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不想辜负了相遇上一章:第 14 章
  • 只是不想辜负了相遇下一章:第 16 章

他勾起嘴角:“你怕吗?”

“我不怕。”我挑眉。

即使我失言说“我要去2011年春天”也没有被他当成神经病,所以我不怕。

有一天,万锦发现我行李里有一本旧书,随口问道:“你研究古文吗?”

我一怔,那本旧书是《古文观止》,里面有一篇《前赤壁赋》的文,那句“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被描上了红线。

好在,万锦也只是随口问问,见我不答,马上又转移了话题。

那天傍晚,我们散步异国海边,突然听到有人喊:“2014 come on!”我恍若大梦初醒,是啊,已经2014年了,那个春天里,带着一腔热血来看我的少年,没有把我留下来。

我和他被宿命卷在一起,可宿命又要派人来把我们分开。

我乞求过,放下了所有,我抵抗过,把他们都当成宿敌。然而他们不是宿敌,而是亲人、朋友,是保护我、我也想要守护的人。

可我总是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年,听他把那句话对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阿筠,我们结婚吧!

——好!

可现实里,我已然无力反抗命运的安排,我把全心全意说“好”的勇气,用来推开一个人,推开了自己内心最深切的愿望。

那本《古文观止》在我和万锦去下一站的时候,被我留在了旅店。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决定要挽着眼前这个人的手臂,慢慢走,慢慢去忘却,忘却那一年,那个脏脏皱皱的小孩抱着一袋我们嫌弃的什锦酥糖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忘却那一年,他不顾自己伤痕累累地跑到废厂房里问我有没有事;忘却那一年,他为我变出便当;那一年,他熬夜帮我抄了作业;那一年他用力拨开人群,背着扭伤脚的我奔向医院;那一年他警告了背后讲我坏话的人;那一年,他揽着我的肩,将我带离纷扰烦忧。

长岛之遥

无论去了多远多辽阔的天地,

你都沉在回忆里,是我的乡愁。

深秋时节,我和唐嚞从深圳出发,一路向北,于第三日凌晨抵达烟台的长山列岛,也就是长岛。

这里由32个岛屿组成,岛陆面积55.96平方公里,海岸线长146公里。

我在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了这么美丽的岛:绵延几百米的巨崖,犬牙交错的天然石壁,大片大片水鸟扑棱扑棱震动着的美丽翅膀,青山碧水间如卧一弯新月的长滩……一切一切都那么纯粹和天然,我就这样惊叹着忘了语言,只是一遍遍地在心里念它的名字:长岛,长岛。

唐嚞告诉我,世界上有很多叫长岛的地方,它们在日本,在韩国,在巴哈马,在美国的东部……

我却从未和唐嚞坦白过,长岛,也是你的名字。

我不说是因为这些遥远的地方,也许我努力一点儿再努力一点儿,有一天存够了路费,万水千山就能走遍。

只有你,你来到我的生命里,共过我山水一程,此生却再也无法抵达。

我遇上了你,爱情来了

2002年的恩城,街口的音像店里反复响着的还不是凤凰传奇,街上也还没有流行起飘逸复古的长裙,是不论男生女生全民钟情牛仔裤的年代。非典没有来,冰灾没有来,一切的悲伤和眼泪都没有来,只是,我遇上了你,爱情来了。

我家在恩城开了一家寄卖行,俗称当铺,可以典当黄金白银电视冰箱以及还未普遍的手机。你是春天来的,我家店面后面石头缝里的小野花都开了。天气明明不热,你的衬衫有至少3颗以上的扣子未扣,肩膀上搭着一件针织衫,两个袖子交叉在胸前,十分不羁。

你把一条白闪闪的链子放在柜台上,简明扼要地对我爸爸说:“当这个,多少钱?”

爸爸看了看你,又看了看链子,眼睛里的光足以证明此物非凡,他给你开了一个能从中获利不少的价钱,你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达成交易。

我慵懒地蜷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电视,也许是因为平常在店里见惯讨价还价的顾主,你的爽快便显得稀奇,让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你两眼。

这是后来有人问我和你的相遇时,我这样说的,事实上,你吸引我的并非寡言,是你长得太好看,比我这一生遇到的任何人都好看。

事实证明,越是好看的人越是危险,并且不那么靠谱。

低价得到了你链子的爸爸很开心,偶尔没事还会拿出来看两眼。可是两天后,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江湖突然灵光一现,像被孙悟空附体识出了妖精般,看出了这是假的。

他垂着脸,戴上眼镜一边细看,一边自言自语:“这下亏大了,这玩意儿怎么可以假得这么逼真?”

