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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顾怀恩不愿意走,裴樱如斗鸡一般梗着脖子。

苏正则热闹没看够,但打着石膏猫在灌木丛十分不好受,腿伤发痒,他忍不住去抓,又忘了右手断了打着石膏,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啊”的一声,站不稳,终于从树丛里落出来。

抬头见顾怀恩,只好厚着脸皮假装惊讶:“顾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怀恩震惊地望着他。

苏正则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往地下一躺,借题发挥:“哎哟,痛死我了,顾医生,我站不起来了,能借我只手吗?”

顾怀恩当然没忘记苏正则的身份,就算知道他在偷听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走过来扶他。

苏正则脸皮向来厚,拉着顾怀恩装模作样一顿寒暄,裴樱早已爬上石头山不见了踪影。顾怀恩知道今日与裴樱已谈不出结果,懒得应付苏正则,借口还要回市里,告别而去。

苏正则稍微休息一阵,待伤口不疼了,沿着山坡往石山走去。

那石头山是此地儿童的乐园,常年被人攀爬,平缓的石头上被踩出了各种凹槽。苏正则伤势大好,石头山坡势平缓,手脚并用,花了不少力气才爬上去。

裴樱坐在大石块上,前面被两扇高高的石头屏风挡着,裴樱眼神带着一丝悲凉望着前方。他刚想探究,她已经发现了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里一片茫然,那是一种对世事无法把握的茫然。不知为什么,苏正则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像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平静的湖面。在张医师家住了这么久,她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干活,从来都知道下一刻自己要去忙什么,她怎么会茫然忧伤?

裴樱看见他来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仍旧望着山下发呆。

这里地势高,石头屏风挡住山下人的视线,可里面却能看见外面。十一月的原野庄稼都收了,田陇里种了一垄一垄的菠菜,芹菜,白菜,空地里则长满了野花野草紫云英,满眼的翠绿,凉风自山下吹来,混着一阵野花野草的香味和午后土地特有的清香,明明是初冬,却让人有几分春天的惬意,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你躲在这儿,风景不错。” 苏正则在她身边找块地方坐下来,赞叹不已。

裴樱孤独惯了,有心事的时候,她尤不喜欢有人打扰,可苏正则硬生生地闯进她的生活里,她被迫无奈过了几天,居然也有些习惯这个他,只能由他去,一转头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苏正则从没见过这么忧郁茫然的裴樱,便想逗她生气,他看着面前的巨石说:“这个山倒挺好的,炸了可以烧石灰。”

没想到裴樱惆怅地看着山坡道:“烧了,用来建厂房么?”

苏正则微微一笑:“是啊,这里将来要住八百多员工呢,要建造厂房,宿舍,发电厂,提炼厂,我们的目标是年产值两亿。”他越说越意气风发,手豪气地一挥,指着一大片山道:“这里将来,整个都要被推平。”

裴樱侧望着他,没想到,他不油嘴滑舌的时候,居然有几分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气势。她没说什么,又开始望着那片山坡出神。

见她怔怔的,苏正则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见你姑姑了,她们来接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们走?”

“…”裴樱不说话。

“我听小浩说,你父母在你七岁的时候车祸过世了,你是在你姑姑家长大的?”

“嗯。”

裴樱这个人性子倔,吃软不吃硬,苏正则看了看她的脸色,斟酌着说:“你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老是躲,他们下次还会来的,我听小浩说,你姑姑来接你几次了?”

“随便他们吧,次数多了,总会死心的。”

“他们小时候对你不好么?”

“…”

“你姑姑家好像很有钱?”

“算是吧。”裴樱眉宇间却有份淡淡的倦意。

以裴樱现在的处境来看,她最缺的无疑是钱,有了钱她可以不用如此急着嫁给那个陈老师,她也不用如此辛苦,小浩也不至于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可是她说起这位有钱的姑姑来,却仿佛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一般。

苏正则仰天躺在石头上,瞧着裴樱的背影,默默地陪她呆着,不一会儿扯草茎捅捅她:“你和那个顾怀恩,是不是真的啊?”

裴樱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

“他是不是你日记本里那个‘不能让他知道’的人?”

“他说要你原谅他,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裴樱一直不回答,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可惜苏正则向来不做察言观色的事,只喜欢火上浇油:“看他刚才说的话,对你倒有几分真心,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他?要是跟他走,也就不用嫁给那个陈老师啦!”

