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妇人显然觉得陆西城这句答非所问的话很浪漫,笑得眼角鱼尾纹都挤成了一堆。其他人也一样,都是一副被我们的幸福感染的样子。

只有我知道,陆西城纯粹是在睁着眼瞎掰。他什么时候见过我哭了?我好几年没哭过了,这不是在搞笑嘛!

他喝了那么多酒,我权当他是在说醉话吧!又或者,他口中的那个“她”并不是我……

大家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聊天,兴致好的瑞典大叔即兴唱起了祝酒歌,整个大厅一派和乐融融。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陆西城走开去接电话。

前台阿姨一脸暧昧地对我说:“你先生对你真好,你真幸福!”

“能看出他对我很好?”我对她的调侃已经不怎么好奇了。

谁知她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说:“怎么会看不出来?大雪把路封了,通不了车,他冒着风雪走了两公里去给你买止咳药,回来的时侯裤脚都是湿的。”

我的喉咙哽了一下,顿时有点透不过气来,连咳了好几声。阿姨急忙给我递了杯水,我一口气喝了一大半,这才感觉稍微缓和了一些。

感冒还真是难受,喉咙堵,鼻子也塞。

就在我思绪短路之际,童虞茜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就知道她今天会给我打电话,自我们相识那年起,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过圣诞。

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童虞茜在遥远的A市向我诉苦:“爱人呐,“你不在我身边,生活变得好没意思!如今我独守空阔,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怎么就不信没人陪你过节呢!只要你童大小姐愿意,有的是人想与佳人为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最近看谁都不顺眼,不想跟他们玩!”

“你爸妈呢?”

“他们带童虞倩去参加一个据说逼格很高的摄影展了,我嫌那玩意儿太无聊,不高兴去!”

“那……”我小心翼翼地问,“程子峰呢?”

童虞茜像是听了一个冷笑话,冷哼一声:“他?你觉得我还有闲工夫搭理他?没错,他曾经的确是我的男神,但从他害我滚下楼梯的那天起,他也就滚下我心中的神坛了!顺便告诉你,我现在的新晋男神是当红影帝高翔,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很火的游戏改编剧《圣境传说》的男主角。”

我赶紧阻止她:“好的我知道了,那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吧,别作了!”

童虞茜每次一提到她的男神就没完没了,这个毛病至今还没改。

“你的声音怎么了,感冒了?”那个小没良心的总算听出了我的声音不对。不过只此一句,她就没有继续关心我了,而是继续诉苦:“我们真是同命相连,我最近也不舒服,总是牙疼。你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有没有人说你坏话跟你牙疼不疼有半毛钱关系?要疼也该是耳朵疼!”

“你说得好做很有道理。本来我还怀疑是程子峰看我不顺眼,扎小人诅咒我来着,看来,是我想多了。”

“……”

“也有可能是我爸不肯给我钱让我开咖啡厅,我心情焦虑,所以导致了牙疼。”

“有这闲工夫胡思乱想,你还不如早点看牙医去。”我揶揄她,“你爸那样精明的人,他的钱哪能那么好骗?你以为他是苏适和侯冠霆啊!”

之所以提到苏适和侯冠霆,是因为他们的钱实在是太好骗了:”去年圣诞节我和童虞茜无意中宰了他们一次。

那一次圣诞海岛之行我们四个人总共消费十二万元,说好了AA制,童虞茜为了套现,之前的消费全都刷她的信用卡。回国后清理账单,我跟苏适开了个玩笑,骗他说,他和侯冠霆两人一共消费了十二万元,让他们把钱还给童虞茜。

苏适悄悄地将侯冠霆拉到一边,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十二万有点多啊?”

“好像是有点多。”

“怎么会这么贵?她们是不是算错了?”

侯冠霆挠了挠头:“十二万……你六万,我六万,我们平均每人消费六万,好像也不多啊。”

“每个人六万……嗯,这样算好像又对了。”

最终,他俩自己说服了自己,愉快地拿起手机给童虞茜打钱,一人打了六万元。在一旁偷听的我和童虞茜笑得都快要断气了。

童虞茜捂着肚子,却又不敢点破。她压低声音向我吐槽:“两个人十二万跟每个人六万有什么区别?他们的数学是互相教的吧,这样也行?他们就这样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真是条汉子!”

