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薛定很坚持,不让她送。

祝清晨最后也只能妥协。

下午三点过,她站在车站送别的人群里,目送薛定走上了大巴。

男人个子高,身姿笔挺,在队列里鹤立鸡群。

前后不少女性,不分老少,都在仰头看他。

他临走前,说了声再见,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随着人群渐渐往车上移动。

而祝清晨目不转睛看着他。

忽然希望候车的队伍长一点,再长一点。

直到他走到车门口,马上要上台阶了。

陡然间站定了,回头远远地望了她一眼。

烟灰色的大衣衬得他气质卓绝,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是职业需求,也是性格所致。

眉似剑锋,目光明亮。

他就站在那,哪怕周遭都是拥挤的人群、杂乱的汽笛声,可他只要站在那,安安静静站在那,就已是一副最令人难忘的景致。

祝清晨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他骤然间对她展露笑颜,似是夜空里万千烟火齐放。

而那个笑容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他轻声说了五个字,她听不见,却能够看明白。

他说:“再见,祝清晨。”

然后很快消失在车门口。

她被一波又一波送别的人群簇拥着,不自觉向前移动。

不少人站在大巴车窗外,隔着玻璃和里面的人挥别。

祝清晨也不由自主找到了有薛定在的那一扇窗,仰面看着他的侧脸,敲了敲窗。

大巴是密闭空间,车窗无法打开。

隔着厚重严密的透明玻璃,她看见男人低头看下来,看进她眼里。

是旁人的离愁别绪感染了她吧。

一定是。

要不然她不会在接触到那双眼睛时,忽然之间喉头一紧,无话可说,却又觉得胸口被千言万语堵住。

她该说点什么的。

可说了他也听不见,听见了他也不会明白。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此刻的心情,亦或这半年来每当想起他时,想笑,却又不由心酸的滋味。

最后,祝清晨轻轻地举起了相机,凑到眼前。

对准他,聚焦。

咔嚓一声。

大巴就在此刻发动了,司机关闭车门,掉头离去。

而她还举着相机,直到看不见薛定的身影了,才慢慢地,垂手,拿开了它。

眼里有一抹湿意。

她拿着相机,知道这一回,两人是真的完全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

脖子沉甸甸的。

那相机未免太沉重,重到让人像一把拉扯下来,丢掉,假装从来没有收到过。

假装他还欠着她这么个玩意儿。

可她伸手摩挲着相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掉它。

因为丢不掉的,又何止是它。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分别也许才更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薛定:别爱上我,我不结婚的。

皮带:老子等你啪啪打脸那一天。

薛定:……那你只等得到啪啪啪那天了。

今天送100只小红包辣。

第26章 心动

第二十六章

原以为将来不会再有交集, 结果那个见面的理由,仅仅半个钟头后就出现了。

当时祝清晨已经带着感伤回了家, 心情不太好, 并不愿与客厅里的二姨一家子拉家常, 就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二姨夫在跟姜瑜谈着已经离去的薛定, 羡慕人家工资高、工作好,也对赵彭彭还没找到优质对象这事更加耿耿于怀。

姜瑜瞥了女儿一眼, 没吭声。

知道薛定是做什么的之后,就是工资高成百万富翁, 她也不希望女儿跟他在一起。

但人都有虚荣心,这位派出所的赵所长长期优越感爆棚, 如今居然也羡慕起她姜瑜的女儿来了, 姜瑜一时之间就不去辩驳了, 听着开心开心也不错。

祝清晨倒是挺心烦的,怎么人都走了, 在家也还处处都听到他的名字……

手里捏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晃来晃去。

下一秒, 倏地震动两下。

吓她一大跳。

远在高速路上的薛定发来一条短信。

“早上你拎衣服回家的袋子里,我放了个东西。知道你脾气,要提前跟你说了, 你肯定不收,所以先斩后奏了。”

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

祝清晨一顿,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桌上拿过那只纸袋, 在里面翻了翻。

袋子深处,躺着一张□□。

她愣了愣,拿起那张卡,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等她想明白时,眼神陡然一沉,立马打电话给薛定。

开门见山便是一句,“为什么给我□□?”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见高速路上的车流声,薛定的声音很从容,“我听见你在院子外面跟苏政钦打电话了。”

“所以呢?”

