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牵手,还冷清吗?”

她一顿。

下一秒,他松了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

一个不带情/欲,结结实实的拥抱。

而他大提琴般如梦似幻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这样拥抱,应该足够靠近了吧?”

她知道,他在拿她刚才唱的歌说事儿。

揉揉湿漉漉的眼眶,童艳阳自嘲地笑了两声,没再挣扎。

抱着她的男人自顾自开口说:“不是说我身材不错,所以跟我睡觉吗?既然觉得身材不错,那就多睡几夜吧。”

她一愣。

男人松了手,退后一步,安安静静站在那,神情认真地盯着她,“童艳阳,你找男人的眼光确实很差劲,刚才那种货色,不知道有哪点值得你交付身体。沉迷情/欲也好,喜欢漂亮皮囊也好,现在我来了,其他人就退位让贤吧。”

风声把他的声音吹到耳边,她觉得浑身都在冒热气。

“我身材好,长得也好,你也不吃亏。”

他很自恋。

“你喜欢钱是吗?我在北京有几套房子,不说多有钱,在你这小县城里,还是能大出风头的。”

他还炫富。

可末了,他用那种认真到叫她不敢直视的眼神看着她。

“童艳阳,我知道你不喜欢来真的,知道你喜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女关系。可哪些男人不是我,他们没什么值得你反复利用的。我不一样。”

“你看,我帅,身材好,有钱,还有技巧——”

她笑出了声。

他没理会她,也跟着扯扯嘴角,笑了,“与其找个短期Pao友,不如找个长期男伴。如果最后你没爱上我,厌倦了我,那我走。”

她张了张嘴。

可他赶在她开口前,说出了下一句:“但如果你爱上我了,那你就认栽吧,童艳阳。”

把她扛起来,走出巷子时,他说:“从这一秒开始,你的床上只能有我了。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拉着小爷的裤脚不松手,哭着要我跟你睡一辈子。”

童艳阳:“……”

想翻一百个白眼,想骂他无数句脏话,想问自己怎么又陷入这种被他死缠烂打的境地。可她伸出手来想要对她拳打脚踢时,却又在中途换了姿势。

那双手自然而然抱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将自己的脸埋进他怀里。

他很年轻。

也许会后悔。

家境太好,他的家人也许看不上她。

又或者有一天,是他先厌倦了她,带着新欢出现在她面前。

……

这世间有一百种也许,但其中一种,是也许她可以依靠他。

可以吗?

她问自己。

他的心跳在耳边,似乎代替她本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

这一夜,他们住在客栈里。

苏州河旁,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大红灯笼晃晃悠悠,青瓦白墙格外古朴。

换做从前,童艳阳是不会住这种地方的。

可乔恺牵着她往里走,她只看得见那只牵住她的手,没看见自己走进了什么地方。

喜欢他吗?

心跳得会比平常快。

要谈恋爱吗?

说实在的,她没有谈过。

这算是接受他了?

按照他的说法,顶多算是固定pao友吧……

童艳阳前所未有的茫然,但她跟他进了三楼的屋子,一屋子古朴雅致的装潢,雕花大床尤其醒目。

床幔被放了下来,轻柔地搭在四周。

被套床单是淡蓝色,上面绣着苏绣。

他将她推入床幔,覆了上来。而她头脑发热,想也不想搂住了他的脖子。

亲吻是如狼似虎般的撕扯。

拥抱是用力到像是要挤尽对方胸口最后一点氧气。

衣服似乎被扯烂了。

鞋子一只挂在脚上,一只跑到了门边。

……

雕花大床狠狠地摇晃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江南老巷里年久失修的木门被顽童开开合合,发出叫人难耐的声响。

他要她叫他的名字。

她叫他乔恺。

“再叫。”

“乔恺……”

“再叫。”

“乔恺!!!”

她一声比一声有底气,先是低声的、断断续续的,后来几乎是恶狠狠的,不服输的。

他一下一下撞着。

她就一声一声叫着。

深秋凉夜,他出了一头的汗,亮晶晶的。

童艳阳半睁着眼睛迷蒙地望着他,那一片汗意,仿佛她坐在深巷里抬头仰望的星空,在发光,在闪烁……

她平时最讨厌一身臭汗的男人了。

可这一刻,她忽然间伸手抱住他,凑过去亲吻他湿漉漉的额头。

这人间烟火若真能为她停留,哪怕只是片刻。

她厌烦了那二十六年的逃亡,也想停下来,张开双臂去抱紧点什么。

“乔恺。”她在他终于倒在她胸口时,慢慢伸出双臂,像是水草般缠住他的身体,低声叫他的名字。

他没抬头,把脸贴在她胸口,“嗯”了一声。

有些迷蒙。

她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男人动了动,慢慢地伸手,将她纤细的腰肢抱住,闭眼蹭了蹭,像个孩童似的。

他说:“我来人间一趟,我要看看太阳。”

很多年后,不学无术的童艳阳才在书中读到海子的这首诗,诗的名字,叫做《夏天的太阳》。

夏天的太阳,就是她。

艳阳。童艳阳。

可这一夜,她只是被他呢喃出的这句诗逗笑了。

她不知这是诗,还以为是他随口胡诌,便去推推他,“大晚上的,看什么太阳?”

他抬头,漆黑的眼眸亮得可怕。

“太阳在这儿。”

他凑过去,亲亲她。

“太阳被我藏起来了。”有几分俏皮的语气。

童艳阳情不自禁弯唇笑起来。

“幼稚。”

乔恺看她笑,拿某处抵住她,慢条斯理,“幼稚?我乔家大宝贝如此宏伟,你敢说它幼稚?”

她也勾唇,慢条斯理抬脚拨弄一下。

“让我看看,到底宏伟在哪里?”

……

一阵骚动,他恶狠狠地展现了一番男人气魄,并贱兮兮凑过去添了一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今儿我可算是领悟到了。”

童艳阳:“……”

腰很痛。

很痛。

痛。

*

天亮时,童艳阳醒过来,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她望着天花板,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头一次觉得睁眼的那一刻,就很想笑。

她是孤单的生物,她也渴望有人陪伴。

今天是有人陪伴的第一天。

她坐起身来,突发奇想掀开了被子,就这么光着走进浴室。

他在洗澡,不知道她来了。

当她从身后拥了上去,紧紧贴住时,他蓦地一僵。

“早啊,京城来的乔大爷。”童艳阳懒洋洋叫他,蹭了蹭。

余光看见水花里,什么东西霍地立了起来。

乔恺眯眼,回头看她,轻笑两声,“早,一大早就发/情的童小姐。”

……

于是浴室也是一片狼藉。

他们去巷口喝了粥,吃小笼包。

乔恺是北方爷们儿,很少吃江浙一带的东西,一口气消灭了两笼。

童艳阳在对面肩膀一抽一抽地笑。

他问:“笑什么?”

童艳阳抬手叫老板结账,顺带解释了一句,“我朋友三天没吃饭了,所以吃多了点。”

老板也笑不停。

乔恺眯眼,“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童艳阳:“不说了,不说了……”边说边笑。

乔恺看她两眼,没搭理她,扭头看老板,只说了一句:“不是朋友。”

老板:“……诶?”

“是男朋友。”

他铿锵有力丢下这句,拉着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