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到庭院时,正看见曹溪也急匆匆地带着侍女等车,看那情形是要入宫里去。

太子拎提着马鞭过来时,看她的情形,面色一沉到:“你这是要到哪去?”

曹溪自然连忙说道:“皇后命人传话过来,说是身子发沉,要我去请安。”

凤离梧心里清楚,这曹溪若去,皇后定然要痛陈姜秀润的大逆不道。而曹溪又是个蠢妇,回来说不定搬弄起什么是非来,搅得整个府宅都不安宁,所以他看也不看曹溪,只道:“你又不是御医,去也无用,母后那,孤自会派老道的御医调理。若是无事,你便在府里好生将养,看看修身静气的经卷,总是往外疯跑,像什么样子?”

只这一句话便绝了曹溪入宫与皇后通气的机会,也再不管曹溪泫然若泣的样子,带着姜少傅就翻身上马出门去了。

说是秋狩,其实凤离梧更主要是巡查京郊周边的粮收情况。

最近大齐与梁国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和。毕竟两国都无心开战,所求的也无非彼此有个台阶下罢了。

是以梁国承诺,今年岁贡给大齐的是如山的粮食,加上大齐自产的,倒是不愁今年百姓的米面。

凤离梧走在田间,看着那成片的稻田,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秀润看着那如海的稻田也在发呆,眉头却微微蹙起。

凤离梧瞥见,便问:“怎么了?出来散心也不高兴?”

姜秀润指着远处一群扛着桑树苗的农夫道:“他们这是在准备做什么?”

凤离梧其实也不大清楚,于是召来当地里长询问。

一问才知,原来梁国为了尽显与大齐和好的诚意,除了贱卖粮食外,还高价收购大齐的桑蚕绸缎。

商贾逐利,是以在乡间也告知这些农夫们,如今粮食赚取不得大价,倒是蚕丝能卖得高价呢。

同样是辛苦一年,种植粮食不若蚕丝价高。

是以这些农夫们也是蠢蠢欲动,准备冬栽,春栽两季,多种桑树,好用来养蚕。

别人听了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农夫们想要养蚕卖些大价而已。

可是姜秀润听了却是心里一惊,因为同样情形,她在前世里是经历过的。

只是并不是现在,而是往后推延了数年。

梁国因为兴修水渠,粮食年年丰收,最后便贱价倾销大齐,同时高价收购蚕丝。

初时还好,可是到了后来,大片的良田开始荒芜,稻田无人看管,乡邑间的男女老,都出去采桑养蚕去了。

以至于最后,梁国翻脸不再收购蚕丝,却也不再贱卖粮食。大齐民间顿显饥荒,毕竟那蚕丝再是精美也不顶粮食。

在梁国吞并燕国时,大齐因为粮草供应不力,无力保护盟国,落得大败的下场。昔日的帝国呈现日落西山的颓态。而梁国则势如破竹,犹如骤然长成的猛兽,开始肆意吞并诸国。

而大齐也再无法号令梁国,就算波国身为大齐的庇佑之国,也是求助无门,落得被吞并的下场。

所以听闻了里长的话后,姜秀润几乎可以肯定,梁国又开始故伎重施,准备无声无息地损耗大齐的国力。

至于为何提前,也好理解。

前世里凤离梧失势得早,大齐和梁国此时也并未翻脸,更无修建运河的事情。

虽然有那贪财的韩国短视,没有察觉到大齐国储的心思。可是她那梁国的干爷爷刘佩却不是吃素的,怎么能没有体察到这运河暗藏的杀机?

如果他猜测到凤离梧有应兵之心,那么刘佩定然是要早早施展这釜底抽薪之计,暗中削弱了大齐的国力,以防大齐对梁用兵。

姜秀润想透了这一点,咬了咬嘴唇,突然想到若是大齐国力鼎盛,那梁国还会如前世一般早早吞并了波国吗?