“先前你只说你父亲要求平分家产,要么把房子让出来,要么给他一笔钱。我并不知道那笔钱是多少,现在知道了,也知道你凑不了这笔钱,所以先借给你应急。那张卡里有五十来万,应该足以应付离婚事宜了。”

他的声音缓慢,平静。

祝清晨拿着电话,正对窗户,下午的日光柔和轻软,却照不亮她的眼睛。

说她自尊心作祟也好,敏感造作也罢,她只觉得心脏被人攥在手心里,透不了气。

几乎是沉默了大半天,她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

“薛定,你总是这样吗?”

“……哪样?”

“总是这么慷慨大方,对方都没跟你借钱,你就好心施舍到对方手上了?”

“……”

大概是听出她话中的决绝,薛定一时没答话。

祝清晨声音紧绷,“你既然听到电话内容了,就该知道我没有要苏政钦的钱,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你的钱?”

那话里带着自尊心受损的意味。

“他好歹还和我有过五年感情,你呢?我们俩不过在以色列认识了半个月,连交情都说不上,你就不怕我是个骗子,拿了钱就不还了?”

薛定沉默片刻,复而开口:“我并不知道在你心里,我们是连交情都说不上的人。”

这下子轮到祝清晨说不出话来。

薛定问她:“你论交情,从来都只依据时间长短?如果是这样,那你和姓苏的交往五年,岂不是感情甚笃,又为什么要分开?在以色列,我明明昏倒在坠机现场,你又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没让我死在爆炸里?区区一个只有素面之缘的人,值得你冒着爆炸的危险奋不顾身?”

“因为你是为了救人,我也是为了救人。”她一时之间只能这样作答。

薛定笑了两声,“如果你认为我不值得被救,你是不会冲上来的。这就说明人与人之间的交情,有时候并不论时间长短,只谈论值与不值。”

“承认吧,你和我,是过命的交情。”

她拿着手机,沉默地聆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却叫了声她的名字,“祝清晨。”

她嗯了一声,换来他不容置喙的大道理。

“我的情况,你大体上也知道。父母是外交和新闻方面从业者,不缺钱,在经济方面并不需要我支持。就我个人而言,因为职业高风险,所以工资也高。可是干这一行,一年到头四处奔波,钱虽然攒了不少,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用处。战地不需要优越的生活,前线买不到享受的物资。那些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到你手上却能救急,你为什么不要?”

她没来得及说话,在想措辞,就听见他又开口了。

“祝清晨,人有志气,是好事,但过分逞能,就是顽固不化、不懂变通了。我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施舍心态,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忙,而我恰好帮得上。”

他的声音低沉,从容,由始至终透露着他的坦率与诚意。

可祝清晨依然本能抗拒着。

她呼吸一窒,“我如果要你的,为什么不要苏政钦的?”

这一句仿佛是最后的底线。

她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为什么要帮她?

为什么千里迢迢来送区区一只相机?

为什么对他而言,几十万可以随手送给一个只认识半年,相处时间不超过半月的人?

薛定顿了顿,“因为你和他要划清界限,并不想再欠他什么。”

“可我也不想欠你什么。”

这一次,轮到薛定沉默。

彼此的耳边都是高速路上呼啸的风声与车流声。

直到他慢慢开口,低声说:“可我希望,祝清晨,在这个时候帮你的人是我。”

是我,不是苏政钦。

*

夜里,祝清晨拿着那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说不准,究竟是他太性情中人,当真觉得她这个朋友值得交,所以轻而易举将这笔巨款交给她,连借条都没让她打一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可她压根不敢往那别的什么去想。

他说过了,将来不打算找对象,不打算谈感情,更不打算组建家庭……

坚强勇敢如女战士,却终究在感情上,不敢不管不顾往前闯。

她只是握着那张卡,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

是喜欢了吧。

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上呢?

呵,那样一个男人……

尽管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太多资格追逐风花雪月,而是过多沉浸在了父母不幸婚姻带来的伤痛之中,少女情怀总是诗,女战士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