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

他希望她知道。

又希望她永远也不知道。

当他跨过沉沦的一切,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她亦是他的军旗。

这辈子,哪怕是客死他乡,他有他的军旗,足矣。

*

祝清晨醒来时,薛定已不在门边。

她看了眼手机,一个午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那人也不来叫她?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客厅,她看见薛定在喝咖啡,手里捧了本书。

“醒了?”他合上书,搁在茶几上,“走吧。”

非常直截了当地赶人。

祝清晨撇嘴,“才刚醒来就赶我走,也没说让我喝杯咖啡。”

她随手拿起他搁在茶几上的书,翻了两页。

薛定没来得及阻止,书中的一张照片就轻飘飘掉了出来,他欲伸手夺过,可祝清晨眼疾手快,已经捡了起来。

照片上的人……是她。

那时候,她站在他在以色列居住的小屋里,倚在窗口,圾着拖鞋有一搭没一搭晃悠,朝窗外看。充沛的日光洒了她一身,而她浑然未决身后有人拍下了她。

祝清晨不知道薛定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

记忆里有很多这样的瞬间,她站在他的窗口往外看,看以色列的三角梅,看巷子里的老先生老太太坐在门口聊天,看这座古城低矮陈旧的建筑,和远处传来的圣歌吟唱。

……

只是祝清晨目光一滞,停留在照片下方那一行小字上。那行字就摘抄自她手里捧着的这本书中,恰好就在夹住它的这一页。

薛定的字迹苍劲隽永。

他写着:

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入一个深渊。

抬头看他,他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拿过她握住的照片。

“……随手摘抄罢了。”

她想笑,又觉得眼眶莫名发热。

即使早知道他是口是心非,早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依然觉得胸口饱满而酸胀。

祝清晨抬头望他,笑意渐浓。

“薛定,我是你的命运吗?”

薛定眼神一动,轻描淡写:“不,你只是个深渊。”

无底洞。

摔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她还欲多说,可想了想,还是合上了嘴。

有的事情,做了就好,不必提前跟他打招呼。

穿上大衣,祝清晨问他:“你要送我吗?”

薛定说:“就送到巷子口。”

“这么狠心,都不把我送到机场?”

“狠心点好。”他看她一眼,“你早点看清我就是个狠心的人,早点去找个不狠心的人过日子。”

祝清晨就笑,也不反驳,只若有所思走出院子。

两人在巷口分别。

她坐上出租车,回头跟他挥手。

薛定点头,说:“再见,祝清晨。”

她竟没有半点离愁别绪,笑容灿烂地上了车,降下窗户对他说:“再见,薛定!”

声音洪亮,笑意浓浓。

薛定眼神微沉,心道她好像真的看开了?

他心里搁不下还强装从容镇定,结果她满脸笑容,看着也不像是装的。

这女人,真绝情。

祝清晨坐的车一路远去,消失在车流里。

薛定没有急着回胡同,反倒招手拦了辆空车。

师傅问他:“去哪儿啊您?”

他坐定了,目光清冽而笃定,“首都国际机场。”

心里只能苦笑。

她看似温婉,实则烈性洒脱。

而他呢,看似散漫冷淡,实则不然。放不下,舍不得,只能搁在心里折磨自己。

嘴上说不送。

可还是想送,还是要送。

就看一眼,最后一眼了……薛定这样对自己说。

这脸打得,啪啪作响。

他坐在出租车里,觉得面上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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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追夫

第四十一章

机场拥挤, 不易寻人。

薛定也怕在大厅里转来转去, 万一跟祝清晨撞了个正着,多尴尬?