就在她出神之际,抬头望向凤离梧,他也正皱着眉头望着远处山坡上的一个个树坑皱眉——那山坡上原是有一片梯田,如今收割完毕,却是要改成桑林的样子。

姜秀润知道,她既然已经提醒了凤离梧注意了此点,就不必再开口多言了。

其实前世里,当梁国兴此怀柔之策时,太子也曾极力进言,不可图小利而荒废大片的良田。

奈何前世时,端庆帝斥他保守,不思振兴国力,并没采信,以至后来大齐吃下暗亏。

不过凤离梧倒是在一阵深思后问她:“如果农夫也如商者逐利,该是怎样?”

姜秀润低低道:“便荒野无粮,一遭蚕丝价格回落,饿殍遍野。”

他俩的一番话,自是被跟随在太子其后的官吏们听到了。

说实在的,他们初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听到太子与姜少傅的对话后,表情立刻凝重严肃了起来,竟然是越想越后怕,只觉得梁国竟然包藏这等子祸心,当真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季秉林,看向姜少傅时更是增添敬佩。

他一向敬重这少年是自己的伯乐,现在看来少傅大人的高瞻远瞩,实在是远远地胜过了他。

以后若是得了空子,还要与少傅大人把酒言欢,畅谈治国之良方,多多亲近才好。

而太子也是远思而胸怀韬略的国君,能辅佐这样的国储,他之幸焉!

第107章

这一场秋狩,半只兔子都没有打到,可是却让人觉得收获颇丰。

回程之时,路经成县,太子去巡视当地新建的沟渠,据说修建这沟渠之人,怀有大才,当初梁国水渠的雏形就是他绘制的,可惜受了师弟的排挤,早早离了梁国。

就在太子召见能人郑工时,季秉林终于得空子与他的伯乐姜秀润搭言。

也许是秋天卸了夏日烦闷的缘故,季主司脸上的痘印下去了不少,清俊的青年面目渐露,轻轻一笑,还微微带着酒窝,难怪日后会成为洛安城里贵女们恨嫁郎君之一。

“姜少傅,听说书院中很多的学子已经上仕,您这般才学,本就是佼佼者,为何不向太子求职?这幕僚虽好……可自古多是鸡鸣狗盗,小伎俩之辈,您是有大才之人,长此以往岂不埋没可惜?”

姜秀润正坐在乡间院落的瓜藤架下吃着侍卫在路旁摘来的野浆果,听了季大人的话,觉着听得甚是顺耳,虽然前世里有无数人夸赞她倾城之容,闭月之貌。

但两世加起来,谁都没有季秉林嘴儿甜,夸到了姜秀润的心坎里。

这姜秀润平时拍太子马屁时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被别人拍一拍,就觉得原来是这么的舒坦,难怪殿下受用这个!

姜秀润听得心喜,不由得展颜一笑,将手里最大的那个浆果给季秉林吃。

看着少傅大人冲着自己笑,季秉林不知为何脸突然微红了那么一下,赶紧接过那浆果猛咬一口,浸过紫红色的果汁喷溅的衣前襟都是。

院落里这一幕,正落在坐在木窗旁的太子殿下眼里,他紧抿了下嘴,然后移开目光耐着性子看着郑工匠呈给自己的图。

在图纸上,是郑工根据大齐国土河流分布,对西北水土贫瘠的区域设计的水渠改造图。

乡间土路甚多,也不是车马能及的,大部分都还要自己走。当从郡县回来的时候,姜秀润真是乏累了。先回房小憩了一会。

不过凤离梧并没有急着休憩,只挥手叫来了今日陪在姜秀润身边的侍卫,季秉林跟侧妃在吃浆果的时候说了什么,逗得她那般开心。

侍卫都是凤离梧的心腹,更是深知姜秀润的双重身份,当然不敢遗漏了侧妃跟男人说笑的细处,便照实说了季大人夸赞侧妃才学过人,不可埋没云云。

凤离梧的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人不可貌相,季秉林一脸的老实相,竟然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虽然说的都是无关紧要,拍马捧屁之言,可凤离梧却甚是不舒服,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

当处理完公务,夜色已深,他沿着花园小路,伴着秋虫声声,正来到了瑶姬的院落里。

隔着绿染窗纱看过去,姜秀润小憩起床后,食过晚饭还没有睡,披散着长发,穿着宽衣正在书桌旁临摹着挂在墙上的齐地山水图——这是恩师沐风先生送给她的,大齐的大小河流都在图上,甚是一目了然。

姜秀润正拿着一块薄绢临摹局部山水。其实她已经临摹了三块,看样子准备临摹后,再将这些绢布用浆粘连起来,连成一大块。

美人剪影如花,伴着秋月灯影,朦胧得百看不厌。

凤离梧驻足看了一会,才举步进去,挥手叫正在点香的侍女桃华出去,然后走到姜秀润的跟前道:“在做什么?”

