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不说话,沉着张脸离开。

等她走了,姜寒才偷偷吐舌头,对父母小声说:“肯定是被说中了才恼羞成怒。”

姜爸爸捶了他一下,“满嘴胡沁。”

姜羽洗了把脸才回房,见宋一鸣惨白着脸站在门口,知道事情要遭,忙说:“我爸妈其实也没说什么,他们就是舍不得我吃苦,我不在乎…”

“你们在吵架。”宋一鸣打断她,冷冰冰说。他隐隐约约听到单亲家庭、自闭症这几个关键词,无异于撕开心上的伤疤,血淋淋展现在她家人面前。他只觉身上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痛的腰都直不起来,一刻都没法在她家继续待下去,“我要回家。”

他眼中满满的全是受伤。姜羽很心疼,走过去抱住他,“一鸣。”

宋一鸣带着哭腔说:“阿羽,我要回家。”

姜羽抬头看他,知道留在这里对他更残忍,“好,我送你去火车站。”出来跟父母说了一声,姜妈妈没有挽留,送他们到门口,象征性的说了句:“下次再来玩。”

姜爸爸找车钥匙。姜羽忙说:“爸,你不用送,楼下就有出租车,很方便。”宋一鸣的难过显而易见,姜爸爸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没有坚持。

姜羽家离火车站不远,半小时车程。宋一鸣自从上了车,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神情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姜羽此刻亦是心乱如麻,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肩上,轻声呼唤:“一鸣,一鸣。”宋一鸣没有转头,不过另一只手盖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直没移开。姜羽俯下身子,头枕在他腿上,两人一路默然无语。

先去售票厅买票,时间太赶,只有站票。姜羽急了,“不是每个小时都有车吗?怎么票还这么紧张?”旁边有人嗤笑,“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姜羽回头看了眼神情恍惚的宋一鸣,很担心,摇头,“不要站票,只要有票,多贵都要。”

售票员帮她查了一下,说:“有一个商务座,晚上八点四十五发车。”

“多少钱?”姜羽掏钱包。

“一千一。”

姜羽动作顿了一下,比飞机票还贵!拿现金的手改拿银行卡,“就这个。”又问:“这里可以买站台票吗?”售票员说:“春运期间停售站台票。”姜羽“啊”了一声,“那我想把人送上火车怎么办?”旁边的人说:“你可以花点钱买到下一站的票,就能进站了。”一千多的商务座都舍得买,应该不会在乎这么点小钱。

姜羽立即问有没有票。售票员大概见她土豪,态度好了许多,不嫌麻烦又查了一下,点头,“有,下一站的站票,三十二。”姜羽谢过她,付了钱。

买完票出来才四点,还要等四个小时,姜羽抬头环顾四周,“我们去对面肯德基坐吧。”一进去人满为患,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姜羽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看人家快吃完了,站在边上等着才抢到一张桌子。

姜羽歇了会儿跳起来,宋一鸣立即拉住她。姜羽说:“我去买点吃的。”宋一鸣跟着站起来。姜羽指着桌子,“那座位怎么办?”宋一鸣犹豫了下,可是还是拽着她的手不放。姜羽掰开他的手指,“乖乖坐着,看好行李,我很快回来。”

点餐队伍都排到门口了,姜羽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端着餐盘回来,一拐弯便看见宋一鸣站在路中间,伸长脖子不停往这边张望,跟个望夫石似的。姜羽快步迎上去,嗔道:“急什么,还会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啊?”宋一鸣垂着头不说话。

姜羽直到坐下才发现他眼睛发红,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先是惊讶了一下,紧接着心里一沉,黯然说:“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小到大,他们不同意的事多了去了,不同意我打耳洞,不同意我出去玩,不同意我选的大学,不同意我在外地工作,最后还不是拗不过我。他们现在不同意不代表以后不同意,不难过了好不好?”

宋一鸣突然扑过来抱着她,头埋在她颈边,肩膀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啜泣。姜羽轻拍他,柔声抚慰。两人挤在沙发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宋一鸣从下火车开始脑中那根弦就一直绷得紧紧的,经历了一天的紧张害怕、不知所措、伤心难过种种情绪,身心疲惫,此刻在姜羽安抚下松懈下来,迷迷糊糊打着瞌睡。

姜羽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着自己睡的更舒服些。她在想他们以后怎么办。父母都是为了她好,她知道。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就算不顾一切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父母出面收拾烂摊子。她见过的开始爱情至上结果灰头土脸的实例可不止一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几年,认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母亲说的那些话都是大实话。

关键在于自己。

可是她可以不受父母影响,一意孤行,却不能不受他的影响。姜羽摸了摸宋一鸣的头,睡的真像个孩子。他怎么想,他母亲又怎么想?