遂上了二层,沿着栏杆慢慢走, 不断朝各个值机柜台看。每走到一排柜台前,就停下来搜寻她的身影。

她穿一身白大衣,在人群中当是最醒目的之一。

视线略过拥挤人潮,各色衣服叫人眼花缭乱。

薛定在二层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已从D走到J值机口, 背后是肯德基老爷爷的招牌。

脚步倏地一顿, 停了下来。

找到她了。

祝清晨刚拿到机票, 从值机柜台前走了出来,周遭是来来去去的人潮, 唯独她一人停在原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他似有所感,下意识也握住了放在衣兜里的手机。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震动起来。

薛定接通电话,凑到耳边, “……喂。”

她在那头含笑说:“我已经拿到机票了, 再过一个钟头就走了。”

“嗯。”

她低头看了眼脚尖, 叹口气, “大厅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送别的人,三点钟方向,有对情侣在你侬我侬亲亲我我。九点钟方向, 有个男人抱着个女的死活不松手。啊,我旁边,就现在,又有俩虐狗的手牵手经过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然后加重语气,“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感情谈不成,朋友都不做了?连送都不送一下,你好意思吗你!”

薛定笑了。

站在二楼,他能够清楚看到,她周遭的确有成双成对来来往往的人,可三点钟方向并没有情侣在亲亲我我,九点钟方向也没有男女搂搂抱抱,她身边经过的是两个中年大汉,哪来什么手牵手的虐狗人员?

她有些气闷,“你还笑!”

薛定就倚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看着她。人群里来来往往无数色彩,唯有她这抹素净的白色是他眼中的浓墨重彩。

他说:“感情谈不成,朋友还是要做的。只是目前谁都没放下谁,送别这种事,当免责免吧。”

万一他舍不得她走呢。

万一她看他有所松动,死缠烂打不走了呢?

祝清晨站在大厅里没说话,片刻后,轻笑一声,“做朋友?”

这辈子除了男女朋友,他休想和她有第二种关系。

正欲再说点什么,大厅里忽然响起了登机广播,与此同时,手机那一头也传来延迟了一点的广播声音,与她这边一模一样。

祝清晨一愣,猛地抬头四顾,“你在机场?”

薛定暗骂一声,倏地挂了电话。他看见祝清晨握着手机,飞快地朝四周环视,微张着嘴,又是迷茫又是惊讶。

心下一凛,立马侧身躲在肯德基的招牌后面,白胡子老爷爷恰好挡住他的身形。

下一秒,手机又震动起来。

他掐断了,她又打过来。掐断了,再打。仿佛他不接起来,她就会一直打下去。

薛定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起来了。

那女人只问了一句:“你来机场了?”

“……”他说不出话,只定定地从招牌后头去看她。

却见大厅中央,祝清晨站在人潮里忽然笑了,笑得极为灿烂。

她一手拿着手机凑在耳边,一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挥了挥。然后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冲着四面八方都挥了几下。

也不知道冲谁乐呵。

“你来了就好。”她是真心诚意笑出来了,满眼睛满鼻子都是喜悦,“我要过安检了,再见,薛定。”

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愉快劲头。

他这才明白,刚才她在朝他挥手作别。

周围的人朝她投去讶异的目光,她却浑然未决,只是低下头,收回手,唇角弯弯,对他说着再见。

“你看见了吧?”她轻轻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肯定看见了。”

他的心在刹那间四分五裂,像是除夕夜里她亲眼目睹的烟花盛况,从某一个点炸裂开来,被浓墨重彩的情绪点缀得五彩斑斓,一瞬间颠覆了原本的平静。

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

却从没谁像她这样,孤勇时分如烈性的狼,一旦陷入感情里,又成了个柔软可爱的小姑娘。

从没有谁像她这样,叫他忍不住笑,又忍不住心酸。

忍不住拒绝她、推开她,却又忍不住再三靠近她。

祝清晨,再见。

他看她良久,慢慢地说出两个字:“珍重。”

然后便一直立于栏杆后,直到她走向安检口,接受安检,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即便看不见了,他也还是站在那没动。

与她相识不足一年,却道别了三次。

第一次,他在以色列机场看她离开,她飞扬跋扈回头朝他喊:“你可别死了啊,薛定!”

第二次,她站在沧县汽车站送别他,他在大巴上侧头看去,她站在窗户下面举起相机,那样慎重地想要拍下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