对于侯冠霆和苏适的智商,童虞茜的看法和很我一致,但是对于我那句“你爸那样精明的人,他的钱怎么可能这么好骗”,她却不敢苟同。一她始终坚持认为,她爸再精明,身为亲生女儿的她也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让她爸吐出钱来只是迟早的事。

我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只好敷衍她:“祝你成功,我等你的好消息!”尽管,我料定她能带给我好消息的概率几乎为零。

深闺寂寞的童大小姐拉着我陪她聊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撂下电话。等我回到座位,陆西城已经在那儿了。他打量了我一眼,我告诉他是童虞茜打来了电话。他应了一声,问我:“身体好些了?”

“没那么晕了,就是感觉使不上劲儿。”

“那就休息会儿,多吃点东西。,”他示意我坐他旁边,拿了一瓶牛乳给我。我喝了一口,觉得太腻,偷偷藏在脚底下,假装已经喝完了。

壁炉里火焰的颜色印在我的脸上”,不知是那色调太温暖,还是因为发烧未退,我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我和陆西城就这样挨着彼此,没有言语,没有互动,安静地看着一屋子人在世界最北边的国度度过一个不一样的圣诞。

在这个西方国家,今天就是他们的新年,过了午夜12点,另一个春天便即将开始,未来的生活也将是崭新的。我多希望我也能同他们一样,开始一段不一样的生活旅程,就像我在伦敦期待的那样,无论我和陆西城的心中有没有彼此,至少我们的生活中已经拥有了彼此。

时间静静地过去,我被灯光照得有些眩晕,慢慢靠在了陆西城身上而不自知。我似乎是有些困了,坐在我对面的一对瑞典老夫妇带头唱起了圣诞歌。我朦胧地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午夜12点。

很快,大厅里的人都被那对瑞典老夫妇感染,一边拍手一边唱起来:

“jingle bens,jingle bens,jingle all the way(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叮当)……”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Round you virgin Mother and Child,Holy infant so tender and mild(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详多少天真) ……”

我的困倦渐渐加深,他们的笑容在我的意识里渐渐绽放,渐渐稀薄,渐渐淡去……

我好像又做梦了,梦中的场景和弥漫着圣诞歌声的大厅重合,不一样的地方,却有着相似的热闹。当画面逐渐清晰,我才发现面前是苏格兰的达尔豪西古堡。梦中的我正心不在焉地下楼,走到拐角处,有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楼梯上。那人伸手过来扶我,我更加意外,魂不守舍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宋南川——”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

我之所以会做这样一个梦,是因为此时此刻陆西城正抱着我上楼。我不确定刚才我有没有梦呓,索性闭上了眼睛,假装仍在睡梦中。我听到大厅的欢声笑语已经退去了一大半,我应该是靠在他身上睡了好久吧?

陆西城没发现我的异动,继续朝楼上走着。我靠在他怀中,继续贪婪地享受着这本就该属于我的温存,心里一片寂静。

童虞茜在电话里对我说的那句话一点都没错,她说:你对陆西城已经着魔了!我虽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正视这一点。继五年前对宋南川一见钟情,疯狂沦陷之后,我再次栽倒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我满脑子装着一个大写的不服!童虞茜可以一个月换八个男神,童虞茜可以高冷地在前男友和前前男友之间游刃有余,童虞茜可以在被前男神程子峰高冷之后立刻将他踢下神坛、置之不理……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她一样洒脱?

大抵我天生就少了童虞茜那样的冷情和多情吧?其实童虞茜也是很个矛盾的人,除了她,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女生可以把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结合得那么完美。就好比在南郊马场那天,她明明喜欢程子峰喜欢得紧,却可以在片刻间颠覆这一份喜欢。她就像个谜,连我这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都猜不透她邢云彩一般多变的心思。

陆西城抱着我回到房间时,我的思绪仍在漫无边际地乱飞,想着童虞茜、想着,安妮 · 张,想着怎样才能学会她们那种对感情说放手就放手的态度。可是当陆西城将我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地帮我盖好被子时,我前一秒刚给自己立下的“将来一定要洒脱”的誓言便不可抑止地被打破了。我无法控制自己,陆西城转身要离开的那一瞬间,我想都没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完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意志力比较薄弱,潜意识往往会战胜理智,占据主导地位。所以这个时候人的一举一动都会不受神经中枢控制。通俗地说就是,有可能会做一些不经大脑的事。眼下,我就属于这种情况。

隔着一层眼睑,我还是能感觉到了陆西城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对于我忽然拉住他的这一行为,我很意外,他比我更意外。我只得假装刚刚恢复了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我冷!”

