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端庆帝也好,凤离梧也罢,谁都不会去平白的招惹孟家。

这也是孟宪敢肆无忌惮,空手套白狼的缘由。

毕竟他身为水工司,肥了自己主管的司部的腰包,换来了一批死心塌地的部下,为他日后的升迁运作,大有裨益。

姜秀润在司里的这半日乃是兴冲冲而来,却败兴而返。

当人上了马车后,便有些有气无力。

她初时出仕,原以为当是乘轩服冕,华车顶盖,一路招摇过市的威风。

至于府衙里的事情,她自认为慧眼识英才,再伯乐个几位如季秉林一般的人才,就妥妥的高枕无忧了,反正是好过后宅的憋闷。

谁知道,太子爱宠,将她扔进这么个屎粪坑子里,真是跳进去爬都爬不出来。

正瘫在马车里长出气的功夫,那马车前却又传来了喧哗声。

姜秀润探头一看,原来是二皇子凤舞携着一众官员前去赴宴。

而在凤舞身旁,赫然是此时正任水工司主司的孟宪。

大约是听说了姜少傅出任农司的事情,凤舞特意带人堵在巷子口恭贺新任的农司。

虽然不知凤舞的什么把柄被凤离梧攥在了手里,他并不想揭露姜秀润的女儿身,但是并不妨碍凤舞前来讨晦气。

二皇子坐在马背上笑着道:“少傅大人成为主司,实在是可喜可贺。今日水工司与吏司的官员正好要一并饮酒清谈,怎样样?姜主司给个面子,与诸位同乐可好?”

碍着君臣礼节,姜秀润少不得下马车向凤舞施礼。

玄衣宽摆,偏偏腰肢纤细,玉面束冠,不知情的,当真心里要暗叹一声,好一个翩然郎君,玉貌冰姿。

凤舞原本就是来添晦气的,可是他也没料到姜秀润穿着官服这般的好看,一时不再说话,看她的眼神都往肉里盯。

可是当目光落到这位翩然新主司挂在腰间的衣带钩时,凤舞的眼神暗顿了一下。

他见过那造型别致的如意钩,早朝的时候,分明挂在凤离梧的腰间,而现在却出现在了姜主司的身上。

二人的亲密不言自明,这是在昭告天下,这位翩然美少年是他凤离梧的人。

还没给姜秀润添堵,凤舞自己心里现在却是老大的不高兴。

不过他身旁的孟宪,却是先冲着姜秀润拱手道:“一早便盼着农司新主司走马上任,未曾想竟是您这般年少有为的,农司有了当家做主的,寄放在我们水工司的几样差事就有了着落了,待得明日,我派人前往农司交接,姜大人意下如何?”

姜秀润觉得这孟宪当真是个官场的油混子,这明摆着是想趁着自己新官走马上任,分不清东南西北之际,就想将那几样棘手的差事甩入农司。

她若是点头应允了,以后便再与水工司毫无干系了。

是以姜秀润皮笑肉不笑地朝着孟大人拱手道:“农司先前的主司印章被老鼠啃掉了齿儿,本官已经着人融金去修补去了。最近几日,公文送达后也一律不盖章……哎,农司府衙里老鼠闹得厉害,本官还得借些猫儿来。还请孟主司容缓几日,不然您送来了也平白喂了老鼠,到时候还得麻烦您重新送一份不是?”

孟宪可从来没听说哪个府衙的老鼠会去啃石头印章子。这姓姜的看着年岁不大,却有些滑不留手的感觉。

他的眼睛飘向了二殿下,指望着他能帮腔申斥这小子的满口无稽之谈。

谁知这位二皇子却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儿盯看那姜禾润,压根没有说话的意思。

孟宪不知二皇子在发什么呆,只能强自笑了一声道:“姜主司,按理说我是不该催促贵司的事务。可是这入了秋,已然临近冬天了,有几样差事可是耽误不得,不然误了来年的春种,姜主司只怕在皇帝那里不好交差啊!”

姜秀润也是被凤舞有些露骨的眼神盯看烦了,不露声色地回瞪了他一眼后,拱手表示告辞,言不由衷地跟孟宪道:“左右都耽误了这么久,孟大人若嫌弃着农司交接太慢,自可代办……时辰不早了,本官还要借猫去呢,就此跟二皇子和诸位大人告辞了。”

说着,她便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眼下钻门捣洞的耗子太多,她的牙口却没有练就出来,得紧着回去请教凤离梧这只经验老道的大猫,该如何一口口吃下这些个有恃无恐的硕鼠们!

