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征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吃不下,睡不好,想起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那样爱他,为什么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的想念。
凉山风景天下无双,可她至今只记得一棵相思树。
听那里的宫人说,这是先祖为了祭奠自己爱妃所种,在树下埋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在远方的爱人就可以感知到,神明也会保佑对方平安归来。
她的头发剪了许久,却只是放在荷包里,她每天都在说服自己要忘了他。
后来离开凉山,她觉得自己是淡忘他了。
从原来每天只想他,到后来如果没人提起,她就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那年,他是三十岁的寿辰,赵良媒送了草药给她。
她不想收,她是不想给自己希望。
他记挂自己又如何,他心里有自己又如何。
她受不起再一次将全部希望押在他身上了,因为那个人从来不会失去理智的和她赌。
一次,两次。
再有一次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在宫里这些年,她只学会了两件事。
伪装,逃避。
可是听赵良媒说,他在边关日子艰苦,被克扣军饷,腹背受敌。
她在院子的大树下埋了自己的头发。
她的矛盾和痛苦,却不知道可以说给谁听。
低着头,她伸手拉着凤歌,声音低低,“凤歌,跟叔公道别,我们回去找爹爹了。”
凤歌挥挥手,迫不及待的拉着叶珈琅转身。
龙斩夜动了动嘴唇,消瘦的脸上带着凛冽的神色。
“四年前。”他看着她的背影,“你有没有去东二殿。”
叶珈琅没有停住脚步,“抱歉,我不知道那回事。”
走的有些踉跄,她险些带倒凤歌,弯腰将他抱起来,纤细的手臂显得有些吃力。
“我那天立过誓言——”他一字一顿,“如果我能回来,必不让你流落他人之手——”
她没应,抱着孩子几乎是跑起来。
她已经流落了,已经是别人的了。
他还抢有什么用,她完完整整是他的时候他不肯要,她宁愿死了也要和他走的时候他不肯要,如今又要她做什么…
跑出了御花园,她才崩溃的跌在地上。
凤歌摔在地上,揉了揉小屁股,努着嘴,“母妃好笨。”
叶珈琅跪坐在地上,终是没忍住,低头伏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打在雪地上,凤歌伸手接住,“母妃…你怎么了,刚才那个坏人欺负你了是不是…我回去告诉爹爹去!”
叶珈琅摇摇头,搂过孩子,“别说,凤歌答应母妃,不告诉爹爹今天见了谁好不好?”
凤歌拍着她的背,小大人一样的安抚着,“好,凤歌答应娘亲,不说,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垂泪,仍旧觉得心里刀割一般的疼。
【今天四更。这章是鲜花加更~继续求花花,红包,月票~b.b有咖灰也好~】正文第一二九章用她换皇位承光帝风光大葬。
四个城门四条送葬队伍。
恳漫天的纸钱像下雪了一样,每个人都披着白色的蔴衣,脸上是哀恸的神色。
皇帝的陵墓在何处并没有人知道确切的位置,只知道那地方叫做地宫。
仿照皇宫一般建筑巍峨,金碗银盘,亭台楼阁。
皇帝下葬地宫,放下隔世石,那是一堵无比坚硬厚实的墙,据说是先祖打天下时得神明指导所发掘。
一石分两块,分别做了地宫两座墓室的封门。
另一个墓室早就封死了,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
让承光帝和那座墓室里的人并肩长眠,从此与世隔绝。
当天的情形如何,叶珈琅不知,她连日都被宫里压抑的气氛所累,带着凤歌在寝宫歇着,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
还没有出头七,无岚对她也只是口头提醒而已,并没有实质的作为。
她每天都惶惶不安,他一回来,她就紧张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日子,让她快要被逼疯了。
“姝儿。”
她回头,看见叶珈墨。
承光帝死后,每个人都高度紧张,叶家人鲜少到宫里走动。
尤其,皇后被两道圣旨逼的去了沁芳园礼佛。
“我要去看看娘娘,姝儿去不去。”叶珈墨脸上带着疲累。本是皇帝家事,可是把多少人绕了进来不得解脱。
想了想,叶珈琅点头。
沁芳园离得不太远,一切景色依旧。
只是冬天,略显萧索。
远远地,就传出木鱼敲击的声音。
两位素衣女子进了门,一路也没有多少宫人在,进了大殿,巨佛底下跪着青衣散发的女人,背影略显冷清。
停下木鱼,皇后慢慢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侄女。
除掉华服与装饰,两个人仍旧是美的让人赏心悦目。
叶珈墨上前,扶起皇后。
回头看着叶珈琅,皇后噙着笑,“姝儿,为了无岚来见我?”
