的痛苦,也跟她一起高声喝骂起来,那尖利的咒骂竟是比皇后的还要刺耳。

直到最后,皇后的嗓子哑了,夜色更加凄迷了,那几个疯婆子似乎也被人封了口。

一切终于归于安静。

尉皇后似乎被这阴沉的环境勾起了往昔回忆,表情越来越见惊惧。姜秀润这时才缓缓道:“启禀皇后,我还以为您甚是怀念这里,所以才在宫宴人前挤兑太子,下他的面子,变着法子的要闹回冷宫里来呢!”

尉皇后瞪眼想要反驳,可是姜秀润却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皇后,您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吗?您出身尉家,蒙受祖宗庇佑,一遭入宫便登上后位,更是生了如太子那般的人中骄龙,解救您于危难之中。可是这么好的福气,若不珍惜,也是要用光的。”

尉皇后哪里听得下一个弱国质女的冷嘲热讽?只看着姜秀润过来,便瞪眼要去扇她。

她的手上挂着三根金质的护甲,若是被打中,脸儿都要刮花。

这次姜秀润甚至都不用浅儿动手,上去便大力给了皇后左右两个耳光。

那清脆的声音,就像两声爆竹,在耳窝子里回响。

皇后被打得趔趄地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瞪向姜秀润。

要知道,尉皇后自从冷宫出来后,因为儿子在朝堂站得稳,她在后宫里便一直养尊处优,无人敢触她的逆鳞。就连跟皇帝吵嘴时,也是常占上峰,气得端庆帝脸色如猪肝也拿她无可奈何。

一句话,便是从小到大,受了活人的娇惯,行事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谁曾想,在这中秋之夜,毫无预兆地就被儿子的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侍妾连扇耳光。

被打得头晕脑胀的那一瞬间,尉皇后有些懵了,疑心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可是连脸颊带舌头火辣辣的,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的确是被打了。

尉皇后这下子更是声嘶力竭。捂着脸瞪眼道:“姜秀瑶!你是在找死吗?你是什么卑贱的身份竟然敢打本宫!”

姜秀润向来是敢干的。

眼前这个老女人,被她父亲娇惯的做事不知分寸,因为儿子懂事越发肆无忌惮,夫君又是管不住她的,若是任由她再这般下去,不知还要闯下几多的祸事。

而且姜秀润觉得自己眼下,就是依附太子,跟他搭伙过日子,这尉家明珍也算不得她的正经婆婆。

此时无起居注史官在此,加上尉皇后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就算不打也要找她的茬,磋磨她。

姜秀润自认无什么忌惮的,看老婆子不顺眼就打了还能怎么的!

所以她干脆挽起衣袖,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皇后的衣领子:“我是卑贱,所以我能认清自己能在洛安城里立稳脚跟,全仰仗了太子!不光是我,还有这院子里的侍卫们,众多的官僚们,哪个不是跟太子一荣俱荣易损?可你倒好!明知道殿下身边环视贼人,处境岌岌可危,却频频为太子找事添堵,今日又当着那二皇子的面儿,下太子的面子?你看看你这蠢样子,哪里配做殿下的母亲?”

尉皇后气得回嘴道:“本宫不过是让他不要专宠着你,你可是急了,竟然敢这般教训起本宫……”

姜秀润冷笑着道:“其实皇后你这话本意不错,为何要当着人前?说你蠢你还不服气?怎么不用你那空脑子好好想想,若是太子一遭被二皇子扳倒,你的下场会怎么样?只怕这冷宫你都呆不了,就是一张烂草席子裹了,去乱坟岗上陪你的下贱奸夫去了!骨肉尸身全部不过喂入狗肚子里!”

尉皇后有心回骂,可是这个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娇滴滴的瑶姬,发起横来竟然跟粗野山匪一般,那气势竟然瘆人得很。

姜秀润压根不容她插话,只继续道:“靠着太子吃饭的,不光是我一个人,几多的幕僚谋臣,个个都跟殿下同生死共存亡,就算殿下拿您当他的亲娘,可若是您做不出亲娘的样子,里外不分自掘墙角,可就不光是我了,想弄死您的大有人在!”