姜秀润指着自己画好的两块道:“今天跟随殿下视察河渠,突然想起沐风先生送过我一样好物。不过因为此画是先生相赠,笔墨勾画不得,便特意临摹下来,如果太子修建河渠水道时,能拿来一用,便不枉我一番心思。”

凤离梧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嗅闻着长发上馨香清新的气味道:“谁说孤要修建河渠?”

姜秀润半扭着头道:“殿下不是又要考验幕僚才学吧?您今日都拜访了郑工匠,自然是有改善民生的心思,这个随行之人都能猜到吧?”

凤离梧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道:“许久不曾考验姜少傅,的确要验看一下,你是否值得养在府上,你且看这事情,宜做还是不宜做?”

姜秀润拿起一旁赏玩用的玉算盘,轻轻拨打下剔透的小珠子道:“这便要引了家嫂之言,‘有多少金办多大事’,殿下眼下修建运河时,已经国库告急,那水渠的事情,也要缓一……”

说到一半,姜秀润就收住了话茬。

她觉得自己真有些恃宠而娇了,虽然凤离梧从来不曾大声地申斥过她议论国事,可是自己如今到底顶了凤离梧侧妃的名头。

若是就此得意忘形,随便干政,岂不是离前世里,凤离梧给她亲封的“祸国妖姬”的名头不远矣?

所以姜秀润说到一半收了口,也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吃饱了发撑,为何眼巴巴翻出先生的画作干这些事情?

谁知凤离梧却听得意犹未尽,见她不语,催促道:“怎么不往下说了?”

姜秀润讪讪笑道:“是我多言了,画得这么丑,哪里好送到殿下那献丑?”

凤离梧看着姜秀润的依恋假笑,终于理顺让他憋闷半日的不顺是为何了!

不过是被那季秉林夸赞几句才学罢了,竟然笑得那般的灿烂!那浆果是什么味道,他都没有吃上一个呢!

可到了自己的面前呢?这女子却一味自谦上了,笑得也假模假式的,平添了人厌烦!

凤离梧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身子板正,借着灯光仔细看她的脸,接着道:“若是在内院里实在厌烦,再去书院可好?”

姜秀润这下连假笑都不想维持了,此时书院的同窗已经出仕,她再回去又有何意思?难道要与新入院的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同窗们再一起称兄道弟,培养同窗之谊吗?

当她低低说“不想”时,凤离梧的嘴角也紧绷了起来。

他想让她冲着他笑,就像白日瓜藤下,那笑得眼睛都晶亮的模样……

第二日,姜秀润照例赖床不起。

也许是昨日巡视乏累的缘故,殿下竟然开恩没有折腾她。难得睡了个舒心觉,睁开眼时,太子已经起身离府早朝去了。

她便在软塌上翻滚,寻思着一会起来叫些什么东西来吃。

没想到滚了一圈,却不小心看到了放在软塌边儿小几上的木托盘。

托盘上叠放着一摞玄色的衣服,最上面,一顶笼了黑纱的玉骨高冠——玄色,乃是大齐出仕官员长服的统一颜色,而那冠——依照玉骨的高度,怎么看也得是个主司!