作为一个脑洞奇大无比的双子女,几秒钟之内我已经将陆西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反应都想象了个遍。谁知他并没有按常理出牌,而是扫了我一眼,然后脱下鞋子,在我身旁躺了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理会我的吃惊,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没那么烫了。睡吧!”

“你……”我把话咽了下去,“晚安!”

“晚安!”他旁若无人地闭上了眼睛,独留我心潮澎湃地受着煎熬。

在他心中,我依然是当初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愿意嫁给你,因为你不爱我”的那个廖馨馨。我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他,他又怎会知道,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将他装进了心里。

他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我屏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在这寂静的深夜,这个声音显得如此不自然,也让我更加心猿意马。

渐渐地,我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不知是病情加重了还是因为我太紧张的缘故。我不敢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我怕轻轻的一个动作就会把他惊醒,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房内的灯早在陆西城进门的时候就被他一一关了,只留下床头那盏虞美人小夜灯。夜灯的光线略暗,却也足以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我慢慢地侧过头,偷偷打量陆西城的脸。熟睡中的他还是那么好看,眉头舒展,平缓地呼吸着。我像个偷窥狂一般,盯着他注视了很久,按捺了很多次才抑制住了想用手指碰一下他脸颊的冲动。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假装在睡梦中不经意翻了个身,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前。为此我又激动又害怕,忐忑了许久。这个举动太过大胆,我也是靠在他怀中才后知后觉,我又冒失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陆西城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我惊醒。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09

翌日清晨,我是在陆西城的怀中醒来的。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了进来,正好照在床头的玻璃花瓶上。那花瓶反着光,我睁眼时就被光线晃了一下眼睛。然后我就发现,我和陆西城不知何时抱在了一起。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我心中并没有喜悦,而是徒生一丝心酸。新婚夫妻间最常见不过的状态,对我而言却是如此的难能可贵。我无从揣测,横亘在我和陆西城之间的到底是什么,大概我是真的被曾经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给弄怕了。

后来我把这个场景描述给童虞茜时,她用极度暖味的眼神看着我,问我:“那个时候,你心里最想做的是什么? ”

童虞茜一肚子坏水,我当然猜得到她在想什么。我的心思可比她单纯多了,我只是想告诉躺在我身边那个人,我心里有他——这是我当时最纯粹的愿望。

然而,五年前不敢做的事,五年后我还是不敢。要不怎么说是愿望呢! 在我的认知里,愿望不过是“无法实现的目标”的委婉说法。

童虞茜十分不解:“你不敢向宋南川告白我能理解,你是怕被拒绝;可你在陆西城面前怎么也那么没出息?陆西城是你未婚夫,你爱他不是很正常吗,你怕什么啊?”

怕什么?连我自己都猜不透。怕他看轻我?或许……是怕他不会爱我吧?

回头,我看见陆西城睁着眼睛正看着我。我一紧张,往旁边缩了缩“早,早安!”

他伸手想摸我的额头,我不自觉地往外缩了一下。他征了征:“很紧张?”

“没有……我哪有我没有紧张。”

“像真正的夫妻一样,这是你说的。”他瞥了我一眼,强行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嗯,退烧了。”

“是吧?我也感觉好多了。”

他忽然变得很严肃:“廖馨馨,在我面前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嗅到了他话中的深意。什么叫我不必紧张、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翻译过来应该就是:他对我没有任何兴趣,让我别自作多情?还是说,他取笑我没见过男人,和他独处就浑身不自在?

我不乐意了:“陆西城你别瞧不起人!别以为只有你长得帅,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堆又一堆的。喜欢我的男人也多了去了好吗!我至于跟你躺在一起就紧张?”