姜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唯有一声叹息。

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八点两人进站候车,姜羽接到姜寒的电话。

“姐,妈问你怎么还没回来。”

“他八点四十五的火车,我送他上车就回去。”

姜寒“哦”一声,回头跟父母汇报,“爸说他去接你。”

“嗯。”

姜羽问宋一鸣:“你跟你妈说了晚上回去吗?”

宋一鸣摇头。

姜羽瞪了他一眼,“快给你妈打电话。”

宋一鸣没打电话,给他妈发了个短信。

姜羽有点担心:“万一你妈没看到呢?小心半夜回家把你当贼拿。你到站都十二点了,怎么回去?还打得到出租车吗?实在不行就花点钱坐黑车,事先讲好价,别被人坑了。你一个大男人,应该也还好,没什么好怕的——”

话没说完,宋一鸣妈妈的短信就来了,说知道了,到时去接他。姜羽立即闭嘴,有点想吐槽,深更半夜,这么大儿子回家还要妈妈接…姜羽送他上火车坐好,见他脸色苍白,恹恹的精神不济,叮嘱他下车别忘了行李,又让列车员给他倒了杯热水,这才下车。心里还在感慨,商务座果然豪华,比飞机头等舱还舒服,服务热情又贴心。

宋一鸣一路昏昏沉沉。列车员叫了几次才把他叫醒,“先生到站了。您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宋一鸣挣扎着坐起来,去够行李架上的箱子。列车员忙帮他拿下来,提着箱子一直把他送下火车。

凛冽的寒风一吹,宋一鸣只觉头昏眼花,腿一软差点没跌倒。

这时宋妈妈郭美云已经看到他了,挥着手叫了句:“儿子,这里。”喘着气跑过来,见他不对劲,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叫起来:“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忙一手拖箱子,一手扶着他往前走,嘴里埋怨:“她家怎么这样,生病了也不留你住一宿,大晚上赶你坐火车,都什么人呐!”

出了站,等在外面的李师傅迎上来,见宋一鸣软趴趴的,“哟,这怎么了?”李师傅开出租车,他老婆认识郭美云。

郭美云把儿子扶进车里,“发烧呢。这么晚了,社区诊所关门了吧?”

李师傅发动车子,“烧的厉不厉害?要不要去医院?”

郭美云抱着烧的迷迷糊糊的宋一鸣,心疼的不行,幸亏自己来接人了,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心里对姜羽一家越发不满了。“手心冰凉,应该是受寒了,先回去吧,家里有药,不行再去医院。”

宋一鸣一直高烧不退,三天后转成了肺炎,直到年假放完他还病着。因为他生病,宋家这个年过的惨淡之极,各种静养各种忌口,连年都没去拜。郭美云让他跟公司请假,他不肯,坚持要回去上班。郭美云无法,实在放心不下,“我跟你一起去,等你病好再回来。”她工作清闲,请个十天半个月的假也没关系。

第二十一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姜羽当晚等到十二点发短信问宋一鸣到家了没,一直没回复,打电话先是没人接,再打关机了,猜是手机没电。第二天打还是关机,此后电话就没打通过,心想不会吧,手机被偷了?上网也没有手机被偷的留言告示什么的,等到终于打通电话时,简直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这几天你死哪儿去了?手机关机,QQ留言也不回,你真想分手是不是?”

宋一鸣手上打着吊针,虚弱地躺在床上,“不要。”说话声音太小,打开了扬声器。

郭美云在门外听见姜羽这么吼儿子,不由得皱眉。

姜羽没发现他的异常,“我妈逼我去相亲,你还不接我电话,你到底想怎样?”

宋一鸣急了,挣扎着坐起来,“阿羽,不要!”

“我没想去。”姜羽叹气,她还在跟她妈抗争,可是快扛不住了。尤其是她妈知道自闭症会遗传后,反对的更加激烈,无论她怎么说宋一鸣不是自闭症都没用。现在连她爸也在拐弯抹角让她出去多认识些朋友。

宋一鸣这些天可谓经受了身体心灵双重打击,病的整个人都脱形了,恐惧害怕难过各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搅的他在梦里都不得安宁。此刻听到姜羽要去相亲见别的男人,心都碎了,再也支撑不住,崩溃大哭,“阿羽,不要去!我不是自闭症!”不要分手!