这显然不是太子的官服。姜秀润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扬声叫桃华进来,问那一摞衣服是怎么回事。

桃华端了调好水温的热水进来,将铜盆安放在盆架上才道:“殿下吩咐人送来的,说是让您回了外院后再换,那冠下还有殿下的亲笔绢书,说是给您看了就知道了。”

姜秀润顾不得洗脸,赶紧取了绢布展开看。

绢布其实就是个委任状,令太子府少傅即日到农司报道,接任农司主司一职,主管水渠修凿的事宜。

字写得浅显明白,可是姜秀润却连看三遍。

这农司其实是清水冷衙门,可到底也是齐朝的正经官职。

凤离梧明知自己是女子却委以重任,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总不会是拿着国家社稷来逗弄自己开心的吧?

当她做贼一般,拎提装着官府的包裹回到姜禾润的外院后,反复思量,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心,让浅儿服侍着她将这玄色的官服长冠一一穿戴上了。

浅儿觉得自己的主子虽然穿什么都好看,可是身着这玄色的官府分外精神。

尤其是发髻高梳,顶着玉冠挺直了葱苗般的腰杆后,真是国之栋梁,意气风发得很。

姜秀润也没想到自己穿官服会这么好看,让浅儿拿了铜镜不时上下前后地调整角度,照起来没完。

等到凤离梧下了朝时,本以为自己府里养的那个疯野惯了的,看了自己的书信就会飞扑到农司报道。

没想到,这临近中午了,她竟然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出,只让浅儿拿来了装着各色衣钩带子的长木匣子,挨个挑拣着搭配官服的小饰物呢。

凤离梧觉得额头有些发痛,也怀疑着自己是色迷了心窍,一时糊涂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与男人同仕为官的?

若是多拣选几个女子出仕,只怕她们个个上早朝都要迟到的。

姜秀润转头看见凤离梧回来,连忙举起手里的一根白玉衣带钩,问道:“这个与官服可配?”

凤离梧默默从身上解下了自己带着的金镶玉式样的如意衣钩,替她系在腰间,然后说道:“趁着孤没有后悔前,赶紧去农司交接,不然的话,你以后只能在锦帐里,配着肚兜穿给孤一个人看……”

姜秀润看出凤离梧这话并非玩笑,当下赶紧抓起了绢书任状,叫上浅儿往府门外奔去。

因为急切,这一路步子迈得甚大,还差点不小心撞上媵妾静姬。

少年得意,玄衣玉冠,这风采竟然一时叫静姬微微红了脸,只作揖道:“看这情形,少傅是要出仕了,静姬这厢恭喜了,还望少傅以后官运亨通,照拂了静姬一二。”

姜秀润连忙微笑回礼,然后便坐上车马出门了。

当她到了农司的府衙门口时,真是暗叫了一声罪过。

原来太子早上的任状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已经送到了农司。

农司虽然是冷僻的衙门,可是上下的官吏也足足二十余号人。

小吏们不用上朝,便在门口洒水洗刷干净石板,又高挂了长灯,两厢排列开来,静候新主司前来上任。

谁知这一等,竟然到了中午,一个个饿得是肠鸣不止,正要叫伙房送些烤饼来,才看一辆马车姗姗而来。

这不禁让小吏们泛起了嘀咕,这新任的主司靠不靠得住啊?

要知道他们农司本来就是个苟延残喘的司管,已经被水工部挤兑得不行,眼看着便要被兼并入水工司,若是主司是个纨绔,岂不是朝夕间,便要散架子了吗?

第108章

姜秀润离老远看见府衙前一溜的小吏啃大饼,也明白是自己迟到的缘故,让一众人等干等着自己,甚是过意不去,所以下轿与众位小吏寒暄时,直接言明今日中午自己做东,在附近的酒楼里请上一桌子酒席,与诸位把酒言欢。

可是此话一出,众位小吏面面相觑,皆是有苦难言的样子。

农司里的大部分肥差,都被主管水木工程的水工司抢去了,剩下的核对粮仓,丈量麦苗的活计实在不够养活一司的人,小吏们微薄的薪酬不过刚够养家糊口,压根没有闲钱凑份子宴请新来的主司,可是要让主司大人自掏腰包,又不成体统,是以一个个暗自叫苦不迭,面露难色。