说完,她便送开了手,任凭那皇后滑坐在地,然后跟侍卫道:“皇后说一时忘了,那宫里的药膏早就用没了,我就不去取了。皇后燥热,让她在这冷宫里多停留一会,等得清凉透了,再送她回宫吧!”

那些侍卫们纷纷拱手,恭送着侧妃离去。

徒留皇后一人在冷宫里后知后觉地开始喝骂……

姜秀润从宫里转出来时,其实也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冷汗。

虽然她有心替太子“劝一劝”他的母后,可是刚开始也不过希望皇后入了冷宫,看着周遭的环境自省而已。

可是方才冷宫的阴冷,不光是勾起了皇后的回忆,也让姜秀润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入了浣衣局凄风冷夜里的不堪。

今世她的开局还算不错,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总算在洛安城里安身立足,保佑了哥哥一家的安康,在没有安身撤退前,怎么能容许一个老女人破坏殆尽?

面对蠢人不能太久,不然自己的脑子也会被传染得不灵光。

姜秀润实在是被尉皇后气到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才在冷宫里掌掴了皇后。

从冷宫出来时,姜秀润的理智重新慢慢找回,后背顿时冒出了冷汗。也不知道太子知晓了自己的过火举动,会怎么责罚自己?

这不想还好,待细细思量,真是越想越后怕。

姜秀润觉得自己跟尉皇后一样,都是好日子过得太久,有些找不到北了。这么一害怕,只挥手叫浅儿:“快……有些走不动了,腿软。”

浅儿一听,立刻起身背起了姜秀润,还善解人意道:“姬方才的确是太用力,又不得章法。下回打人时记着,脚前后分开一尺,腰眼子往上甩气力,保准既省力,又能打下她几颗周全的牙齿。”

姜秀润一苦笑,自己这身边,怎么全是惹祸不嫌事儿大的?

第105章

当姜秀润从宫里转出来的时候,宫宴已经散了。

大齐老祖宗的规矩,不可夜宴通宵,免得皇帝只知道酒池肉林,行了夏桀商纣之道。

是以端庆帝再怎么意犹未尽,到了时辰也要散局。

不过虽然让曹姬先坐车回去了,太子的车马在宫门前却没有走。

当姜秀润从宫里出来时,看见凤离梧正坐在宫门旁的台阶上。此时秋深夜凉,他连个垫子都没有用,只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亮的圆月。

姜秀润踌躇不前,一时有些心虚。

中秋本该是花好月圆的团圆之夜,可对于凤离梧来说,父母两个至亲之人,却都是亲受不得的。而凭空多出的二弟,又是包藏祸心之人。

而她又刚刚掌掴了他的母亲,这般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哪里还余下半点佳节滋味?

不过凤离梧见她出来,倒是起身掸拂去衣袍上的灰土道:“孤方才在宫宴上没有吃饱,你看着也饿,要不然去你兄长家再吃些什么可好?”

冷宫里闹的动静那么大,姜秀润跟浅儿往回走的时候,眼看着有侍卫跑出去,应该一早便给凤离梧去送信了,可是凤离梧见了她又不像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姜秀润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摇摇头道:“夜色已晚,恐怕兄嫂都睡下了,吃食什么准备起来也废气力,不若我回府给殿下做些我家乡的小食。”

凤离梧到没有想到这个会吃的还会做,于是便点头应下,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到了府上时,凤离梧嫌瑶姬的住所要走得甚远,干脆就拉着她径直去了自己的寝院。