姜羽忙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去的,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郭美云听见动静冲进来,针头上的血都在逆流,吓得赶紧拔下来,气得冲电话吼:“什么自闭症?我儿子这么聪明优秀,怎么可能有自闭症!他不爱说话,你们就污蔑他自闭症,欺人太甚!”怪不得他的病这么多天都不好,原来是气得!

姜羽没想到她在旁边,吓呆了,懦懦叫了声:“阿姨。”

郭美云冷声说:“别,我当不起!你们姜家高门大户,人多势众,我们高攀不起,只求你们行行好,嘴上积点德!”她对姜家本来就有诸多不满,受此刺激,全都爆发出来,宋一鸣在一边叫她“妈”都阻止不了,“你要相亲赶紧去!我儿子斯文俊秀,一表人才,还愁娶不到媳妇?”

姜羽啪的一下挂了电话。老太太吃炸药了吧,脾气这么冲!

宋一鸣不满看着郭美云。

郭美云不理他,“人家都这么嫌弃你了,你还要哭着求着往人跟前凑?你能不能争气点儿?上赶着不是买卖,跟她断了,妈给你找个好的。”

宋一鸣一把扯过被子包住头。

郭美云气得在被子上拍了他一下,“越大越不听话!”

姜羽这边受了宋一鸣妈妈好一顿气,那边自己妈妈又来逼她了,“再过两天你就要回去工作,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见人家一面,我已经安排好了,听见没?”

姜羽面无表情这里开抽屉那里翻柜子。

姜妈妈不由得问:“你找什么?”

“红包。”

“做什么?”

“送礼,同学明天结婚,我还要去帮忙呢。”

姜妈妈气得直瞪眼,“你怎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您限制我的行动啊!”

姜妈妈怕她使诈,问:“谁啊?”

“程洁莹,小时候来我们家玩过。”姜羽拿出一张大红喜帖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嫁的有点远,我明天一大早就得走,可能要在那边住一晚,后天才能回来。”大后天赶火车回公司上班,可算逃过一劫!

人家都正儿八经下帖子请了,姜妈妈不好不让她去,只好说:“那我把你电话给人家,你们自己联系。你们在一个城市上班,见面也方便。”

姜羽挫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就算逃过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其实她同学婚礼在本市举行,姜羽去吃了酒席,送上祝福早早就退了。在电影院里接连看了三场电影泡到晚上,出来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她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有种被世界排斥在外的感觉,满心烦躁,只想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想理,谁也别管她。

到附近酒店开了间房,淡季打完折都要六百,姜羽却一点都不觉得心疼。空调开着,热水不间断泡着,电视音量调到最大,湿着头发赤脚踩在地毯上也不觉得冷,她有种放纵的快乐。去他妈的现实,去他妈的烦恼,去他妈的房子车子还有男人,今晚是她一个人的,她什么都不想要!

音乐频道在放她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她跳到椅子上跟着吼:“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唱到动情处抓了瓶矿泉水当麦克风。

吼到声嘶力竭喉咙沙哑,她又跟着跳起舞来,扭腰摆臀,手舞足蹈,累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折腾到所电视台都在重播节目这才去睡。

第二天醒来九点,不起床也不吃早餐,赖在床上看小说,直到一点要退房,这才懒洋洋穿衣洗漱,收拾收拾去前台做交接。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到本市最有名的法餐厅,要了份鹅肝,一份牛排,一份奶油蘑菇汤,最后还要了个提拉米苏,一个人大快朵颐,吃得干干净净。

出来心情就好了,昨天的抑郁疯狂全都不翼而飞,她又满血复活。

姜羽回程票只买到普快,火车又晚点,出站天都黑了。她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杀到宋一鸣那里想给他一个惊喜。哪知开门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瘦削老太太,眼神凌厉打量着她。姜羽有点懵了,下意识地退后两步看门牌号,确认无误,小心翼翼问:“请问,宋一鸣呢?”

郭美云不答,神情冷漠说:“你就是姜羽吧?我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你家看不上一鸣,我家也高攀不上,以后你别再来找他了。大晚上的,年纪轻轻的姑娘也得注意点儿,就这么拖着箱子上单身男人家里,也不知父母怎么教的!”她在宋一鸣这里发现不少女人用的牙刷毛巾梳子等日用品,知道是姜羽的,心里早就不顺,此刻见到她立即狠狠刺了她一下。未婚同居,要脸不要!