“他说你在牢里差点死了,你在牢里怎么啦?”

苏正则问了半天,裴樱不接话他也不觉尴尬,百无聊赖随手从石缝里扯了一支野花,把玩片刻,便把那花枝插到裴樱的头上。裴樱没看他,头一甩,花枝便掉下来了。苏正则不气馁,又摘了一枝花往她头发里插,裴樱终于恼了:“你别插了!”

苏正则舔着脸笑一笑:“你告诉我,我就不插了。”

裴樱不理会他,转过头去。

苏正则把玩了一下手里的花枝,果然很不识时务地又锲而不舍往裴樱头上插去。

裴樱气得一把捋下那支花,回头怒视着他:“你再把花插在头上,我就…”说着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枝,对他威胁地一比:“我就插死你!”

苏正则笑着无赖说:“你插死我吧,你插死我我也插。”

裴樱怒意在胸口升腾,可是这话一说,又觉暧昧无比,裴樱掉过头去不愿意搭理他。

苏正则又摘了一枝花,正要插到裴樱头上,裴樱背上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她身子朝旁边一避,苏正则眼看要落空,可他仿佛早料到这一幕,身子灵巧地也跟着一转,花没插到裴樱头上,苏正则却把裴樱扑倒在石头上。

一瞬间,一种火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裴樱,陌生又危险,他胸口的结实匀称的肌肉压着她,将他的温度传递过来,让裴樱一阵眩晕,仿佛呼吸都困难起来,理智明明告诉她应该推开他,可是手却似乎抬不起来,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脸红透了,心狂跳着,想去推他,颤抖着的手还没伸出去就已经被苏正则握住了,她慌忙挣了挣,苏正则不仅不放开她,没受伤的那只腿压住她整个身子,这种力度和温度让她眩晕也让她害怕,惊慌之间她抬起眼便撞上了苏正则的视线,他红着脸,眼睛铮亮。

裴樱脸红得要出血,心怦怦跳着,再不敢跟他对视,她挣了挣,却发现一挣之下苏正则将她搂得更紧。

裴樱急得要哭了,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放开我!”

苏正则就是不放手,声音却突然喑哑起来:“你怕什么?”

“你快放开我…”她被他压在身下,挣不脱,跑不掉,一双眼睛不敢看他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躲得开他,东瞄西看,方寸大乱。

苏正则危险地说:“你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我就放开你。”

她那双大眼睛慌成一团,毫无章法地忽闪着,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嫣红一片,樱桃小口微张却又因为紧张害怕微微颤抖着:“不关你的事。”

苏正则扶正她的脸,仔细打量一番,威胁说:“不说是不是?”

裴樱不敢看她,睫毛忽闪着。

苏正则头一低,猝然覆下去,一瞬间,陌生火热的气息充盈了她的唇齿鼻息,裴樱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便再也不能想事情了。意识本能地告诉自己要抗拒,可是自己的力气却仿佛遽然被抽空了,像是被熔化了一般,她颤,栗着,微微一动便被他抵在石头上再不能动弹。

裴樱从未有过如此经验,身体上这无法控制的反应让她这样害怕,她想叫他放开他,但是嘴巴一张,他的舌头便灵巧地钻进来,掠过她的牙齿和舌尖,裴樱身子一颤,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软,再没有力气挣扎。她的反应让苏正则一阵迷乱,捧着她的脸,辗转加深这个吻,不知什么时候他粗大的手掌沿着她衣服的下摆钻了进去,手掌的老茧轻轻掠过她的腰,肌肤相触,激起裴樱身上一阵颤栗,随后那手竟然飞快而灵巧地穿过内衣一把覆在了她的ru房上。他的力度和粗糙触感让裴樱浑身一抖,意识突然清明起来,猛地挣扎起来。

苏正则那轻柔的抚摸和慢慢揉搓被她的反抗打断,他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用力地吻她,将她的唇完全含进嘴里,舌头用力深入,仿佛要将她吞了一般,覆在她胸上的手也突然加重力气蹂躏。

裴樱怎么都推不开他,那覆在她ru房上的手让令她感到深深的耻辱,她几乎要崩溃了,惶急中也不知怎么竟然踢到了苏正则的伤口,新伤初愈,苏正则疼得受不住终于停了下来,裴樱借机猛地一把推开他,手脚并用慌忙爬起来便朝山下跑了。