姜秀润是何等通透的人?一看小吏们的面色发难,顿时明白了他们的难处。

于是暗中吩咐了浅儿几句后,便随着小吏们熟悉农司的府衙卷宗等诸多事宜。

不一会浅儿跟几个小厮拎提来了五六个大食盒子,里面都是付完金的酒菜,一众人把府衙的席桌合在一处,总算是为新任的主司接风洗尘了。

农司所在的府衙,远离吏司,倒是离季秉林如今就任的刑司甚近。

听闻隔壁农司新任的主司姓姜,季秉林便疑心是姜禾润,等到司衙午休的时候,他特意前往打听,果然那主司是便姜禾润。

季秉林心下生喜,觉得少傅终于出仕的确是可喜可贺。

恰好他的刑司里有几个是书院天干分院的学子出身,听闻姜同窗走马上任,也纷纷前来道贺。

只一个个笑道:“怨不得从墨林书会回转后,就不见少傅的身影,原来是厚积薄发为出仕做准备呢!”

不过同窗里也有心直口快的,有一个叫杨琛的,是老早就出仕的学兄,冷冷道:“有什么可贺喜的?谁不知农司是个清水穷衙门,眼下因为殿下修凿运河,国库拮据得很,各司配发的司金,在年初就定下了,那水工司的主司是个奸诈的,竟然将原本是农司修建水车通渠的几多活计,划归成他们水工司的了,结果定下这一年司金时,他们得了几多的金,可是等真的施用工程时,那些活又全推给了农司……”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便再无下话了。

不怪刑司的人知道的门儿清,实在是农司的前任主司因为水工司这般空手套白狼,气得不轻,只扬言要水工司将金拨转回来,不然绝不承揽这些被水工司抢去的活计。

结果被水工司的主司一状告到了皇帝那里。恰逢太子去魏地巡查没有回转,而水工司的主司却是大世家的出身,皇帝偏颇了一番,驳回了那农司的奏折。

结果农司的那位主司,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来了个告老还乡,烂摊子爱谁接谁接。

结果他这么一走,农司主司的位置凉凉,一直无人肯接手。毕竟大家都知道上一任主司是被穷走的,谁上任也补不了这个窟窿。

甚至有官吏提议,将农司与水工司合并,由水工司监管。

但水工司的主司却是老奸巨猾,压根不接这盘子。

所以熟谙内情的杨琛看自己单纯的小学弟接了这么副烂摊子,是打心眼里替他着急。季秉林也是新近入刑司的,他一直在外负责运河的修缮,原是不知情,当听闻杨琛这么一说时,也不替姜秀润着急。

毕竟前一任农司主司,可是为官三十年的老臣。他都没有从水工司那里要来钱,姜秀润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官,又会有什么作为?

姜秀润初时为官的兴奋,也被这缸里无粮的窘境给消退了不少。

难怪着殿下这般大方,竟然让她出仕了。却原来给了个狗都不搭理的差事。

国储之心高深莫测,这是不是要她知难而退,回到太子府去乖乖给他生子。

还是要她平地生财,不光解决了农司一直未解决的工程金,再替他弄来兴建新的水渠的金?

于是姜秀润答谢过了前来道贺的同窗和季大人后,便掏出了算盘,开始核对农司积压下来的活计和司里的款项。

因为刑司的人将事情都说破了,小吏们也便毫无顾忌,只说那水工司的主司孟宪太缺德,当初为了顺利要到司金,故意将各项工程的筹算往少了算,等要了金后,再将工程改换个名目,打回到农司。

也就是说,就算水工司痛快地将金交回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姜秀润倒是知道这位孟宪孟大人,这位可是日后会飞黄腾达的主儿。前世里,他日后可是跟季秉林一般,同列为相,甚至跟实干的季秉林相比,更得圣上爱重。

孟家是大世家,甚至比尉家资历都要老。当初在支持凤离梧立储时,倒是没有言语,秉承着中立之姿。

但是当凤离梧进一步想要早早继承皇位时,孟家却是极力反对,保持了端庆帝的皇权不倒。

几大世家其实都唯孟家马首是瞻。孟家摆明了要在国君与国储之间维系着平衡,拿捏住两头。是以其他的世家们也纷纷心领神会,几年来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