姜羽脸涨得通红,二话不说拉着箱子就走,一进电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连带家人都蒙羞?就因为她喜欢他?

她再贱也贱不到这种程度!

转头去了阿白家,抱着她放声大哭。

阿白听清楚原委,大怒:“分,再不分你要被他妈糟践死!”

姜羽有点犹豫。

阿白恨铁不成钢,指着她鼻子说:“你立即打电话给宋一鸣,告诉他这件事,看他怎么解决。”

电话一直没人接。

阿白冷哼一声,“看,他躲着你呢。”

“也许他没听见。”姜羽小声为他辩解。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明天他总要去上班,你跟他摊牌。”

“说什么?”姜羽问的一脸心虚。

“还能说什么,分手啊!难不成你要杵在他跟他妈中间当夹心饼干?你可真圣母,这样的委屈都受得了。”阿白一脸嘲讽。

姜羽难过不已。来之前她斗志昂扬,准备排除万难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妈一个巴掌就将她所有的努力拍的粉碎。

跟阿白胡乱挤了一晚,第二天她肿着眼睛去上班,怕人笑话,戴了副无镜片的黑色框架眼镜。心不在焉熬了一上午,中午等了许久也不见宋一鸣出来吃饭,只得进去找他。

宋一鸣在茶水间用微波炉热郭美云给他带的饭菜。姜羽看了眼他的饭盒,红烧排骨,芹菜虾仁,丰盛又美味,看来有了妈妈,她这个保姆女友也该退场了。宋一鸣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嘴唇发白,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见到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眼睛一亮,而是呆呆的,好半天才叫她:“阿羽。”

姜羽瞬间明白,以前的种种甜蜜已经荡然无存。

“昨天我去你家找过你。”姜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一点起伏都没有。

“嗯。”宋一鸣扒拉着饭盒里的菜。

“你妈让我不要再去找你,你怎么说?”

宋一鸣抬头看她,脸上表情先是惊讶,紧接着是为难。他这些天被郭美云三令五申不准跟姜羽联系,昨晚甚至把姜羽留在他那里的东西全部打包扔了出去,连带着把他也骂了一顿,骂他不该由着性子胡来之类。

姜羽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失望到极点,等他能等出什么决定!难道他会为了你跟含辛茹苦养大他的母亲决裂?《大宅门》里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那么爷们的白景琦到了他妈跟前,不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吗?姜羽啊姜羽,你还在期待什么?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宋一鸣莫名觉得心慌,拉住她,“不要走!”

“不走干什么?”姜羽突然发火,甩开他的手,“等着你妈骂我没皮没脸不自爱啊?”

他突然慌了,扔下饭盒,紧紧抱住她,“阿羽,不要走!”

姜羽木然,“那你妈那里怎么办?”

宋一鸣也不知道怎么办,一脸哀求看着她。

姜羽慢慢闭上眼睛,没有用的,长痛不如短痛。她挣开宋一鸣的胳膊,“那就这样,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一鸣呆愣愣的,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仿佛硬生生被挖空了一块,痛的四肢痉挛,几乎站立不住。

当他百度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时,颤抖着从电脑前站起来,踉踉跄跄,一头栽在床上。夜里,他又发起了高烧。

第二十二章 借酒浇愁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用在宋一鸣身上再合适不过。年二十九他就病了,持续不停的发烧,元宵节过完病还没好,仍时不时的咳嗽、胸闷、气喘。期间惨遭分手重创,病情复发,他只请了两天的假,高烧一退就带病回去工作。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发起低烧,连着数日都是如此,医生也没有好办法,开了退烧药让好好养着。如此反复折腾了十来天,他才不发烧了,身体却被掏空了,只要出门,帽子围巾手套一丝不苟戴着,脸色青白惨淡,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失了魂般呆滞、空洞。

这周六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郭美云也不催他起床,端了杯热水进来,“儿子啊,咱们院里的涂阿姨知道吗?她有个侄女,研究生毕业留校当老师,小时候她来姑姑家玩我还见过呢,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记得姓丁,见人就叫阿姨,可有礼貌了。”

宋一鸣恍若未闻。

郭美云也不在意,“妈请了她中午来吃饭,你可得客气点。”

宋一鸣仍是那样,不说话不理人,不知是没听进去还是不放在心上。

郭美云习惯了他沉默寡言,进厨房洗菜切菜去了。

中午十二点半,门铃准时响起,一个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袋水果,冲郭美云微笑:“阿姨好,我是丁思怡。”