孟宪看着马车走了,这才冷哼一时道:“不过是太傅府的幕僚出身,又是质子,就算他是太子侧妃的哥哥,原本也不该出仕的,殿下这般行事,岂不是儿戏?”

可凤舞却慢慢道:“跟那些刀笔吏们通通气儿,莫要拘泥守旧,阻了大齐招揽各国人才,难道这归国无望的质子,就算满身的才学,也弃之不用吗?”

凤舞倒不是爱才心切,可是他的皇兄肯把美人放出来,总是好的。不然关在太子府里,岂不是让他空惹了相思?

第109章

不过姜秀润回太子府时,可没有出来时的好心情。

那头冠压得她脖儿痛,浅儿替她除下冠后,连忙让她倒伏在榻上,揉捏一会,然后加热艾油浸过的粗盐袋子压在后背,好好热敷一下。

凤离梧进来时挥手遣退了浅儿,姜秀润被热盐袋敷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只懒洋洋道:“浅儿,递口茶来。”

凤离梧顿了顿,一时倒是想起她蒙骗那影女作威作福时的情状来,他默默拿起杯子递送到了她嘴边。

姜秀润闭着眼儿,歪着头啜饮了几口后,复又将头埋在软垫里,嘟囔着道:“原想着太子怎么这么好,平白放官给我做,原来竟是个粪坑子,这眼下入了冬,马上就要到年底,一个清汤寡水的衙门,可怎么熬度过年?”

姜秀润并不知身后换了人,只一心以为是浅儿,倒也无甚顾忌,只宣泄这半日的憋闷。

“我原想着这番走马上任,倒是可以敞开手脚积存些家底,浅儿你若无心成为将军,只想安稳嫁人的话,我这当主子的也能拿出十分的体面,给你置办个十里红妆。可是今日一看,别说捞些油水,不倒贴都是谢天谢地了。你说……”

姜秀润说得意犹未尽,这一回头,却看见凤离梧面沉如水正望着她。

人生最憋屈的,莫不过贪赃无门偏又被抓个正着。

姜秀润不知凤离梧站在自己身后多久,但这最要命的一节估计全听到了。

一时她真是有些傻眼,那盐袋子也被吓得抖掉了,只爬起来跪在榻上,讷讷得说不出话来。

凤离梧心内也是一时说不上是想气还是想笑,只吊着眉梢道:“那卿觉得何处肥得流油,够置办上你侍女的十里红妆?”

姜秀润扑棱起身,跪伏在榻上道:“不过是跟浅儿开个玩笑。自从早先为王府办宴,贪墨了金被殿下发现后,便一直牢记殿下教诲,怎么敢徇私忘公?”

说完她便讨好地搂着他的腰道:“殿下进来也没有声音,当真是轻功了得,哪日得空,一定要向殿下修习几招?”

凤离梧却不让她打岔过去,拉着长音继续道:“那这农司你是去还是不去?”

说实在的,姜秀润原本是想打了退堂鼓的,可是被吊在这个节骨眼儿,若说撂挑子不干,便有贪财不成的嫌疑了,只能笑中含泪道:“今日晨起见了官服便喜不自胜,太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我去历练,自当尽心竭力地将差事办好。”

许是她满心委屈,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太逗人了,凤离梧紧绷的脸渐也绷不住了,只笑着去捏她的脸:“既然这般,就将差事办好,到时候别说十里红妆,就是百里红妆也尽给你的侍女置办齐了。”

姜秀润知道凤离梧不是个爱说笑的,他这般说,便会这般做。

于是农司这块干瘦的老肉干总算是泛起了一层的油光,看上去不是那么乏味可陈了。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农司穷得叮当乱想,该怎么揭锅,姜秀润还需要向太子讨教。

凤离梧却轻描淡写道:“你既然为主司,自然这些事务当由你处置,想怎么做,便放胆去做,只有一样,就是不可贪赃枉法,授人以话柄。”

姜秀润的脸儿微微一垮——原来这厉害的猫儿也不是说借便能借来的。凤离梧是摆明了不会替她代管了农司的事情,就是任由她自己扑腾去了。

不过对于搞金,姜秀润自认为也是无师自通的。

当天夜里,她是辗转反侧,反复考量了半宿,才理顺了些眉目。

那水工司的孟宪既然是只进不出的貔貅,从他的嘴里掏不出吞下的肥肉,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第二日,姜秀润到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命令官吏抄写榜文,去周边各个乡郡张贴下去,农司从即日起,设立桑蚕税。