虽然被囚禁在此,可是她的气魄仍旧不散,慢慢走到一边喝着茶,“皇上没看错人啊,他的儿子果然比他更奸诈——”
叶珈琅沉默不语,她在宫里学会,有些事情,不需要太明白。
“无岚想登基,可以。”皇后悠然道,“叫他自挖双目送到我面前,我就放他登基为帝。否则,就这样耗着,叫龙斩夜监国,他仍旧是个傀儡太子。”
叶珈琅咬咬嘴唇,“姑姑,你争这些是为了什么呢?你是皇后,无岚登基了也会尊称你为皇太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逼他。”
皇后冷笑,“你想的真天真,我亲手勒死他母妃,他会叫我当皇太后?他从小装傻充愣,仗着自己是独苗糊弄所有人等到了今天,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这人城府如此之深,为的就是让敌人麻痹大意,一朝翻身,他必然张开毒牙反扑于我——”
叶珈琅长长叹息。
“你觉得我会让他成为呼风唤雨的皇帝吗?想上位,除非是失去反抗能力的废物。叫他自己斟酌,他肯做个瞎子皇帝,我倒是佩服他,让他当,也无妨。”皇后冷笑,“否则,就这样耗下去,他尽管去依附龙斩夜,反正他当傀儡也当惯了。”
佛堂里陷入沉默。
叶珈琅看着拈花的大佛,她可以劝服谁呢,无岚肯不肯放弃为母妃报仇,皇后肯不肯信任无岚让他先行登基。
这答案,明显的让她心灰意冷。
离开沁芳园,她一路仍旧压抑。
叶飞廉呢,他肯不肯放弃帮皇后,毕竟是女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无岚那样有君临天下的一天。
可如果可以,他早就归顺承光帝了,何苦帮着皇后这些年。
长叹,她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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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的两块隔世石全都放下。
原本就没有皇后的位置,无岚知道父皇那道叫她陪自己的圣旨,只是个幌子。
她必定不肯。
虽然她应了去佛堂念经三年,可必定不会就此不再兴风作浪。
偏头,他看着身边的男人。
望着另一道隔世石,他的神色复杂的难以言说。
似乎是一墙之隔的里面,有着让他足以望穿秋水的东西。
许久,外面似乎飘起了雪花。
龙斩夜将冰冷的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神色淡淡,“谈条件吧——我可以扶你上位,但你要付出代价。”
无岚恼恨他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咬咬牙,“只有姝儿,你休想——”
龙斩夜轻笑,眸底透着杀意,“我偏就要她。”
无岚拳头捏的紧紧的,“她已经不爱你了!我们生了凤歌,孩子就像她的命一样,你凭什么以为她会愿意回到你身边!”
龙斩夜掸了掸袖口的一点雪花,“不凭什么,她本来就是我的。”
“可是你亲手把她送给了我。”无岚冷哼,“她恨你都来不及,你尽管逼我们夫妻,她只会更恨你。”
“无所谓。”龙斩夜淡淡回身,目光扫过浮雕复杂的隔世石,“我只等到天黑,你随意,反正都是做傀儡,做谁的傀儡对你也不是那么太重要吧?”
