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本以为她是在感念姜秀润的照拂,让她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顺利产子才得以回国,才求着见面。

谁知到了相送的长亭时,姜秀瑶一脸的激愤,竟然怒气冲冲过来要扇姜秀润的耳光,若不是身边的侍卫手疾眼快,她还真要得逞了。

姜之被这个异母妹妹的刁蛮激出了火气,只瞪眼问:“你是疯了吗?为何话也不说,上来便打人?”

姜秀瑶当初脸颊的婴儿肥早就消失不见,这许多日子的软禁,早教她的性情大变,积存多日的愤怒终于能宣泄出来了:“打的便是她!竟然顶了我的名字,嫁给了大齐的皇储,安享着本该是我的荣华富贵,却让我困守在穷乡屋宅里!”

原来她在波国王庭里娇宠惯了,哪里受得了被软禁的苦楚?

当初凤离梧将她送来时,她便知姜秀润顶替了她,心内就此撂下了心结。可是一直苦于见不到人,心里便演绎了一出自己受尽了委屈的大戏。

姜之听了这荒诞不经的话,惊讶地瞪大了眼,一向斯文有礼的青年,都忍不住想要冒粗话骂人:“那大齐的王储是乡野里娶不到婆娘的汉子吗?明知道你背地里偷人驿馆产子却肯娶你入门?当初要不是秀润为你遮丑,你便丢尽了我波国的脸面,被人杖毙在王庭之上!”

话说得通透,可他不知这世间有那不想讲理的人。

姜秀瑶便是如此,只活在自己的天地里,她受的委屈便叫天大的委屈,别人承受了委屈则是应当应分。她义愤填膺地骂了别人是别人活该,可若别人因此反驳了自己,便是不知趣不受教。

因此听了姜之说起自己的丑事,又气愤得红眼道:“你们身为我的兄长姐姐,眼看着我有了麻烦,不知替我遮掩,却盘算着趁着我落难,算计了我的好处。王庭里未嫁女偷生孩子的又不是只我一个!当初我怀了孩子的流言已经传出去了,那太子不也认了,纳娶了‘姜秀瑶’的名声?可见太子并不介怀……”

说到这,她反手一指将姜秀润:“反而是你这个狐媚,偷偷使了什么伎俩,撺掇着太子李代桃僵!”

说道这里,姜之只气得浑身哆嗦,直冲过去挥手给了她一巴掌道:“若论起狐媚,哪个有你们母女这般的不要脸!你母亲当年魅惑我父王,害惨了我的母后!而你不修德行,差点闯下滔天的祸事却还要诬赖别人?现在赶紧带着你的孽种滚回波国去!看看哪个男人贪慕了富贵,娶了你这等子霉相的女子!”

姜秀润在一旁静听着。前世里的大哥始终不成说过申后的重话,倒是遵守那些腐朽的礼教。恪尽孝道,拿了申后这个继母当母亲一般敬爱。

可是今日姜之当着这异母的妹妹大骂申后是狐媚,也算是撕破了母子温情脉脉的面纱。

哥哥总要在洛安城里历练出来,才好回到波国。若是如前世一样迂腐,岂不是要受了申后的摆布?

至于这个姜秀瑶,她自己种下的果子,还要她自己来吞!

姜秀润想起了姬无疆给他的密信。申后之所以让姜秀润相助,把姜秀瑶送回国去,可不是什么母女情长。

而是她急着想要姜秀瑶带着孩子回去,确立他为申家嫡子!

因为申雍连同他的独子申思文在波国边境巡查时,与微服的梁国公子刘佩起了口角,双方侍卫动手,申雍父子被刘佩的手下长刀刺中,一命呜呼了!

为了申家留后,申后决定委屈了女儿,让她化名为申家的远方表妹,与申思文的棺椁拜堂,捧着灵牌成为申家的望门寡,好让她的孩子认祖归宗,撑起申家的门面。

第124章

姜秀润听闻申雍父子的死讯时,心里着实震惊了半响。

刘佩误杀了申雍父子,波梁两国交恶提前,这都是前世里没有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来,申家的势力大弱,申后在后宫新妃的打压下再难成气候,而刘佩会不会提前吞并梁国也在两可之间。

姜秀润知道自己当加快脚步,通过波国让自己与哥哥尽早回国,这样也是她光明正大离开大齐的唯一途径。

至于凤离梧与弟弟的凤舞的争执也已经见了分晓。

在尉孟两大世家的大力支持下,凤离梧终于争夺到出兵北胡的帅印,可是凤舞在皇权一系的支持下,也掌握了粮草辎重的载运重任。

姜秀润立在朝堂上,听到了这般的配置,不由替凤离梧苦笑一声,这简直是将自己的脖子塞到了凤舞的手里,真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凤舞只要伸手一捏,凤离梧和他统帅的军队随时都有断粮之患。

