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是为了见未来丈母娘,而他呢。

……追妻大计,迫在眉睫。

他白日里去了童宅拜访,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审问他一下午,最后才说童艳阳出去玩了,不在家。

他靠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博取童家阿姨的好感,终于打听到了童艳阳的动向。

这女人,真不是个良家妇女,成天泡吧!

他有些气,她难道不知道就凭她那长相身材,去了酒吧就是给一群如狼似虎的臭流氓觊觎的?

还是说她寂寞了,专程去找419?

乔恺紧赶慢赶找了过来,还没走进酒吧,就看见那女人出门来了。

素颜,平底鞋,一身素色衣裙,长发披肩。

他猛地站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那个妖娆性感的童艳阳?

她怎么突然转性了?

可下一刻,有另一个男人从酒吧里追出来,和她拉拉扯扯。

他看见童艳阳动了怒,抽手骂了人。

那男人却嬉皮笑脸又把手搭了过去,“这么正经干什么?我可记得你当初就不是这么正经的人,怎么今天变贞洁烈女了?这么多年没见,说说,想你苏阵哥哥了没?”

童艳阳没来得及动手,已经有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抓过搭在她肩头的手,死命一捏,推搡开去。

苏阵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叫声,哆哆嗦嗦问:“你,你是哪根葱?”

童艳阳一回头,就浑身僵硬地看见,乔恺不知何时从以色列回来了,正杀气腾腾站在她身侧,死鱼眼状盯着苏阵。

她张了张嘴,“你,你怎么……”

乔恺:“我怎么回国了?你召唤的。”

“放屁,我什么时候召唤你了?”

“在心里。我听见你叫我回来救你,就他妈嗖的一下飞回来,果不其然看见你在被一臭流氓骚扰。”

童艳阳气得笑了,“臭流氓?乔恺,你就是那最大的臭流氓,死缠烂打骚扰我。”

乔恺伸手,把她一把揽进怀里,不轻不重摁着她的头,往怀里带了带,“你仔细闻闻,我可不臭,一身香喷喷的男子气息。”

一旁的苏阵怒了,几乎跳起来指着乔恺的鼻子,“你是哪根葱?敢跟小爷抢女人?你知不知道这女人和我什么关系?”

乔恺松了手,把童艳阳往身后一带。

“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皇城脚下乔恺大爷。我说你,连爷爷的名字都忘了,还敢岔着辈分打你奶奶主意?”

苏阵破口大骂:“我呸。你这臭不要脸的,你知道你搂这女的是谁吗?是老子的破鞋。是老子高中时候破了她的处,日得——”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童艳阳猛地举起右手,照着苏阵重重打下来。

也是同一时刻,她的手没能落下来,因为乔恺抢在她前面,一拳砸在苏阵脸上,紧接着,身上,胸口,腿上,浑身上下……

乔恺头一次在童艳阳面前动怒,没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也没有气急败坏时的破口大骂。

他死命揍着苏阵,几乎是往死里打。

还是童艳阳见事情不对,来往路人掏出电话要报警,才一把抓住乔恺的胳膊。

岂料他力气太大,几乎是瞬间就挣脱了,还要去揍满地打滚的苏阵。

童艳阳顾不得那么多,干脆一把抱住他的腰:“别打了,乔恺!我让你住手!”

女人柔软的身体贴在背上,终于将他从怒火里唤醒。

乔恺最后踹了苏阵一脚,咬牙切齿:“再让老子听见你对你奶奶出言不逊,老子灭了你全家!”

他不是善茬。

皇城根底下长起来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骨子里本就有一些自负,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因子。只是因为父母的严厉管教,他也一直压着那股子邪气,如今被人一激,难免忍不住。

乔恺都走了好几米了,听见苏阵在那哎哟连天骂人,又要回头揍他。

苏阵嚷嚷的是:“你他妈不知道,这女人床/技烂得吓人,叫起床来跟杀猪似的,你他妈会后悔的!老子根本不稀罕的破鞋你捡了去!”

乔恺气红了眼,猛地往回冲。

是童艳阳死死拖着他,“走!不要闹了!你管他去死啊!”

她的指甲都陷进他手臂里。

最后,他咬牙切齿被她拉到小巷里,夜深人静,空无一人的破旧小巷。

大红灯笼摇曳一路,秋风略带寒意,吹起她的发,她的衣裙。

乔恺气得要死,欲骂人,欲打架,最终却只能宣泄似的往墙上砸拳踹脚,大骂着操。

童艳阳前所未有安静地站在那,问他:“你闹够了吗?”

乔恺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我帮你教训那满嘴喷粪的畜生,你说我在闹事?”