苏正则望着裴樱逃开的方向,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坐了半晌,苏正则才慢慢下山而去,见了裴樱又恢复他那吊儿郎当招猫逗狗的样子,裴樱雷厉风行,忙里忙外,尽量不与他再打照面。

第8章 同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傍晚,村口井边聚集了不少年轻人在洗衣,大家都是因为半坡的铅锌矿回来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交换着八卦,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裴樱默不作声地躲在角落洗衣服,她和村里人不熟,兼之害怕人们议论她坐过牢,平日都是担了水在自家洗衣服,可经过昨日苏正则那混账的一吻,她对家中那混世魔王唯恐避之不及,这才跑到井边来。

年轻女人们嘻嘻哈哈打着水仗,一个女人被远处田垄上的两个人影吸引了视线:“和杨晓娟在田埂上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你昨天才回来,所以不认识,那就是住在张医师家的那个男人,铅锌矿的负责人。”

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村里早已沸沸扬扬了,这俊逸挺拔的城里男人在乡下有如鹤立鸡群,村里大部分的女人们都借故在张医师家门前路过时见过这男人,这男人平时也不出现在村里,此时见他往这边走来,众人目光都如粘在他身上一般。

那女人看着苏正则的影子道:“哦,就是他啊,长得倒不错!”

另有人气愤道:“杨晓娟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人家城里大老板,能看上她,这么巴巴地没脸没皮跑去勾引,不要脸!”

“她在男人面前向来很有一套的!”

苏正则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他脚已经好很多了,虽然手仍打着吊臂,可站在那儿说不出的气宇轩昂。

他面前那个叫杨晓娟的女人不知为何满脸通红地低头笑,苏正则盯着她的脸也在笑,两人都站在田埂上欲走还留。

裴樱将苏正则的一件衣服搓得咬牙切齿。

女人们调笑:“你们别装了,这男人有钱又长得俊,你们有几个不动心?要是勾引成功了,可就是铅锌矿的老板娘了,我们到时候去矿里找个事做还得求着你们呢。”

“去你的!”好几块肥皂朝那女人飞去。

那女人撩了泼水回来,嘻嘻哈哈:“别说了,他过来了。”

裴樱回头一瞥,苏正则果然正朝这边来,裴樱不愿意见他,提着那桶衣服,拎起洗衣的大澡盆,便往回走。

杨晓娟伴着苏正则,一路有说有笑,裴樱拎着衣服风一样掠过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只听见苏正则笑着说:“骗鬼吧你就,就你这小身板,还骑摩托车呢!”

“我真会骑,你什么时候到我家来,我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骗你是小狗!”

苏正则这时才发现裴樱已经走了,他回身一看,忙一瘸一拐地追上去:“喂,裴樱,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他身后的杨晓娟满脸失望地追问他:“嗳,嗳…”

裴樱拎着沉重的衣物,又抓只大木盆,在狭窄的田埂上也走不太快,苏正则费了点力气追上她,隐约听见她嘀咕了句:“狗改不了吃屎。”

“说我什么呢?”

“没什么?”裴樱不认账。

“我听见你骂我了,怎么了,吃醋了。”

裴樱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让井边那群女人看西洋景,加快脚步往家走,苏正则这回真的追不上,龇牙咧嘴在后面哎哟哎哟地叫唤:“走那么快干什么,一大早的,我招你惹你了,还不准我和别的女人说话了!”

裴樱在屋顶晾衣服,风吹得晾衣绳上的衬衫扑到她脸上,一阵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捉住那衬衣一瞧,正是苏正则昨天穿的衬衣。脑后的头发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来不及回头,一股熟悉的温热的气息立刻在她脖颈处吹拂着,那醇厚低沉的男声贴在她耳边:“下次再敢偷骂我,饶不了你!”

那声音离得如此近,喷出来的气息贴着她脖子,热热的,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传达过来的温度,闻到他的气息,昨日的场景蓦然回放,她只觉得脖颈发烫,气都喘不过来了。裴樱遽然退后几步,拉开与苏正则的距离。

被人避之不及,苏正则有些尴尬,也忘了原本找她的目的,只顾着在她身边东看西看没话找话:“你等下陪我去看看铅锌矿!”