昔日阳刚之气十足的太子寝屋,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

偌大的矮榻围栏上,斜挂着姜秀润上次落下的白玉衣带钩子,堆满的书简的矮几旁又加了带铜镜的妆台。

虽然殿下不怎么吃零食,可是榻边却摆着三个果儿盘,堆满了姜秀润爱吃的蜜饯零嘴儿。

总之姜秀润的气息也潜移默化地入了太子寝室的角落里。

因为太子的屋子里就单设了姜秀润的衣箱子,男装女装皆有,倒是不用让侍女桃华周折腿脚回去取了。

姜秀润洗掉了胭脂水粉,换上了宽松的衣裙后,就给凤离梧做家乡中秋的小食吃。

波国没有中秋吃月饼的习俗,不过却吃当地一种特有的仔饼。

面皮没有那么油腻,馅料以剁碎腌制的羊肋肉或者咸鸭蛋黄为主,那模具也有意思,是一条中间带眼儿的鱼儿。

姜秀润还是前些天去兄长的府上看到了这种模具,才知是嫂子特意托进货的商贩买来的。于是便也要了一套,准备自己鼓弄着仔冰吃。

小时候,她在中秋节前,常带着她与哥哥一起打饼,待油亮的仔饼做好了,还要拿一根红线穿在眼儿里,挂在脖子上讨彩头。

因为姜秀润一早便想做,早叫人备下和好的面和食材,裹了馅儿打入模具里再刷油,放入烤得正旺的灶坑里,翻烤一会,便热气腾腾地出炉了。

姜秀润按家乡的习俗在烤好的仔饼鱼眼睛里穿上了红绳,然后挂在凤离梧的脖子上。

凤离梧看着自己雪白的衣服胸前被染上了一大块油污,倒也不介意,拿起那仔饼,冲着鱼尾巴就咬了一大口。

姜秀润刚刚挂好自己的那一条,才转脸便看见凤离梧正吃得香甜,真是想拦也没有拦住,只拉扯着他的衣袖道:“怎么比孩子还嘴快,挂上仔饼是要向月神祈福的!殿下的尾巴都吞入了肚子里,可怎么祈福?”

凤离梧看了看被咬断了一半的鱼身还在冒着鸭蛋油儿,便问:“有什么习俗?”

姜秀润笑着说道:“我们波国先祖是远渡重洋才来到中土的,虽然落地生根,可不能忘了自己的万里之遥的故土,都应‘首丘夙愿’,就好像狐狸将死时,头必朝向出生的山丘一般。但愿着有一日能如鱼儿一般归于大海,畅游而回。……”

凤离梧一直静听姜秀润双眼晶亮地讲述着波国的传统,可是临听到了最后,突然伸手拽过了姜秀润脖子上挂的那条鱼儿,连尾巴带身子的一口咬断,只留下了孤零零的鱼脑袋在红线儿上悬着。

姜秀润不及防,被吓得“呀”了一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蛋黄淌得胸前都是。身在异乡,有时候便特别看重故土的仪式。

姜秀润昨天揉面准备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向小时母后在时一般,冲着皓月祈福。

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母后臂弯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女,虽然虚幻,聊胜于无。

可是好不容易到了祈福祷告的临门一脚,却被凤离梧一口猛虎吞鱼的咬下大半——无尾无身的鱼儿,哪里还能游?

姜秀润有些着了恼,伸手撒娇样去掐凤离梧的俊脸。

等到上手给了力的时候,看着凤离梧那略微清冷幽深的眼儿,姜秀润才惊诧自己今晚又造次了。

连忙松了手,她要跪下请罪,奈何自己的纤腰正被他搂着,一时挣脱不得,只好强挤出笑容讷讷道:“是秀润一时忘形,还请殿下恕罪。”

凤离梧替她将仔饼拿了下来,用巾帕擦拭她的衣襟,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也有这个夙愿,要回到自己的故里去吗?”

姜秀润眨了眨眼,身为质子质女的大忌,便是流露出要回归故土之情,当成质的那一刻,便都是两国邦交的活契,何谈回归故里的自由?

感受到凤离梧掐着她的手腕,愈发的加重力道,她若无其事地打岔笑道:“不过是祖先留下过节应景儿的花活儿,谁会想从大海里游回去啊?”

