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珊给家乐找保镖和保姆都尽量要求信任,最好是熟人或者知根知底的老乡。以前裴樱知道小虎与张玉珊从小认识,后来又得知小虎从正规的专业军校毕业,一直疑惑他为何来给家乐当保镖。经过这次事故,裴樱隐约嗅出些不通寻常的意味来。

苏正则摸着她腹部的伤疤,浅一点的是两年前落的,深一点的是在牢里。他吻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当年,怎么被人弄进去的?”

当年李心雨一直都有抑郁症和精神分裂。小时候又总爱抢自己的东西,她越珍视,她越要抢,裴樱因为寄人篱下理亏在先,闷声不吭。

那时候为了存钱离开李家,高三了,她还在校门外马路旁网吧兼职,兼的是晚班,她经常半夜翻墙出去,凌晨翻墙回来做早操,白天上课窝在角落打瞌睡。她这人不吵不闹,老师也懒得管。

那时网络游戏刚刚兴起,男生们都爱翻墙出去通宵,早恋的喜欢带女友。有次一个女生单独翻墙,被校外住户的白痴儿子捉住,出了事故,那白痴早已成年,娶不上老婆,关在警局又是癫痫又是精神病,不得已只好放出来,自此以后学校便开始戒严。

形势越发严峻,那日她好不容易逃过巡逻的班主任出了围墙,下地不远就碰到那个口眼歪斜的白痴。那人堵在前路,她只得从后头绕路,因高速公路在建,设了许多路障,她兜了个大圈子才回到校门不远的网吧,上班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天收工,校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群,警察一见她便立刻控制起来。

经过盘查,整个学校只有她一人一夜未归,虽说去网吧打工,又迟到了一个多小时,那是班主任死亡的关键时间节点,她却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校外那户人家怕白痴儿子再度牵连下狱,坚决声称儿子并未外出,如此死无对证。

住在围墙花圃的园丁像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见到裴樱也说与老师争执的人就是她。只有等到那件血衣衬衫被人从墙后松树底下挖出来,她终于了然。

那件衬衣是她的,裴美心手工缝纫,上头还绣着她的名字,她平时最喜欢,好些合影里穿的都是这件衣服。只不过,这件衣服早几日已被李心雨抢走,她与李心雨身量相当,面貌相像,所以园丁认岔了人。

可她来不及叫屈,裴美心已流着泪来跪着求她认罪。李心雨半夜三更发病,想要翻墙,却不小心把老师推下墙摔死了。她年纪小,害怕被发现,将老师拖到池塘沉底,谁知那人却没死透,她惊吓之余又用石头砸了数下才把人扔进塘里。衬衣上满是血迹,她只得脱了衣服胡乱埋在后山松树下,黑灯瞎火只着一件小吊带摸回宿舍大楼,路过一楼时扯了人家一件衣服裹上。女生宿舍常有失踪衣物,女生们也只得骂骂咧咧自认倒霉。

夜巡老师被杀,李心雨神不知鬼不觉回了宿舍,谁知尸体第二天竟然自己浮起来了,警察只查到裴樱头上,她便借口身体不好请假回家。只等到那件血衣被挖出来,她怕才心虚向父母坦白。

李天祥立刻运作起来,首先把尸体拉去火化,又令裴美心去求裴樱认罪,那头上下打点关系,企图减轻罪责。受害人只有一个哥哥,哥嫂收了赔偿,忍气吞声,这事便就此尘埃落定。

苏正则沉默了一阵,裴樱想起那老师是他亲生母亲心里也很不好受。苏正则仿佛预感到,紧了紧手臂,轻声道:“我们结婚吧?”