裴樱恨不得离得他远远地:“你找别人陪你去吧。我没空。”

“小浩要上学,你舅舅又要出去看病,只有你能陪我去啦。”

“我也没空!”裴樱用力抻了一下手中的衣服,挂上去。

“真生气了?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至于吗?要是你觉得吃亏了就亲回去,我绝不反抗。”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裴樱害怕舅舅听见,且上牛村人嘴碎,要是被人听见,不知道要怎么传呢。

“你要是没生气,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长得不丑,又有钱,多少女人都眼巴巴等着我去亲呢,要知道,看不上我的钱的女人很多,看不上我的女人可真不多。”

裴樱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苏正则越说越上瘾,她不屑道:“你很了不起吗?”

苏正则得意道:“那当然了不起。我长得帅,又有钱,珠宝钻戒,名牌包包、衣服鞋子,车子房子我都可以给她们买,女人不就喜欢这些东西吗?”

“哼!”裴樱不屑冷哼。

苏正则话锋一转:“有钱你舅舅也不用那么辛苦,可以给小浩买自行车交学费上名校,你也不用嫁给陈老师,有钱可以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苏正则突然凑近她,脸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虽然我娶不了你,但给我做情人你也不亏,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裴樱使劲去推开他,苏正则却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日,没等到自己预想的效果,却见她一副如临大敌戒备模样觉得好笑。

裴樱只是淡定地白了他一眼,便拎着桶往楼下去。

“不愿意给我做情人,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顾怀恩啊?”

这话成功阻止了裴樱下楼的脚步。

“顾怀恩挺不错的,年纪轻轻已经是省医的副主任医生了,长得也不错,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个老情人。难怪你看不上那个陈老师,你就应该早点告诉张医师嘛,省得他老给你往家里乱揽男人。”

“苏正则,你再这样疯言疯语,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裴樱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

“看看,还说和人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提都不准我提,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心脏太过强大,裴樱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眼,不再与他纠缠,噔噔跑下楼去。

苏正则不怕死地跟上去:“你别生气,我这不也是出于一腔好意想要提醒你嘛?你听我说,顾怀恩虽然条件不错,可人真的太坏了。他那天不是跑来跟你表白口口声声想要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可是他在省里都有女朋友了,还是院长的女儿。他这种孑然一身,家里没什么背景靠山的,和高官大户结亲是最好也最省力的办法,你这位前男友挺聪明的,可惜人品太差,不要再惦记他了,都有女朋友了还老缠着你不放。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人家那个院长千金可是美国名校毕业…”

裴樱终于忍不住爆发:“我跟你说,顾怀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去娶什么院长的女儿也不关我的事。”

说完又风风火火几个屋子跑进跑出,收拾出一大堆包裹丢在药房门口,不是苏正则的贴身衣物就是最近各色人物送来的补品礼物:“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愿意就去村长家住,不愿意就去镇上住,这些东西我帮你送到村长家去。”

说着裴樱抱着那堆物品往马路那头走,苏正则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央求,等他追上裴樱的时候,裴樱和王万才已经在院里谈过了,王万才为难地看着苏正则。

裴樱对他异常礼貌:“苏董,我家条件不好,再加上老的老,小的小,剩我一个单身女人,实在不方便留您再住下去。我已经和王叔说过了,他会给您安排住的地方,您的东西我会再给您送过来的。”

“裴姑娘,我说错话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绝不再惹你生气。我伤还没好呢,万一伤口感染了,住在你家,有张医师在,我才安心。”苏正则低声下气道歉。

“那你就到镇上去,镇卫生所有医生。镇长不是说要接你去市医院吗?”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我现在负责上牛村的铅锌矿,股东们派我来了解本地情况,我拿着股东们的钱,必须要负责不是。住在镇上,我又受了伤,交通不便,怎么有住在村里方便呢?”

一提到铅锌矿,王万才忙打圆场:“就是,就是,苏董情况特殊,裴姑娘,你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苏正则爱讲究,平时衣服只要沾一点灰尘就死都不肯穿,吃也挑剔得很,最重要的是那张可恶的嘴总是停不下来,裴樱早就受够了,坚决不同意:“不行,你爱住谁家住谁家,有事叫人来找我舅舅。”

苏正则张目结舌,没想到裴樱真的要赶他走,还想说几句,一个人影冲进院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裴姑娘,裴姑娘,你舅舅在八街村给人看病,自己却在回来的路上晕倒了,你还是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裴樱扶张医师回家的时候,苏正则又躺在药房的躺椅上。裴樱看了他一眼,苏正则只觉她目光晶莹里面仿佛有些什么,待他想要探寻时,她已扶着张医师进了灶房。

苏正则跟着过来:“张医师没事吧?”