这桑蚕税收的甚有名堂,因为农司的主司在一本古书上查证到,桑树的“桑”跟“丧”同音,这在风水一说上很有讲究,不然为何一般的农户人家有前不栽桑后不植柳的说法。

就是为了防止出门见“丧”。可是如今因为梁国大肆收购蚕丝,许多的乡间骤然增添了许多的桑树,这丧一多,便关隘国运,所以为了平衡五行,收纳桑树太多带来的丧气。农司新任的主司决定,加抽桑蚕税,这税金则用来在各地修缮土地庙,以平衡丧气,保佑大齐安康。

只是这姜主司拿了一本《周易》说得是振振有词,下面的小吏们却听得云山雾罩。

有那胆大的,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姜主司果然博学,不愧是洛安书院的高才,只是……最近因为兴修运河,民间的徭役赋税骤然增加了许多,最近这桑蚕的价格好不容易增了些,百姓们眼看着多了条来钱的路径,却又要加税,只怕民怨骤起,那御史们会参奏我们农司……”

姜秀润摇头晃脑地听小吏说完,点了点头,觉得此言在理。

那水工司的贪官孟宪眼大肚儿圆,只进不出,她可不能学了他的样子,总也要给些回头钱。

于是又添了一笔,凡是拓荒开产水田一亩者,可抵消一层的桑蚕税,到年底按增产的粮食一并结算。

见姜主司心意已决的样子,下面的小吏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这收税虽然是顶了农司的名义,得由户部点头才可实行,那主管户部的太子若是不允,这张公文也不过是废绢一张。

可是就这么匪夷所思的风水税,竟然在户部那边没有废半点气力地通过了。

然后便制成榜文张贴在了大小城门,城邑乡间。

一时间桑树种多了,会影响风水之说,竟然成了洛安城里的笑话,朝野上下的公侯一个个都是有些啼笑皆非。

觉得这太子府里出来的幕僚不过尔尔,哪见过这般按照风水收税的官吏?

凤舞的府宅家宴上,一群与端庆帝亲厚的官员便纷纷笑得是前仰后合。

那孟宪道:“这人逼得穷酸了,果真是什么缺德的招数都能想出来。据说那姜禾润是洛安书院,沐风先生的高徒啊,怎么行事这般的荒诞?不怕被人耻笑?”

旁边有人接道:“沐风先生可是要脸的,有这样的徒弟,是要被万民戳脊梁骨的,我看着,他迟早是要被先生除名的。”

毕竟这被大儒除名,早有先例。

前朝有位学子,虽然才学兼备奈何为官不怜惜庶民,贪赃成行被天下人唾骂。后来他的先生在城门处张贴告示,宣布与他无师徒名分,至此以后君荣升罢黜皆与先生无关。

如今这姜禾润行事这般荒诞,信奉鬼神之说。与沐风先生崇尚的“敬鬼神而远之”大相径庭。

而且他此举明显是巧立名目收刮民脂民膏,迟早辱没先生的清誉。

依照先生的为人品格,岂会容忍这等逆徒,被师门除名,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沐风先生并非寻常人等,被除名的羞辱,足可以让那位新任的农司主司再不敢在街上招摇过市。

凤舞含笑听着,这心里竟是莫名有些失落。

他虽然嘴里恨极了这女子。可是私下里有人拿她做了笑话,大声的耻笑着她,竟然让他也不是很舒服,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凤舞自己的意料。

他本以为,皇兄这般放她出府做官,是看重的她的聪慧。

如今一看,到底是女子,狡黠有余,阅历不足,只一味为了弄钱,搬弄起牛鬼蛇神,实在是短视,叫人看轻了去。

可惜皇兄却这般任着她出丑,这哪里是爱?分明是被女色蒙蔽得昏聩了,竟不是管束着她的行径!