裴樱心里一涩,不知他已知晓法国的事,胸口翻涌的情绪涌到眼角,鼻子酸酸的,眼眶酸酸的。

苏正则道:“结婚,我们再不分开了。”

前天晚上电话的事情,本还欲解释,现在又不想开口。

大晚上的,王洁瑜跟着那队女人进来,原本苏正则并不想搭理她。可是带她进来的那女人大概是个同性恋,不断对她动手动脚,苏正则给她发了几条短信警告,没想到王洁瑜干脆与那女人拥吻起来。苏正则气不过,把人拎起来要扭回家,女同性恋抓着他迎面来了一拳。他冷不防着了道,又不好出手打女人,只能把王洁瑜跌跌撞撞往楼上包间拖。

侍应生帮他打开门,鼻子被打出血,他脱了外套去洗手间清理。

兜里手机响,王洁瑜替他接了,苏正则听情况不对,出来抢,那人手一扬,手机从玻璃窗飞出去。等他下楼去寻,哪还有手机的影子。

王洁瑜是他从小看大的,他没有兄弟姐妹,一直把她当妹妹。这人却恃宠生娇,屡屡挑战他的极限,懒得再理她,终于驱车回了家。

除夕的深夜,只能翌日补办手机卡买新手机,又打印通话记录,找到号码打了过来。哈萨克人听不懂汉话,费劲巴拉说了半天也是鸡同鸭讲,幸好克里木聪明,拿着电话去找他们。

张玉珊输了一夜消炎药,病情稳定下来。小虎来的时候租了个摩托去沙漠,后来小腿受伤骑不回来,按照张玉珊的意思车送给了夏迪克,他只得赔了车行老板几千块,当天苏正则包了个车往乌鲁木齐去。晚上在乌市住了一夜,沙漠里烧穿的那辆吉普是张玉珊在乌鲁木齐租的,翌日晨起找老板估算了个价格,赔偿了二十来万才把证件赎回来,四人搭乘下午航班返回省城。

一路上那两人一直未交代沙漠详情,苏正则私下询问过裴樱,听描述猜中了大概,却也没多说。

四人买的均是头等舱位,可张玉珊那一身伤,坐这么大半天的飞机,肯定不好受,她却一声不吭。罗小虎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裴樱有时候想照顾都插不进去手。

下飞机时,裴樱小心翼翼地扶着张玉珊,罗小虎拄着拐杖。曾兴亮开了车来接。裴樱原本打算先送小虎回住处,再带张玉珊回家。罗小虎却接过苏正则手中的行李道:“珊姐住我那就可以了。”说着把行李背上肩,牵了张玉珊仅剩完好的那只手。

裴樱扶着张玉珊,侧眼瞧她,那人却也没甩开罗小虎。

苏正则说:“也好,那我们就先送你们回去。”

那两人也没多推辞,罗小虎租了个一室一厅在开发区,裴樱一会担心房子太小不够住,一会又担心两个伤员无法自理,最终被苏正则拖了回家。

到家时间已晚,路过小区门口超市时,苏正则拎着二人的行李推裴樱进去买菜,说晚上要在家吃。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在家吃饭,裴樱在生鲜区逛得兴致勃勃,又担心苏正则拎太多东西,最终还是速战速决依依不舍地挑了几样回家。

裴樱回到家,搁下行李,不及收拾已去厨房系围裙淘米做饭。进进出出,苏正则总是盯着她那条围裙,裴樱怪不好意思,干脆当着他的面把厨房门关上。

不多时,几个菜都出了锅,裴樱摆好碗筷,招呼苏正则洗手吃饭。见茶几上摆着苏正则几天前没吃完的半个披萨,这人总有半天就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裴樱忍不住又去收拾,收到那沓书的时候终于愣住了。

苏正则从书房出来,站她身后。

裴樱微一滞,旋即如常,苏正则淡然:“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本来想晚一点告诉你的。”

“晚一点是什么时候,去法国的前一天?”

“不是。”

“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苏正则从书堆中抽出签证回执拍茶几上。

那是上次苏正则去欧洲出差,裴樱去领事馆面签赴法签证给的回执,由于丁骋的担保以及他学生给准备的详尽材料与教授裴樱的攻略,签证相对而言进展还较顺利,但目前还未下证。她仍旧因为苏正则犹豫不决,一直想找机会与他商量,一拖拖到现在。

苏正则一屁股坐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我的话都是耳旁风么?你到底想去法国做什么?”

第96章 吵架

苏正则一屁股坐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我的话都是耳旁风么?你到底想去法国做什么?”