我也凑了过去:“老爸,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来我看看。”

此刻老爸心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他瞪了我一眼,我自觉闭嘴,不敢再造次。

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条假铂金项链居然很快就被人重金赎走,当然不是你本人,而是一个女生。在全民牛仔裤走天下的年代,她居然穿一条胭脂红碎花的裙子,美得太让人嫉妒了。

单凭这点就让我有些庆幸买假链子的人是她,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穷人ABCD。并非我恶毒刻薄,只是原谅一个少女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在我看来,像她这样成天只顾打扮的人,就该买点假货戴戴,证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哦,忘了说,她来是直接指明目的的:“我要前两天那个高高的、长得很帅的男生当掉的那条。”

我庆幸之余,脑海中顿时产生无数她和你之间关系的推断。

你犯花痴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清新脱俗

说起来在恩城一中,我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当然,这名气全拜那些被我甩过,或者连甩的机会都没给过就直接冷言以拒的男生们所赐。

有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会像歌里唱的那样: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

可是后来我和唐嚞说:“命运是公平的,它为了惩罚你小半生的冷傲与凉薄,一定会让你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几乎完美得成全你所有的幻想,只是你,不能爱。”

所以我遇到了你,长岛。

我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我的学校里,那般风光得意,几乎全校女生们的目光都因你而集中,其中当然也包括我。只是,和她们不一样的是,我懂得把握先机,略有几分高傲地走到了你的面前:“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谁知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冷言道:“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你总该记得你当了条链子吧!那条链子是假的,你坑了我爹,也就是坑了我。”

“我并没和你爹说是真的,怎么就坑他了!再说链子不是卖出去了吗?你爹这一转手应该还赚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这下我惊讶了。

你听我这么问,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可那究竟是怎样的目光呢?邪魅、自信、深不可测,却分明是和着笑的。许是你瞳孔的颜色太深太美,只一眼我便迷失在那样的墨色里。

最终我就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你走远,背影挺拔修长,融着阳光。

直到有人在身后伸手拍了一下我肩膀,我才回过神来。好友帛央一声深情长叹自身后传来:“作为恩城一中广大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你犯花痴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清新脱俗。”

“去你的,小心我清新脱俗地扁你一顿。”我作势要打她。

“你扁了我,还想知道他是谁吗?”

“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不信。

帛央抛了个媚眼:“本来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帮你去打听了。”

我受不了她那一脸得意的样子,“那还不快说答案。”

“说了答案你可别尖叫,他就是我们很早就想一睹芳容的那个长岛,你还说过要收了他的。”

我没有尖叫,但是那一秒,我确实惊住了,脑中居然飞快地闪过4个字:命中注定。

长岛,我这原本安乐无忧的一生,注定要遇到你。

流传下来的是你被镌刻过的美

我和帛央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你曾是这所学校里最具传奇色彩的学生。

关于你,学校里流传着一个很不靠谱却又很香艳的故事。那就是学校北面有面墙,你入学的第一年,不知道是谁在墙上刻满了你的名字。校方发现了,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早恋产物影响不好,于是就在暑假的时候找人把墙刷了一遍漆,并在新学期明文禁止大家上去涂鸦。没想到,第二年,你的名字再度占据墙面。

那一年,比涂鸦更让人好奇的是有个和你传过绯闻的女生突然无故退学。有学生悄悄在背地里传她怀孕的消息。

然后有人在墙上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一行字,深情款款地写着:亲爱的长岛,我走了,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是我爱你的方式。

落款正是那个退学了的女生名字的缩写。

于是,大家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得出一个让人沉痛万分的结论,那就是,让女生怀上了孩子的人就是你。

之所以用沉痛来形容,是因为这个结论,让很多当时暗恋你的女生哭红了双眼。

没过多久,学校顺着扩大食堂的理由把那面墙拆了。

而关于那个女生和你的故事有很多猜测,但并没有真实的版本流传下来,流传下来的是你被镌刻过的美。

若不是时隔三年,你突然回到这所学校,你的传言便只是传言,而我会目不斜视地过完我的高中生活,目不斜视地考大学,不会再记起在初次听到你传言的时候,不屑一顾又大言不惭地说的那句话:“有这么夸张吗?这种祸害我若遇到他,一定把他收了。”

结果,我便真的遇到你了,你的出现对我的震撼远比传言更永垂不朽。

很多年以后,关于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已经随着青春流逝渐行渐远,可是与你有关的记忆却像从不褪色的幕景。

所以,让我如何不想到命运。

只是命运没有及时地通知我,你这次来是为了那个叫多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