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嚷嚷睡不着的连笑,这一晚竟睡了个好觉。

第一次庭审,连笑作为证人出席。

许阿姨验了伤,法医以及心理医生分别出具了许阿姨的验伤报告以及心理评估报告,许阿姨不仅身上有多处陈旧伤,还患上了PTSD,这全都是她常年遭受家暴的铁证。

而她许阿姨最后一次挨打,是因为连建平发现了许阿姨在家里安装的针孔摄像头。

连建平以为许阿姨被连笑买通,要录下证据帮连笑翻案,却不知许阿姨只是在为自己的离婚案找证据。

连建平对许阿姨动手的那一刻,警察将将赶到,连建平被逮个正着。

是方迟报的警。

也是方迟出的主意,用针孔摄像头诱使连建平动手。

连笑上庭作证,自然见到了连建平。

想到自己之前挨的那些揍,正在愈合的伤口不知怎的竟隐隐作痛起来,连笑不由自主地握拳,甚至快要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直到余光带到旁听席上的方迟。

他朝着她的方向,镇定地点点头。

连笑见状,调整好呼吸,往证人席上一坐。

前一晚方迟教她的那些法语,如今早被忘得精光,全程由翻译替她翻译。

连建平的律师则主张连建平确实曾患狂躁症,但如今已经治愈,并在盘问连笑时,一直试图引导连笑说出,是因为她幼年时曾遭受连建平家暴,才会怀恨在心,连建平和许阿姨就算只是普通的争执,她也会故意扭曲成是连建平对许阿姨家暴。

而许阿姨指控连建平家暴,只不过是为了高额赡养费。

“像我当事人这种已经改过自新的人,应该得到宽恕,而不是大众的偏见。”

翻译将连建平律师说的话逐一翻译给连笑听。

连笑直接炸了,站起来就是一句:“你放屁!”

旁听席上的方迟当即一扬眉。

翻译倒是见怪不怪,眼都不抬,直接翻译成了“你胡说”。

许阿姨的律师冲她摇摇头,那一刻,连笑总算找回了点理智。

上庭前方迟和许阿姨的律师都提醒过她,连建平的律师很会诡辩,她不能中招。

忍不住瞄一眼旁听席上的方迟,果然他在用口型对她说:冷静。

前一晚方迟不仅帮她准备了小抄,还陪她排演了各种上庭时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其中就包括对方律师试图激怒她这一项——

这个男人永远猜得这么准,她这都能表现砸了的话,真是既辜负了他的聪明头脑,更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

连笑环顾一下四周,幸好她的举动并没有引起陪审团的反感,连笑迅速整理好情绪,重新坐下。

她如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前一晚方迟帮她排练好的,开始有理有据的阐述。

*

隔周的第二次庭审,连笑无需再上庭,只需和方迟一同坐在旁听席旁听。

许阿姨是二代移民,能流利的用法语交流,现场没有了翻译。

为了保持庭审的肃静,方迟也没办法翻译给连笑听。

可连笑看着许阿姨被盘问时,从最初麻木到极致的问一句答一句,到渐渐地开始忍不住发抖,即便连笑听不懂一个词,却仿佛能猜到许阿姨都说了些什么。

甚至到了最后,许阿姨哽咽到一度无法发声,那痛苦的,犹如哀鸣的呜咽声…

大概全场只有连笑能真的懂。

被揍的时候,邻居又何尝听不见她的惨叫?

老师发现她身上有伤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也曾以为这些人能救她,可结果呢?邻居只是背地里说两句,至多再偶尔找个机会劝连建平别动不动就揍孩子。

老师只是把连建平叫到学校教育两句。

打骂孩子在他们这些大人看来,大概真的只是教育两句就行的事…

连笑冷着眼看向连建平。

好在这次,他不会被轻易放过…

两次庭审过后,当庭宣布结果。

陪审团支持了许阿姨的离婚和赡养费诉求,并对连建平签发禁止令。

许阿姨的伤情诊断直接把连建平送进了下一桩官司里——离婚案结束后,连建平紧接着还会被公诉。这回连建平面临的可不是赡养费了,而是漫漫刑期。

连笑在酒店套房里给许阿姨办了场庆功宴。

美名其曰庆功宴,实际上也不过是吃顿晚餐,出席的也就只有连笑,方迟,律师、许阿姨以及许阿姨的女儿。

可这一点也不妨碍连笑开心得和参加颁奖典礼似的。

“祝贺你许阿姨,以后连建平就是在为你打工了。”

连笑这杯敬许阿姨。

连建平每月都要向许阿姨支付赡养费,还受禁止令所限,没法再对许阿姨造成任何威胁,赡养费也足够让许阿姨和她女儿过上好日子。

又何尝不是敬她自己?

之前觉得在巴黎发生的这一切是倒霉至极,却原来,是向死而生。

她终于能彻底摆脱过去的阴霾了…

连笑开心得都有些忘乎所以,方迟估计也觉得再不准她放肆一下会扫她的兴,竟也由着她喝到微醺。

连笑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洗手间,方迟见许阿姨的女儿陪着她,自己也就不陪着了。

连笑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醒了醒酒,拉开洗手间的门却是一愣——

她才进洗手间三五分钟吧,怎么原本在洗手间外等着她的小许妹子竟然不见了?

连笑扶着墙环顾四周,没瞧见小许,反倒瞧见方迟正朝她走来。

连笑笑吟吟地迎上他,还来不及和他打招呼,目光已越过他的肩膀,扫见了已经空无一人的起居室。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剩一桌一地的狼藉。

连笑不禁一皱眉:“人呢?”

“走了。”

“都走了?”

连笑又四处瞅了瞅。

她去一趟洗手间的功夫,人怎么都走光了?

连笑还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全然没反应过来,人却突然脚下一轻——

整个人就这么被方迟抱起。

连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干嘛?!”酒又被吓醒了几分。

“谈生意。”他已抱着她,直接调头朝卧室走去。

*

谈生意?

连笑晕晕乎乎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突然就不蹬不闹了。

不仅不蹬不闹,甚至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

官司赢了,她开心到得意忘形,竟忘了他还欠她一笔几亿的生意…

他是要在今晚,把这几亿都还上?

所以才提前把其他人都请走了?

连笑正胡思乱想,突然又不配合了,连说:“等等!”

方迟锁着眉低头看她,脚步不停:“现在说不可以,晚了…”

那低沉紧绷的语气…

连笑晃眼间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眼前的似乎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即将对她做的一切,也会是她全然陌生的…

连笑不禁缩了缩脖子,声音低低窃窃的,似一汪春水,在方迟的耳膜上柔柔荡漾:“我…我得先洗个澡…”

*

站在花洒下的连笑一边仰头迎接着漫天而下的氤氲水雾,一边任由脑袋放空。

可这脑袋怎么轻易放空的了?

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提醒他把床周围的尖锐物品全部收走;

一会儿想着,干脆让他把她的手绑在床头;

一会儿又想着…

连笑想不下去了——

浴室门突然被人轻声推开。

浴室里的蒸汽氲得连笑眼前一片模糊,可越是视物不清,听力就越是灵敏,就这么听着那一声声的脚步从水雾的尽头朝她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连笑的神经被一点一点地抽紧,紧绷欲断的那一瞬间,连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扯过搁在一旁手架上的浴巾,遮住自己。

正低头瞧着浴巾有没有遮全,低头的动作便瞬间僵住。

只因这时他已来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