裴樱想了想,正要回答。苏正则手机响起来,是曾兴亮,问他还要不要去给领导拜年,东西早就准备好了,过了这么多天不好再拖了,现在晚上人也少。

苏正则考虑一下,答应了,临走之前点着裴樱:“我先出去一趟,你最好在家给我好好反省。”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苏正则才回家,怕她休息了,也没按门铃,掏钥匙开了门。

厅内漆黑,餐桌旁坐着个黑影,苏正则眉头一皱:“在家怎么灯也不开。”

打开灯,走过去,瞧见满桌子菜肴纹丝未动,不悦道:“还没吃?”

裴樱一声不吭,起来收拾餐桌。

苏正则拦住她:“没吃干嘛收起来。”

“凉了不想吃了。”

“不吃怎么行?”

“你管我吃没吃。”

“出去给领导拜了个年,坐了坐,回来晚了。”苏正则强行将她手中碗碟按了回去。

裴樱眼一热,扔下菜碟推开他回了房。先前闹着要在家吃饭的是他,饭菜做好丢下一句话等到十一点才回来的也是他。电话打不通,不知他几时回来,饭菜凉了就热,热了又凉,他一直都没回来。

苏正则追过来,打开卧室的灯:“生气了?”

苏正则拜会领导,中途遇见几个旧识,被抓着小聊一会,不好脱身。想着自己不回家她应该会自己先吃,原先那么多日子,他在外面忙,也都是这么过来的。白天在乌鲁木齐为张玉珊忙活一场,又坐了半天飞机,手机电量早就所剩无几。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这才没给她回电话,心里又想着法国的事,也打算晾一晾她,没想到她悄无声息等了自己一个晚上。

裴樱见他进来,收拾换洗衣物要去浴室洗漱,苏正则快一步截住她:“怪我没说清楚,害你等,我跟你道歉行了不?”

裴樱推开他,苏正则抢过她怀里衣物:“不准走,把话说清楚再说。”

裴樱抢来抢去怎么敌得过他,一股脑丢在他身上,发飙道:“说清楚,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去法国?因为我不是只会在黑夜里等你回家上床的女人。”

衣物苏正则搂了一下没搂住,多数都洒在地上,他将手上一条毛巾扔床沿:“谁说你是了,你想上班,就去上,想学东西也可以去学,犯得着要跑去法国那么远吗?”

“我想上大学,国内错过了,国外不一样。”裴樱说完又蹲地上去拾衣物。

苏正则简直不能理解:“如果你再年轻几岁,你想出去,我绝不拦着你。可是去法国,一年语言,三年本科,你回来都三十五了,我们都不小了,何必再浪费彼此四年时间。”

裴樱蹲在地上,捏着衣角:“不用四年,我会尽量争取早点毕业。”

“早什么早,你这个基础,没延迟已经不错了。我看你不是想去上大学,只是想翅膀硬了怎么离开我。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在一起了!”苏正则也是气疯了,口不择言。

裴樱好长一阵时间没说话。

苏正则居高临下瞧着她,那人垂头蹲在地上,背脊隆起,小小的一只,像是突然被点了穴。他心一软,又觉得话说重了,扯起她搂进怀里哄:“你听我说,有些事情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会再回来,但是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我是真的想好好跟你相处过日子。你就听我一句,不去法国成么?”

裴樱头埋他胸前不吭气。

苏正则揉着她的后脑勺:“行不行你给句话!”

裴樱眼角带泪,推开他:“不行。”

苏正则面色一冷,坐在床沿:“好,那你给我说说,你现在跟我这样到底算什么?”

裴樱咆哮道:“因为我不想再听别人说我高中没毕业,坐过牢,配不上你!”