“思怡是吧?快进来快进来。哎呀,你怎么这么客气,来就来,还买东西,下回可不许这么见外了啊。”郭美云热情地把她请进来,又是倒茶又是拿糖果。丁思怡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连声称谢。郭美云进厨房端菜,丁思怡忙上前帮忙。郭美云嘴里说不用不用,见她这么勤快有眼色,心里很是满意。

饭菜摆上桌,郭美云把门推开一条缝,对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看美剧的宋一鸣说:“吃饭了。”宋一鸣半天没动静。

“一鸣!”郭美云走过来叫他。

他懒洋洋按了暂停键,坐到餐桌前,头也没抬,拿起筷子就吃。

丁思怡跟郭美云说着话,偷空瞄了眼他,高冷俊秀的模样极有杀伤力。因此哪怕宋一鸣没跟她说一句话,当郭美云让她周末再来玩时她还是来了。

宋一鸣知道她要来,躲到公司加班去了。郭美云只得抱歉,“思怡啊,不好意思,一鸣临时加班。下午你没事吧?能不能带阿姨上街逛逛?阿姨一出门就跟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丁思怡自然说好。

郭美云带着她特意绕到宋一鸣公司楼下,递给她一个饭盒,说:“思怡啊,你能不能给一鸣送下饭?阿姨去一下卫生间。”把宋一鸣所在楼层部门告诉她。

丁思怡乘电梯上去,紧张的心脏直跳,深深吸了口气,给宋一鸣打电话:“你好,我是丁思怡,阿姨让我给你送饭,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在门禁外面。”

宋一鸣面无表情出来,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接过饭盒就进去了。

丁思怡沮丧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刘姐一脸八卦问姜羽:“你男朋友是不是技术部长得特别高特别帅的那个?”

“怎么了?”姜羽不知她怎么提起宋一鸣来。

“昨天我加班,看见一姑娘给他送爱心便当。”刘姐见她脸色不好,忙又说:“你别误会,我就是知道了,想着提醒你一下。不管她是谁,亲戚也好同学也罢,你不能蒙在鼓里啊。”男人长得帅,怎能不花心!

“谢谢刘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会多心的。”姜羽淡淡说,心想好了,这下丢脸丢到全公司去了,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顿了顿又说:“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秀恩爱,死得快。

刘姐“啊”了一声,“怎么分手了?年前不还好好的吗?”当着全公司的人秀了一把恩爱,过了个年就分了,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随便——姜羽懒得敷衍,“父母不同意。”

刘姐立即住嘴了。

姜羽表面上看着没事,心里其实极为气苦,又跑去骚扰阿白,“你说男人怎么都这么无情?嘴里哭着喊着不要分手,结果呢,这边一散伙,那边就有人上位,还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才半个月啊,我都没缓过来,天天晚上抓心挠肺睡不着,他居然,他居然——”

姜羽气得说不下去。

阿白泼冷水:“你们都分手了,人家迟早要再找的,你这吃的哪门子干醋啊?”

姜羽嘴硬:“我没吃醋,我就是,我就是心里不爽。”

“不甘心是吧?看不得他得意你失意是吧?那你也找个新的好了。你妈不是逼你相亲吗?对方怎么样?”

“不知道,没见过,听说条件挺好的。”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这可是你跟我说的。”

姜羽捂着脸不说话。其实那人有联系过她,约她周末吃饭,她用加班做借口推掉了。她打开微信,最近联系人第一个就是以国家航天局为背景的自拍头像,备注名称是“肖诚”,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没过几天,姜羽在公司楼下见到了宋一鸣那个“新女友”,打扮的很朴素,羽绒服运动鞋,不施脂粉,头发没染没烫,规规矩矩扎在脑后,戴着眼镜一脸书卷气,一看就是长辈会喜欢的那种。宋一鸣跟他妈郭美云也在,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大概是郭美云要回去,宋一鸣下班去送她。姜羽瞟了他们一眼,见宋一鸣手上拿着一个经典款女包,脚下一顿,目不斜视走过去。

宋一鸣也看见她了,不由自主往她那边移了一步,似乎想跟她说话。姜羽恨恨盯着他手里那个红色贝壳包,理也不理,快步离开。

“以前让他给我提包,死都不愿意!现在好了,知道装绅士了,提着那么红的包都不嫌丢脸,我他妈就是替别人调教老公!”姜羽挥舞着叉子,咬牙切齿对阿白说。

阿白按住她的手,“一瓶啤酒还没喝完呢,你就醉了?小心戳到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