只怕以后,有那女子的苦头吃了……

凤舞这般心着,心内又有不平,若是她是他的妻妾,定然不会任着她这般出丑,以后总有一日,那女子会明白自己爱错了男人。

这么想着,二皇子的心里又舒坦,只跟孟宪道:“那沐风书院里不也有孟家的子弟吗?闲来无事时,倒是要好好在先生面前陈述下这位姜主司的功德,也将民声传递到书院里去。免得先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孟宪知道这是二皇子要给姜禾润点颜色看看,自然笑着领命了。

一时间歌舞声起,伴着众位公卿的欢笑声,半入江风半入云……

虽然为人耻笑,姜秀润却坦然处之。

民间虽然对桑蚕税怨声载道,可是因为梁国派出的商人收价本就高。愿意养蚕的百姓,就算被抽了税,也是有赚头的,加之有开荒减税的填补,总不会因为收了桑蚕税而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

而且因为这税,农司见了金入库,虽然打着修缮土地庙的名头,可那泥龛能费上几许钱?

大部分的钱都结余了下来。姜秀润觉得这些金再运筹一下,将来修建水渠,总算是有了些眉目。

可是就在月余后,久久不曾相见的恩师沐风先生突然派人送贴,邀她入府相见。

姜秀润自是不敢马虎,命人备下合乎恩师心意的礼品,也不敢着官服,只如以前一般儒衫素冠,前去面前恩师。

只是到了恩师府上,沐风先生却不准她入书房的门,只让立在院中高声喝到:“请君立在院中即可,不然君身上的铜臭气太重,怕是要污浊了在下的书斋。”

姜秀润心里一沉,小心翼翼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那屋子里的老者道:“在下不过是民间老朽,不敢当得姜主司的老师,今次请君来,便是想要亲自告知,请君以后行走朝野,莫要再提老朽的名讳!”

第110章

姜秀润倒也没有气恼,恩师的为人她是知的,为人最是正直,今次他将自己叫入家中,而不是一封断绝师徒情谊的书信直接送到,就是在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所以先生羞恼的话一出,她倒是坦然一笑,道:“其实先生此言差矣,不光是铜钱捂久了会有铜臭气,那书简捂久了也会有霉臭之气。先生若怕味道熏染了,不妨多开窗晾一晾。”

沐风先生一瞪眼:“你倒还振振有词,暗讽老朽昏聩?那且说说你那个什么狗臭倒灶的桑蚕税是怎么回事?”

姜秀润坦然道“世人皆以为设税乃是剥削民众,肥厚国库,却忘了这税也有引导民众不至于偏颇太过逐利,而伤害国家根本之意……学生以为,什么时候学生看周易昏了头,要抽取百姓的稻田税来盖土地庙,先生再跟学生我恩断义绝也不迟?”

事关国事,姜秀润当然说得不会那么详细。

可是沐风先生也并非昏聩之人,听姜秀润这么一辩解,深思片刻,就明白她话里的真意。

他这个爱徒,从来都是个精灵古怪的,他一早便纳闷,怎么以前不敬鬼神的少年,如今竟然敬奉风水行事了?

现在看她依旧挤眉弄眼,满脸狡黠的样子,倒叫先生的心安定了下来。

其实关于姜禾润的风言风语,沐风先生一早便听闻了,书院里的学子们也时常议论这位学兄,只是他一向不干涉学生为官施政之道,也不好过问姜秀润此事。

只是前些日子,先生家乡的远房族人来了京中,竟然拖儿带女哭天抹泪地痛陈桑蚕税害得家乡族人家破人亡的弊端。

沐风先生无法再坐视不管,便叫来姜秀润问话。

那日,满身铜臭的姜主司到底是入了先生的书房,师徒二人如往昔那般下了一盘子棋,姜秀润又替先生抚琴一曲后,吃了师娘亲自做了面窝子塞卤肉雪菜后,告辞归府了。

原本是无话,可是不知为何,过了两日,姜主司被恩师沐风先生除名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传扬得满京城都是。

正值衙斋午休,季秉林急冲冲而来,他可不是空手前来,还带了退隐的前丞相的亲笔担书,见到姜秀润时,顾不得擦拭满头的大汗道:“我曾为丞相做过几年文书,甚得丞相的爱重,他与沐风先生有些交情,姜主司拿着这书信去求沐风先生收回成命,一定能行!”

姜秀润结果书信一看,那落款赫然是昨日的,那前相隐约在京城之外的和野山中,可见季秉林听闻了她被除名的消息后,竟然顾不得与她印证,便急匆匆去拜访前相,为她写下求情信,又连夜赶回。

此子之心赤诚!