“说什么傻话,配不配,那也是我说了算!”说着又要来缠她。

裴樱奋力推开他,苏正则跌在床上,后退几步,靠柜子上,满脸泪痕,目光破碎:“你每天出去了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你会遇见什么样的女人,只能在黑夜里等你,连你回不回来都不知道,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你走了。”

苏正则也来了气:“你这是强词夺理,只不过我手机今天是没电了,你下次想找我不会给我打电话吗。真不知道哪点让你不能放心,一定要跟我犟。你要是不能定下心来,你现在就走,爱去哪去哪。我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裴樱流着泪瞧了他一阵,苏正则被她瞧得心发虚,却强撑着一副“我还不信治不了你”的神情对峙着。裴樱拾起地上七零八落的衣物,打开衣橱,从底下拉出一个行李箱,慢慢往里归置衣物,眼见她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要合箱,苏正则又去抢。抢来抢去,箱子翻空,衣物落了一地。

苏正则气急:“收什么收,这是你的房子,要走也是我走。”说着他大步往门口去。

裴樱把箱子往地上一摔:“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想去什么法国,也不想去念什么大学,更不用担心配不配得上谁。你回不回来,见什么样的女人都跟我没关系。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一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可是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想离你更近一点,我想守住你,你飞出去不回来,我想有能力飞去找你。万一哪天你真的不回来了,我一个人也必须活得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跟你躺在一张床上,害怕剩下的日子还有几天,越过越绝望。”

苏正则微微一愣,一时柔肠百结 ,回转身将她拢回怀里,裴樱小小挣扎扭动,他却将胳膊收得更紧,她终于伏他胸口啜泣起来。苏正则心口发涩,柔声道: “好了好了,你想去就去,四年我也认了,大不了我多飞去看你几次。”

裴樱肩膀仍旧细细抽动,苏正则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吻着她的泪痕。

等怀里那人冷静下来,苏正则搂她坐在床沿,手搁她胸口,掌里微微跳动着,他轻吻她耳垂,委屈道:“我总怕一个不小心,我们就走丢了。”

裴樱回过身来,勾住他的脖子:“你肯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二人凝视一阵,裴樱顶起身子,小心翼翼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苏正则愣了一下,眉眼低沉神色严肃瞧了她一会,不多时便滚到了床上,方才的憋屈连本带利都讨了回来。

总算和好。

裴樱的法国之行,苏正则虽然表面上同意了,心里中觉得隐忧重重。裴樱看起来性格柔顺,苏正则却从来都拿不准她,就像她每天都在家等他回家,却不知不觉在他眼皮底下学了那么久的法语。他忍不住跑到陈巍那儿控诉这女人: “你说,什么叫配不上我?什么叫没有我根本不想去法国,满脑子奇谈谬论,到最后还怪我头上,这女人一点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成天给自己找罪受。”

陈巍点着他:“我看你现在就很像个怨妇!”

苏正则踹他一脚:“你也滚。”狠抽着烟。

陈巍离开一会,不多时又转回来,坐他身旁拾起苏正则搁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一阵:“去的方法不会,去不成的方法还用我教么?”

“什么方法?”

陈巍道:“你没本事留住,自然有人留得住。”

苏正则奇道:“谁?”

陈巍笑得打颤:“你儿子!”

苏正则陷入沙发沉思。不让她去,真的不让她去…

那人就这么一个小心愿。

麻烦!

如此有了苏正则的支持,她立刻给丁骋安排的师姐回了电话。对于出国这件事,她心里纠结万分,可是又想着既然要去,干脆就早去早回。晚些时候,她收拾了一箱张玉珊的日常物品给她送过去,到了小虎住处,却发现只有张玉珊一人。且屋子许久没人居住,已被停水停电,裴樱心疼得不行:“小虎呢?”

张玉珊淡然道:“他家人出了点事,所以连夜买火车票赶回了老家。”

裴樱心里涌起一股不详预感,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为什么偏偏是昨天晚上:“没水没电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小虎手机在沙漠里丢了,战友找小区保安留了口信,他会回来的。”

张玉珊手机是在的,不过已经许久不开机了。裴樱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但屋内仍旧阴冷。她拎着皮箱,不由分说拉张玉珊出门:“去我那儿住。”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裴樱懒得理她,已打开门,却见门口一个快递员正试图敲门,她警惕道:“你找谁?”