凤离梧伸手摸着她的红唇,淡淡道:“没想过便好,你既然来了大齐,也算是落地生根,以后便是齐朝的子民,不要总想着跑,孤会对你好的。”

姜秀润抿了抿嘴,决定今夜不再节外生枝。

凤舞有一样说得很对,凤离梧的确对人疑心很重,总是在他人卸下防备时,突然发难。

就好比今夜,他原本该是申斥自己对皇后的不敬,可偏偏只字不提。却因为她心血来潮做了的仔饼而大为不悦。

她虽然自问活了两世,为人油滑而世故。

可是在脱离了少年郎模样,越发成熟内敛深不可测的凤离梧面前,却道行清浅。

姜秀润不想让太子日后翻旧账,就借着现在略显尴尬的气氛,跪地陈述了冷宫情形,向凤离梧请罪,只说自己原本不过是想提醒皇后一二,谁知没有把控好火候,犯下不赦重罪。

可是凤离梧却只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说下去,道:“不是出来时腿软吗?可见闹了那么一场,也乏累了,一会叫桃花给你弄滚烫的巾帕敷一敷,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了。”

说完,二人也无心吃食,凤离梧抱着姜秀润坐在窗前例行的发呆沉思,可是一只手却在不住地轻揉着方才被他捏红了的纤细手腕……

同一轮皎月,入眼却是不同的情思。

姜秀润靠在凤离梧宽广的怀里,静听着那胸膛里咚咚的心跳,也看着月亮里朦胧的影光有些出神——不知嫦娥抛下了后羿独升飞天,是乐得其所,还是悔恨莫及……

但凤离梧不欲追究姜秀润的孟浪,并不代表尉皇后那边善罢甘休。

第二天一大早,尉家公爷便怒气冲冲地来寻太子了。

尉皇后昨夜受了奇耻大辱,回到宫中立刻派身边的女官去跟尉家公爷申述,由她的父亲出面问责那波国的小贱人。

尉钟听闻太子的侧妃瑶姬掌掴了皇后,只惊得瞪圆了眼睛愣了半晌。

那女官赵夫人也挨了浅儿的窝心脚,心里也是一把委屈一把泪,便是将皇后受的十分屈辱渲染成了十二分,只说那便是全无礼仪,妖色惑人,贻误太子尽孝理国的祸水妖姬。

尉钟听到最后也是勃然大怒,直骂荒唐。

可是事牵太子,总不好宣扬,他便赶着大早起来,来寻太子,问他可知那波国王女背着他干的好事。

他来得来早,凤离梧还没有起身。

听闻是尉家公爷来后,穿好了便衫,让侍女梳好了发髻后,出来面见外祖父。

尉钟在厅中端坐,看见太子施施然大步走了进来,立刻站起怒道:“殿下,虽然老朽为臣,可到底也是您的长辈,看着你府里出了祸水岂能坐视不理?难道您不知昨夜您爱宠的那位瑶姬做了什么勾当吗?”

凤离梧看着眼前的老者——他是自己的外祖父,同时也是大齐立国元勋尉家的后代。

在他立为皇储的后几年里,尉家的食邑不断增长,兼并了许多没落世家的土地,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他有心偏向外祖父一家,实在是因为这尉家是他背后最大的依靠。

可是这个靠山,凤离梧靠得不踏实,总觉得有一日,就会脚下踩空,不知掉到何处。

凤离梧在尉钟声嘶力竭的痛陈时,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运河修缮的工程在秋收农忙前,暂时告一段落,好放那些徭役的庶民返家收粮食。

得了空闲,他便召集了自己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一干青年官员在府衙喝秋收犒宴。

席后意犹未尽时,凤离梧便召了几个得力的一起相坐畅谈。

其中那个叫季秉林的满脸痘子的青年,最有意思。

他拿大齐的朝堂比作了河渠,而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便是沟渠里的芦根淤泥,连成一片,阻了水流的奔腾,最后成了死水臭潭,幽深而不见底,无处下手濯清。

“殿下,还望有一日,您能收归皇权,天下一言,才可免了世家的倾轧,损耗了国力根本啊!”

季秉林的这句话,乃是无知深浅的青年酒后之言,却入了凤离梧的心。

眼下,尉钟气哼哼地冲到他的府门上,责骂着他的侧妃,不是仗着他是太子长辈的威风,而是笃定他凤离梧离不得他们尉家的底气。

第106章

其实这护短并非尉钟一人独有,凤离梧也护短,而且只在姜秀润一人身上显现得尤为厉害。

是以当尉钟说完,凤离梧眉色都不动,只问道:“尉公侯说完了吗?”