不过姜秀润也知,像凤离梧这样醉心于权势的男子,自会想出解套的法子。

就在凤离梧挂帅开拔的前夕,他与杨家如絮的成婚事宜也提上了日程。

姜秀润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从季秉林的嘴里得知的。

因为衙司挨得近,季秉林经常中午来姜秀润这里蹭饭,不光是他,还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窦思武。而几个相熟的同窗,偶尔不忙时,也会来午休聚一聚。

今日姜秀润的饭食是太子府管事派人盛装着食盒子亲自送来的,可不是府衙里的蒸饼炖菜能相比的。季秉林和窦思武他们听说有祭奠肠胃的美食,又是不约而至了。

季秉林因为身在刑司这样的重要衙司,消息一直灵光。当他问起太子府是否已经准备在太子出征临巡了前线后回来迎娶杨如絮时,把姜秀润都给问愣了。

季秉林见姜秀润不知情,便挠着头道:“这满京城都知道日子了,怎么你能不知?”

姜秀润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知与不知并不重要,不过是备一份大礼,哪里需要提早知道?”

季秉林看来姜秀润一眼,似乎明白好友为何落寞,开解道:“那杨家小姐品性贤德,就算入了太子府为正妃,也绝对会善待几位侧妃。兄台莫要为你妹妹担忧,太子的府宅,又不是公卿之家,嫡庶分明。殿下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到时候瑶姬少不得是个贵妃,生养下来的,也皆是皇子,能有个什么差别?”

浅儿正替姜秀润添汤,听见这位季大人在给小主子添堵,便吊着眼儿,轻轻哼了一句道:“这世间的男子,都是这么的哄人做小的?”

窦思武听见了浅儿的嘟囔,登时接过了她手里的长勺,殷勤地代她添汤,接到:“浅儿你怎么能这么挤兑季大人?再说世间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如太子那般,譬如我,只娶一个便够了。””

浅儿才不领情,哼了一声道:“初时都是够的,可是以后便不够了,最可恨是,明明一个屁股却要多占几个屎坑,还真以为只有自己的屎粪才能滋养鲜花?……”

浅儿粗鄙乡言,突然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太子殿下从农司的厅堂外沉着脸走了进来。

姜秀润看他的神色,估摸着浅儿方才的话都听进去了,为了避免他惩处浅儿,立刻迎上去问安:“殿下怎么凑巧来此?可食过午饭,恰好管事准备了您爱吃的香蒜肥肘,可要暂且食些垫胃?”

可不是装有他爱吃的菜吗!那食盒子分明就是他吩咐管事装的。

这几日事忙,他一直没有功夫与姜秀润吃上饭,便寻思着今日去他的府衙同食。一方面是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另一方便也顺便让姜秀润的农司暗中做准备,替自己另外筹备应急的辎重粮草,以防凤舞的后手。

没想到还没等入前厅,便听到了季秉林他们说话。

季秉林倒是一如既往的老成持重,说的那番话也是凤离梧的心声。

他一向懒得操心府宅里的事务,便求简化。只是轮到这次纳娶正妃时,着实替姜秀润考量了半响。

纳娶她入府已经一年了,可是她久不见身孕,以至于凤离梧现在都不好催促着她,免得她心绪烦躁。但是身为国储,怎可膝下空虚?那不是他自己的家事而是国事。

而且姜秀润不耐呆在府宅里,那正妃之位也着实不是她一个弱国质女能撑得起来的,这其中的道理,凤离梧自觉不用跟姜秀润讲,她也该懂。

但是这娶杨氏入门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欢天喜地的大事,不过是稳固了势力,安抚世家而已,所以凤离梧甚至懒得跟姜秀润提及。