童艳阳看着他年轻热血的面庞,恍惚中记起前些日子看过的视频。他站在镜头前,意气风发说着家国大事,说着终身理想……

笑了笑,她说:“他没喷粪。”

“乔恺。他说的是真的。我第一个男人是他,我跟他睡了,被他甩了,他告诉大家我一点不会技巧,叫/床声音跟杀猪似的,这些都是真的。”

安静幽深的巷子里,她垂眸站在那。

“你把我想象得太好了。我是个烂人,不会爱人,和不少人睡过觉,一晌贪欢,爱钱爱外表。我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看在你身材不错的份上就和你睡了一夜。你为什么就不肯好聚好散,非得死缠烂打呢?”

乔恺的胸口大起大落,被她的话气红了眼,想骂人,却又忍了。

他握紧了拳头,站在那沉默了好几秒。

风声袭来,隐约可闻苏州河里的水声。

童艳阳一动不动站在那,看着两人成双成对的影子。

她很高,一米七三的个子。

可这男人比她还高,一米八七八八的样子,叫她站在一旁也不显高了,反倒有些小巧玲珑。

他的影子稳如泰山,而头顶传来他同样安稳隐忍的声音。

他说:“童艳阳,你找男人的眼光也太差劲了,和你这人一样差劲。”

说完,他终于不再死缠烂打,转身走了。

第64章 艳阳正浓【四】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了解她

也要了解太阳

——海子《夏天的太阳》

*

乔恺的身影一闪而过, 消失在巷口。

酒吧一条街就在外面,站在深巷里, 童艳阳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靡靡之音, 隐隐伴着苏州河里的哗哗水声。

起风了, 天亮了, 外面一样热闹着。

可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前些日子,他的信息与来电从未停过, 她每天都在手机震动时烦躁不安, 恨不能跪下来求求老天爷,把她无意中惹上的烂摊子给处理了吧。

这样认真的人, 她玩不起。

她一向是上了就跑的那一个。

眼下,他终于走了。

童艳阳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爽快,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她松了口气,笑了笑,可笑到一半, 眼中忽然就蕴起了热泪,叫她自己都有些无措。

她这二十六年来的人生,每一天都在逃跑。从父亲的出轨车辆后跑开,从母亲与陌生人交欢的卧室跑开, 从父母貌合神离的婚姻中跑开,从自己的家里跑开。

后来,她开始学会从那些男人的人生里跑开。

睡了, 一夜贪欢,天亮以后就头也不回走了。

是她太坏了吗?不洁身自好,不懂得顾虑他人感受,这些她都承认。可她在这一刻才隐隐看清,她离开,也许纯粹是为了避免他人先她一步离开。

她害怕被留下的会是自己。

这些年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健全的家庭,她对婚姻和爱情没有一丝半点的信任。她渴望天黑时分有一个踏实的怀抱在她身后,却又害怕天亮以后被人抛下。

所以干脆,她来做那个负心的人。

她先走。

童艳阳蹲下来,靠在墙边,干脆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青石板上,抬头望天。

今夜星光甚好,无月的夜里星光才更明亮。

她靠在那,想起多年前发现父母的婚姻不过一场作秀罢了,那时候的自己流浪在街头,不肯回家,似乎也是在一个深秋。

巧了。

外面的靡靡之音闯进来,她索性坐在那跟着一同哼起歌。

他不爱我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

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他不爱我

说话的时候不认真

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莫文蔚的歌,向来带点沧桑的味道,看着人间烟火,唱出几分空荡荡的孤寂感。

童艳阳哼着歌,前所未有觉得自己形单影只。

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是一群一群的,却眨着眼看地上的她,形同一匹孤狼的样子……

她唱着唱着,不唱了,闭眼靠在墙上,睫毛底下一片柔和的光,泛着露水似的,湿漉漉一片。

头顶本有一盏昏黄路灯,下一刻,陡然昏暗下来。

有人重新回到她面前,挡住了那片光线。

童艳阳一顿,睫毛都颤了颤,然后睁开眼来。

去而复返的年轻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因为逆光,看不清表情。

可他一动不动站在那,仿佛一座山。

童艳阳望着他,更多泪水涌了出来。

“……回来干什么?不是让你走吗?”

乔恺看她片刻,慢慢地弯下腰来,把手递给她,“走到半路,发现有东西忘了带上。”

哪怕早有预感,她也依然问他:“什么东西?”

他捉住她的手,牢牢握住。

“你。”

她是天上星光数缕,闪烁着躲避人间烟火。

可她成日里都坐在上面俯瞰这天地,谁又敢说她不羡慕这人间的花好月圆?

童艳阳声音暗哑,几乎带了点刻意藏起来,却又无论如何藏不住的哭音。

她说:“你忘的是东西。我是人,不是东西。”

乔恺就低低地笑出声来,懒懒散散说:“对,童艳阳,你真不是个东西。”

她大怒,欲抽回手去,却被他死死抓住,抽不回去。

乔恺把她拉了起来,在她欲躲闪时,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