姜秀润虽然并不需要这等子求情的书信,可是已经被季秉林感动,当下站起身来冲着他长揖道:“季兄真乃我禾润知己也!”

当下解释了这场乌龙,表明自己并未被先生除名,前两天不过去吃了顿师娘的面窝卤肉炒雪菜罢了。

季秉林一听,愣了下神,当下猛一拍大腿道:“糟了,我还央了数位您之同窗同去沐风先生那求情,若是误会,岂不是叨扰了先生?”

姜秀润一听,连忙携了季秉林一起坐上马车赶往沐风先生的家中。

只是离得老远,便看见沐风先生那刚做不久的,上了三层清漆的府门被生生捅出个破洞。一地的碎木渣滓,一片狼藉。

而且那门里还传出咆哮声音:“老儿!为何要除名姜同窗?你若将他除名,我也羞于跟别人提自己是你的学生,今日便来恩断义绝,我也将你除名好了!”

姜秀润一听,坏菜了!那音量怎么听都是窦思武的声音。

也不待马车停稳,姜秀润急急奔下马车,跑到门口处一看,可不是窦思武在先生的前院里叫嚣呢吗!

只见他一条裤腿上还挂着木头渣滓,可见方才是一脚踹穿了府门的,脚力又有进步。

而其他的同窗们大约是料想不到窦思武是这般火爆脾气,连忙纷纷相劝。

而问询赶来的沐风先生,竟然跟太子在一处,大约是二人相会时,突然听到府门的喧闹,才一起过来看个究竟。

一向从容悠哉的先生,真是被窦思武这逆徒气得不轻,只手扶胸口气得不停粗喘。

姜秀润也是被窦思武这一脚惊得三魂掉了七魄,当下连忙冲过去,冲着窦思武的胸口就狠狠一拳:“混小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窦思武见姜秀润来,连忙扶着她的肩膀道:“姜兄,放心,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处境。虽然我不知那劳甚子的桑蚕税,但你之为人,我最清楚,岂能让你一人承受此奇耻大辱?便今日非要与他辩个究竟,若是他不肯收回成命,我们都陪着你一起除名好了!”

窦同窗说得豪壮,其他的同窗们纷纷急着向恩师摆手解释:“恩师,那是窦同窗一人之想法,我们绝无背弃恩师之意,今日……今日也不过是来看看您罢了。”

窦思武一看同窗们竟然临阵倒戈,当下气炸,正要申斥他们时,姜秀润身旁的浅儿也是气急了,过去一脚就将他踹跪下了,低声道:“哪个谣传的我家主子被先生除名了?压根没影的事情!你个莽夫,还不快些向先生赔礼!”

听了浅儿之言,窦思武半天反应不过来,只诧异地眨了眨眼,额角冒着冷汗地回头看看他踹破的大门,又看向气得胡子乱颤的恩师……

当天沐风先生的院子里跪满了弟子们,众人纷纷恳求恩师息怒,莫要除名了窦同窗。

窦思武更是涕泪横流,向恩师忏悔自己的误听误思误为。

连当今殿下也代为说和,才总算是让沐风先生息了怒气,只是罚了那窦思武赔偿上好的六漆木门一对,另外再罚写十遍的儒经讲义平心静气,才算了解。

最后,累得精疲力竭的众人又一起留下吃了师娘做的肉酱面鱼儿汤。窦思武看师娘贴心,还给使了大气力的自己特意加了两颗荷包蛋,顿时忏悔得涕泪横流,一边吃面一边口唤恩师,吃相叫人不忍直视。

一时师徒们解开了心结,大家才纷纷散去。

当太子让姜秀润上了自己的马车时,看着她的脸淡淡问道:“孤怎么不知,你竟然结下这么多交情过命的同窗?”

姜秀润老实回到:“我先前也不知……”

说实在的,虽然是闹剧一场,可是姜秀润心里满是感动。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世寄居洛安城,竟然结下这么多的至交好友。

季秉林的赤诚,窦思武的鲁直都叫她不知以何为报!

最起码,她现在知道了,就算天下人尽是误解了她,却还有至交好友不问缘由地支持着她。

再活一世,至此足矣!

可是姜秀润心满意足,凤离梧满心的不是滋味。

他一早就听闻了这传言,昨夜还特意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姜秀润,虽然她状似不在意地说是无稽之谈,但他还不放心,生怕自己的小侧妃是担心丢人,打落牙齿和血吞。

所以他今日特意来沐风先生这再印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