没想到今日却被个粗鄙的丫头拿来调侃。凤离梧心中冷哼觉得姜秀润太宠惯丑丫头,越发的叫她无法无天了。

姜秀润看着凤离梧神色,立刻递给了浅儿眼神,让她先避让开。

而季秉林与窦思武也是识趣的,一看太子来了,便各自找借口告辞了。

于是厅屋内只剩下凤离梧与姜秀润。

二人默默对坐,一同食饭。

只是这沉默间,凤离梧才恍惚地想起,自己似乎有许久不曾看到姜秀润在他面前巧笑嫣然地插科打诨,卖弄着自己的小聪明了。

凤离梧生平从来未与女子谈情,更无凤舞那等破冰油滑的本领。他自认为对姜秀润已经是竭尽所能的宠爱。

她想要的的,他都满足,就算出仕为官这样的荒诞之事,也能让她成真。

而且他俩之间,都是她讨得他欢心的时候多。若是颠倒过来,凤离梧几乎全无经验。

于是姜秀润不说话,屋堂里就只有沉闷的碗筷碰撞之声,撞击着耳膜胃袋,让人全失了胃口。

最后,凤离梧干脆不吃,重重撂下碗筷道:“你可是生气了?孤又不曾故意隐瞒了你,你不也是早知孤纳娶杨氏的用意?”

姜秀润抬起头来,淡定道:“殿下在说什么?方才我一直思索今日您派人呈送贵过来的辎重详单……一时走神没有听清。”

姜秀润并没有摆出后宅女子惯常吃醋的脸,凤离梧自然不好再说下去,只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你若为难,便不用再办,孤自去想法子便好。”

姜秀润展开放在一旁的卷轴,只见上面是列国的地图,被姜秀润标满了红点:“殿下请观,这表示红点的,皆是诸国的产量大区。今年大齐的粮食收成不好,盖是受了梁国高价收粮的影响。若是二殿下作梗,从国土内运输,终究是不妥,不若从靠近北胡边界的诸国入手,从异地选买粮草储备,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姜秀润说的这个法子,凤离梧也曾考量过。只是担心选买的辎重太多,会引起诸国猜疑,横生枝节。

姜秀润听了太子的质疑后,道:“谁说要以大齐的名义选买了?殿下请看,波国与北胡相隔不远,便以波国名义购入即可……如今波国与梁国交恶,当防梁国偷袭,若是储备粮草,合情合理,也不会叫人生疑。”

那波国的将军申雍被斩杀的事情,已经渐渐在诸国里传扬开了。是以姜秀润提出的掩人耳目的法子,却也可行。

凤离梧思度了一会后道:“你既然已经想好了,便去办吧,你的父王若愿意配合孤,孤自然是会领他的人情的。”

姜秀润微笑道:“父王若亲耳听见殿下的话,定然欣喜若狂,惟愿肝脑涂地。”

凤离梧相隔万里都能想象到自己那位远方岳父的谄媚样儿,想来他也是不会拒绝。

于是凤离梧狡兔三窟中的一窟就此备下。

姜秀润甚至考虑到凤离梧多疑熟虑的性格,除了她准备的这一手外,定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准备。

而为了筹集她准备的这笔粮草,她与父王的书信也骤然增多起来。当然,这都是凤离梧默许的了,毕竟这父女的书信的内容,都有人呈递给他,并无不妥。

而且凤离梧是笃定了姜秀润绝不会想要再回波国去。娘家再好,也不是她的婆家。毕竟自己才是姜秀润的终身依靠。

当大军开拔之日,满京城的百姓皆是夹道相送。

许多将帅铁甲的扣带上都系满了母亲与妻子求得的平安符与铜钱。

姜秀润思来想去,也默默去道观求了一道灵符,还自己去铁匠铺亲自锤打出一枚平安钱儿。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恙的归来。

可是相送的那日,她以瑶姬的身份由管事带路到城门处等候时,远远便看到了杨府如絮的车马已到。

杨如絮正眼中含着眼泪,与殿下离别。

姜秀润看到,在凤离梧的铠甲细带上已经有了一条红线,那平安符大约是揣到了靠近心窝的地方。

毕竟还未过门,杨如絮看殿下的宠妃来了,不待碰头见面,便识趣的上了马车离去。

凤离梧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姜秀润的马车前,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摸着她的头发道:“可有什么话与孤讲?”

说完凤离梧的眼睛还看看她的手里可执握了什么平安符一类的东西。

姜秀润却只用手替殿下正了正帽盔道:“整日里忙着粮草的事情,连一针一线都未能替殿下缝补,实在是失了妇人的德行,但盼殿下凯旋,给太子府添些喜气。”

凤离梧看她什么都没有准备,眼里不免流露了些失望,不过她本就不同那些个后宅妇人,又为了粮草而日夜操劳,他又怎么会挑剔她不够贴心?