“我是送快递的,我找张玉珊,这里有叫张玉珊的人吗,快递单上也没写电话号码…”

裴樱目光扫过他手中纸箱,张玉珊踱出来:“我就是张玉珊。”

“你快递,签收一下。”快递员例行公事将盒子递给她,撕下单据又送上一支笔。

张玉珊昨日才回的省城,况且她到小虎住处也无人得知,二人都有些狐疑。送走快递员,裴樱接过箱子替她拆开,里头是两本护照,几把钥匙。别墅里那些东西她替张玉珊还给了王承孚,这些事在沙漠中就向张玉珊交代过,此时这东西眼熟得一眼便知发件人是谁。

张玉珊也没多理,叫她搁着,仍旧不肯跟她走。

“没电没水,你又一身伤,怎么住下去?”

张玉珊淡淡道:“小虎叫我等他。”

张玉珊冷硬起来像不锈钢,油盐不进,裴樱只得给罗小虎打电话。接通之后,对方却是个老妇,操着一口方言,警惕询问她身份,裴樱说是他省城的朋友,那老妇说:“小虎要结婚了,不要打了!”毫不留情挂了她电话。

怎么才一晚时间,罗小虎竟然要结婚,裴樱仍旧没反应过来:“小虎要结婚?”

张玉珊不答,也不肯走。裴樱只好联络物业,到处找人,总算把水电的事结清,又去楼下小饭店商量每日三餐送饭事宜,交了几百块,拎着打包盒回罗小虎住处陪她一起把饭吃了。吃过饭,收拾屋子,晾晒被褥,替她换药,忙了一整天,晚上陪她吃了晚饭正要回家,苏正则竟已开车来接她。

两人没回家,苏正则带她去了本城高端商场,进了一家欧洲顶级珠宝品牌柜台,居然是来挑戒指。像是早有预备,苏正则让导购取出戒指,导购一边取货一边向她介绍,戒指戴上大小刚刚好。不知苏正则什么时候来选的,裴樱心头甜蜜。导购又向他们推荐同主题的手镯,说是一旦戴上必须要用专门的螺丝刀两人通力合作才能打开。

这款手镯诞生于一九六九年,手镯以螺丝为“媒”,独具匠心地配了一个螺丝刀,锁住两个半圆金环,寓意圆满结合,象征“爱与忠贞”。这小小一颗螺丝钉,风靡了珠宝界半个世纪,众多名流大腕竞相追逐。

苏正则替裴樱带上,锁住,堂而皇之地将螺丝刀收了,把卡递给导购去结账。

裴樱以为只是试戴着玩,此时看一下价格,抓着他要取下来,苏正则握住她的手,吓唬她:“就带这个去,不准取下来,知道不?”

导购已适时刷卡捧着银行水单过来让他签字,苏正则大笔一挥签了,服务员将早已准备好的纸袋和信用卡双手奉上。

苏正则牵着裴樱出来,拇指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上摩挲:“要不要去登记?”

裴樱低垂眼帘,满脸通红,低低地嗯了一声。

戒指、登记这类女人们热衷不已的事,他先前只觉得婆妈,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上赶着的一天,心情委实微妙。天色已晚,婚姻登记处早已下班,怎么还登得成,只好改到第二天。

结果第二天罗小虎车祸住院,小腿被人撞骨折,肇事者逃逸。小虎被好心人送往医院,警察局做笔录,他语焉不详,明明开始说看清开车人面目,过一会又说没见着人。罗小虎很有几分张玉珊的派头,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且不许裴樱把车祸告诉张玉珊。

裴樱两头跑,张玉珊身上外伤渐渐结痂痊愈,每日一无所知平静地等待一个不能来见她的人。

裴樱与小虎沟通:“真让她这么等下去么,她们说你已经结婚了!”

小虎听了很是沉默了一阵。

小虎车祸七日后一个上午,张玉珊气势汹汹杀回了天明大厦,物业保安都认识她,不敢阻拦。她没有门禁卡,反倒是同事们看见她发丝散乱,满目凶光,主动替她开门,一路势如破竹畅通无阻上了顶层。苏正则现如今在张玉珊办公室办公,瞧见她一脸泪痕从门口掠过,追出来一把扯回门内。

张玉珊咬牙嘶吼:“我找王承孚。”

苏正则不放心,捉着她不肯放人:“找他干什么?”