无岚目眦欲裂,看着他转身淡然走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怎么能做到…
用她换皇位。正文第一三零章他要你回去伺候他叶珈琅回到乾云殿,无岚竟然已经回来了,坐在椅子上,逗弄着膝上的凤歌。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袍子,配上他文秀的脸庞,显得有些阴郁。
她看着无岚眼底的红丝和下巴上的胡茬,叫着凤歌,“不要吵爹爹,过来母妃这里。”
凤歌挣扎着下地,无岚将他交给一旁的侍女抱走,侍女出门,门被关上。
屋子里寂寂无声,炭火很足,烘的人脸发烫。
无岚慢慢起身,转向叶珈琅。
她心底莫名的有些慌,犹豫着要不要退开,手腕就被人捏住。
无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姝儿,今晚陪我。”
恳叶珈琅微微颤抖,“父皇刚走,这样不好…无岚…”
“他知道他儿子成亲四年竟然没有真的圆房,他才会死不瞑目。”无岚低头,认真的解着她领口的盘扣,“就现在,我等不了了…”
叶珈琅按着他手臂,他力气很大,带着急切,用力一扯,她的外衣就散开了。
素色的肚兜上绣着细致的花纹,他嗅着她的体香,逐渐感到身体在灼烧。
天知道过去的四年他是怎么忍过来的,每天同床共枕,可是却连抱着她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大掌捏着她下颌,抬起,俯首吻下去。
让“无岚!”她说服自己接受,可是在嘴唇相贴的片刻却无法忍受的躲开,她挣扎,“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无岚的怒意一下被触发,狠狠的在她肩头一推,她便踉跄着摔倒在床上。
男人欺身压下,牢牢的制住她的反抗,撕扯她贴身的衣服,“没什么不行的,我要你就得给!”
他的唇落在自己胸口,叶珈琅只觉得被猛地烫伤了一样,张口咬在他手臂上,像是受到了侵袭应激反抗的小兽。
无岚被她咬的手臂渗出血来,她就这么怕他碰她,就这么讨厌他——
他举起巴掌,满眼的痛恨与恼怒。
拳头带着风打在她耳畔,无岚满目痛楚,“滚——既然无法忍受在我身边,那就滚,滚去你的相好那里!”
叶珈琅被他揪着衣服丢下地,重重被推开,无岚指着她,眼睛血红,“滚啊!他回来了我就一文不值了是不是!你去找他吧,去啊!我后悔当初顶着一顶顶绿帽子去救你帮你!这么多年你一点也不知恩图报,找他啊,和他在一起啊!最好我死了他当了皇帝,你们两个就快活了是不是!”
叶珈琅从地上爬起来,走回去拉着他袖子,啜泣着,“不是,我没有那样想,我知道你对我的好…”
“少假惺惺!”无岚甩开她,“这些年就算是石头我也能捂热了!唯独你,你连石头都不如!别让我看到你!他要你回去呢,要你去伺候他呢!你其实很高兴是不是!”
叶珈琅反倒平静了下来,看着他气得直发抖的样子,垂着眼睛,“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嫁给你的时候,就认定了这辈子只跟着你…我和他已经断了,不会回去,我的家在这里。”
无岚冷嗤,坐在床上颓然的低着头。
看他被逼成这样,叶珈琅慢慢走过去,伸手搂着他肩膀,“会有办法的…我去试着求求哥哥,他如果肯帮我忙…”
无岚忽然勾住她脖子,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张口咬住了她脖颈。
细腻的肌肤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她咬着唇忍受那痛,无岚放开她,“去吧,我也给不了你什么,父皇一去,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走吧!”
她还想说什么,外面两位捧着衣服和饰物的侍女就走了进来。
“请姝儿小姐更衣。”
无岚冷笑一声,抬腿离开了房间。
她捏着手掌,想哭却哭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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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稳,外面已经是皓月当空。
掀开帘子,叶珈琅下车。
出了宫,几乎再看不到丧事的白色装饰。
王府她第一次来,抬头看了看那雄伟辉煌的建筑,只觉得恐惧。
侍从带着她入门,雕梁画栋,完全不输于皇宫的迤逦奢华。
他就是每天住在这地方,和他的妻妾,子嗣…
一路行到独立的别院,她从大门进去,一路的宫灯亮着,刚踏入,门就被关上。
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大殿的门开着,她进入,眼前是层层彩色的纱慢。
推开一层,又是一层。
仿佛入了梦境,仿佛无论怎样走都拨不到最后一层纱。
她倒是不知道,他会懂这些小女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