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至于一嗅到男性荷尔蒙就紧张?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未婚夫,是我将来注定要同床共枕的人。

为了证明我真的不紧张,我往陆西城身边挪了挪,壮起胆子抱了抱他。

陆西城猜到了开头,显然没猜到后续,我抱他的时候他身子僵了一下。

然而我也没有猜到后续,他并没因为意外而推开我,而是顺势抱住了我。于是,现在轮到我浑身僵硬了。

“我,那个,你……”我的尴尬症都快犯了,强行打着圆场,“对哦,我记得你说过,这种事应该你主动对吧?谁让你是男人呢!”

“那你记不记得我也说过:如果你觉得这场婚姻太突然,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无论你需要多久,我等你!”

我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带着怀疑:“我真的有那么好,值得你在我身上花这么多时间?”

“我说过,我们很合适。”

“像我一样身份背景的女孩很多,不乏对你死心塌地的,为什么是我?

你是不是……”我压低声音,假装是不经意提起,“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我死死地屏住呼吸,偏偏还要挤出微笑来掩饰着满心的期待,虽然明知答案不会是我想要的那样。

果然,陆西城说:“我也想给你你期待中的爱情,但是目前我们都无法做到。”

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心底有一个很强烈的声音:他说得不对,不是这样的,至少我做到了。

曾经我从未对人言,我与他约定的婚姻只是因为,他不爱我。

如今我亦不想告诉他,我向往与他的婚姻是因为,我爱他。

我下意识地抱紧他,鼓足勇气告诉他:“不用等了,我已经适应了。既然我们结婚是既定的事实,我不介意这一天早点到来。”

“所以你是想好了要跟我结婚了?”

“不是我想跟你结婚,是你要向我求婚。”我摆高了姿态,“陆西城,用一场有诚意的求婚仪式来打动我吧!爱不爱没关系,给足我面子就行。毕竟我是女孩子,哪个女孩不喜欢浪漫!”

“我会的。”他走到窗边,将窗帘向两边拉开。

光线刹那间扑过来,晃得我眼睛一酸。我本以为是阳光出现了,可惜不是,不过是因为积雪太厚太白,衬得这世界都是明晃晃的。

“雪停了。”陆西城回头对我说,“旅社老板说这两天都通不了车,我让人订了四天后的机票。”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他瞥了沙发一眼,他的电脑正安静地躺在那儿。

按照原计划,我们今晚就应该坐在回国的飞机上。我说了一句害怕孤单,他便丢下工作陪我折腾了一圈。不巧,大雪封路,他不得不再次延缓了回国的日期。我很感激,我又不想对他说谢谢,说谢谢太见外了。可是不说谢谢,我又能说什么?

我忍不住又觉得很开心。能和他在这个与世隔绝般的地方再独处四天,对我而言是多出来的惊喜。一旦回国,我们的世界就不只是我们;只有在这里是不一样的,周遭全是陌生人,而我们只有彼此。

我正矛盾着,楼下传来了很大的动静。陆西城从窗户往下看,似乎看得津津有味。我赶紧披上衣服跑过去,只见旅社老板正带着一帮人在组装雪橇,看这样子他们是打算去滑雪。

“我们也去吧!”我兴致盎然,“反正回不去了。”

他点点头:“你去换衣服。”

几只阿拉斯加雪橇犬拉着我们在雪地上飞奔,风嗖嗖的,我赶紧把围巾往上拉。我们旁边的三四架雪橇上也都坐满了人。他们好一点都不觉得冷,雪橇滑行着,他们时而大叫、时而高歌,所有的兴奋都写在了脸上。看得出来,大雪封路、暂时不能回家所带来的不便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这一点我在伦敦留学时便深刻地感受到了,西方国家的人似乎更容易随遇而安。

旅社老板带我们疯了一圈之后,在一片林子停了下来,说要让雪橇犬休息会儿。然而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们却并未因此消停,他们兴致正浓,索性打起了雪仗。十几个人闹闹哄哄的,欢声笑语不断。

我跟着他们跑了一会儿,身上渐渐出了汗,先前因发烧引起的鼻塞也好多了。我隔着厚厚的手套搓了搓手,捧起一抔雪,捏了老大的一个雪球朝陆西城丢过去。陆西城刚打完电话,被我的雪球一砸,转过身,却忽然征住了。

“你怎么不来玩啊?”我朝他跑过去,捏了个雪球递给他。

他的反应很奇怪,盯着我一动不动,神色复杂,像是在发呆,更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从未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就像医生用手术刀在解剖病人似的,看得我心里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