于是便嘱咐她在府里时,要定时吃饭,不可太过醉心公务云云,千叮万嘱,一时倒是分不清两人谁才是要上战场的。

最后,他翻身上马,这才号令三军开拔,远赴边疆。

姜秀润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放置在荷包里的平安符,看了看,默默地将它绑缚在了一旁还没有行驶的战车上,然后转身离开。

当太子大军长途跋涉终于奔赴到北胡前线后,前方频频传来捷报。而两位皇子之争也骤然开始,倒是没有出乎姜秀润的预料。

当二皇子连连失利,无法制衡太子的消息频频传来时,端庆帝的心气眼看着不顺畅。

他知道,自己那位能干的大儿子拿下三郡势在必得,可是却是撑肥了大儿子的肚肠,于他这个皇帝全无益处。

这种看别人吃饱,自己挨饿的苦楚,绝非帝王胸襟能忍受的。

就在这时,居然还有小国的使节不够识趣,前来叨扰圣心——波国的特使姬无疆前来大齐,求见端庆帝。

第125章

此时朝中之人都心悬着北胡的战事,端庆帝压根没有心情体会这等子小国使节,晾晒了多日后,终于准了这使者朝下觐见的请求,准他入了御书房。

那使节还带了礼物,却是个托盘。当太监将托盘摆放在书房龙案上时,端庆帝仔细看过,便阴沉下脸来了,因为这沙盘正是北胡三郡的地图。

一个小小波国,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进贡珍宝美女也就罢了,倒干涉起了大齐的内政,当真是不知深浅,也难怪能做出进贡个儿子给他暖床的荒诞事情来。

当端庆帝斥责的话如雷霆般爆发出来时,姬无疆却依然一脸镇定道:“三郡归属不光是干系到大齐国运,还干系着我波国的国运,是以波王担忧大齐的皇帝和兵部并不熟谙三郡的内务,特意派臣来警示陛下。”

端庆帝拉长着脸道:“警示何事?”

姬无疆微微抬头道:“其实平定这三郡,何须铁马金戈?招抚北胡内乱,只需要用怀柔之计便好,到时候北胡依照诺言呈献三郡,大齐无需伤筋动骨,岂不是皆大欢喜?”

端庆帝听得眯起了眼儿,问道:“波国熟谙北胡的内乱?”

姬无疆点头道:“我们波王有个姐姐曾经嫁入北胡,熟悉北胡内情。此次内乱也是因为北胡单于的两个兄弟勾结,妄图分裂部族,只需要擒获这两兄弟中的忽勒王,另外一个便不足为虑。”

姬无疆的口才出众,这一番说辞乃是姜秀润亲自撰写。在见波王前,她更是借筹集粮草之事,与姬无疆见过多次,两人一问一答,务求无懈可击。

是以,这一番说辞当真如一个熟谙北胡内务之人说出来的。

这几天端庆帝一直看着前方来报,加之撒下暗探无数,得来的北胡内务竟跟姬无疆所言相差无几,只不过没有他那般详细就是了。

姬无疆得的是姜秀润的真传,自然知道皇帝的瘙痒之处,只是述说了波国期盼这大齐尽早结束战事,以免边关的难民涌入波国云云,更是不经意间讲出了破解的法子,大概说出了忽勒王的日常路线,最近将要去的部落。

如果趁其不备的话,的确是可以活擒叛王,掌控乾坤。

端庆帝出神地看着那沙盘上的三郡,久久不语。

姬无疆便跪伏在地,王女姜秀润曾经给他分析了端庆帝其人的性情,若是料想不错,他必定要巧动心思,让凤舞争功。

果然,沉思良久道:“若波国国君愿助我大齐立此奇功,朕定然愿与波国永世为好!”

姬无疆沉声道:“听闻大齐准备平定北胡叛乱时,国君便派下密探安插在那忽勒王身旁。波国愿擎全国之力,助大齐陛下成就千秋伟业……只是波王年岁渐大,日渐思念大王子与二王子,若是陛下念及国君舐犊情深,还请准许波王以小儿子为质,换回两位王子……”

那日,姬无疆在大齐皇帝的御书房里密谈甚久。

姜秀润便一直坐在宫门外隔着一条街的高楼上喝茶,她的那个位置,正可看见宫门一角。

浅儿偷眼打量着小主子,她看似闲适,可手却一直紧攥成拳。

直到宫门处有人出来,姜秀润站起身看清那人正是姬无疆,他立在宫门前缓缓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冠。

这是两人先前约定的暗号——整头冠的意思,便是事成了!