张玉珊挣不脱男人的力气,顿时崩溃推打他:“小虎死了,死了,小虎死了!”

第97章 宿命

张玉珊挣不脱男人的力气,顿时崩溃推打他:“小虎死了,死了,小虎死了!”

苏正则愣了一会,松开她:“怎么会?”这几日裴樱一直都往医院跑,怎么就?

张玉珊歪垂着脑袋,眼眶通红,泪光晶莹闪动,似被他懵懂的神情刺伤,她自己也不敢置信,喃喃道: “是王承孚,一定是他,我要让他偿命!”

裴樱上午还说要去医院瞧罗小虎,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没理由不给他打电话:“不可能,昨天他在医院还好端端的,你到底从哪听到的消息?”

“医院?昨天?”张玉珊迷茫地望着他。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家里等着小虎,一直等了七天,他还没回来。回不回来,她其实已经没抱太大希望。今晨一早,门口出现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姑娘,那老太太一见她便颤巍巍地跪下,说,玉丫头,你把小虎放回去吧。

罗小虎被老太太口信骗回,第二天就逃了出来,只是身份证手机都被家里扣了,他买不到火车票,扒火车回的省城。老太太不能坐车,总是坐一程便停下来歇息,第二天又继续,停停坐坐,用了七天才找到小虎的住处。

可是罗小虎根本没回来,如果他不在老家也没来找张玉珊,只有一个可能。都已经七天了,恐怕尸骨都凉了,她心里颤巍巍地想,小虎死了,死了,一时满心满眼里只有几个字,小虎死了。那个雨夜里她捡回来的高烧男孩,那个在田埂上追着她要一起外出打工的小男孩,那个千辛万苦追她到沙漠里的男孩,追逐了她二十年的男孩死了。死了,像家乐一样,从此无处可寻。

找谁算账,除了王承孚,还会有谁。

苏正则不等她说完已联系裴樱,得知小虎尚在医院养伤,张玉珊这才终于如释重负。

她散在座椅上,明明在笑眼里却不停流泪。

苏正则锁上大门,递给她一叠纸巾,趁机道:“八年前你为王承孚顶罪,当时有没有留证据?”

过完年不久,一上班瑞通公司的案子就被宣布败诉。不仅欧洲合作案遭解除,复牌不久的天明集团又被宣布停牌,将来还要面临巨额赔偿,他这几日也是焦头烂额。代码抄袭不好界定,原本用进去的瑞通代码也不多,媒体水军再加上温世安上头那层关系,摆明有人幕后操作,苏正则也是无力回天。王承孚这几个月利用手中股份疯狂套现。

张玉珊镇定一会,这才道:“到底是谁撞死了家乐?”

苏正则眉头一皱,不知她究竟猜出多少。

“那天晚上,保安偷了车去哪里不好为什么非跟着你们去平湖公园?那个吐尔森,他家里没有草场,没有羊群,甚至只能替人代牧,他每个月工资两千五,为什么法庭宣布完他立刻赔得起我七十万?你他妈的不说,裴樱也不敢说,是不是温世安,你说,是不是温世安干的?”张玉山咬牙切齿,咄咄逼人。

苏正则不做声。

张玉珊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可怖至极的事:“王…王承孚是不是…是不是…也知道?”

王承孚原先听说张玉珊来找他,知道是要算账吓得溜到温世安办公室躲了,等了半天秘书都说没见人,不由出来查看,正瞧见苏正则领着张玉珊一前一后离去。

上了车,张玉珊叫他调头先去小虎住处接两个人。那两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清秀姑娘,一个是年近八旬的老太太。老太太晕车恶心,苏正则把车开得极慢,窗户都打开来。

张玉珊待这两人一路恭恭谨谨,少有的低声下气。安置好两人她坐进副驾驶,头歪在玻璃上,眼神迷茫,居然有几分柔弱伤颓,没过几分钟,热泪滚滚而下。苏正则将纸巾盒递给她,张玉珊接了,可眼泪一直未断。