尉钟听了这称呼,心里不由得一动。凤离梧向来敬重他,私下里时,也会称呼一声外祖父。

可现在那一句“尉公侯”却是公事公办,客气疏远的腔调。

可是皇后被打,是何等让人震惊的骇事!若让文武知道,凌迟了那妖姬都不为过。凤离梧身为亲儿,怎么可以这般轻描淡写?

凤离梧似乎看出了尉钟眼中的不敢置信,却言辞笃定道:“皇后自从病沉后,一直心虚不宁,常常幻听臆想,既然是臆想之事又怎可当真,大肆宣扬?”

尉钟知道凤离梧诬陷皇后胡言乱语,这是有意护短不欲追究的意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悲愤道:“太子,那是您的亲生母亲,您怎么可以任由旁人如此欺辱她?”

凤离梧此时望向尉钟的眼神,森冷得可怕:“因为孤知自己首为国储,后为人子。尉公侯可知自己首为人臣,后为人父的道理?”

话提点到这里也是够了。尉钟被凤离梧冰冷的眼神激得一激灵,察觉自己方才的确是有些忘形。

细想起来,那个瑶姬就算吃了天大的狗胆,也不敢如此行事啊!除非是得了太子的授意,代为教训去了。

细细回想宫宴时的情形,皇后申斥太子话语虽然是为母者抱孙心切,有些说得急了,可是初衷也是好的,殿下实在不该这般跟自己的亲生母亲闹得如此无法收场。

他张口还想再言时,凤离梧又冷冷道:“孤当初叮嘱公爷谨慎处理家丑,并写了这几年来,贪赃枉法,强买他人田地的尉家子孙名姓,不知公爷又处理了几何?”

凤离梧说的,就是当初他叮嘱尉钟处置了孽子尉旬时,托姜秀润递过去的那封信。

尉钟见太子又提及此事,脸色微变,语气也渐和缓道:“殿下递来的书信,我已派人查证,确有属实,但也有个别再须查证,免得冤枉无辜者。”

凤离梧心里冷哼,那书信里占大头的,其实就是他眼前的这位外祖父,他的确是要慢慢细查,看如何湮灭罪证。

可他表面倒甚是和蔼道:“那就有劳公侯细查,免得大齐行刑者的刀下,有枉死的冤魂。”

因为掐了尉钟的七寸,那掌掴皇后之事也就不再提及。

就像太子所言,除了亲近皇后之人,谁能知此事?就算传扬出去,也会因为内容太匪夷所思,而不为人信。

现在因为圈并土地一事,太子对尉家子弟心怀不满,身为族长,他总要顾全大局,将大事化小。

而且就像太子所厌的那般,皇后最近的行事的确是太过乖张,也是该小惩一二了。

是以尉公侯虽则是满腔愤恨,怒不可遏而来,却有些灰溜溜的走了。

这尉公侯来兴师问罪的事情,姜秀润自然也听见了。

当殿下去见客时,她一骨碌爬起。赶紧洗漱完毕,略显忐忑地等待。

不大一会的功夫,就见太子回转了,她问道:“怎么……没留公侯食早饭?”

凤离梧扭头看她:“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懒床睡觉?”

姜秀润自从书会之后,回转太子府,就被太子明令禁止再去书院。没有日日头悬梁锥刺股的韧劲,人也越发懒惰,每日赖在被窝里日上三竿都是常事。

今日若不是尉公侯来找她麻烦,她说不定又要懒床到几时呢!

尤其是昨日中秋宫宴上,昔日有些考学远不如她的同窗,也都领了差事开始了仕途生涯,真叫姜秀润生出了些许的嫉妒。

只因为她是女子,便只能无奈裹红妆,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跟群小肚鸡肠的女子夹杂不清。

而那些同窗们却大展宏图,实在叫人心中郁闷。

是以凤离梧打趣她时,她确定了尉公侯不会再生事后,便精神松懈道:“殿下这么一说,还真困呢,一会待殿下出府办事,我再睡会。”

凤离梧虽然不想让她再人前面露面,可更不爱看姜秀润整日没精打采的颓唐样,

于是道:“秋色正好,整日蒙被而睡像什么话?孤带你去狩猎吧。”

为了出行方便,姜秀润换上了男装,一身精神抖擞地准备出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