裴樱不做声,张医师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贫血。”

晚上裴樱也记不起赶苏正则走,随意做了几个菜,苏正则也不敢挑三拣四,跟着一起草草吃过晚饭,小浩已溜到二胖子家看动画片,苏正则老实地回到药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裴樱坐在灶台前煎药,张医师坐在矮桌边抽烟。

屋里没有开灯,药罐子下那微弱的火跳跃着,映在裴樱脸上,张医师就着火光卷着烟卷。裴樱慢慢往灶里添柴火,灶台上架着的是张医师自己给自己开的中药,药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两人都沉默着。

裴樱轻声道:“明天还是去市医院检查一下吧。”

“有什么好去的,我就是贫血,我自己是医生我还不知道。”

“我不放心,还是去市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什么问题。”

“不去了。现在家里的钱,我算了一下,加柜上的,总共大概还有一千多,过年前进药都不够,明年开春小浩还要交学费,虽然现在国家说免学费,但是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得好几百。市里的医院,随随便便好几百就出去了,咱不花那个冤枉钱。”

张家诊所基本不赚钱,地里长出来的也仅供糊口,小浩的学费还得靠每年养两头猪,小浩的父亲又从不寄钱回家,这些裴樱也知道:“我以前在牢里存了点工资,加起来大概也有…”

张医师把烟卷往地上一扔,踩灭星火,坚决道:“都说不去了。药可以了,把火灭了吧。”

裴樱熄了火,整个屋子顿时陷入黑暗,只有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火星在挣扎着,一闪一闪,映得裴樱忽明忽暗。在这黑暗里传来裴樱的声音:“我可以出去打工。”

“你去外面能做什么,你没有文凭,又…年纪又这么大了!”

“我听大宇说,镇上有人回来招工,工地上现在紧缺小工,女人他们也要。勤快一点的女的,一个月也有拿四五千。”

“胡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工地干活!别怪舅舅多事,陈老师是个老实人,你要是能跟了他,下半辈子安安稳稳的,我也就安心了。说来说去,都怪我当年不应该让你姑姑把你领走,不然,也不会…”

“你别说了,那时候舅妈得了癌症,家里比现在还穷,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那个陈老师,以后叫他别来了,我不想嫁人。”

张医师脾气执拗,到老了尤胜,裴樱不愿与他争辩,起身去药房。门外偷听的苏正则来不及转移,拄着拐杖,硬着头皮谄媚地对裴樱笑:“落了点东西,取了东西我就去村长家住。”

裴樱却没说什么,径直掠过他过去了。

第9章 舅舅得了什么病

第二天一大早,陈建州就拎了几网兜水果补品上门来拜访,裴樱在猪栏前喂猪,陈建州期期艾艾地走到她身边:“裴…裴姑娘,听说你舅舅昨天晕倒了?”

“嗯。”裴樱现在没心情应付陈建州。

“是什么病?”

“不知道。”

“那怎么不去市医院里检查检查呢,年纪大了,拖不得。”

“舅舅怕花钱,家里的钱他要留着给小浩交学费的。”

“去检查一次花不了多少钱!”

“那也没有钱!”

“我有钱。”

裴樱半天没吭声,陈建州这畏首畏尾的样子实在让人平添几分厌恶。

陈老师豁出去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太大?”

裴樱克制着,未及回答,小浩跌跌撞撞跑来,神情惊惧:“姑姑,爷爷从楼上摔下来了,摔破头了,流了好多血啊。”

裴樱急得把猪食盆一摔,忙进屋。

张医师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后脑勺撞破硬物,伤口不断往外冒血。望着张医师那张青紫瘦削的脸,浑浊的双眼,裴樱眼泪差点掉出来。

陈建州叫来三轮车把张医师送到镇卫生所,草草处理了伤口,又马不停蹄地赶着最后一辆班车去了市里。照了片,没伤着骨头,裴樱才略略放下心来。天色太晚,市里离水头镇七八十公里,全是山路,晚上班车早停了,租个车回来得好几百,在市里找个旅馆住一晚也得好几百,裴樱舍不得,最后还是按照陈建州的建议住到他大姨家去了。

陈老师的阿姨姓邹,也是水头镇出来的,因为早年从商,经营有方,现在已经举家搬迁到市里。邹阿姨早久闻裴樱大名,对舅甥俩自然十分热情,第二天亲自开车送他们去市医院给张医师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