姜秀润慢慢坐下,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这口气憋了足有两世——她终于可以带着兄长回归故土了。

只是有一点实在对不住大齐太子殿下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刺杀忽勒王投机取巧的法子,其实也是前世里凤离梧鏖战许久未果才想出的良策。

前世,这勇擒敌首的段子,满京城的茶楼都争相传诵。而姜秀润也是从秦诏的口中,听闻了许多市井里不可知的细节。

当然,今世许多世事改变,所以当姜秀润知晓凤离梧要对北胡用兵起,便请姬无疆妥善利用人脉,渗入到北胡内部,以求万事稳妥。

端庆帝对凤离梧的成见太深了,岂会放过这等下凤离梧脸面的机会?

而且那三郡诱人,端庆帝势必不会叫凤离梧吞下这口肥肉。

当然,也只有姜秀润尽知前情——那三郡可不是什么好物,随后的一年里,会因为罕见的暴雪,饿死边疆无数牛羊,北胡反悔,让兵卒伪装流寇不断侵袭。

驻守三郡的将帅为此不断出征,骚扰不断。前世的凤离梧手下良将无数,还算勉强能掌控三郡的局面。不知今世里,凤舞若真抢了功劳,占下了三郡为自己的领地,会不会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呢?

很快端庆帝的前方密使,与波国的暗探联系接头,一切照着计划行事。

就在太子殿下与叛军僵持,每日耗费无数粮草时,督运粮草的二殿下却是巧思布局,暗中埋伏人手,一举摘得叛王忽勒的人头,并劝降了另一位叛王。

于是二殿下凤舞不废兵卒而运筹帷幄,止战于千里之外的喜讯迅速传遍了朝野。

就在满朝欢呼三郡回归之际,端庆帝愉快地答应了波国原本就不算是什么难事的请求,恩准波国二位王子归国,在波国国君膝下尽孝。

不过公子小姜却是个疼惜妹妹的,涕泪横流,直说将妹妹瑶姬独留齐朝,担心她无亲人照拂,而且她入府一年,一直无所出,这试婚之约当止,让贤给能生养的女子才好。

端庆帝倒是知道太子宠爱这位瑶姬,能让大儿子痛失所爱,实在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不过他可不想跟大儿子硬杠,便将这事情推诿给了久病不出的皇后,直说这皇家儿媳妇的事情,还要后宫之主做主。

那尉皇后恨极了瑶姬当初给的一巴掌,听闻了这话,倒是叫身边的女官去太子府里看看。

结果那女官回来说,那个瑶姬整日以泪洗面,直骂二哥公子小姜多事,她与太子恩爱,不想分离。

尉皇后那一刻,仿若吃了回转真气的大力仙丸,浑身的神清气爽,大笔一挥下了凤诏,恩准瑶姬请辞离府的要求。

她自从失了茅郎,生无可恋,在宫里的每日都是睹物思人,夜里泪湿长襟。这般的痛苦,怎么能只有她一人能享?便也要叫铁石心肠的儿子感受一番。

小贱蹄子还想赖在太子府里不走?想得倒是美!便叫她断了与儿子的姻缘,再也不能回来!

在这件事情上,久久不和的帝后难得同心,沆瀣一气,要拆了儿子的神仙眷侣。

端庆帝更是在群臣面前,向二位公子允诺,大齐与波国结永世之好,若有人胆敢进犯波国,便是卷拂了大齐的国威,必定派出铁骑,维护盟国周全。

当姜之看着自己的仆役收拾金银细软打点行装时,还是不敢相信,突然间就这么的回归故国了。

而妻子稳娘也是心下彷徨。

不过姜秀润给嫂子吃了安心丸,虽然离开大齐,但是哥哥就算回归故国,也绝不教他卷入王庭的争端,待得有了时机,他们甚至可以一起离开波国,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稳娘知道小叔子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丈夫毕竟是波国的王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她成了姜家的媳妇,怎么好劝丈夫不回去?于是这么一想开,便干净利落地指挥着自己的伙计将京城的买卖结清,典卖了店铺,准备离开洛安城。

只是质子府里收拾得热闹,太子府那边的管事都要急上房了!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突然瑶姬与公子小姜“二个人”一起要回波国了呢?

太子压根没有吩咐过这事啊!

管事虽然有心阻拦,但是奈何帝后一起下旨,就算他再八面玲珑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姜秀润倒是温言细语地宽慰管事,说了些聚散离合,人之常情的事情,只是这一别以后,再不相见,倒是不能参加殿下大婚了,人不到,礼不能不到。

她特意将给凤离梧准备的大婚贺礼封在雕琢精细的檀木盒子里,请托管家代为转交。

至此以后,一别两宽,大齐富庶之地洛安城再不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